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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国倾城之沧海遗珠-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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们吧!”
  赵祯眼角含着一丝笑意,转身对皇后和梅昭仪道:“这孩子竟然有了这等见识和胸襟,都是圣人和梅娘子的功劳。”
  皇后答道:“都是官家的恩泽才是。既然玉安这么说了,不如就成全她的一片心意吧!臣妾已令闵昭容母女在清景殿思过多日,官家若不怪,臣妾就解了禁,传她们来见。”
  赵祯摆手道:“圣人责罚得对。璎珞虽是玩笑,但给玉安招来一场祸患,若不罚她,以后这后宫也就难管了。”
  事情至此,算是有了个皆大欢喜的结局。梅昭仪见状便道:“官家一路风尘,连水也没喝上,臣妾吩咐宫人备了酒菜,请官家和娘娘都到东阁用膳,也让玉安好生歇息。”
  就这样,闹闹嚷嚷的一屋人终于散去了。玉安望着赵祯的背影,忆起适才他眉间似有隐忧,心里有些疑惑。晚膳后听笙平讲了缘故,方才知道赵祯在玉津园遇上了不顺心的事。
  “听梅娘子身边的阿葵说,狩猎时除了二皇子和高二公子射了一只黑麂和一只野鹿,其他人都没什么收获,咱们大宋国输得一塌糊涂。后来在玉津园比试,官家特意派了二皇子和契丹左相的儿子比射箭。谁知太子和四皇子分头赢了马术和辞赋比赛,二皇子却连百步外笼子里的羚羊毛也没有射中。官家本想在契丹面前扳回面子的,可不因此而大失所望吗?”
  玉安不解地问道:“平素你不是说二皇子能百步穿杨,被夸为神箭手吗?”
  “对呀,所以官家才更恼怒呢!别看他嘴上不说什么,心里头一定怨恨二皇子害他没面子。”
  整个下午朱紫阁里人满为患,子泫只得翌日清晨前来探望。是时天已转凉,玉安着雪色花绫镶花边夹衣、浅褐绒边短袄和米色褶裥裙,站在石栏畔侍弄茶花,远远瞧去,竟像天上落下的云彩。那茶花经过她悉心打理,竟然很争气地长出指甲长的嫩芽,浅浅绿萼,煞是惹人喜爱。
  子泫从照壁后小步跑来,到了近旁他却顾不上多看茶花一眼便道:“天气日益寒凉,你大病初愈后岂能在屋外受风?我听说美人果解毒后体寒气虚,最忌讳受冻。快进屋让笙平姐姐给你生炉火暖暖!”他不断催促。
  他满脸风尘却眉目清朗,眼神忧而含笑,玉安心底如数九寒天饮下烈酒,顿生一股暖意。不忍让他担忧,她便脱口道:“你莫担心。我好好的,没有中毒。”
  “什么?”子泫不解其意。
  玉安道:“确有人在璎珞送来的参汤里放了毒药,我有些疑心便没有吃,而只是吃了和美人果症状类似的紫蚕花,遂了所有人的心意。”
  她只是单纯地想让他放心,哪料子泫脸上的笑意也隐去了,“这么说,你事先就怀疑有人下毒,亦知道非璎珞所为,却故意不说以让璎珞受罚?”
  玉安弯起的唇角立刻僵硬了,“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子泫虽先是一哽,却仍旧彬彬有礼,“璎珞只是偶尔任性,禀性却不坏,你让她白白蒙冤,虽然官家不罚,却亦是委屈了她。”
  他这番话说得心平气和,却不知何故,玉安却脸色一暗,嘴角便挂起一丝冷笑,“既是如此,你何不现在去跟官家和娘娘揭发我,她的委屈自然也就被洗刷了!”
  子泫的脸立刻涨得通红,又气又急地分辩道:“天地良心,我怎么会搬弄你的是非,我和璎珞又没交情,又怎么会替她委屈?我只是为你感到可惜罢了!”
  玉安看也不看他便凛然一笑,“你为我可惜作甚,你我又何曾有什么交情?”
  子泫何曾像这样受气,心头一凉,火气上来,平素的教养都抛到了脑后,“原以为你纯洁无瑕,是这山茶花一般的世外仙客,可是你竟然学起那些尔虞我诈的大人,你真是辜负了我的一片心!”
