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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子入画-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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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临近日落之时洪莲才带着一班子人回来了,似是唱大戏时多得了额外的赏头,奔在前面的小徒弟们兴高采烈地跑进院子里,身上还穿着打戏时的短褂,冻得鼻尖通红,脸上却是笑得烂漫,顿时热闹了起来。
  “班主,”月余不见,也确是有些想念,柳陌红等洪莲把道具头面都拾掇好了,才敢走上去小声道:“我回来了。”
  “回来了啊。”洪莲倒是没表现的太惊讶,眯着眼打量他一番之后笑道:“不错,没瘦,气色也好了。没出什么状况吧?”
  柳陌红也跟着笑笑,“没有,一切都好。”
  “那就好。”洪莲舒了口气,“先前还担心凌老爷会为难你,现在看来是我多想了。”
  “班主……”柳陌红犹豫了片刻,“你让我去上的坟……我去过了。”
  洪莲顿了一顿,“还像平时一样?”
  柳陌红一惊,一时也分不清他到底是知不知道梨清的事,又想起临行前梨清那斩钉截铁地让他保守秘密的叮嘱,只好吞吞吐吐地想敷衍过去:“……一样……”
  “那我就放心了。”洪莲面色如常,淡淡的笑意掩盖之下,看不出真实的情绪。
  傍晚的时候杨海去接柳陌红,凌霄城没有来。
  “将军真的有事,”杨海生怕他多想,一个劲儿地说道:“过个年回来堆积的公务太多了,军部那些人真是,电报都快把箱子堆满了……”
  “杨大哥……你不用解释那么多。”柳陌红失笑:“我明白的。”
  杨海愣了愣,也笑了:“果然最近事太多了,都忙糊涂了。”
  “怎么……最近你们很忙么?”柳陌红又隐隐不安起来:“我听人说日本兵要打进来了,不会是真的吧?”
  ——他实在是无法想象,连上海这样繁华昌盛的大城市也会染上战火。
  杨海脸色凝重起来,“现在还不能预料,不过应该是真的。”
  瞧见柳陌红闻言怔住,他连忙又笑起来:“不用担心,有将军在呢。”
  沉默半晌都不再有人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得柳陌红轻轻开口道:“对……有他在呢。”
  车轮碾过雪地,沿途的店铺大多数仍然是关着门,从饭馆到当铺,还做着生意的屈指可数。
  “等一等!停车!”
  柳陌红一面向窗外张望一面急急地对杨海道。
  杨海也注意到了些不对劲来,停了车跟着他冲出去。——拐角处那家无比眼熟的“洛氏医馆”,此时竟还亮着灯开着门,那寥寥的灯光在暮色之中格外显眼。
  柳陌红心里一时百感交集,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儿。
  离得越近越是忐忑——是了,就是这家医馆,连招牌也没换,绝对错不了的。
  “洛梧!”
  柳陌红推了门进去:“你回来了……”
  声音蓦然止住。
  “先生您找谁?”
  药柜后坐着的是个须发皆白年近花甲的老头,带着个厚底的老花眼镜:“抓药还是出诊?”
  “我……我找洛大夫。”柳陌红喘着气道:“他在吗?”
  “我就是洛大夫啊,”老头乐了,“您找我?”
  柳陌红这才模模糊糊地想起来,洛梧曾经跟他说过洛大夫是自己的养父:“我找洛梧,就是您的养子,那个小药童……”
  “……洛梧?”
  老头的眼睛在玻璃片后头细细一轮,闪烁着明显是打量和怀疑的目光:“我不认识什么洛梧……老头我鳏居多年,从没有过什么养子,五年前去四川一带投亲去了,最近几个月才回来,以前在我这抓药的是我本家侄女儿。”
  “这……这怎么可能?!”
  柳陌红扶住门框稳住身子:“您是说……没有洛梧这个人?!”
