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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唐再续-第18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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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克用示意盖寓一眼,盖寓下去接过令信一看,道:“令信无误。”说着递给李克用,李克用道:“收令。”
  李曜又掏出一块鱼符,双手呈上:“检校兵部侍郎、洺州刺史、飞腾军指挥使并河东节度使府掌军械监李存曜因淮南乱局,不得已接手援兖郓骑军鱼符,现已将此军从淮南带回。接手鱼符时,该军有军兵三千四百六十七人,战马三千九百七十九匹,经万里转战,略有折损,如今剩余军兵两千七百四十六人,战马三千七百二十一匹,请节帅查验。此军原行军指挥使李承嗣、副指挥使史俨二人奉命安扎城东大营,待扎营之后,也将来向节帅缴令。”
  李克用按照习惯,面色肃然,心中却惊极:“转战万里,直穿朱温辖区,竟然只损失了不到七百人,战马甚至只损失了两百多匹,我儿何其了得!”他一时之间只想到李曜必然是靠着骑兵快速机动,但快速机动很容易伤马,所以纵然人损失少点他还能理解,但战马损失如此之少,确实让他吃惊。他却没有想到李曜这次作战,很是模仿了后世红军将敌人当作运输大队长的风格,这其中战马已然有很多是从朱温那边抢夺而来的。
  盖寓依旧上去结果鱼符,这次他却不查验,直接递给李克用。李克用亲自查验鱼符之后,依照习惯说了一句:“鱼符无误,使君辛苦。”
  李曜微微低头:“勤于王事,臣之职分。”——这话没别的意思,只是因为节帅(持天子旌节)代表的是天子。
  这边套路走完,那边李存信和康君立忽然同时往前一步,匍匐跪下,口中喊冤:“大王,李存曜恃功自傲,于太原城中纵兵私劫法场,还纵容手下打伤我二人,请大王为我等做主!”
  李克用面色一变,朝李曜望去:“正阳,可有此事?”
  李曜拱手道:“回禀大王,儿确有在刑场救人之举。不过除此之外,其余指控,儿皆不认。”
  李克用独眼一眯:“刑场救人?救的是谁?”
  李曜剑眉一挑:“儿正欲请问大王,可是大王下令要将存孝二兄五马分尸于今日?”他不待李克用答话,紧接着道:“儿前次得大王之令,本欲亲来与二兄会与邢州,劝二兄归正,后闻大王亲征,二兄自缚请降,深恐有人挑拨离间,使大王做出那亲者痛仇者快之恨事,故数日不眠不休,终于今日赶回太原哪知却见李存信与康君立二人监斩刑场,自称奉大王王命,车裂存孝二兄”
  李克用听他说数日不眠,细细看去,果然发现李曜双眼通红,原先以为是他正在气头上所以气红了眼,这时才知是缺少休息。想想他是担心兄弟安慰而来,不禁心头一宽,暗道:“此子有情有义,倒是甚合我心。”但再听到后面,却是猛然一怔,怒道:“孤王何时说过这话?”转头问康君立:“你说,孤王何曾说过要车裂存孝?”
  康君立尚自强辨道:“末将向大王请命,大王确实传了‘五裂’之令。君立不敢相信,尚且追问一句是否要五马分尸,王爷依然首肯,君立岂敢造次!”
  李克用想起自己迷迷糊糊说出的那句沙陀话,顿时勃然大怒,霍然站起,抽出腰间横刀,大喝一声:“你安敢曲解我意!”猛然踏前一步,当庭一刀将康君立斩为两截。
  李克用当世名将,这一刀出手如电,根本没人来得及有反应,康君立已然成了两截。——其实这话不确切,憨娃儿其实对他这一刀看得分明,只是他见这一刀并不是朝李曜而去,故而身子一动不动。笑话,杀康君立关他什么鸟事,他岂会去管?
  李存信见李克用暴怒之下居然直接出手斩杀了康君立,吓得魂飞魄散,忙跪地磕头求饶。要知道康君立的地位可不比他低,那可是正儿八经的泽潞节度使,堂堂潞帅!论资历的话,康君立是当年拥立李克用为大同留后的第一批功臣,远超这一群义儿!
