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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国倾城之沧海遗珠-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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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松开了她。风雨声已停,耳畔却仍旧萦绕着他的气息。她惊魂未定,他却一言未发地走出船舱,从怀里掏出一支短笛轻轻吹着,笛声宛转幽怨,似旅人心事绵延不绝。
  天终于明了,有农夫发现了他们,并帮忙打捞起船桨。清晨的风驱走了醉意,祈鉴一脚踏上岸边的石阶,却见身后的漱雪停住了脚步,疑惑而愠怒。
  他踟蹰了许久后方才低头直视着她,低声道:“对不起。”
  啪的一声,一记耳光便落到了他的脸上。“我算什么?”漱雪的脸上挂着一丝自嘲的笑,眼角却闪着泪光。
  祈鉴深深吸了口气,胸口剧烈地起伏着,眼里似闪过一抹痛楚,“我违反了我的承诺,所以——对不起。”说罢他便倏然转身,疾步向府衙的后门走去。
  两人再无交谈,进了大门后两人便各自回屋。祈鉴正穿过回廊,却听见身后一声轻咳,竟然是蘅冰。她的嘴角弯如新月,眼底却寒如九天。
  “雍王昨晚和我姐姐去农庄为病患看了一夜的病?”
  祈鉴却反问她,“你怎么在这里?”
  “我一觉醒来发现姐姐不在,便到你的房里去找你,发现你也不在,我便在这里等你们了。”
  祈鉴转过身来,轻声一笑,“你究竟是在乎我,还是在乎你姐姐?”
  蘅冰疾步走到他跟前,面庞因怒气而变得通红,“我警告你,不要打我姐姐的主意!她是高家未过门的媳妇,你若是还想有什么作为,头一个不能得罪的就是高家。况且,你若是敢欺负我姐姐,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祈鉴轻轻地推开她,嘴角挂着一丝冷淡而嘲讽的笑,道:“梅蘅冰,我是堂堂的雍王,皇帝的儿子!管他高家矮家,我想娶谁就能娶谁。不过正如你所说,我若还想有什么作为,就必定会娶一个最适合我的女子为妻。这个人不是你姐姐,也不是你。”
  蘅冰冷冷一笑,“你以为,我就那么迫不及待想嫁给你吗?我若是男儿身,看都不会多看你一眼的!”说罢,她一甩衣袖便大步流星地向着自己的房间走去。走了几步却又停下了,回头道,“皇后谋害五皇子,证据确凿,官家已经下了废后诏书。你留在官家身边的副将已经派人来给你送信,我本怕你一时犯糊涂想保住皇后,便安顿他在厢房休息。不过今天早上玉安公主的人也到了,此刻想必她已经准备返京。你一定要和她一起回去,阻止她扳回这件事情。”
  说罢,她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便转身走了,祈鉴的脸色顿时变得铁青。
  废后之事攸关社稷,皇后虽膝下无子,却端庄静雅且统率后宫有功,为何会说废就废?众人皆十分疑惑。鉴于齐州水患得治,瘟疫也基本得到防治,祈鉴匆匆安排知州处理灾民房舍安置后便火速回京。
  彩旗锣鼓开道,祈鉴、祈钧和子泫骑着马走在队伍的前列,玉安、漱雪、蘅冰和诸位医官乘坐马车在后,侍卫亲军各人则骑着马在队伍的后面护卫。城门大开,全城百姓相送,十几里甬道两侧人山人海,欢呼声不绝于耳:
  “恭送雍王、荆王和玉安公主!”
  “多谢公主救了全齐州城百姓的命啊!齐州城不会忘记您的!”