  “是呀,没有。”
  老头扶了扶眼镜,点头回答道。

  

  在洛氏医馆的事柳陌红终究还是没有向别人提起,他不说,杨海自然也不会开口。
  日子仍像平常一样过着。晨起练功,下午去玉梨园唱戏——只是他已经不怎么登台了,然后等着凌霄城去接他,日复一日。
  只那看似祥和无比的宁静之下却隐隐含着一股暗流,例如越来越多的人搬离了上海城,凌霄城每日歇息的时间越来越迟,甚至就连向来冷寂闭客的凌府,也有越来越多的人带着公事上门商讨。
  柳陌红并没有开口问过,他只是全身心地在凌霄城看公文的时候安安静静地坐在他怀里,偶尔伸手抚平他紧锁的眉头。
  正月的最后一天,雪停了,云收澄霁,一轮朗月傲于夜空,是开年以来难得的好气象。
  柳陌红下了戏,已经是七点了。今天他架不住众人热情相求,不得已上场唱了一出,最后谢座之时的欢呼直直响了有一刻钟,掌声就像是要把戏院的天花板掀翻一样,他站在戏台之上,披着旧时的羽衣霓裳,环顾四座,仿佛还是当年万家灯火繁华、纸醉金迷的上海滩。
  他唱的是《霸王别姬》,是唱过无数次的经典了,只这一次没有霸王,只有虞姬。
  ——霸王前日便逃去香港了,再也没有回来过。
  过了好一会儿才散场,人群渐渐稀疏了,剩下座上微凉的茶水,还在案头轻晃着。
  他卸了妆出来,凌霄城斜靠在后门边上,环抱着双手,静静地看着他。
  他不说话,就只那么站着,也散发着一股强大的压迫性的气魄,令人无法直视。
  “你今天怎么来了?”柳陌红有些惊讶,他已经习惯了杨海来接他了。
  “好不容易忙过了一阵。”凌霄城搂过他,细心地梳理好他被夜风吹得有些微乱的头发:“明天我有空,想不想去附近逛逛?”
  “不用……”柳陌红摇头道:“人都在向外逃……没什么好逛的。”
  沉默的气氛延续了一会儿,凌霄城并没有让他上车,而是牵了他的手在雪地里慢慢走着,沿路上还能看见提着包携家带口的路人,匆匆的逃入夜色中未知的苍茫远方。
  “害怕打仗吗?”
  凌霄城突然开口问道。
  “……不怕。”柳陌红想了想,“……有你在。”
  凌霄城握住他的手紧了些,“那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呢?”
  柳陌红怔怔地望向他,似是不敢相信他说出的话。
  “我只是随口说一句……”凌霄城捏捏他温软的脸颊:“别放在心上。”
  柳陌红顺从地点点头,竭力去避开心头越来越浓的不安。
  走到洛氏医馆,如今连那老头也不在了,门没有关,清冷的月色清晰地照进空无一物的医馆里。
  ——并不能再叫医馆了。那块招牌已经不知被谁摘走了。
  “连这里也关门了……”
  柳陌红喃喃着,莫名的觉得有些冷,忍不住往凌霄城怀里缩了缩。
  凌霄城搂着他,朗月却照不亮他眼底的那抹阴霾。
  这样沉默的不安氛围一直延续到晚上睡觉的时候。
  他被凌霄城禁锢在怀里承受着早已无比熟悉的亲吻,依然是那样有力炽热的双唇,缠绵悱恻的亲吻,却像是还掺杂了别的什么东西,让他心里的不安没有减少,反而在一步步扩大。
  紧贴着的胸口让他能够清楚地感受到凌霄城坚定沉稳的心跳,枕在耳畔,让他不由自主地将侧脸贴在上面。
  黑暗之中他看不见他眼中纠结了太多的复杂情绪,他也看不见他眼中不知所措的慌乱。
  他们彼此紧紧相拥,像是这世上最亲密的两个人,但连对方的眼睛都看不见。
  又或是不敢去看。
  只有那毒蛇一样的不详的诡谲预感,在屋子里静静地蔓延开来。
  “公子,公子!”
