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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子入画-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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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陌红迫不及待地接过展开,却仅仅只有六个字——一切安好,勿念。
  但这六个字便已经足够了,他总算是松了一口气,看着那一如既往的奇崛有力的字迹,低声道:“这仗……什么时候能打完?”
  凌慕颜沉默了半晌,“谁知道呢……一两年,三四年,或者更久……”
  “不过,”她停顿了片刻,又微微笑道:“只要你在,他就会回来。”
  在台湾的日子比想象中的更加恬淡安然。
  不需要再练功唱戏,但柳陌红早已经习惯了天不亮时便起床,这是他多年养出来的习惯,即便没有人要求,到了东方天初晓白之时,他也会自动醒过来。
  然后就起床在庭院里吊嗓开腔,按照洪莲的说法,“就算你日后不唱了,这基本功还是不可松懈,你这样好的底子,说放弃就放弃,多可惜。”
  双儿每天比他起得更早,通常等他走到外院时,她已经练完一套功了。柳陌红兴致来时便会指点她几句,但更多的时候,只是在一旁安静地看着,像是在看着十多年前的自己。
  虽然凌家派了仆人来,但都被洪莲婉言拒绝了,偌大的一个院子,全凭他和绮罗每日收拾打扫。
  每餐的吃饭问题也被绮罗一手包办,离了玉梨园的繁杂琐事,她似乎对厨房之事抱有极大的热忱,日日变着花样地做各种各样的美食,还常常去不远处的凌府软磨硬泡地跟着大厨学手艺,每次柳陌红问起,她便笑嘻嘻地说:“你们以后都不唱戏了,没钱赚了,总得有个人赚钱来养活你们啊。”
  闲闲散散地练过一个上午的功,下午便出门走两步,顺道去斜对面的凌府陪着白湘和凌慕颜说说话。
  凌双年见到他也不会再板着脸了,偶尔还会主动问他几句话,只不过语气依然不怎么好;杨羡依旧很忙,往往三四天见不到一个人影,每次见到十有□都是抱着一大摞电报给凌双年送去书房。
  吃过晚饭之后柳陌红便会提笔给凌霄城写信。他的字写得不怎么好,幼年的时候洪莲只注重教他认字,能看懂话本便行了,所以他写出来的字迹还像个孩子一样歪歪扭扭,看着可爱又童稚。
  他每天都能写很多,零零散散的,例如双儿今天又学了什么新戏,绮罗又做了那些新菜式,洪莲的白头发更多了,甚至是凌慕颜的衣服添了什么新样式他也能写几笔,仿佛凌霄城就坐在他对面,而他对他总有絮絮叨叨的说不完的话。
  他从未寄出去过,写好了的信都整整齐齐地搁在卧房的橱柜里头。
  而结尾处他总会添上几笔相思,像是平日里情人间耳畔轻声呢喃的亲密话语,又或者是几句描情入骨的戏文。
  比如那一句,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台湾的小玩意儿也很多,空闲的时候就和绮罗上街去逛了满手满嘴的吃食回来。他们都不会说客家话,有时候比划形容了半天也买不来一件看中了的东西,而这么一点小乐趣都能够让他笑很久。
  看起来表面上一切如常,平静安谧的像是无风的一池湖面,人人都尽量避开那湖面下汹涌的暗滔。
  ——然而如何能真正避得开。
  就像是白湘与凌慕颜每夜都会去佛堂里念一个小时的经,不再吃荤腥,每周都会去庙里焚香祈福;而每次路过庙门外时,柳陌红都会不由自主地进去在功德箱里投些钱,再在面容慈悲拈花不语的佛像面前磕几个头,在心底默念着那个人的名字。
  ——只为了一个人。
  ——都只为了一个人。