  
  马车内,玉安和笙平随着车轱辘的起伏而颠簸。玉安斜靠在车厢上,一言不发,浑身像踩着棉絮一样轻飘飘的。凭着直觉,她认为宫里的形势一定比她们得知的还要糟糕。听小林子派来送信的人说,前些日子五皇子日夜啼哭,皇后不胜其扰,便在小皇子的饭食中加了昏睡药,医官查验时小皇子的脑子已经受损了。五皇子的奶娘一被调查便招认这一切是皇后主使,尚美人到柔仪殿找皇后评理,皇后一怒之下给了她一巴掌,尚美人躲得快,一巴掌竟然打到了官家的脸上,这一耳光令官家颜面尽失,中书省几位大臣请奏废后,官家便准了。
  玉安的担忧终成现实,她相信风暴来了,后面就还会有惊涛骇浪。玉安靠着车窗,冷汗不停地向外冒。
  笙平担忧地给她端来盐水,“公主,您可千万要保重呀!宫里头这阵势目的是要将皇后彻底扳倒,说不定会牵连到你的。”
  正在这时,外面响起一片喧闹之声,锣鼓唢呐声响震天。“公主千岁”的呼喊声不断传来,音浪一波比一波高。
  “怎么回事?”玉安掀开车帘问。
  子泫骑着马来到她身边,低声道:“是赵焕家的人带着齐州城的百姓在城门外送你。如果撑得住,就出来见见他们吧!”
  玉安在笙平的搀扶下颤巍巍地起身走出车门,发现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人,正城门的东口立着一个大大的女神石像,石像女子身着锦衣,头梳乌云髻,手中持着一柄金色的诏令,远远看去英姿飒爽,活像一个女将军。
  “公主哎!”笙平诧异地喊道,“这不是您吗?”
  行仗和队伍都已经停下,祈鉴、祈钧也回了头。知州手捧一樽扎着红绸的清酒过来,在玉安的车辇前跪下道:“公主殿下,赵老爷、宋老爷等人带着府上的人和城里的百姓来给您送行,这齐州清酒是我们这里的特产,传说喝了它就不会忘记回来的路。百姓们托我把这坛酒献给您,希望您以后能再来齐州看看!”
  一席话说得诚挚而恳切。玉安从知州手中接过酒一饮而尽。
  “赵老爷,我来齐州后多有叨扰和得罪,您何必这么客气?”
  赵焕抬头,目光灼灼道:“公主殿下智勇双全,不但令赵焕佩服,更使百姓们感激不尽!赵焕已经和诸位有官爵的功臣后裔商定,今后三年将租佃的三成捐出来用于修筑防水工事和荒年存备。”
  旁边的百姓也跪下说:“前些天齐州城的河神娘娘给大家托梦说公主就是她的化身,公主的治水方略不但能使百姓的土地变得肥沃,还能确保齐州城在未来十几年都不再为水患所害。为了感谢公主,百姓们便仿着公主的玉身塑了这尊河神像,为公主建造一座生祠,永世享受路人和齐州百姓的香火!”
  祈钧走到她身后,轻声道:“玉安,这次借粮、试药,你都功不可没,你就接受百姓们的心意吧!”
  子泫也走过来,压低声音说:“祈钧说得对。大家的心意将是治水功成的铁证,无论皇后的案子如何,都可以确保你日后不受牵连。”
  玉安会意地走过去,望着沿着甬道挤挤挨挨跪满的百姓,道:“玉安只不过是尽了绵薄之力,却承蒙大家厚爱,实在感恩至极。但建造祠堂劳民伤财,实非社稷之福,大家的好意玉安心领便是。至于这个河神石像,就让它立于城门,与齐州百姓共沐风雨吧!”说罢,她将手中的香烛插在龛里,红色丝带系在了石像的手腕上。人群中立刻一片欢呼。
  “叩拜玉安公主!叩拜河神娘娘!”
  “天佑玉安公主!天佑齐州城!天佑大宋!”
  日上三竿。百姓们蜂拥而上,将手中五颜六色的丝带缠绕在石像的手上。玉安则在笙平的搀扶下再次上了马车。
  旌旗飘扬,青壮年男子自发为行仗开道。锣鼓声再次响起,长长的队伍离开齐州城正式返京了。齐州城在身后越来越远,远远看去,石像巍然屹立,浑身的彩色丝带在阳光下闪耀着灿烂的光芒。

第四篇 天涯无芳草
第二十五章 风急天高
  幽客海阴路,留戍淮阳津。垂情向春草,知是故乡人。
  齐州水灾最严重,却解决得最好。行队未近城门,宫中已下三道圣旨嘉奖诸人,尤赞玉安。
  圣旨让玉安更觉废后事态严重。
  马不停蹄地回到宫廷,玉安终究晚了一步,柔仪殿空空如也。她问宫人后方知官家已经于昨天下旨昭告天下,皇后无子,自愿退位修道,赐名清悟,降为净妃,居长宁宫。
  依皇后被罗织的罪名已足以置其死地,皇帝匆匆降诏想必是为了保她平安。玉安即刻前往福宁殿面圣,赵祯却以龙体不适为由避而不见。
  玉安招来小林子问话,得知废后诏书拟定后,范仲淹和众谏官联名上书称“后无过,不可废”,奏章却都被扣在了中书省,根本没有传递到赵祯手中。
  “官家知道大臣们的奏章吗?”
