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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风流-第38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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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显句句不离高宗原意,摆明了就是不肯奉武后之旨意行事,这等态度登时便噎得武后难受至极,偏生还发作不得,只因李显所言皆正理,意味虽不佳,可从字面上却挑不出甚毛病来,武后心里头纵使再恼火,却也发作不得,眼瞅着事情要就此闹僵,武后自是不肯甘休,这便飞快地给最有辩才的李適使了个眼神。
  “太子殿下此言差矣,陛下并未言不战,只是说须假以时日再定罢了,而今卑路斯已丧,其子与国中联系渐少,再行拖延,恐于复国大计不利,坐视波斯灭国,我大唐颜面何在?今殿下有能为而不愿展,于心何忍乎?”
  李適的辩才之名着实非虚,尽管心下并无相关之准备,可一接到武后的眼神,立马便跳了出来,一张口便是大义凛然,站在道德的高纬度上,对李显的避战横加指责。
  “李御史所言甚是,当今天下,论帅才者,无过于太子殿下也,若得太子殿下亲自统军,何愁大事不成哉?”
  “太子殿下英武过人,提一旅之师便可横扫吐谷浑,杀得数十万吐蕃大军闻风丧胆,今若是率部远征,必可确保无虞,陛下闻之,当无不准之理也!”
  
  李適一带头,武后一党们自是纷纷跟上,谀辞乱飞横舞,竟是打算就此将李显捧杀了去,用心着实不可谓不狠毒
  第六百五十章顺水推舟(上)
  扯,接着扯,满大殿都是武后一党们对李显的捧杀之声,直把李显夸成了战神下凡,似乎不用带兵,孤身一人杀入大食国,便可横扫八方无虞,这等神话般的谀辞听起来自是悦耳得很,若是换了个愣头青,被武后一党这么鼓动一下,指不定热血立马便沸腾了起来,下场么,自然也就没指望了的,可惜李显并非善类,心理年龄远超过了其年轻的外相,自不会因这么点小伎俩而被迷昏了头,任凭后党们如何卖力,李显只是一味地淡笑着,不动如山,丝毫没有被鼓动起来之迹象,一众后党们闹腾了一阵,见李显没反应,声气自是不免渐渐低落了下来,不多会,干脆消停得没了声响,满大殿里登时便是一派诡异之平静。
  “显儿,诸臣工皆如此尊崇于尔,为娘也觉得此战由尔统军,方可致必胜之局,还望显儿能克服万难,扬我国威于域外,此战功成,娘与你父皇当为之庆!”
  眼瞅着李显软硬不吃,武后心中的怒意已是再也压制不住了,气一往上冲,话便说得直接无比,竟连朝议这么块遮羞布都不要了,直截了当地将此战的统军之责硬生生地往李显的头上扣,吃相着实是难看到了极点。
  “母后明鉴,儿臣说过了,但消父皇有明诏,儿臣自当为此筹谋制胜之道!”
  李显笃定得很,丝毫不理会武后的生硬强塞,持礼虽恭如常,语调也平静,可话语却是一点都不含糊,明摆着就是不接受武后的旨意,浑然将武后的威势视若无物,态度同样强硬得很,并无一丝一毫的退让。
  “好,甚好,显儿心中时时有陛下,为娘也就放心了!”
  李显此言一出,武后已然是被顶到了墙角上,心中自是又急又气,可又拿李显无可奈何,眼瞅着再这么议将下去,无果不说,还得受闲气,武后哪还能坐得住,皮笑肉不笑地“赞”了李显一句之后,便即起了身,头也不回地便向后殿转了去。
  “散朝!”