  绮罗喊了两声,见柳陌红一脸茫然地转过脸来,蹙眉问道:“你最近怎么老是走神啊?脸色还这么差,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有吗?”柳陌红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大概是太累了吧……”
  “你也没睡好啊?”绮罗心有戚戚焉:“班主也是,好几次我都看到他大半夜披着衣服在院子里抽烟,听戏的人也越来越少了,就连胡市长都逃了……好些人说呢,过不了多久,上海滩就会变成一座空城。”
  绮罗絮絮地说着,“听说日本兵昨天渡河了,过不了多久就能打到南京了……车呀、船呀,现在都抢不到票了,凡是能出去的,都卷铺盖逃走了。比闹饥荒还吓人呢……”
  她细细碎碎的声音散在空气里,如同沉香屑一般零散的飘落,带着暗暗的凝重。
  柳陌红支着头靠在桌上,一面看着她灵巧地一遍遍整理着头面,一面侧着耳朵听从窗缝里漏进来的前院的练功唱戏的声音,不知不觉竟就这么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很沉,像是做了一个光怪陆离的梦,杂乱纷呈,梦里不知是谁的戏腔一直高高地缭绕,直上云霄,似能刺破青穹,凄绝而诡艳。
  他醒来的时候迷迷糊糊的正躺在凌霄城臂弯里,身上盖着厚厚的军装外套,那人抱着他脚步稳健地穿过玉梨园的重重回廊,恍惚是大半年前初见的时候,那人也是这样抱着他,怀抱温暖,如同能遮挡住所有风霜。
  于是他便又一次安心的往那人怀里蹭了蹭,睡了过去。

  

  下雪不及化雪冷,虽然是晴朗的日子,气温也仍是低得令人发指。
  整个上海滩的人越来越好,即便是剩下来的人也无心听戏,洪莲本来索性是想在二月末便关了玉梨园的,却在月初之时接到一笔大单子。
  足足有三尺来宽的大红洒金纸上,用蝇头小楷端端正正地写了上百个人名。这些人名,曾经都是上海乃至半个民国叱咤风云的大人物。
  如今,这些达官贵人豪强军阀们,却整整齐齐地坐在玉梨园偌大的院子里听戏,身上穿着军装,要上还别着枪。
  “洪班主……”坐在首座上的是如今上海城里剩下的寥寥无几的几个部长之一,姓姜,是洪莲结识多年的老戏友,“这大抵,是你戏班子演的最后一场戏了吧……”
  “姜部长,”洪莲亲自替他斟了茶,“千真万确吗?”
  “千真万确。”姜部长扬手一指他身后面容严肃的观众们,苦笑道:“你看……这些老朋友,包括我,都是后日,便要启程去前线的人了……这么一走,不知道这辈子,还有没有那个命,来听一听你玉梨园的戏了。”
  茶水似乎有些烫手,洪莲忍不住瑟缩了一下,像是被一根尖针扎着了。
  唱戏的是柳陌红,他已同洪莲讲好了,这也是他最后唱的一场戏了。
  终章华宴,唱的却是一出平天下的《将相和》。
  他还记得,很早以前,那些王朝没落后的皇室贵族们也最爱点这一出戏来听,像是在一遍遍重温旧日的黄梁好梦,不愿醒来。
  他依稀也是明了这最后一出戏的。
  水袖一甩,他便又是那个风华绝代的戏魁。
  遥远天涯的烽火硝烟和近在咫尺的鸣锣笙歌,都在他的唱腔里开场又谢幕。
  这一出,并不是他的拿手曲目,他却觉得是他这十三年来唱得最好的一出。
  就像心间那腔温热的血,再涂抹点染这末世的繁华。
  一句一句,被他唱来字字皆是血泪,如同能刺进骨魄一样的荒凉。
  《将相和》并不太长,他唱完后却仿佛是做了一个沉旧的梦,走完了一段冗长的经年,路上是繁花盛景,终点却是万丈深渊。
  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他在自己唱的戏中落了泪。
  但他很快便发现,不止是他自己,座下的姜部长,洪莲,甚至是那些陌生又熟悉的观客,眼中都含着泪。
  “啪!啪!啪!”
