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徽商天下-第28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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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不饱、穿不暖的情况之下,不能可能真的去想所谓的孔孟之道。即便是眼下,能够想这些,也是在生活方面无忧的。比如茂秦公等人,虽说看起来是怀才不遇,但是基本上也不会为生计担忧。”
“如果你真的想要做点事情,就从这个方面去努力。等有一天能够让所有人都能认识字,能吃饱饭,能穿暖衣服,再来谈这些。”许宣认真地看了刘余帆一眼,随后将头偏到一边。
话虽然是这般说的,但是即便真的到了那一步,有些事情依旧是无法实现。这一点,许宣比如今任何人都清楚。但是,这个时候刘余帆所表现的出来的,毕竟是在他看来比较积极的一些东西。因此,也犯不着去打击他的积极性。
换一句话说,有些东西即便真的无法实现,但是若能够让所有人吃饱、穿暖,人人都能识字读书,人与人之间等级差距不至于那么巨大,这也已经是一件很好的事情了。
以后的几百年,进步的地方,也就是在这里。在许宣这里,说出这样一番话,也是他心中想法的一面。
“眼下我们所在的一方土地,有着极为悠久的历史。但是几千年的时间里,真正改变的东西其实并不多。明朝同汉朝,或者再早一点的春秋战国相比较,经济固然是进步了,但是其实也有限的紧。主要的原因,出了农业立国、重农抑商之外,还有的原因便是观念的上的更新和进步不够明显。”
刘余帆闻言,愣了愣,虽然对于许宣话语中一些个别的名词有些陌生,但是毕竟不算很难理解,慢慢地听下去,整个人开始陷入一种莫名的情绪之中。
“思想观念这种同人的生活息息相关的东西,每个朝代,不是没有变化。甚至有某些时刻,已经明显地朝前走了一大步。但是因为一些原因,随后又会退回来。除了战争和改朝换代的缘故之外,其中还有很重要的一点,那便是每个朝代都有一些来自高层的人提倡复古。”许宣说着,摇了摇头:“所谓复古,便是追求以前的东西,而对眼下新出现的东西持否定的态度。持有这些观点,并且能够身体力行的人,在一个朝代之内,大抵都是上层的一些。这些人掌握了极大的话语权,有着比较大的影响力。这片土地上,从古至今,甚至在今后能够见到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大概都是一部分人说了算的。这部分人想要复古,思想上的一些东西,如何能够朝前呢?”
“在唐代有韩退之的复古我大明朝也有七子复古呵。”刘余帆想了想,这般补充了一句。
“便是如此。这是一种不健康的状态,但是却被很多人作为追求。”许宣撇撇嘴,细微的动作就反映出他的一些情绪来。
刘余帆闻言,皱着眉头想了想,随后问道:“如此说来,就没有办法改变么?”
“或许有,或许没有”许宣认真的看了他一眼:“但归根到底还是有的,只是有些东西,即便是有也不见得有多好呵。”他说到这里,有些意味莫名地笑起来。
有些东西,后来还是改变了。但是那样的代价太过巨大,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这片土地上的人们为了这种观念的更新流过血、吃过苦,并且承受了太多的心酸。
“所以,刘兄如果你真的有些想法,并不需要觉得有多么不好,也不要为此忧虑。只要去做事情也就可以了。眼下是你一个,但是只要你去做了,或许就会影响到别的人,出现另一个人去做事的人。如此,慢慢的有些东西就会改变。”
刘余帆松开眉头,看了许宣一眼:“如此说来,许兄经商便是因为这些?”
“当然不是。”
出乎意料的回答,让刘余帆脸上猛的一怔。灯火之中,许宣在他的对面的地方耸了耸肩,满不在乎地说道。
“之所以经商,只不过是我比较擅长这个至于你说我试图想要通过这个去改变这世道,那可就错了。家国天下,离我太远,并不用去想那么多。只是能将这些事情做好,我自己觉得满足了,就会很高兴。那就够了。”
第437章 奇怪的相遇(五)
刘余帆张张嘴,随后“呵”地笑了笑:“原以为你说了这些的话,应该是身体力行地去做这些事情。但是看起来”他说到这里止住话头,然后又看了许宣一眼:“不过现在我总算还是确定了一些事情。”
“哦,什么?”
“我们恐怕是一类人。”刘余帆的语气显得有些高兴。
“如果你指的是那些踏踏实实做事的人,这个应该有很多吧。”许宣摊了摊手,这般说道:“那些工匠、农夫,或者其他的生意人,他们之中,谁不是在踏踏实实做事呢?这些大概都能算作你的同路人。”
“其实并非如此。”刘余帆摇了摇头,对于许宣的话有些不认同:“一直以来在下就在找着有相同想法的人但是这些人又不可能是那些普通的匠人。”
“虽然看起来他们是在做着很实际的事情的,但是事实上,他们或许连自己在做什么也并不十分清楚。每日所作所为,不过是为了生计。他们甚至不知道下一步要怎么走,不知道如何变得更好,自然也不知道他们所做的一些意义在什么地方。”
刘余帆说着像是有些感慨:“要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然后去做,这个很重要。杭州那边,读书人自然是很多的。他们很多人都有想法,但是却并不知道如何去做。或者我也是其中之一。但你不一样,你想过这些事情,你也知道怎样去做你说你做那些事情,都是为了自己的兴趣这个恐怕也不尽然吧。”
许宣笑着摇摇头:“事实如此,我这个当事人都这么说了,你还是认了吧。”
“呵,如果可能,我是说如果你有一天做出某个决定,能影响这个世道,影响大明朝在今后很长时间里的一些事情,那么你会不会做?”
