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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唐再续-第17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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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还能去把他解救出来?李克用自己养虎为患,如今就让他自己去除患吧!大王却可乘此时间休养生息,消化兖、郓,恢复战力,壮大实力。那时,李克用失去猛虎,大王在实力上照样压倒于他。”众人方才醒悟。
此话传到朱温耳里,他也不由感慨:“知我者,敬子振也!”于是,暂将兵马休整,待厚积薄发,再渡河北上,争夺河北归属。
不觉李克用作堑垒围邢州已有二月。因原先李曜在洺州,军械监的运力在洺州比较集中,而粮食的转运权虽然盖寓始终牢牢把握着,但由于李曜强力掌握了“物流”——也就是车队、马队、驼队,所以事实上盖寓在后勤上最后的大权其实已然被李曜隐隐地侵占了大半。正因为这个原因,过去邢州的粮食都是从洺州转运而来的,李存孝当日与李曜乃是挚友,邢洺两州离得又近,自然从来没担心过粮食的问题,邢州城中储存的粮食也就一贯不多,哪知道后来临时被逼得反叛,存粮自然就很不够,如今被围虽然不算很久,但粮食已然用尽。
此时,刘夫人却从太原来到前线。女人毕竟心肠如水,她不相信自己养的猛虎会为患自身,因而对克用说道:“二郎已然窘迫,何必两败俱伤,让仇人耻笑。妾请往城中,劝他回心转意,岂不是好!”
李克用感叹良久:“我又岂忍心杀他,夫人但劝他向我认错一声,我必与他再作父子!”
刘夫人于是入城,存孝以子之礼迎见,泣诉:“孩儿蒙义父义母深恩,位至藩帅,如果不是谗言离间,何必舍父母深恩,附仇雠作党羽!若得生见大王一面,诉说我心中委屈,然后赴死,也是甘心的。”
刘夫人也泣道:“你父已有话,我儿但认错一声,即得宽恕,仍为父子。”存孝当即同意,背荆自缚随刘夫人谒见克用。
在路上,他不由得回想了之所以有今日,完全是被李存信、康君立、李存质乃至朱温陷害,而大王不能明察;再想到又要重新面对存信,君立,心中又发切齿痛恨,最后又想到,当日十四郎曾隐隐奉劝过自己多次,自己都未曾听信,不然只怕那日也不会愤而反叛,日后见到十四郎,自己面目何在?
他心里纠结许多,待见到李克用,竟忘了先认错,只顾诉委屈:“孩儿自归大王,大小功劳立了不少,并没有明显的过错。虽然心胸狭窄,器量有限,那也是存信、君立诬陷,孩儿申辩无路,方才迷昧至此!今日知错回归,还请大王海涵!”
克用听他说是“海涵”,那意思明显是他李存孝不认罚,而且还有请自己处罚李存信、康君立二人,他才肯全心效命,也不由得三千丈无明业火冲起,叱责道:“你与王镕通书信,列我万端罪状,这也是存信、君立逼迫的吗?”
李存孝本不是善辩之辈,顿时无对。
刘夫人急忙上前:“二郎已经知错,大王何必再动怒呢!”
李克用这种脾气的人,火气上来得快,当时还是怒气难消:“听他的话,毫无认错的意思,其心未服!且先押归太原,再作商议!”
李存孝既已自缚,如今又在李克用大营之中,自然无从反抗。等到了太原,刘夫人又求见李克用道:“大王准备如何处置存孝?”
李克用叹息道:“原本我命存曜来战存孝,也是一直没有想好如果我亲自打败存孝,该如何处置于他,可我又实在愤愤不平,终于忍不住亲手将他制服,如今听说存曜正领军从朱温辖区穿过,东一榔头西一棒子闹得朱温满是苦恼,可毕竟他人还没到,我又偏偏将存孝抓了我也想赦免其罪,但恐众将不服,怪我偏心。”
刘夫人叹道:“大王可在众将面前,宣斩存孝。众将若为他求情,则正好卖个情面,存孝必感念众人之恩,而不敢再以功自傲。若众将不为其求情,则说明存孝已不容于众,那时任凭大王处置便是。”
李克用想想,也只好如此,毕竟抓到手里始终不给个处置,明摆的就是要拖延时间,于军纪危害太大,于是集合众将,共议对存孝的处置。驻外镇使薛志勤、李罕之、康君立等也被临时召回。
克用当众宣判李存孝犯谋逆大罪,合当处死。此言一出,众将无一不惊,面面厮觑。但也有喜又悲。然而,最后跪地恳求李克用饶李存孝一命的,却只有李嗣昭、李嗣源两人。李克用很高兴,然而扫视余众,却再无一人求情——甚至包括李存审等人,虽然面色犹豫,却迟迟不肯站出来。李克用心中发寒,倍感失望。
李嗣源央求众人道:“请众兄弟为太原前程着想,替二兄说一句话!”
