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年情薄by刈蓝-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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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知道我不爱吃海鲜还硬要买。”木楚像很久之前那样自然而然地抱怨着，顾深从学生时代就喜欢去卖小炒的食堂买什么海鲜羹还硬要他也吃，这毛病怎么到现在也还没改。
　　
　　“吃一点对身体好。”顾深也还是原来那套说词，一边说一边把剥好的虾丢回木楚碗里。
　　
　　“诶，我说啊，”木楚拎着虾尾一脸痛苦地直接将虾放进嘴里咽下去，不忘为难顾深两句：“我说你这么温柔耐心，都快赶上慈母了，但怎么不见你对别人这么有风度？”
　　
　　“你觉得把剥好的虾放进别人碗里这样做很有风度？”这么多年了顾深还是有进步的，至少知道神色淡定地反吐槽一句。
　　
　　木楚给他闹得差点呛住，调顺了气之后连忙闭嘴老实吃饭，除却嘴角不受控制地抽搐状上扬外，没有什么不好。
　　
　　收拾碗筷看DVD洗澡睡觉，木楚趴在床上心想这一天就这么毫无波澜地过去了，安定得让人觉得陌生，甚至隐隐地起了就这样过也没什么不好的想法。不过……他站到窗帘前，看外面一片灯火，又想起Ren说的那半句话，知道自己今夜定将被扰得不得安宁了。
　　
　　第二天。
　　
　　木楚一早爬起来，看到了顾深的留言，说是上午临时有个会要开，没有意外的话中午吃饭之前就能回来。
　　
　　洗漱之后推门出去，正看到穿着性感睡裙在厅里走来走去的Ren，笑着打了个招呼便说起昨天和顾深一起看的电影，三两句话立即成功地引起了Ren的兴趣，两人准备了点水果坐在沙发上看了起来。
　　
　　木楚当然不是真的喜欢那部电影到了想再看一遍的程度，他只是打算趁顾深还没回来，和Ren搞好关系，方便多套些信息出来。
　　
　　一边看电影一边说些闲话，Ren看起来也像是想要撮合他和顾深的样子，顺着他的心思拼命把顾深的资料往外倒，顾深上的大学、顾深学的科目、顾深拿到的奖项，当然也不忘夸耀其他的，例如顾深的样貌性格品德，说得兴高采烈，一副努力在字里行间渗透“阿深就是一个超级好男人，快点和他在一起吧”这个中心思想的样子。
　　
　　木楚借此机会把顾深这几年的生活听了个差不多，正要把话题往感情生活这方面引，就听见Ren已经极其默契地开了口：“可惜，Shine你别看他这么优秀，遇上爱情也不是那么容易的，阿深以前……”
　　
　　这两个人一个想说一个想听，为着心里那点小心思，顾不上形象地凑在一处装起了酷爱八卦的小市民。你一言我一语地准备了铺垫了这么半天，终于要到重点了，电影已经开始出现演员名单，门口处也传来了钥匙开门的声音……
　　
　　顾深回来了。
　　
　　两人遗憾地互相看了一眼，齐齐叹了口气。
　　
　　“会议很顺利，时间正好够到隔壁街那里排特色汤面，我买了三份回来。”顾深把袋子递到Ren手中，脱了外套换了鞋，一边说话一边往里走。
　　
　　“休息得还好么？”这句是问Ren的。
　　
　　“很不错。”Ren一笑，拎着袋子向餐厅走去，顺便给木楚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一起过来，“阿深你刚回来去休息一下，我们去准备碗筷。”
　　
　　“也好。”顾深没感觉出什么不对来，松了松领结去卧室换衣服。
　　
　　本来一切都很顺利，唯一不幸的是，顾深关上门之前说了一句——“木楚，海鲜那份是你的。”