“这个”许宣想了想,说道:“要看是什么样的事情,如果会很累、很辛苦,那就不划算了。我一直认为,真正有用的改变并不是多大的事情。将自己做好了,复杂的事情也就变得简单。若是自己做不好,却还想着去改变这个世道、这个天下,那是不太可能的。”
“说不过你。”刘余帆伸手冲许宣点了点,随后咂砸嘴巴:“我们一同生活在这个世上,世事与人,不可能真的分开。一个人做一些开心的、高兴的事情,这个可以。但总也需要面对一些不那么开心的事这个时候,你不可能什么都不做。你会违背你的初衷,即便你最开始只是想着大家都开心。”刘余帆说着,看了许宣一眼:“比如李贤?”
徐宣闻言,意外的看了他一眼,随后笑了笑没有说话。
“他在岩镇的一些经历嗯,虽然也藏掖着,但是在我们那个圈子里,没有什么真正的秘密。于家的那些下人们,虽然也被禁止将这些事情传出去,但是想要知道并且有足够的能力知道这些事情的人,也都已经知道了。其实对于你,我最初的好奇是来自于这里。”
“李贤我认识,相互之间也有过一些来往,不过也只是限于一些简单的场合,比如读书的文会诗会的之类的至于私交其实并没有。”刘余帆说道这里,看了看许宣又解释了一句:“这当然并非是开脱的话。李贤有才华,在杭州的读书人里算是比较有名的,我是比不上但是他自视甚高,虽说表面上给人的感觉是谦和有礼,有容忍之量。”
“你想说什么?”许宣皱了皱眉头问道。
“当然,这些都是题外话。当初李贤来到徽州府,是为了方如海那个被休掉的妻子但是听说同你是有些关系的。”刘余帆说到这里,看起来有些质朴的脸上露出几分*的笑容,显然也是听过许宣同许家二女的事情:“说这些,便是想说你那种想要的悠闲也是理想中的东西,是不是这样总有一刻,会身不由己的。”
许宣点点头,便算是在一定程度上承认了他的这个说法。
两人的场合里,不会有太多的规矩。许宣行事比较率性,刘余帆虽然出自大族,但是本身没有纨绔习气,质朴形象也蛮有亲和力。二人先前讨论的一些形而上的东西,太过抽象了,这样之后话题还是转回到现实的一面。
“除了经商,你还想做什么?”
喝着酒,刘余帆偏头这般问道。
“做什么”许宣看了他一眼,随后淡淡的说道:“说起来恐怕吓死你。”
“”稍稍怔了怔,刘余帆脸上露出几分好奇的神采,随后问道:“介不介意同在下谈一谈?”
“当然介意呃,好吧,其实也没有什么。”许宣想了想,伸手在身前比划了一个圈:“我可以教一些人如何去参加科考,能够保证他们有一个足够理想的成绩。”许宣说完之后,拿起筷子,夹一口菜放在嘴中,虽后觉得气氛安静地有些怪异。抬起头的时候,对面的地方刘余帆正用一种古怪的眼神打量着他。
“这个、真的可以么?”
他自然猜测过许宣可能说出的一些话,但是无论如何都不曾想到是这个
“如果只是一定程度上的话,那么”许宣想了想点头说道:“还真的可以。”
“一定程度?”
“嗯,秀才问题不大,举人相对来说难一点,但也不是不可能。如果要到进士的话,这个难度就比较大了”许宣喝了一口酒,简单地说了几句。
那边刘余帆脸上一阵变换,心情巨大的起伏反应在举动上,便是手中的酒盏猛地一抖,一大片酒水被他泼在桌面上。随后讪讪地收拾了一番,过得片刻,望着许宣说道:“果然是被吓到了,不过许兄大概是在说笑吧?”