  “官家似不晓得,但是小的总觉得有些蹊跷。朝廷会掀起轩然大波连小的都知道,官家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皇后的案子铁证如山,天衣无缝,如果无法用证据为她洗刷清白,即使皇帝信她,也不得不依宋律处罚。此情形下他不纳百官进言,让中书省担了责任,大臣们怨恨的便是中书省,他朝若想重新翻案或是制衡中书,这件事都可以拿来做文章。
  玉安心知如果赵祯听信了谗言,事情尚有转机,但目前看来他已经有自己的打算,事情便已无可挽回。
  连续三天,赵祯都对玉安避而不见。但圣旨却到了霁月阁,就齐州治水大行封赏,赐采邑,晋封楚国公主。隐约揣度到赵祯的心意,玉安亦不再造次。直到十天后,废后风波已渐渐平息,玉安方才带着笙平来到了长宁宫。
  长宁宫原名长乐宫,前朝修建,后被大火焚毁,先帝重建用以供奉各路神仙,较为偏僻,天气阴冷,岁月清苦。
  长宁宫供奉的虽是道教神仙,但皇后一向喜欢佛法,故远远便听到木鱼声声。迈步进入殿堂后,堂上神像森森,油灯长明。皇后一身素服,双目微闭,手握佛珠,口中念念有词。玉箫随侍在侧,为灯里填些香油。
  “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则见如来”玉安跨进门槛时,皇后正默默念着《金刚经》里的经文。
  “娘娘。”她轻声叫道。木鱼声停,皇后睁开双眼。玉安走到她跟前蹲下身道:“对不起,玉安回来晚了!”
  皇后微微一笑,脸色却是无比的平静,道:“玉安,谢谢你来看我。”
  玉安诧异地看着她,“娘娘”
  身后的玉箫道:“公主可算是回来了。娘娘遭逢奸人陷害,还请公主转告官家,求他明察啊!”
  皇后摇摇头,淡然一笑,“官家一生谨慎行事,畏天地,守法度,敬臣民,又岂会为了我而违反宫规律法?我得势时,别人在我掌中,如今得势的人,何尝不在官家掌中?而官家又何尝不在臣民掌中呢?善恶之报,如影随形。世事兜了个圈子,终有一天还会回来的。这些年来我高居后位,料理后宫,真是太累了。像现在这样白天诵读经书,夜晚在梦里和正阳、祈铉相会,倒是难得的清静。”
  玉安抬眼看着跟前的神像,尊尊面带微笑。皇后改变的不只是身份,她的心也改变了。
  曾经玉安是那么痛恨高高在上、手握权柄的皇后,可如今她跌落高座,玉安却发现起初对她的恨意,早已在蒙受她谆谆教诲的点滴中烟消云散。
  “玉安贺喜娘娘终得这清静的太平时光,娘娘保重。”临别时,玉安俯身向皇后行了一个大礼。
  走出正殿,玉安觉得心事沉沉。当木鱼声渐远时,出门相送的玉箫突然拉住她的衣袖,跪在了她的跟前。
  “玉安公主,皇后虽看破红尘事,可暗地里作祟的小人却未必会这么轻易地放过她,求您看在娘娘对你有再造之恩的分上帮帮她!”
  玉安连忙扶起玉箫,问道:“玉箫姐姐,当初是谁推荐那个奶娘进宫的?”
  “她确实是国舅爷家里的人,娘娘见她细心周到,便留下了。”
  “玉箫姐姐可知道五皇子中毒有多深?”
  “五皇子服药的时间不长,但他年幼,伤着了脑子,长大后说不定会是个白痴。”玉箫叹息道,“如果娘娘当初听从了公主的建议,除掉这个恶妇,又怎么会像今天这样有苦难言。”
  “虎毒不食子,这未必是尚美人所为。”玉安摇摇头,“册封皇后必定会赏赐九十九工匠三年打造的凤冠凤袍,劳力费时,因此历代皇后的礼服都是代代相传。不知娘娘的这套服裳如今在哪里?”