  虽然远在天边,但一直深深地刻在他心底的那个人。
  他始终不敢去求签。若是上签还好,可若是下签,他不知道自己能否接受得了。
  每隔个三五日,凌霄城也会传回一封信来,只不过上面都只是只言片语,写来写去也都是安好勿念这几个字。
  他知道他是不想让他担心。
  但台湾隔得虽然远,还是会有断断续续的战讯传回,柳陌红每每听到那些惨烈的字眼都会吓得一手冷汗,回去晚上就做噩梦,要么是梦见凌霄城满身是血地从头面前倒下去,要么是他自己眼睁睁地看着凌霄城坠下悬崖,从梦里吓醒后浑身冰凉,再厚的锦被也捂不热。
  这样在日复一日的平静与忧心中过了小半年,双儿的《霸王别姬》终于能唱出几分神韵,演给柳陌红看时,他只是淡淡笑着不置一评,傍晚例行写信的时候,他却只认认真真地写了四句话。
  “汉军已略地,四面楚歌声。大王意气尽,贱妾何聊生。”

  

  在台湾过的第一个新年,是在凌府里过的。
  白湘还特意给他封了红包,拍着他的手笑说:“你好歹也算是我们家的人了,哪能让你在外头过年。”
  团圆饭,——或许不能再叫团圆饭,人未团聚,何来圆满。
  一如去年那般丰盛,满满当当的摆了一大桌。
  谁都没有心思吃得太多,仿佛每一口都能回想起当日的团圆。
  竟是年不成年。
  凌双年似乎对这样凝滞的氛围心知肚明,叹了一口气去了书房。
  “别管他。”白湘有些无奈的笑道:“我们继续吃。”
  “一转眼来台湾就一年了。”凌慕颜努力找着轻松的话题:“不知道大哥在英国怎么样了。”
  “他上次还说过年就回来。”白湘顺着她的话道:“这都大年三十了,连个人影也没见到……”
  柳陌红在她们絮絮的谈笑声中望了望空空如也的身侧。
  去年这个时候,那个人还坐在他身边,温柔且坚定地握着他的手。
  那时他顾着那人身上的伤,心底全是满满的感动。
  那时他从未想过,若是有一天离开了那人,他会怎样活着。
  耳畔响着的仍是震耳欲聋的烟花爆竹声,街上的喧哗落进这方虽然宽大却格外寂静冷清的庭院里,更显得落寞。
  ——不知苏州城的青石桥上还会不会有戏子唱一曲昆腔,只是他知道,再也没有人会为了讨他欢喜,而费尽心思地赠他满天满河的盛大烟火了。
  白湘注意到了他的情绪低落,伸过手来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道:“小柳,开心些,你这么闷闷不乐的,看着真让人心疼。”
  柳陌红勉力笑笑:“我没事。”
  已经连续有月余没有收到凌霄城的信了,前线一日比一日坏的情报也陆陆续续传来,虽然众人都竭力瞒着他,但街头巷尾口口相传,他总能听到些风声。
  听说日本兵已经攻破了南京,昔日歌舞升平的秦淮河畔如今变成了一片血色的人间炼狱。
  听说每日都有无数的人死去,有将士也有平民,尸骨遍野。
  听说日本兵的一颗炮弹就能炸平一座村,管你是有三头六臂也逃不脱……
  他不敢再想下去。
  但他无能为力。
  如果可以,他宁愿那人不是什么只手遮天的将军,只需平平淡淡地和他生活在一起便好。
  他抬头望着窗外的疏朗月色,仍是不染红尘不惹世事般清明碧落,同照人间。
  就连守岁也是去佛堂守的,跪在厚厚的蒲团上掌心合十,口里念的心里想的都是平安二字。
  不求闻达称雄,只祈平安归来。
  佛堂中那一尊鎏金的斑斓佛像据说已有上百年的历史了,是大清朝开过以后流落出宫的,凌家花了大价钱从庙里请回家来的,此时那莲座上的佛眉目慈悲怜悯,无悲无喜的看着芸芸众生。
  其实由于西化的影响,凌家并不信佛,平日里祈福焚香也是图个心里平实;然而眼下这样的节骨眼上,不论是佛是道,只要是能求得的,她们便信。
  只不过即便是跪在佛像前,柳陌红心里也是突突的跳着,难受的厉害。
  从三天前起他便这样了。不知是何缘故,老是有种不祥的预感,像是阴云一样笼罩着他的全身。