“没有啊。”
矢口否认。
先前一直在说话,这个时候算是告一段落,许宣立刻就被一桌子的菜肴吸引了。眼下徽州府的一些酒楼,被临仙楼先前的一些菜肴风格影响,套路上也做出了一定的模仿和改进。毕竟不是多难的东西,只要有那么一个方向,后续的模仿和跟风,也就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了。
这个时候肚子也饿了,许宣一面吃着东西,一面说道:“原本一直就在考虑这件事情,但是因为一些忌讳,所以还不曾想好。但是如果是小范围的话,当成读书人之间的经验交流,互相帮助之类的,还是没有问题的”他说道这里,认真地看了刘余帆一眼:“刘兄要不要参加?价格好商量给你个八折、不九折好了。”说着这些话的时候,也不在意对面的地方,脸色变得古怪的刘余帆。
在刘余帆这里,确定下来许宣不是在开玩笑,心中的惊骇就可想而知了。若是在一般人那里,或许就会将之当成笑话来听,若是更加计较一些的,说不定还会指着鼻子来骂许宣。但是刘余帆习惯于去思考一些问题,这种事情拿来开玩笑,按照许宣的性子或许有可能。但是他心中更倾向于对方是认真在说这些事情的。
黄于升原本的是什么样的人,岩镇这边大抵都是清楚的,之后对于他考中案首,觉得极不可思议。如果说根源在这个地方,那么许宣先前所说的话,就不能当成玩笑来看。这般想着,心情突然变得有些热切。
“呃”那边许宣陡然停住了动作,筷子僵在空中,看着刘余帆古怪地问道:“你想做什么?”
雅间里通明的灯火,照着四壁上精致的字画,不远处的一个屏风上面是仕女图,眼下并不存在后世意义上的印刷品,因此这些东西,酒楼方面也是花过心思的。
“这个难不难办到?”刘余帆质朴的脸上带着几分热切,说着话的时候,身子不由地站了起来,随后意识到不对,又重新坐了回去,勉强调整了一下心情:“在下只是觉得呵,有些兴趣。”
“说难不难,但是说容易肯定也不会。”
这话并不是假的,很多东西就事论事而已。若说许宣在“四书五经”上面的造诣有多高,当然也不可能。严格的说起来,虽然通读过这些儒家典籍,死记硬背的功课做了一些,另外便是也读过一些后世的研究资料。基本上也就到这里了,如果让他来说,子丑寅卯肯定能说出一些。只是若说纯粹个人的东西,也没有多少。
但这只是其中一面,他无法成为一个像谢榛那样的大儒。毕竟这个是需要时间去堆起来,他并不愿意,也不可能将时间花在这些没有什么结果的事情上。不过,当四书五经同科考联系在一起,虽然看起来很高端。但是实际而言,不过就是一场考试。
应试和做学问,那是两回事。
有学问的人,虽然能在科考中有占据比较大的优势。但是学问没有到达那样的高度,也并不是不能出成绩。因为观念以及时代的限制,眼下研究这些东西的人并不多。但是在许宣的那个时代,如何去应试,已经成为了一门学问。
除了应试的技巧,还有的便是教学方法。
就比如术科,眼下的一个秀才的水准还或许还不如后世的一个小学生。这些事实,但也无需去责备,每个时代都有着一些特点。就比如诗词之类的东西,在如今读过书的人随口吟出几句,那是再简单不过的事。但是在以后,这个怕是要被人归为文青一类来膜拜的。
眼下的教育在许宣看来或许有一定的可取性,但是总体而言,并不怎么科学。私塾里面,教书的先生拿着戒尺,学生摇头晃脑地苦读,这已经成为了很多人脑海中的基本印象。除了这种方式,少人真正地去探索过其他的途径。基本上自孔子之后,整个几千年里,并没有出现多少能留下名字的教育家。虽说按照眼下的教学模式教育出来的学生在基础知识上比较扎实,但是对于进一步的提高,就成为了一种限制。
将应试也当成一门学问,进行一番研究,这在以后看来并不稀奇。不过在如今,似乎还不曾有人这么做过。当然这也要分两面来看,一些德高望重的大儒,所谓的提携后进,基本上都是着眼于学问层面。只要学问到了那一步,科考也不过是内在积累的一种外在表现形式罢了。
还有一些人,或者科考应试的心得也会有,但科考在眼下的意义是无比巨大的,因此这些可怜的心得,也会被人敝帚自珍地当做宝贝一般藏掖着。毕竟资源只有这么一些,科举之后走仕途,在眼下又没有严格的年龄区分。比如知县这个位置,二三十岁的年轻人可以做,但也可能是五六十岁的老者。因此,就要防备着竞争。
即便抛开这些,对于应试不成体系的心得体会,作用其实也是有限的。前世许宣对大明朝的科考进行过比较系统的研究,虽然不曾料到会真的有用上的这一天。但是花一段时间摸索,他觉得很可能找到一条路子。
后世的应试教育可谓发展到了某个顶峰,五花八门的教育机构,为了提高应试效果,各种层出不穷的手段,可谓无所不用其极。这为许宣提供了不少的思路,有些即便在眼下看起来也是很有操作性的。
就比如策论,如果同后世做一个类比的话,那便是“申论”之类的东西。主要考的是时政、农事、民风等问题的一些个人看法,以此来裁断一个人的能力。这些东西,看起来能反映一个人的水准,但如果作为单纯的考试,其实也是能够通过一定训练提高的。在以后,公务员考试的培训,便是基于这一点而存在的。虽然是两个时代的东西,但是其间的有些东西,还是共通的。
一面想着这些,一面随口同刘余帆提了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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