  掌声响了三下,整齐而响亮,是标准的军人礼。
  接着,并没有人指挥,军人们站起来,沉默的向他鞠了一躬。
  “谢谢。”
  姜部长低低的说道。
  没有人知道他在向谁说。
  但好像所有人又都明了。
  柳陌红也还了一礼,是戏文之中,献祭酒唱骊歌的礼官,向着出征的将士的礼。
  头一次,破天荒的,在他唱完之后没有吵闹喧哗的叫好声和热烈不觉的掌声,而是只有沉默。
  肃穆的,凝重的沉默。
  “谢座儿了。”
  他轻声道,然后慢慢地取下头上戴着的头面。
  “将军,”杨海递上标明了“加急”的电报上来:“刚刚传来的。”
  凌霄城紧紧皱着眉头,一手接了过来,展开看了一行:“确定了?”
  “确定了。”杨海点点头,“只有不到半个月时间了……将军。”
  “……混账!”
  凌霄城重重一拳砸在办公桌上,震得那薄薄的几页纸翻了几翻。
  “将军,今天早上老爷也来过电话。”杨海也被震得浑身一凛,继续说道:“他说让您慎重考虑他之前说过的话。”
  “……我知道了……”
  凌霄城无意识地用食指和中指捻着那几张电报,直至边角都起了褶皱:“……我不甘心,杨海。”
  “我真的不甘心……”
  他一字一句地说着,脸上是杨海从未见过的脆弱和茫然:“你让我怎么办你让我怎么放的下心来?!”
  “我怎么能忍心这么伤他……”
  杨海几乎以为他会哭出来,急忙抬眼去看,却见凌霄城面色是前所未有的自责,愧疚,悔恨……
  种种复杂的情绪,混成一种奇异的哀伤与痛苦。像是一只身负重伤的兽类,绝望的对命运发出不甘的咆哮。
  杨海不敢再继续下去,饶是他这样强硬坚韧的汉子,此时也不由自主地红了眼眶,“将军……”
  ——却是再也说不出下一句来。
  “你还记不记得大半年之前,我曾经和妈通过一夜的电话?”
  凌霄城低哑着嗓子开口道。
  杨海立刻便想起来,——是当初凌家刚刚知道自家最宝贝的小儿子恋上一个戏子时,白湘连夜打来的电话。
  只是他却不知道凌霄城此刻为何突然提起这么一出来,只好点点头,疑惑地看着凌霄城。
  “那个时候妈就跟我说过了……其实最需要在意自己身份的,不是陌红,而是我。”
  ——他这样的身份,就注定了这样的责任。
  家国破,怎堪儿女情长。
  凌霄城嘲讽似的一笑,“我当时自信满满地跟她说不会的……跟她说我会一直这么爱他,一直这么守着他……”
  ——他记得,白湘当时这么说过,“你可能不会知道像小柳这样的孩子会有多脆弱……霄城,你不知道你一旦放手会是怎样的后果。如果你坚持下去,你就像把他放在了悬崖边上,他随时都有可能会掉下去……”
  ——他还记得,自己当时是如何信誓旦旦地说此生不娶,独守一人。
  ——当时、当时,悔不知结局如此。
  如今这样的承诺看起来如同一句笑话,嘲笑着他的年少轻狂他的痴心妄想他的不知天高地厚。
  他把他放到了悬崖边上,如今还要亲手推他一把……
  那原本深不见底的黑色双眸如今盛着满满的痛苦与绝望,像是在他眼底掀起了一场黑色的狂风暗浪。
  “将军……”杨海不敢再看下去,“只有半个月了。”
  凌霄城紧紧闭起双眼。
  过了很久,久到杨海想要再出声唤他一句。
  他终于再次睁开眼睛,眼里却已经恢复如常的有些冷漠的平静。
  “去帮我请杜鸣凤和杜小姐来。”

  

  ——不对劲。
  ——很不对劲。
  柳陌红已经连着好几天感觉到不对劲了。
  尤其是最近,这样的感觉越来越明显。
  凌府的下人们,包括老秦,见着他都是低着头绕开走;碰上有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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