  李克用面色寒极,提着带血的横刀朝李存信踏出一步。李存信吓得屁滚尿流,却又不敢逃窜,一时声音都带了哭腔,含含糊糊不知道说地什么求饶话。
  就在此时,李曜忽然道:“大王。”
  李克用提刀立于当场,微微转头,问道:“作甚!”
  李曜道:“大王可还记得儿在被大王收养之前,在代州的那两位兄长?”
  李克用一愣,点头道:“略有所知。”
  李曜道:“蒙大王厚恩,使儿身居高位。儿今日若要杀他二人,已是易如反掌,但儿除了将当日发誓承诺的抚养之资送达代州之外,从未与他们有和联系,大王可知为何?”
  李克用不知他为何忽然扯到这边,摇头道:“不知。”
  李曜道:“古语有云,兄友弟恭。然则兄若不友,弟如何?倘使这兄长毕竟尚未真将大错铸成,为弟者,总不能就这般非要害他性命。兄弟阋于墙,唯使外人笑也。远的不说,大王请看幽州李匡威、李匡筹兄弟,如今李匡威败亡,李匡筹这等废物,大王可曾将他放在眼中?往日李匡威征战于外,李匡筹赞画于后,大王可敢轻视?我今河东,亦是如此。不瞒大王说,李存信此人,儿素不屑,然不屑归不屑,却不赞成擅杀。其一,此人过去毕竟有功,擅杀或使军心浮动;其二,此人为大王义儿,虽为争宠抢功而陷害存孝二兄,但毕竟此时已经死了一个假传王命的康君立,再杀他也无益;其三,若杀此人,外间必然以为我河东内部不稳,继而心生觊觎,虽然不足为虑,但此时天下纷扰,这般麻烦,总归是越少越好,以便我河东集中力量对付大敌。”
  李克用微微沉吟,盖寓却在一边点头道:“正阳所言,亦某所想,请大王三思。”
  既然盖寓也说了,李克用自然也就点头道:“既然你二人都为他说情,此番某便饶他一命。且褫去他马步军都校职位,在我帐前待命!”
  李存信捡回一条命,却丢了职务,全身发软,瘫倒在地,被李克用命人拖了下去。
  这时李曜示意憨娃儿退下,李克用准了,等他一走,李克用便道:“正阳我儿,你若再不回来,为父真不知拿存孝如何处置才好了。”
  李曜知道他现在就是典型的理性和感性剧烈矛盾,便道:“大王可是觉得,存孝二兄既然能叛一次,今后未必不会叛第二次,而且若不杀他,何以警示诸将?”
  李克用未料到李曜这么直白,不禁有些悻悻。
  李曜却不以为意,正色道:“若是如此,儿劝大王不杀,且委以重任。”
  李克用微微吃了一惊,盖寓却忙道:“那如何使得?”
  李曜笑了一笑:“蕃汉马步军都校。”
  李克用和盖寓同时一愣,然后盖寓眼前一亮,朝李克用道:“大王,此事倒可商议。”
  蕃汉马步军都校这个职务是很高的,但有一点,做了这个位置就不可能镇守一方,而平时在太原,军队直属节帅王府,蕃汉马步军都校也调不动大军。如此一来,如果李克用出征,则可以带上李存孝作为名正言顺的第一大将。李克用坐镇太原时,李存孝同样哪里都去不了,只能跟着他呆在太原,不虞有叛逆之举。
  李克用想明白这点,当下便应允了,只是说还得找个机会再向众将宣布。三人便说起最近的局势。李曜先说了淮南的情况,李克用点头道:“杨行密果然有些能耐,虽然此次颇仗了我河东的威势才打赢朱温,但毕竟那淮南之地算是被站稳了。有他在南边牵制,偷锅贼便无法全力与我河东开战。”
  李曜再说起这一路转战,二人听的大为震惊,等他说完,李克用兴奋道:“如此说来,偷锅贼损失大了!哈哈哈哈,我儿大功,须得重赏!存孝既要新任蕃汉马步军都校,邢洺节帅之位”他本要说“就让你来做!”,谁知道旁边盖寓一直打眼色,李克用微微犹豫,还是不打算更改,继续道:“你便去做吧。”
  李曜却偏偏拱手道:“大王,儿并非邢帅之位最佳人选,请大王收回成命。”
  李克用讶然,盖寓也颇惊讶。却听得李曜道:“儿与二兄交好,又是洺州刺史,若二兄归正之后身居蕃汉马步军都校,儿又升任邢洺节帅,势必引人闲言。是以,儿不仅不能为邢洺节度使,甚至连这洺州刺史也得辞去,请大王准允。”
  李克用自然不许,道:“谁敢胡说八道?你又无错,岂能立下大功而回我却不仅不赏,反倒令你去职?天下未闻有此道理。”
  李曜道:“若是大王不准,便请让儿在太原住上一段日子以避嫌,对外便说休养就是。”
  李克用见他坚持,只得叹道:“若都如你这般,某何忧也?”忽然想到刘仁恭伐幽燕之事,告之李曜,问他如何看。
  李曜皱眉道:“只怕此人拿不下幽州,此战要无功而返了。”
  李克用还未说话,盖寓皱眉道:“正阳何故这般肯定?”