  绮罗只当入了冬天气骤冷,他身子骨弱染了风寒,煮了两天的姜汤给他喝,不但没有好转,反而越发严重起来。
  尤其是今日。
  这样没来由的不知道任何原因的恐慌,让他担心到了极点。
  “小柳,怎么了?”跪在他身旁的凌慕颜看着他摇摇欲坠的苍白脸色,问道:“身体不舒服?那就不要守岁了,先回去歇着吧。”
  柳陌红也没有推辞,虚浮着墙壁站起来,虽然这一年来他也刻意地按时吃饭,调养身体,但没有凌霄城在一边守着,终究是不比往日。再加上心郁长结,还是缓缓地消瘦下去。
  就这么起身的功夫也让他头有些昏昏沉沉的,站了片刻才缓过来。
  他的手刚扶上门把,就听到外头越来越近的喧哗声,还没等他从疑惑中反应过来,门就被人从外面大力推开了。
  他毫无防备地被人这么一推,不由自主地往后踉跄了两步才站稳,却像是预感到了什么,如同落实了那不详的感觉,脸色煞白惊疑不定地望着来人。
  果然,来的人是同样一脸惶急的杨羡,颤着声音道:“将军……将军出事了!”
  身后的佛像高高地俯瞰着众人,面目慈悯,无悲无喜。
  杨羡的话如同惊雷一样炸开在柳陌红耳边,他下意识地问了一句:“你说什么?”
  杨羡喘了口粗气,红着眼睛道:“现在只知道子弹打在胸口上,战地条件太差,已经连夜专机送去英国了。大少爷在那边已经联络好了医院,最快的话今天凌晨就能到。”
  柳陌红的身子晃了晃,伸手紧紧扶着门框才不至于倒下,喉间一阵急急翻涌的腥甜,像是要呕出一口血来。
  子弹……胸口……
  他耳边只剩下这么几句话,直接用力地泛出阵阵苍白,轻轻的颤抖着。
  “别激动,”凌慕颜扶着同样面白如纸的白湘站起来,强自稳了稳心神,声音却还是颤着的,“你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杨羡抹了一把脸,“我也不太清楚……传回来的消息说当时太乱了,根本看不清楚谁是敌人,整个山头的乱炸……将军本来可以先走的,杨海把车都开出来了,但他死活不肯,才……”
  话还没说完就哽咽住了,白湘更是激动,冲上两步抓住他的手:“军医呢?有随行军医没有?”
  “有的,但是军营里根本没有动手术的器械,做了简单的处理之后就送上专机了。”杨羡被她抓着手,也不敢挣脱:“送去的是伦敦最好的医院,医生和药物都是一流的……”
  “还愣着干什么。”凌双年从书房里匆匆披了件外套便出来了:“走,马上走。”
  柳陌红完完全全是靠着那一口气憋在胸口才不至于倒下。浑浑噩噩地被什么人扶着上了飞机,才慢慢地缓过气来。
  眼前发黑,但他咬着牙不让自己晕过去,喉间那汹涌泛起的腥甜被硬生生地逼了回去,深深的呼吸了几口气,待那晕眩感缓缓地退去。
  起飞之后机舱内一片寂静,因为是私家专机,靠前的几排只做了他们四个人。
  白湘坐在一旁默默垂泪,凌双年握着她的手,沧桑的脸上满是坚韧的悲伤:“别哭了……你该为霄城感到骄傲才是。”
  “我才不要什么将军……”白湘狠狠地把他的手推开:“我只要我的儿子!”
  凌双年轻声叹了口气,无言以对。
  飞机开得不很稳,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晕机的缘故,柳陌红有些犯恶心,像是有一只手攥住他的五脏在揉来搓去,连呼吸都困难起来。
  他恍恍惚惚地侧开头看着窗外,夜空是一片深浓寂静的黑,他呼出的热气凝在冷冷的机窗上,凝成一层细小的白雾。
  他能看到窗外的万家灯火,但他们这样小而模糊,如同是一个个细小的光点。
  而现在他离这些光点那样远,离这些热闹繁华那样远,就好像是处在另外一个冰冷无声的世界。

  

  “凌先生,请您签个字。”
  凌墨白接过护士拿来的手术单,粗略的扫了一眼,匆匆的在最下面签上了自己的名字,一面问道:“情况怎么样了?”