　　
　　顾深说那话时心情很好，却不知道那一句直接就让餐厅里的气氛冷了下来。
　　
　　“你就是……木楚？”方才还笑得很是开心的Ren表情突然沉了下来，语气很是生硬地问。
　　
　　“木楚是我的本名，现在自我介绍一般都喊Shine，比较方便。”木楚意识到Ren确实清楚顾深与自己之间的事情，甚至有可能知道得相当清楚，不然不应该会表现出这么明显的敌意来。
　　
　　“哦，那之前倒是我多事了。”Ren冷笑不止，枉她看到阿深和一个条件不错的男人住在一个地方就动起了撮合的心思……刚才顾深进门时她看这两人相处还很有些默契的意思，以为这次是确实很有机会，还想在旁边再帮衬一下，没想到，居然就是木楚这个混蛋。
　　
　　“Ren你似乎对我有什么误会。”木楚很想解释，毕竟和顾深的好友关系僵了也是很麻烦的一件事。一边打着太极一边想着如何化解，没想到对方是个性格直接的人，一句话就顶了过来。
　　
　　“我对你有误会？我不管是不是误会，你不喜欢阿深对吧，昨天问你还说‘算是吧’，暧昧的话说起来倒是很顺口。”Ren火气一上来话也越说越顺，口音倒是正常了不少。
　　
　　“Ren，你需要冷静一下。”木楚接下她手中的袋子放到一边，示意她先稳定一下情绪。
　　
　　“冷静？好吧，我冷静，”Ren站直身体斜睨着他，沉了一口气才问他，“我不在乎你叫木楚还是什么Shine，告诉我，阿深有什么不好，你不喜欢他？”
　　
　　木楚想说，这个问题就像是问一个不喜欢蓝色的人为什么不喜欢海一样奇怪，喜欢不喜欢又不是由好不好决定的。
　　
　　然而他也清楚这句话说出去以后，只怕这个脾气有点火爆的女人就不会再听自己说话了，正想着怎么委婉点，那边又是一句话追了上来。
　　
　　“如果你不喜欢他，为什么现在会出现在这里？”
　　
　　执着地想要个答案的Ren让木楚万分头疼，甚至心想，幸好顾深不是这样硬逼着他给答案的性格，不然自己一定很久以前就被闹疯了。
　　
　　“不喜欢并不是讨厌，我们也可以做朋友。”顺着她的话，木楚这能想出来这样的答案。
　　
　　“阿深一点机会也没有？他为你付出多少你都不会感动吗？”
　　
　　“这不一样。”木楚表面上仍然镇定，内心却因为一个接一个被丢过来的问题慌了起来。这些他都曾想过，但是他才一想到，就立即决定放弃思考，不愿想得太深。所以这时被Ren全部明确地提了出来，实在无可逃避，也就只余下慌乱了。
　　
　　“是吗？这可是你说的，你猜，如果我告诉阿深你一点也不喜欢他，只是贪恋他的付出所以采取这种暧昧的态度……你怕不怕？”
　　
　　木楚没说话。
　　
　　他真的不敢说“不怕”，他与顾深两人之间的任何事情都可以拖下去，顾深从不逼迫他。不过当年因为唐乐的事情，他将话说得太过分，令顾深失望之下远走欧洲。现在同样是冬天，他忽然有一种惧怕感。
　　
　　什么也不在乎的木楚也会惧怕吗？连他自己都未曾想到过。
　　
　　他与Ren仍僵持着，空气都绷得紧紧的。木楚只觉得头脑在飞速地运转，然而却抓不住那些飞驰而过的思绪，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
　　
　　“没什么好怕的。”这时一个如往常般的声音插了进来，餐厅中只顾着“吵架”的两人立即都怔了一怔。
　　
　　“我才不怕。”木楚硬撑道。
　　
　　“确实没什么，那些我早就知道的。”在餐厅外不知站了多久的顾深甚至笑了一下，虽然不是很明显。他走到桌边拎起袋子说：“准备碗筷都要这么久，汤冷了，我来热一热吧，你们先出去。”
　　
　　“顾深……”木楚说不出话来。
　　
　　Ren看了顾深一眼，有些难过地叹了口气，转身出去了。木楚犹豫了一下，到底不知该说什么，紧跟着也匆忙离开。