李嗣昭的表现则很奇怪,虽然出来求情,但反而只是跪着,一声不吭。
李嗣源平时人缘不错,但此时谁听他的?却说堂下泽州刺史李罕之听李嗣源这么一说,心中暗道:“我当日丢了洛阳,如今已年过花甲,仍然不过一州刺史,今生唯求再拥一镇节旄,以安晚年足矣,邢洺,我所欲也!”遂上前说道:“大王,李存孝所犯乃叛逆大罪,今若赦免,他日众将皆效此行,大王如何自处?”
刘夫人见状不妙,忙道:“二郎已知罪了,大王要杀认罪之人,岂不是即自断臂膀,资助敌人,又失信于天下!”这番理由,按说是可以保住李存孝的命了,但看李存审叹息一声,带着李存璋、李嗣本、李嗣恩、史建瑭四人一起跪下,求饶存孝一命就知。谁料,这时杀出了盖寓。
他面色平静,拱拱手道:“大王,存孝此番,是因被困无奈而求饶,叛逆之心既然已在心中萌发,就再也难以消除干净。倘若他日后再行前事,还会那么轻率的让大王挖堑筑垒把自己困住吗?既然困不住他,天下又有谁能擒杀得了他?大王!纵虎容易缚虎难啊!”
盖寓说实话,本心并不是因为对李存孝不满而要杀他,只是此人所作所为都只为李克用考虑,他心中确实觉得像李存孝这样木秀于林又已然叛迹昭彰之人,已经难容与河东。盖寓觉得李存孝与李曜不同,虽然他也知道李曜如今的潜在实力已经很强,但李曜与李存孝是完全不同的,李曜是“文人底子”,历来被誉为河东名士、君子之姿,这种人即便在生死攸关之时也有可能为了节操而不惜一死,他谋篡的可能性比李存孝小了千百倍还不止。李存孝呢?这是个没读过多少书,只是勉强认得几个字的纠纠武夫,偏偏又有天下第一勇将之威名,这种人绝大多数时候不相信什么名声,只相信自己的实力,当他觉得实力超过李克用之时,他反叛起来不会有太多的顾忌。
盖寓之所以会这般想,与他这些年自诩儒将自然大有关系。或许也正是因为如此,他对李曜实力数年之间膨胀到如此程度,也没有产生太多的担心,反而在李克用面前力荐他为今后河东的第一辅臣,而偏偏对李存孝,他就极不放心了。这种心态说来有些不公,但纵观古往今来的“文武之争”,却又不得不承认它确实存在,而且对人影响巨大。
盖寓的话在李克用面前效果不言而喻,李克用由盖寓的话,不由得想到了元氏之败。诚然,让李存孝跃马挥戈,我李克用都赢不了他,天下间还有谁能制住他?但是,就这样亲手毁掉跟了自己多年,立下大功无数的义子,叫谁也狠不下心来当机立断。李克用因而优柔寡断起来,平生唯一一次失了英雄气概!也不与众人招呼一声,悲容满面地黯然退回后厅,独自烂饮买起醉来。
李克用走时没说话,李嗣昭和李嗣源因为得了李曜的信,一心想保李存孝一条命,此刻只能傻跪着,走也不是,跟着去也不是;刘夫人知道此番李存孝只怕保不住了,想起过去自己待他如亲儿,忍不住掩面而泣;其余人有喜有愁,渐渐退去。
李存信、康君立等人退而合议:“大王虽下令处死牧羊儿,但并没有发下斩令旗,也没有委任监斩官。只恐他忽而反悔,正当乘其酒醉,去请得处斩令旗来,速速将牧羊儿杀了。如此一来,大王醒后就算反悔也晚了!”