  玉安陡然气结,两腮红透,雪白的脖颈上的经络剧烈起伏,双手更是颤抖着几乎要冲上去撕扯他。须臾后她突然扑向那些茶花苗,不论良莠连根拔起,在脚下碾成一团绿泥。子泫箭步上前握住她的手,她却像失控的小疯狗般试图挣脱他,嘶声喊道:“我自不是什么世外仙客,也没福分种你这世外仙客的花!”
  子泫倏然甩开了她的手,怒气未平地看着她,“我真是看错你了!今后只当你不认识我,我也不认识你!”说罢他“哼”了一声,一甩胳膊便迈出了大门。玉安胸口一闷,悻悻然转身回屋,到了寝屋门口胸口却突然如万箭穿心,扑通跪倒在门后便“哇”地呕出一地鲜血。
  这是第二次犯病了。玉安越来越确定自己一定是得了什么病症。
  第一次是三年前的事。秋日的下午,宫女内侍吃酒的吃酒,赌钱的赌钱,都出了门,万春阁冷冷清清。除了她、尹晓蝶和给她瞧病的梅医官便再无别人。天空乌云密布,电闪雷鸣,她拿了斗笠想出门遮住刚刚种下的花种,岂料胸前一闷,便不可抑制地痛了起来。她踉跄着走到尹晓蝶卧房外正张口要喊,却陡然听到男女耳鬓厮磨的*之声。
  玉安想到这里时,笙平推门进来,见到头发凌乱、大汗淋漓、蜷在一团战栗的玉安,顿时吓得魂飞魄散。笙平把她抱上卧榻,转头要出去请御医,衣襟却被玉安死死地拽住了。
  “不想让我一头碰死,就不要让任何人知道!”她嘴唇乌青,面色惨白,犹如一只受伤的小鹰。
  “公主这是何苦呢?”笙平在她床沿蹲下,难过地握着她的手。
  玉安深深地吸了口气,道:“这病虽发作起来厉害,却不会要我命。宫里人多是非多,我不招惹别人尚有人害我,若让他人得了我这短处,我纵然有三头六臂也提防不过来”
  笙平劝道:“公主不惹是非,又怎会有人害你?”
  想到人参汤里的乌头草,玉安缓缓摇头,“我自入不了别人的眼,但会不会被人当做伤人的刀或是挡箭的靶,就不得而知了。”
  “我答应公主,不告诉任何人。”笙平在她身边坐下,掖紧她身上的木兰青花绫丝锦被后道,“我看公主这病,八成是在院子里吹风受凉的缘故。天气越来越凉,公主即使不请医官看病也要好生静养才是。”
  子泫怒气冲冲地回到家,把自己关在房里大发脾气。高家上下平素都很宠溺他,他也常常喜笑颜开的,因此大家都摸不着头脑。
  “不吃!不吃!”他大叫着将送膳食的丫鬟推出门后又跑到后院里呼喝在那里帮他照料茶花的园丁,“统统都拔掉!不拔光就不许停下!”等大家诧异地快把茶花拔完了,他又反悔了,“我说拔光你们就真的拔光啊!平时你们怎么没这么听我的话?种回去,统统都种回去!”
  一个下午结束,全府上下被他折腾得天翻地覆。晚膳时分他终于安静下来,却锁在房里依然不肯吃东西。
  “颀儿都是被你娘惯的。”高珏听了子沣的叙述后,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没有经过磨炼,总还是个孩子!”子泫名为高颀,子沣则名为高颉。
  子沣道:“颀儿这么任性下去也不是办法。上次中秋宴后,皇后娘娘对他颇为赞赏,不日太子将跟随国公去绘制边境图,娘娘今日问起,似有意让颀儿随行。”
  “磨炼一下虽好,可他毕竟太小了。这一去长年在外奔波,我担心他吃不消。”
  “可是爹爹,咱们家在朝堂总得后继有人才是啊!”子沣沉默后道。子沣本是调兵遣将的能士。但大宋国规定驸马不能任实职,当初接受了赐婚,也就注定了他不可能有光辉的前程。高家若要承继在朝堂的地位,子泫就成了唯一的指望。
  “好吧。”高珏略一踌躇后道,“等颀儿不闹了,我好生问问他。”
  夜幕降临,子泫屋里的灯亮了一夜。这晚他寝不安枕,便起身抄了一夜的书册。翌日天亮进宫上早课,他把抄好的书册悄悄放进衣襟里,犹豫着要不要给玉安。他打定主意要沉住气,让玉安知道他潇潇洒洒的,一点儿也没被她气着。谁知进了资善堂,却只见两位皇子正在议论党项李元昊将正式称帝之事,玉安的座位空空如也。一上午子泫便成了霜打的茄子,打不起精神。好不容易挨到散学,终于听见二皇子向四皇子打听:“四哥,玉安怎么没来?”