　　
　　顾深把汤面倒进锅里一份一份地加热，看着水由不动的静止到泛起小小的涟漪，冒起泡，最后翻腾。
　　
　　热过之后换了另一份倒进去，又是静止不动的，冰冷的液体。
　　


18、第　18　章　。。。　
　
　
　　两个方才还气势凌人的此时都乖乖坐在椅子上，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好像谁先移开眼光就输了似的。Ren到底藏不住话些，撇了撇嘴冷笑道：“阿深早晚放弃你。”
　　
　　“哦，他不会的。”一句话被人戳在死穴上，木楚眉心一跳，反驳道。
　　
　　“你这么了解他？”
　　
　　“我认识他许多年，”确实是许多年了，木楚自诩没有人比他更了解顾深这个人的性格，说他人如其名情深如许一点也不为过，“你不妨操心些其他的，不要在他身上多费心思了。”
　　
　　这是劝对方退出战局呢。虽然在与顾深的关系中几乎占有了压倒性的优势，但木楚天性就是不喜有旁人插手介入自己操控的局面。
　　
　　“你们认识这么久了啊？”Ren像是险些笑出来了的样子。
　　
　　“当然，不但认识已久，而且他还会是我一世的好友。”木楚当然有这份自信，虽然这份自信的来源在于顾深。
　　
　　“好友？怎么，你打算耗他一辈子？如果我没揣测错你的意思……你还要用好友这个身份绑他一辈子不成？”怎么会有这么自私的人？Ren此刻才勉强明白眼前这个男人的想法。自由自在地玩一辈子，无论回不回头，背后总有一个人还在等着……这种感觉应该不错吧，他是这样想的？
　　
　　“这不关你的事。”被Ren的语气中某种微妙的愤怒刺伤到，木楚没有心思再陪她你一言我一语地玩语言游戏，往日里对待美人的耐心也不知去了何处，硬邦邦地丢出句话来。
　　
　　因为就连他自己，都未曾想得这样深远过。
　　
　　以后、一辈子、永远，这些词从来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漂浮不定的充满变化的生活才是他的追求。所以即便他停留在一个城市之中，也从来没有安于这其间的任何一个角落。
　　
　　“这倒是真关我的事，我……”Ren并不了解木楚，她知道的仅是这个男人对自己的二哥来说意味着持久的痛苦，从过去到现在，而此时，这个男人还在计划着将来。她一扬秀眉，正想再说什么，却被突然打断了。
　　
　　“小涟，帮忙端下碗。”三个人三只碗，顾深一个人两只手怎么拿得过来。
　　
　　Ren闻言一起身奔着厨房去了，走之前没忘再瞪木楚一眼。被瞪的人完全没注意到这样有魄力的一记眼刀，他被刚才顾深喊Ren的称呼弄得一惊。
　　
　　Ren——Ren奇怪的口音——涟——小涟——顾深的亲妹妹……
　　
　　顾深的事，确实是与她有关。
　　
　　木楚心想，难怪她对自己有这么强烈的怨恨之意，若是自己的兄弟给谁束缚成这样，只怕他也会发怒吧。他想了想可能发生的场景，不由一笑，竟就这么轻易地把方才因知道Ren就是顾深的妹妹顾涟而产生的那一点不安忘记了。
　　
　　他确实就是这样的人，即便自觉无辜，但以天性为借口，便谁也不能责怪他。
　　
　　所以木楚喜欢识趣的人，从不知何时的初恋直至现在，他都更倾向于选择“玩得起”的人来配合自己的步伐。互相吸引，突发性的恋爱，短暂的相处，之后是轻易的分离。彼此都留了足够的退路，不付出全部的真心，要的只是那一时半刻的意乱情迷。
　　
　　除却最初招惹过认真的女孩子之外，木楚尽量避免和在这方面趋于保守的人有所暧昧。
　　
　　顾深既算是例外，又不算是例外。
　　
　　例外在于这么多年来，木楚承认自己刻意地在保持着和顾深的暧昧关系；而非例外的，则是顾深的名字不属于他的交往名单。