李存信奸诈,当下便道:“此事某去有些不便,还要劳烦君立吾兄走上一遭才好。”
康君立点头应诺,去求见李克用,问道:“大王,该当如何处死存孝?”当时李克用已醉卧榻上,闻言有些恼怒,转过头去,恨恨道:“无列灭塔!”复又睡去。此乃是一句沙陀语,意思是“我已醉了”,言下之意自然是“我醉了,等我醒来再说!”
康君立也是沙陀五院诸部之胡人(无风注:当时的北方边境上的史、康、胡等姓,很多是沐浴唐风,由胡人汉化而来。当然,诸君不要误会,这些胡人按照唐时风气、甚至包括我们现代的史学观点来看,也都是华夏血脉无疑,甚至现在绝大多数已经被列为汉族。),自然听得懂沙陀话,因而很是失望,出来告诉李存信。谁知道李存信闻言却是大喜,道:“你已请的旨意了!”
康君立闻言不解,忙问何意,存信便一脸奸笑,说道:“大王所言可有‘无列灭塔’(五裂灭他)四字?”
康君立听李存信念出来完全是汉话的口音,但也类似,恍然大悟,复入克用寝室,问:“大王之意,可是要对存孝五马分尸?”
李克用早已鼾声如雷。但那打鼾的动作也可以理解成点头。康君立于是取过一面令旗,出来与李存信直奔监牢,向李存孝宣谕道:“传大王王令,罪将李存孝其罪难饶,当即处斩。”
第207章 邢洺之乱(四)
汴州,宣武军节帅王府。
朱温满面怒容地训斥麾下诸将:“尔等昨日还说李存曜在辉州,预计他将走大野泽(无风注:此处便是后来的梁山水泊。)而偷袭濮州,孤王于是发下王命旗牌调兵至濮州堵截,如今却又说他兵至曹州城下!不日即将杀入汴州!何其荒唐!何其可笑!孤这汴州,有大军十万,坚城水绕,他三千骑兵难道能还插翅飞来不成!”
朱温这番话说得火气十足,盖因为这段时间被李曜带着的三千骑兵折腾得够呛,帐下幕僚、诸将对李曜军的行动从来就没料对过一次,从头到尾被牵着鼻子走,十几万大军围剿区区三千骑兵,却弄得疲于奔命,连马蹄扬尘都没吃到。若只是如此也还罢了,偏偏不仅围追堵截毫无作用,反而被李曜连下大小七城,其中甚至将辉州都丢了。那一战对朱温来说,当真打得窝囊,辉州当时本有五千守军,按说守城是绰绰有余的,但他们忽然接到命令说李曜陡然调转枪头往兖州奔去,东平王命他们尾随东去,伺机合围,哪料辉州守军刚刚出城,李曜的三千河东骑兵却忽然杀出,不仅迅速打败措手不及的汴军,而且顺势杀入城中,辉州守将被阵斩当场,刺史在府中被杀,辉州一朝沦陷,汴州闻讯大震。
辉州被攻下之后,朱温就很是发了一通怒火,但危险近在咫尺,光发火也解决不了问题,又与幕僚和众将商议,最后一致认定李曜下一步必然北上濮州,因为到了濮州就到了黄河,过了黄河之后,是魏博军辖区,这三千骑兵就算是北归成功了。汴州众将一致认为,连汴梁都拿这区区三千河东骑兵没办法,十几万大军被人家遛狗似的带着玩了一个多月,那么李曜一旦到了魏博,魏博方面别说出兵驱逐了,能保住魏州和博州两个主城,就值得高宣佛号阿弥陀佛,大呼菩萨保佑了。
但朱温觉得让李曜带这么区区三千兵居然直接穿自己整个中原辖区而回河东实在太没脸面,怎么说也得将李曜留下,那么濮州就是最后一站,于是连发王命旗牌,将附近能抽调的军队全部抽调到濮州方向,布下老大一个“口袋”等李曜去钻。
谁知道今天一早又接到斥候快马飞报,说李曜昨晚入夜之后忽然弃守辉州,趁着夜幕杀到曹州城下,当时天尚未明,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也是人睡意最浓的时刻,曹州方面得知李曜的河东骑兵忽然杀至,一边惊恐地临时组织城防,一边派人快马飞报汴州。
而朱温昨夜借酒浇愁,宴饮到三更天,这一日天刚亮就被叫醒,火气自然压都压不住。
敬翔面色尴尬,看了众将一眼,众将多次料敌失误,此时也都不敢吭声,他只好硬着头皮拱手道:“大王汴州,如今只有三万多兵”
朱温听得一愣,忽然想起前日自己下令调动了七万汴州军往濮州去围堵李曜,此时只怕快到濮州了。
虽然三万守军兵力已经十倍于李曜,但朱温这段日子实在被李曜弄得心力交瘁,听说汴州只剩三万兵,居然没来由的心里一慌,忙道:“附近可还有大军?”