  一见武后已去,程登高忙扯着嗓子呼喝了一声,领着一众小宦官们便急忙忙地跟上了武后的脚步,一场早朝便这么草草地收了场,一众朝臣们惊愕之余,也不敢多留,纷纷散出了大殿,各归各衙去了。
  “殿下。”
  朝议竟然如此这般地收了场,不止是武后一党没料到,便是狄仁杰这等智者也有些意外之感,略一犹豫之后,还是疾步走到了李显的身前,低低地招呼了一声,虽不曾多言,可担忧之意却已是溢于言表了的。
  “没事,狄公且先忙去罢,本宫这就去见父皇。”
  狄仁杰所担忧之事虽不曾出口,可李显却是心中有数,说实话,他原本也没打算当众与武后彻底撕破脸,奈何武后如此咄咄逼人,李显却也实是无法作出丝毫的让步,然则事情既然已发生了,该如何便如何好了,有着足够的底气在,李显也不怕武后能使出甚阴招来,当然了,该谨慎处,李显也不敢大意了去,这便打算到高宗面前将事情摊开了来说。
  “殿下保重,微臣告退。”
  诸般臣工尚未散尽,狄仁杰也不好多言,只能是简单地提醒了一声,便即告辞而去了。
  老贼婆子到底唱的是哪出戏?竟自失态到这等地步,还真是奇了怪哉!
  从德阳殿到乾元殿的距离并不算近,但李显却并没有乘软辇,而是领着高邈等一帮东宫随行宦官们缓步前行,一路走,一路琢磨着今日早朝上的一幕幕,越想便越是觉得奇怪,要知道武后的心机可是相当之深沉的,忍功也极是到家,在李显的记忆里,还真不曾见过武后失态到今日这般地步的时候,居然不管不顾地要强逼于人,这等霸王做派实在不像武后往日里的行事之风格,对此,李显自不免感到疑惑与不解,要知道双方在朝堂上的实力对比虽尚有差距,可分庭抗礼之势已成却是不容置疑之事实,李显实在是搞不清武后哪来的信心,竟敢如此强横行事。
  “殿下海涵,陛下龙体未愈,太医有嘱咐,说是得静养,还请殿下日后再来。”
  路途虽是不近,可毕竟也就只是内外禁之隔罢了,说远也远不到哪去,前后不到半刻钟的时间,李显一行人便已是到了乾元殿外,方才按着常规递上了请见的牌子,却不料守在殿门前的一名中年宦官头目居然不接牌子,而是满脸子谄笑地回绝了李显的觐见之要求。
  “哦?这么说来,王公公是必欲阻止本宫觐见父皇喽,嗯?”
  前两日李显便已来过乾元殿数回,每回听到的都是一模一样的托辞,耳朵都快生出老茧了,只是因着不想将事情闹得过大,也就勉强听信了这般假得不能再假的托辞,可这一回么,已然与武后公然撕破了脸的情况下,李显可就没那么好说话了,面色突地一沉,寒着声喝问道。
  “这,这,这,啊,殿下您,你误会了,奴婢、奴婢岂敢如此,实是太医有所嘱托,奴婢,奴婢”
  李显身上的煞气大得很,又哪是王姓宦官这等没见过血的货色能扛得住的,当即便被压得面色惨淡如纸,只是其倒也颇有几分的胆气,尽管腿脚已是哆嗦得有若筛糠一般,却兀自挡住了李显的去路,强撑着解释了一番,只是人哆嗦得厉害,这话么,自也就说得结巴无比。
  “太医?哪位太医的吩咐,嗯?说!”
  既然事情要闹,那就索性往大里闹了去,故此,对于王姓宦官的可怜状,李显压根儿就不会有丝毫的怜悯之心,板着脸,毫不客气地逼问道。
  “啊,啊,是,是”
  王姓宦官压根儿就没半点的思想准备,被李显这么一逼问之下,登时便傻了眼,要想胡乱指一个太医,又担心李显派人去唤来当场对质,汗流浃背之余,也就只剩下目瞪口呆的份了。
  “父有疾,子当奉于旁,此乃孝道也,莫非王公公欲阻本宫尽孝不成?还不退下!”
  明知武后此时一准在高宗处使着坏,李显可没功夫跟王姓宦官多扯淡,面色阴寒地喝斥了一嗓子,抬脚便往大殿里行了去。
  “殿,殿下,奴婢,奴婢”
  王姓宦官虽有心阻拦李显的强闯,可一见到李显眼神里满是掩饰不住的杀气,胆子立马就怯了,面色苍白地吭哧了几声,到了底儿还是不敢追将上去,只能眼睁睁地望着李显大步走进了殿中
  “殿下,您,您,您怎么来了?”