　　
　　其实原则一旦被撕破了某一个方面，那么它就已经被打破了，而并不根据受毁的程度来判断。不明白这个道理的人很少，其中大多是自欺欺人罢了。聪明而木楚者，也不知道是否位列其中？
　　
　　顾涟帮顾深端了碗出来，三个人呈一个奇怪的三角形围桌而坐，却没有人显出尴尬来。大家都是成年人，早就学会如何将事情处理得好看一些，哪怕只是表面敷衍。顾深说了两句天冷了，可惜南方不下雪。顾涟说什么时候回去看看吧，那边雪景还是一如既往的好。木楚称赞一句这家汤面真的不错，顺便把海鲜丢进了顾深碗里。
　　
　　顾深好脾气地笑笑，并没有说什么。
　　
　　木楚觉得有些不适，许久之前顾深也是这样的，一样的动作和笑意。可是当初他看到的顾深眼中藏得极深的容忍和忍让，如今已被镜片遮住看不明晰了。这个男人还和当初一样吗？他好像没有变化，又好像变化很大。
　　
　　重逢的同学会上，他以为顾深变了。那之后，却发现他根本没变。他只是把一些东西压得更深更沉，甚至不再愿意表达。
　　
　　一顿饭就这么风平浪静地吃完了，顾涟拉了拉正要起身的顾深的手，说：“哥，我昨天晚上得到消息之后定了机票，三个小时之后飞泰国。”
　　
　　“泰国？”顾深怔了一下，有些忧心地问：“他在那？”
　　
　　“听说是，见到他我就直接剁了，剁碎抛河里。”顾涟故意扮了个鬼脸，却掩不住眼中的恨意。
　　
　　“小涟，我劝不住你，你答应我保持联系，不要冲动。”
　　
　　“我知道，不会把自己赔进去的，”顾涟乐着点了点头，微顿两秒，又说，“哥，我不劝你，大哥都默许了我更不能要求你什么……你好自为之。”
　　
　　她的眼光扫过木楚，没再说什么，放开顾深的手回房间收拾行李去了。
　　
　　“怎么了？”见顾深脸色不好，木楚询问。
　　
　　“没什么，是小涟的私事。”顾深像是不愿多谈，摆了摆手示意他帮忙收拾一下桌子，自己拿起一边的手机开始打电话。
　　
　　“喂，大哥，是我。”
　　
　　“顾深？寒的弟弟？”那边传来的却是陌生的，带有严重法国腔的蹩脚中文。
　　
　　“什么？请问你是……”依大哥的性格应该不会把手机随便丢在哪，难道是大哥的朋友。
　　
　　“Leroy，你大哥到目前为止最喜欢的人。”
　　
　　“……”顾深瞬间有点找不到状态，他走到妹妹门前敲了敲，示意她出来，同时重新确认了一次，“您的意思是？”
　　
　　“也许不是爱，但到目前为止的他所接触过的人中，他对我最有好感，他承认过的。”那边传来的声音偏低，声线华丽优雅，可惜中文说得颠三倒四。
　　
　　也就是说，他的大哥喜欢的是个男人？是他们家的基因出了什么问题吗……他在家中出事之后最为灰暗的时间里遇到木楚，小涟对结婚生子有着扭曲而抵触的抗拒情绪，唯一看起来正派冷漠的大哥却也被男人纠缠不清？
　　
　　“可是我大哥说他这两年会考虑结婚。”顾深很慎重地提出。
　　
　　“虽然寒肯定会不高兴，但是我还是要说，你不觉得你这样太自私了？”
　　
　　“我不大明白您的意思。”顾深蹙起眉来，任是谁听到这样的评价想来都不会开心。
　　
　　“寒一直很辛苦，没有机会去喜欢谁，就因为你喜欢男人，你们的妹妹不能接受婚姻，他就要找个合适的对象结婚吗？明明是我比较合适……”
　　
　　前半段说得很是愤慨的样子，到最后反而透出那么一星半点的委屈来。顾深听着，大约猜得出是怎么回事。这位浪漫的法国人不太能理解中国对后代的传统执念，而大哥又因为顾及自己和小涟的关系而决定娶妻生子，所以才闹出这么个尴尬的事情来。
　　
　　但是他这么清楚家中的事，看来大哥至少对他很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