  李曜道:“刘仁恭此人,貌似忠良,心实难测,而其人常口吐大言,却难成就。此眼高手低、心怀叵测之辈。且那高家兄弟被存孝二兄打败之后虽然归隐,但如今存孝二兄被大王带回,高家兄弟闻言,未必不动心思,只要不再遇到存孝二兄,他三人便不曾违誓,如此李匡筹只要稍有心计,也当去请他们出山。高家兄弟若是出山,岂是刘仁恭所能对付?”
  李克用与盖寓听了,顿时忧心。
  却说那刘仁恭统前军万人去伐幽燕,自以为得志,却不料果如李曜所言,李匡筹听说李存孝被李克用带回太原,真个重新说动并启用了高思继兄弟,因而军入燕地,屡战不克,反被高思继侵掠代北,只得硬着头皮,牒书克用,请求援军。
  李克用见书,连忙派人将李曜请来,苦笑道:“我儿妙算无遗,刘仁恭果然吃了败仗,被打得一筹莫展,如今代北一代还频遭劫掠,他无法可想,只得来求援军了。”
  李曜毫不奇怪,只是问道:“大王打算如何?”
  李克用道:“我正欲问你,这援军派谁去为好?存孝想是不便去的。”
  李曜拱手道:“八兄存审,可定幽燕。”

  

  第208章 再定关中(二)
  李曜推荐李存审前去助刘仁恭平定幽燕,李克用并不意外,倒是盖寓微微一笑,问道:“正阳何不亲自走一遭幽燕?某意以正阳之能,底定幽燕,指日可待。”
  李曜轻松一笑:“此去淮南大半年,飞腾军与军械监都有些松懈,曜蒙大王厚恩,可不敢怠慢,总得将这些分内之事先打点妥当,以备大王随时调动。”
  李克用听得满心欢喜,大笑道:“我儿最明事理,此言大善。既然如此,左右,去唤八郎来见我。”
  当下亲兵去唤过李存审来,李克用止住他行礼,道:“今刘仁恭奉命伐燕,李匡筹却请出了高氏兄弟,仁恭不敌,某与寄之、正阳商讨,想那高思继乃存审手下败将,既存孝不便出战你自当担起重任!”
  李存审下意识看了李曜一眼,又迅速挪开目光,跪谢李克用:“承蒙大王厚爱,儿定当舍生忘死,以报知遇之恩。”
  李克用欣然扶起,却见他左手臂上露出一块伤疤,捋袖去看,竟是好大一块,关心道:“此伤系何时落下?”