  白皮肤蓝眼睛的护士小姐一脸僵硬的严肃地说着一口地道的伦敦英语:“不好说。”
  “手术已经六个小时了。”凌墨白双眼充血低吼道:“到底怎么样了?!”
  护士抽走他签完字的单子:“手术持续十二个小时是很正常的事情,更何况这次子弹是直接击中了胸口……凌先生,请您冷静一下,有什么情况会有医护人员通知您的。”
  说完也不等他是否回话,转身又进了手术室的门。
  凌墨白泄气地锤了墙壁一拳,守在一旁的杨海双眼也是熬得血红,出声劝道:“大少爷,您去休息一会儿吧,您都守了一夜了。”
  “我不累,”凌墨白摇摇头,伸手捏了捏鼻梁:“爸妈他们什么时候能到?”
  “应该要下午去了,”杨海抬手看了看表:“直升机不能开得太快……出境入境也需要花点时间。”
  “前线那边的事呢?都安排好了?”
  “是,将军重伤的消息不胫而走,已经把指挥权全权交给曹司令处理了。”杨海不禁挤出一个苦笑:“他还说,若是将军这次能挺过来……就不用再回前线了。”
  凌墨白揉了揉额角,跟着苦笑了一声,没有再继续说话。
  两人就这么静静的坐在手术室门口,走廊上站着一排整齐的卫队,却连半点声音都听不到,安静的有些渗人。
  又过了两个小时,那扇紧紧闭着的大门总算是从里面打开了,凌墨白迫不及待地站起来,迎面而来的先是淡淡的血腥味,混杂在消毒水的味道里面,格外刺鼻。
  “你是家属?”医生摘下口罩,长长舒了一口气:“先转到加护病房去……如果能熬过今天晚上,就没有危险。”
  凌墨白怔了怔:“……什么意思?”
  医生从身后拿出一个消了毒的金属托盘来,“子弹正中前胸,本来该是一枪毙命……不过,他运气很好,胸口上居然带了一块玉,护住了心脏。”
  托盘上是一块平安玉的碎片,沾了血迹,在灯光的照耀下泛出一点莹莹的柔和的光,仿佛一滴破碎的碧色凝泪。
  病房里是一片惨淡的白,衬得病床上的凌霄城脸色也苍白如纸。
  病床旁边是一系列复杂而笨重的仪器,不停地发出“嘀嘀”的机械声。
  吊在他头顶的点滴瓶一滴一滴地漏下冰冷的透明液体,顺着连在他手背上的细管缓缓流入他体内。
  轻微的呼吸声,轻到几乎要听不到。
  ——柳陌红再一次见到凌霄城时,就是这样一幅画面。
  凌墨白已经大致讲清了前因后果,凌双年一下机还来不及休息片刻,只隔着玻璃窗匆匆看了凌霄城一眼,便带着杨羡着手去处理前线传回来的急报去了。
  凌慕颜轻轻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才发现自己原来是在微不可见地颤抖着。
  他看不懂那些复杂的医疗机械,也听不懂周围那些蓝眼睛的外国人到底在说些什么,他慢慢地一步一步地朝着病床走过去,步步都像踩在自己的心跳上。
  身后的白湘在小声的向医生问着什么,带着低低的哭腔。
  他渐渐地走近,近到足以看清那人的眉眼,即便是在昏迷之中,那人的轮廓也依然是有些凌厉的霸气,消瘦下去的面容却又透着几分脆弱的柔和。
  他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他,并没有流泪,而是含着一种奇异的平静。
  他在床边坐下,握着凌霄城没有打点滴的左手,觉得那人的手掌触手太过冰冷,便双手拢着,想把那冰冷回暖起来。
  他细细摩挲着那只手,从前这只手总是温柔又霸道地牵着他,“我会陪着你……”他的声音也是轻轻柔柔的,细得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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