敬翔也听出来主公的心怯,但附近有多少兵丁,主公自己岂能不知?明显是给李曜吓到了,心中不禁一叹:“李曜此子,用兵神鬼莫测,区区三千骑兵便能搅动整个汴梁,倘若今后他在河东掌握了更大的权力,那还得了?以宣武军目前的情况来看,谁可与之争锋!”
但作为谋主,敬翔却仍不得不打起精神,道:“大王,一日便能赶到汴州的军队,附近怕是没有了。最近的仍是濮州方向,在濮州及其附近州县,共有大军十三万之多,若调动来援,汴州岂能有失?怕只怕”
“只怕什么?”朱温忙问。
敬翔面色有些尴尬:“怕只怕李曜又忽然调转枪头往别处走了,那我等便仍是被他牵着转,如此终究是抓不住他的。”
朱温脸色一沉,扫视了众将一眼,森然道:“如今友宁、友裕、友伦皆不在我身侧,通美也去了濮州统领大兵,汴州之安危,便在诸将身上如今李曜奇兵来袭,尔等有何破敌之策?”
麾下诸将中走出一雄伟大汉,大声道:“大王何忧之有!李存曜小儿近来虽然猖狂,但若细看,他也未必如何了得!”
朱温一看,乃是麾下大将张归厚。此人字德坤,有机略,长于弓槊,中和末年与兄归霸投靠朱温。与秦宗权作战时,和张晊单骑格斗,张晊不敌而逃。与兖、郓贼寇作战时,持槊步斗,身中二十余箭而还(注:此事前文已有介绍,不再赘述。),朱温本以为全军覆没,见他杀回,涕泪纵横地抚着张归厚的背说道:“只要归厚全身而还,纵然损失无数兵马,又有什么好计较的呢?”。景福年间,他随朱温于郓州作战,朱温军不利,也靠张归厚殿后得以保全。
因此一看是他,朱温的脸色就温和了一些,不过仍有些严肃,问道:“德坤有何高见?”
张归厚抱拳一礼,道:“大王,纵观李存曜这月余领兵四扰来看,他虽有难测之谋,却并无死战之心,从未与我大军交手,不过是零打零碎地欺负些兵少将寡之弱旅,一旦遇见我大军,便是远远避开,足见此人只善逃窜,并无多强战力,与李存孝相比,逊之远矣。既然他不敢打硬仗,我汴州如今仍有三万大军,又是坚城绕水,他那三千骑兵有何可惧?正如大王所言,他还能飞进来不成!”
张归厚这一说,朱温听了倒也觉得有些道理,当即沉吟起来,心道:“莫非我果然将他看得高了?”
哪知道敬翔听了却不以为然,摇头道:“德坤此言差矣。”
张归厚还未说话,朱温却已然奇道:“子振何故有此一说?”
敬翔道:“大王,我等不如反过来想想。倘若我等是李存曜,此番只有三千骑兵,却要穿越敌境数千里,中有敌军大军近二十万围追堵截,且我等乃是轻装出战,后方并无丝毫辎重粮草,更无兵员补充。如此,如何战之?”
朱温与诸将听了,果然齐齐面色一变,氏叔琮摇头道:“这个仗,换了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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