  玉箫道:“娘娘被废后,官家却没有下令收回那套凤冠凤袍,我知道其中的利害,故悄悄存放在长宁宫一处秘密的地方。”
  “那好。”玉安思忖片刻后凑到玉箫的耳边低语几句。玉箫会意地点点头,玉安便带着笙平辞别了长宁宫。
  翌日,官家便传召玉安到观文殿侍读,并咨以政事,一切似回到了从前。皇后被废后,因为玉安最熟悉她的职分,许多事便分派到了玉安的身上,玉安便将墨兰调回了司寝局担任司苑,以自由出入各殿阁,同时许承佑和内侍们的联系也更频繁了。
  虽然在离宫前为皇后翻案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她还是想做一些尝试。
  霁月阁的生活很平静,但朝中却越来越不太平。新政如火如荼,越来越触及旧派大臣的根基,反对声越来越强烈。而派驻各地的按察使也确有以权谋私,中饱私囊之行径。奏章上到朝堂,新旧两派的相互攻讦几乎是早朝的必修课。
  赵祯自知“除旧”方能“迎新”,亦只将两派的冲突视为变革中的阵痛,各自安抚后一切照旧,并不放在心上。直到御史中丞王拱辰的一道上疏引起了他的注意。
  国朝对外戚、内侍、朝臣的各种约束,无一不体现了历代帝王们对朋党的厌恶,故当王拱辰提及新派的谏官和名士聚集醉酒后评点古今政事,“出了大朝又入小朝”,赵祯便即刻传了范仲淹等人亲自过问。
  不料范仲淹认为君子结党则于天下有利,不但不认为是错,反而颇感自豪。赵祯虽不便多说,心里却极不认同。渐渐地,他开始隐约感到新政已渐渐沦为朝中结成派系的借口,外事不成却内耗无数。因此他便采纳了莫允贤的建议,开始考虑祈鉴和祈钧的婚事,并将立储之事提上了日程。
  新政虽有诸多争端,但祈鉴在修习武备和齐州治水的成绩却是有目共睹。以他的锐气和魄力,或许能做比朝中大臣更多的事。
  赵祯亦是在为两子议亲的过程中,得知子泫和漱雪已经定亲。他虽颇有些遗憾,却也没有太过在意,毕竟朝中青年才俊比比皆是,要挑一个满意的女婿并不难。赵祯便将此事交予梅妃操办。王公贵胄子弟,十八岁到三十岁,尚未婚娶的,皆可考虑成为玉安的驸马。
  几日过去,赵祯向梅妃问询此事后道:“此事不宜急进,一定要让玉安慢慢挑选,可别委屈了她。”
  梅妃道:“这就难了。朝中能与子泫比肩的青年才俊本就不多,何况驸马又必须调任虚职,即使玉安挑中,官家也未必舍得啊!”
  赵祯顺手拿起名册,仔细翻阅后道:“我看曹仪的儿子曹诵和莫允贤就都不错。你试探一下玉安对他们两人的看法。祖制不必事事拘泥,玉安公主的驸马仍旧可以做朝廷的栋梁。”
  玉安孤身无外戚,赵祯愿为她破例并不难理解。梅妃便道:“官家怎么看这两位公子的?”
  赵祯略思片刻后道:“曹诵学问一般,但绘画颇有灵气,何况上次肯为玉安挺身而出,可见他对玉安是一片真心。而莫允贤虽然出身商贾,但才识人品皆称一流,且据我看,他对玉安也该是有些好感的。虽然我很不舍得玉安,但女大当嫁,将她嫁给身边的人,日后她也能常进宫来陪我下棋说话。”
  八月十四,祈钧的生日再次临近。
  自从辽国使臣端午节前来劝说大宋勿与西夏议和后,朝廷便先后派了两批使臣分别前往西夏和辽国对他们进行安抚。“四谏”之一的右正言余靖受命出使辽国并维护了国朝利益,深得赵祯赞许,其小女儿湘绫恰年方十七,知书识礼,赵祯与梅妃便将其议定为祈钧的王妃,并借着中秋菊盛在琼林苑设宴,邀请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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