  乾元殿后殿的主寝宫之外不远处,程登高领着一群宦官宫女正百无聊赖地呆着,突然间见到李显大步流星地行了过来,登时便被吓了一大跳,忙不迭地抢到近前,有意无意地挡住了李显的去路,吭吭哧哧地问了一句道。
  “怎么,本宫来不来得还须你程公公批准么?嗯?”
  李显对程登高这个铁杆的后党自是半点好感都欠奉,连个好脸色也不给,直接冷冰冰地讥讽了其一番。
  “啊,不是,那,那,呵呵,殿下说笑了,奴婢这就给您通禀去,还请殿下稍候片刻,老奴去去便回。”
  程登高能被武后看重,自然不是简单之辈,这一见李显气色不对,立马便知自个儿是万万阻不住李显觐见之脚步的,自是不敢强拦,但见其眼珠子飞快地一转,忙不迭地换上了张笑脸,卑躬屈膝地使出了招拖延之计。
  “那就有劳了,本宫便在此候着好了。”
  李显原本是想将事情闹得大发一些,看武后究竟要如何收场,只是转念一想,还是觉得眼下尚不到与武后大决战的时机,哪怕彼此已是扯破了脸,可若是能维持一个对峙的平衡似乎也不差,自也就放弃了闹事的想头,无可无不可地吭了一声道。
  “不敢,不敢,殿下请稍待,奴婢这就给您通禀去。”
  见李显已站住了脚,程登高悬着的心自是稍安了些,哪敢再多啰唣,紧赶着应答了一声,匆匆便向寝宫处跑了去。
  有程登高这老阉狗在,那老贼婆必然也在,想来此时该是正哭哭啼啼地述着苦罢,嘿,一哭二闹三上吊,老把戏了,手段虽不新鲜,可还是蛮管用的么,希望老爷子这回不会又痿了去罢!
  趁着程登高去通禀的当口,李显百不无恶意地腹诽了武后一把,连带着对高宗也无太多的恭敬之心,实际上,对于高宗这位碌碌之父皇,李显心中虽不缺亲情,但却怎么也崇敬不起来,反倒是失望到了极点,若非顾忌到天下有乱,李显还真想将玄武门事变重演上一回的,在李显看来,就老爷子那身子骨与个性,皇宫里也就只有太上皇这么个荣衔最适合他老人家去干的。
  “太子殿下,陛下有宣,您请。”
  李显也没能胡思乱想上多久,便已见程登高一路小跑地从寝宫里窜了出来,一路疾行地到李显身前,紧赶着出言宣道。
  “嗯,有劳了。”
  即将面圣,李显自是不敢有所轻忽,忙将脑海里的那些不合时宜尽皆一扫而空,面色淡然地轻吭了一声,伸手整了整身上的朝服,大步便向寝宫处行了去
  第六百五十一章顺水推舟(中)
  “儿臣叩见父皇、母后。”
  一转过了寝宫门前的屏风,果然见到武后正坐于榻上,默默地垂泪不已,而高宗则有若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在边上团团转悠着,显然是被武后的哭泣闹腾得晕头转向了的,眼瞅着情形与自己预先设想的几无差别,李显不禁在心中暗自叹了口气,可也没敢有甚失礼的表现,大步行到了榻前,甚是恭敬地行礼问安道。
  “啊,显儿来啦,免了,免了。”
  一见到李显已到,高宗尴尬之余,也不禁暗自松了口大气——高宗这几日虽不曾病发,可身体却是较虚,人也倦得很,懒得动弹,别说上朝理政了,便是连寝宫的大门都不曾迈出一步,每日里除了用膳之外,大多数时候都是蜷缩在榻上看闲书打发时光,今日虽是早朝时间,可高宗却并上朝之打算,而是在榻上迷糊地睡着,直到被武后的到来所惊醒,自是不免疑惑今日早朝结束之早,这便顺口问了一句,却没想到不问还罢,这一问之下,武后可就开始垂泪了,任凭高宗怎么问、怎么劝、怎么哄,武后也不开口,只是坐在那儿涟涟垂泪不止,直闹得高宗心慌意乱不已,好在李显的到来总算是让高宗有了个喘上一口大气的机会,当然了,被自家儿子见着自个儿的狼狈劲,高宗心中的尴尬也就是不免之事了的。
  “儿臣谢父皇隆恩!”