  四皇子道:“她昨儿受风病了,在朱紫阁歇着,不来上课了。”
  “只今天不来,还是以后都不来了?”
  “这倒没说。不过昨天笙平来我这里借了许多书,怕是以后都不来了。”
  二皇子颔首道:“也是,她毕竟是个姑娘家,总读我们的书本就不大妥当,罢了。党项那边闹出这么大动静,爹爹也沉不住气了,听说爹爹和皇后又让太子哥哥去巡视各地边防。”语罢他神往地叹气道,“要是爹爹恩准,我倒真想随他游历山川,看看外面的世界。”
  子泫本想打探玉安的消息,两人却说了一路太子的事。三人走到庆云殿门口,二皇子提议去看看玉安。三人欣然前往,不料笙平却传话说玉安抱恙在身不便相见。
  回到高家,这个平素恶作剧不断的高家小少爷变得不哭不闹不说不笑,只静静地在院子里发呆。高夫人自是着急,便把漱雪请来了。
  以前常常是蘅冰和漱雪一同来高家串门,但中秋宴后苗淑仪便认了蘅冰做干女儿,常常领她进宫玩,因此这天便是漱雪一个人来。听说子泫胃口不好,她做了山楂糕带来,不料子泫对最喜欢的点心也失去了兴致,懒懒地道了谢,尝也不尝。
  漱雪撇嘴开玩笑道:“原以为随官家狩猎,还得了奖赏,你会多高兴呢,怎么变得像谁欠了你三百贯钱似的!要不我回去让我爹给你开副方子,也治一治你这浑身的懒病!”
  “别提这奖赏了,我可真后悔呢!射猎无害的羊和鹿算什么英雄?”
  说到这里,漱雪压低声音,好奇地问:“我听说在玉津园比试时,宰执大人怕咱们大宋国输了,故意将标的关进笼子里,不过二皇子还是输了,这可是真的?”
  漱雪一向不喜欢二皇子,不喜欢他总是狡猾又漠然,不喜欢他给她额头留下了伤疤,因此每每听到他的糗事,明知有失风度,却总是惊奇又幸灾乐祸。
  子泫摇头道:“他不是输了,只是不想射杀笼子里的羚羊,才故意引弓射了更远处柿子树上的柿子。别人没看出来,我可看得清楚!”
  “哦?”漱雪一愣。
  子泫沉默片刻后突然眼睛一亮,拉着漱雪的手说:“漱雪妹妹,你读了不少医书,又喜欢钻研奇怪的病症。眼下有个人病了,你肯不肯为她治一治?”
  漱雪来了兴致,“你说给我听听!”
  子泫道:“是一个和你年纪差不多的女孩儿。她受了风,却几日都好不了,你说这算不算怪病?”
  漱雪笑道:“这不过是因为她身子弱,受凉时好得慢罢了,算不得什么怪病。你平日最恨我说养生医理,这会儿怎么留心起这个?你说的是哪家女孩儿,我认不认识?”
  子泫连忙答道:“就是官家中秋册封的玉安公主。你若是瞧好了她的病,官家一定赏赐你。”
  漱雪脸上的笑没了,哼了一声道:“医官瞧不好的病,我怎么瞧得好?何况听说那三公主性情刁钻古怪,我可不讨这个没趣。”
  子泫有些失望地说:“就当我没说好了。”说罢他往床头一倒,盯着屋顶发呆。
  漱雪连忙拉他起来,无奈一笑道:“罢了罢了,你从小到大都没求过我,这个忙我就帮你了!但你也得答应我,好好吃东西,不然就该饿死了!”
  漱雪翌日一早便进宫探望梅昭仪,下午回梅宅后见子泫在门口徘徊,却只能叹气道:“你要失望了。听笙平姐姐说她足不出户,不见外人。我还听说朱紫阁昼夜灯火通明,她常常通宵读书,官家很是高兴,已经开恩让她去观文殿借书了!”