  “平云州赫连铎时落下。”
  李克用手抚伤疤:“我儿为太原受伤,我却不知,为父失察啊。”遂传令军中,但有受伤将士的,个个赐赏。众人见大王仁义,欢喜谢过,唯飞腾军中私下耳语,道我等早已在军使手中拿过一份劳什子“战伤补贴”,再拿大王这赏赐是否妥当?此事传到李曜耳中,传令叫他们只管收下便是,一时飞腾军欢呼雀跃。
  随着朱温方面比较确切的损失线报传来,河东众将才知此番李曜南下立下大功,李克用为表彰李曜,上表奏请,擢其为从三品云麾将军。李晔在关中的日子正不好过,得知李克用奏报,大方得很,飞快就是一封制书下来:
  门下:周室命官,膺爪牙者方邵;汉朝启运,预心腹者良平。命卿之望攸归,御侮之寄斯属。检校兵部侍郎、洺州刺史、壮武将军、河东飞腾军指挥使并掌军械监存曜,操履贞正,绩著艰虞。志略昭果,气干沉烈。忠绩表于屯初,懋功彰於运始。司戎暮止,岁寒之节弥励;警卫勤斯,周慎之风惟缉。念功之举,理烛遥图,加职之荣,义孚彝典。可检校兵部尚书,授邢洺节度副使,擢云麾将军,进封陇西郡开国侯,食邑八百户,余封并如故。乾宁元年十二月。
  这封后世所言的“圣旨”,在唐朝叫“制”,是低于“诰”、高于“敕”的一种诏令文书,有唐一世,凡大赏罚、赦宥、虑囚及大除授,则用制书,其褒嘉赞劳,别有慰劳制书,余皆用敕,中书省掌之。
  制书授官,说明李曜同志如今终于成了大唐帝国的高级干部了
  这次册封有一个让李克用和李曜都哭笑不得的事,就是给了李曜一个邢洺节度副使。李克用的请赏奏疏中并没有要求这个职务,只是朝廷方面为了巴结李克用,硬生生地把这个位置塞给了李曜。事实上李曜正在尽力撇清跟邢洺的关系,连洺州刺史都正打算请辞,谁料朝廷不知,反倒加强了他跟邢洺之间的联系,实在叫他颇为郁闷。如今新授此职,又不好请辞,实在纠结。
  如果说这年头朝廷的官位只是锦上添花,那么实际上的好处,李曜也得到了,那就是李克用以李曜领三千骑兵直穿朱温辖区的显赫战绩,夸他“遇山开山,遇水搭桥,无有阻碍”,特将李承嗣那近三千骑兵编入飞腾军,又将飞腾军改名为开山军,命李曜为开山军都指挥使,再为其补充了一些新兵,使得开山军总兵力达到一万两千人之巨,赫然成为河东军中除黑鸦军之外兵力最强的一支,其人数甚至还超过了此前在常山一战受到巨大打击的铁林军。
  李曜在河东军中的地位由是突然暴涨,已是排在最顶端的几人之一。而如果从信任的角度来说,如今李克用对李曜的信任,恐怕已然仅次于盖寓。此番邢洺之乱,李存孝因叛乱被束之高阁,等闲不会轻易用他领兵;李存信因阴谋陷害兄弟同僚,被“打入冷宫”,去职待命。原本最有希望争取继承河东大业的两大义儿同时陨落,李曜顿时就显得有些鹤立鸡群起来。
  但这种鹤立鸡群偏偏不是李曜想要的。别人不知道,他不会不知道,李克用虽然对义儿们极好,但他最终并不会将自己辛苦一生打下的基业交给义儿们,他会交给自己的亲子。如今看来,李落落死后,李廷鸾是最有希望的,其次才是李存勖。但由于李曜的出现使得这个时代出现了一定的蝴蝶效应,他现在也不敢肯定李廷鸾是不是还会如历史上一般战死沙场,最后由李存勖即位。
  李曜现在只能就事论事,认为李克用现在的培养目标是李廷鸾。那么在这种情况下,李曜自然深知自己鹤立鸡群不是好事。李廷鸾年纪与李曜相差不大,但在军中的威信显然远不如李曜,这对李克用而言,可能会觉得是一个威胁。
  不过凡事有两面,李克用此人颇为自信,没准他会觉得只要他一声令下,就足以压服众将的不满,也没准他觉得再有几年的培养,李廷鸾的威信自然就能建立。
  总而言之一句话,此事取决于李克用的态度。但是道理归道理,有些事情李曜还得去做,譬如韬光养晦,譬如绝不主动揽权。
  因此李曜虽然挂名邢洺节度副使,甚至洺州刺史的职务依然在身,他却偏偏滞留太原,甚至请李克用将洺州留守的开山军(原飞腾军)所部调回太原,由李克用再派别部作为洺州守军。
  李克用对于留在自己身边的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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