  李显面色平静地谢了恩,双目低垂地站着,并不抬眼去看高宗那一脸子的尴尬之神色。
  “唔,显儿啊,今日早朝可还顺利么?”
  注意到李显的视线并未落在自己的身上,高宗脸上的尴尬之色不单没消减,反倒是更盛了几分,沉吟了好一阵子之后,这才勉强将心中的强烈不适感硬压了下去,微一犹豫之下,高宗还是迟疑地问了一句道。
  嗯?老爷子怎么这么问,老贼婆还没告黑状么?不对,敢情这老贼婆子早已料到咱会来,呵,这可是挖了个陷坑等着咱去跳了!
  一听高宗这话问得蹊跷,李显只微微一愣,便已是明白了过来,此无它,不过是武后耍的一个小手腕罢了,只因今日早朝的事儿这么一闹腾,就算她再怎么瞒,也断无法保证事情的经过不传到高宗的耳朵里去,既然已无法用朝议之结果去压高宗同意出兵,那武后也就只剩下扮演受了委屈的母亲这一角色,以此来胁裹高宗同意其不合理之要求,之所以不玩恶人先告状这一把戏,为的便是将受委屈的角色演得更真上一些罢了,道理很简单,先行开口解释者必处于受攻之状态,这等形势下,谁先开口解释,谁便会因此而落了后手。
  “回父皇的话,朝议不甚顺利,确是发生了些意外。”
  明知道中了武后的小埋伏,然则高宗有问,李显却也不能不答,无奈之余,也只能是苦笑着解说道。
  “哦?究竟出了甚事,为何你母后她”
  高宗并非愚鲁之辈,先前本就已怀疑早朝上出了岔子,这会儿一见李显面色微苦,又怎会猜不出母子俩必是在早朝上闹出了生分,头疼之余,也不禁微有些窃喜,只因这本就是高宗希望看到的局面,不为别的,只因唯有朝局平衡,他的皇位才能确保无虞,无论是武后独大还是李显势强,于高宗来说,都是件极其危险的事情,当然了,不管是头疼也好,窃喜也罢,该问的,高宗总归还是得问上一番才是。
  “好叫父皇得知,事情是这样的,早朝伊始,鸿胪寺卿元万顷便已率先上了本章,为波斯王子泥涅师代转求援之本章,为战与不战,诸臣工各持己见,相持不下,武后遂问策于孩儿,儿臣对曰:父皇对此早有决断,儿臣不敢违也,母后为贾朝隐等人所蛊,执意要儿臣统军出征,孩儿惶恐,不敢应命,只言此事若得父皇明诏,孩儿自当为之筹谋,母后怨孩儿不听使唤,遂怒而罢朝,诸般种种皆孩儿之过也,未能克尽孝道,以致惹母后伤心,实是不该,只是军国重事,儿臣确不敢掉以轻心,须得父皇明断方好。”
  明知道武后正竖着耳朵准备挑自个儿的语病,可面对着高宗的疑问,李显却又不能不答,无奈之下,也只能是将朝堂上所发生的事情简略地陈述了一番,当然了,自请其罪自是不免之事,不过么,同样也没忘了指出武后的蛮横无理处。
  “荒谬!朕早就说过波斯一事任其自然,元万顷这厮安敢欺朕,当真可恶至极,朕断饶不得其!”
  高宗可不傻,这一见武后与李显这回是斗得过狠了,心下可就不免有些忐忑了的,只因其要的是朝局的平衡,而不是这对母子狠斗连连,如今这么被朝臣们看了笑话去,高宗的脸岂不得丢光了去,只是一个是爱子,一个是妻子,高宗骂谁都不是,也就只能是将元万顷这个始作俑者抓出来臭骂上一通,摆明了便是想含糊着将此事就此揭了过去。
  “呜呜呜”
  高宗的心思虽是好的,可惜武后并不打算领情,高宗的话音方才刚落,武后的哭声便已是响了起来。
  “媚娘,朕,朕,朕”
  武后这么一哭,高宗惧内的本色立马便暴露无遗,直慌得手足无措,结结巴巴地都不知道在说些甚子了,至于先前的勃然大怒么,早已是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去。
  “陛下,臣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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