  秋风骤起,白雁飞过,枫叶簌簌落下,天气越加凉。这风一刮就是半个月,风停了,便降了第一次霜,接连便是几个晴天。玉安在屋里闷了半个月,这天起来,屋里一个人也没有,一拉开窗帘,一束阳光便照了进来。院子里的树叶花草基本凋零殆尽,却见古井旁的那一方地上竟然长着一丛郁郁葱葱的茶花。
  玉安拉开门帘走了出去。
  那丛茶花枝繁叶茂,她一眼便认出是十八学士、鸳鸯凤冠等名品。玉安在古井旁边呆坐了一个上午,直到朱紫阁的门被推开,有人进来了。是四皇子。
  “子泫跟爹爹请了旨,随太子哥哥做边防图去了。这会儿估摸着已经出左承天门了。爹爹本来觉得他年纪太小,但见他一片诚心便同意了,这一去没有三年五载怕是回不来的。他临走前让我给你带来这些茶花和这个,说是给你做个伴,让你好好照顾它们。”
  玉安的手微微颤抖着,伸手触摸着那些茶花的叶子。风从墙外刮进来,吹得满地树叶呜鸣。恍惚中她听到东华门方向车马起程的声音。她飞奔到山丘上的凉亭极目远望,看到的却是重重叠叠的水榭回廊和一道又一道的宫门。
  院子里已经没了人,风吹得四皇子留下的卷轴哗啦啦响。徐徐展开,竟是一幅画,画中的她站在山茶泼洒的山前,衣袂翩跹,恍若出尘,眉间却颦着一点如水墨般婉约的忧愁。清风吹过,画上还带着深夜重露时的墨香。玉安的嘴角轻轻颤抖,胸口剧烈起伏着,须臾后她却将那些在寒风里长得青葱的花苗一棵一棵拔起来,凌乱地扔在院中。“我才不要和它们做伴,才不要照顾它们!”她嘤嘤哭泣,转身伏上石栏,泪如无法遏制的江河般不断流着。
  ①史载曹皇后未经嫔妃晋封直选入宫为后,本书为情节有所改动。

第五章 我心匪石
  涉江采芙蓉,兰泽多芳草。采之欲遗谁?所思在远道。
  四年余光阴,冬去春来。这期间太子回京多次,但子泫一次也没回来过。
  朱紫阁里的大榕树已经绿了,梁上的燕子也筑了新巢。十五岁的玉安,面若春雪,娥眉淡扫,仪态端庄,举止娴静,举手投足自带天家风仪。只是她仍旧离群索居,除了读书,几乎不与外人打交道。
  春日的早晨,她一如既往地在书桌前抄书。端坐着,后背像戒尺一样笔直——这是她深夜时对抗困意的一种方式。抄书是她四年多来不变的功课,每本从观文殿借来的书,她都会在最短的时间内亲自抄誊保存。观文殿是皇宫藏书之地,亦是赵祯常常读书的地方。天长日久,她读遍亦抄遍了观文殿的书。处在女孩如花似玉的年华,朱紫阁里却从未有歌声喧闹,有的只是窗户下深夜的朦胧烛光和风吹树叶的沙沙声响。
  四年多来,玉安大部分的时间都在书房里度过。书房简朴明净,并无名贵家具,仅有一台深褐色梨木书案和青龙木坐榻。坐榻后的屏风亦不像寻常闺阁那般用花鸟鱼兽的纹绣装点,而是挂着幅六尺宽、三尺高的地图。这幅地图是两年前范仲淹出任陕西路永兴军的知军州事的时候,玉安问他要的。除了全国十八路州郡清晰的墨线,上面还做满了星星点点的标记和符号。笙平知道轻重,书房的活计全部由她亲力亲为,从不让毛手毛脚的小宫女插手。
  擦拭完书册和地图的尘灰,笙平开始磨墨。《永徽律疏》是古代立法的典范,亦是玉安抄誊的最后一部书。笙平不懂这些,看着面沉如水的玉安,到嘴边的话终于没有忍住,“公主,杨美人怀孕了,成了宫里最红的人,今年的亲蚕仪式亦由她主持。所有妃嫔和公主都去了,您要不要”
  玉安没有抬头,嘴角隐约露出一抹笑意,“你又跟谁打听的消息?”
  消息是昨天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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