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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唐再续-第2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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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管事恭敬垂首:“是,令公。”
  李曜双眼微微一眯:“韩建终于忍不住了”忽然转头对赵颖儿道:“颖儿,方才之事,且等某送别王相,再来与你分说。”想想觉得这话太硬,又补了一句:“总会给你一个交代。”
  赵颖儿本见他又要趁机脱身,心中失望,谁料他却补了这样一句话,一点不满立刻烟消云散,反而因为“总会给你一个交代”,心中怦怦直跳,竟连话也不知道该怎么答了,糊里糊涂应了一声。
  李曜又把目光挪到无忧脸上,李无忧一脸无辜,楚楚可怜地看着他,道:“耶耶又要走了。”
  李曜本想用眼神“警告”一下小丫头,别以为玩这点小花招他会看不出,谁料这丫头果然精灵,居然还会转移话题,而且转得这么聪明。李曜想想自己陪她的时间的确太少,这养父做得甚不合格,也觉得有些郝然,干咳一声,交代道:“这为父”他本来下意识就要说:“蒙陛下、大王信任,得镇中都,岂能不兢兢业业、如履薄冰、竭力报效”之类场面话,可看小丫头的神色,三分故意为之,七分真情实意,却又说不出口,只好苦笑道:“这就叫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摇摇头,转身去了。
  李无忧想了想,转头对赵颖儿奇道:“颖姑姑,耶耶是不是用错词了?”
  赵颖儿根本没注意到这里,她刚得了李曜那样一句话之后,忽然又后怕起来,这会儿正担心,下意识反问:“啊?哪错了?”
  李无忧轻蹙秀眉,道:“耶耶明明身在庙堂,怎说江湖?”
  赵颖儿可不愿说李曜的不是,当下支吾道:“许是你耶耶觉得只有朝廷中枢才是庙堂,这方镇之地,就是江湖了罢。”
  李无忧还欲再问,赵颖儿忙打岔道:“啊对了,郎君方才教你做的那个‘羽毛球’,要不我们找军械监送些材料来,做几个试试?”
  李无忧再如何精灵懂事,毕竟还是孩子,闻言眼前一亮,拍手道:“好呀好呀,颖姑姑,走,咱们这去找外府管事,让他去军械监拿材料。”
  赵颖儿松了口气,笑道:“好嘞,走!”
  
  李曜匆匆赶到崇贤院,刚入院内,便见一众王氏仆佣忙忙碌碌,已然是在最后打点行装了。王抟身着燕居常服,面色严峻地站在一边,显然是随时准备出发。他的身边站这一名年轻女子,面容端秀,身穿月色襦服,下着水云碧纱裙,亭亭玉立。
  李曜咋看一眼,心中赞道:“好个‘北方有佳人,遗世而独立’!这女子看来颇为面熟,倒有些燕然的模样,莫非是他的妹妹?是了,他太原王氏何等人家,我在他家做客虽久,他的妹妹也未必会出来见我,纵然不识,也不稀奇,只是不知此女何时来了我府中。”
  当下虽下意识多看了几眼,却也未及多想,上前朝王抟拱手:“闻报实迟,王相公恕罪。”
  王抟拱手回礼:“蒲帅亲来,抟岂敢克当?”说罢微微一顿,他身侧的女子端端一礼,大方得体,道:“王笉见过蒲帅。”
  这声音虽然比“王秦”的声音轻柔细腻不少,但人的音色却很难改变,李曜仍听得一愣,怔怔道:“这位娘子可是燕然姊妹?”
  王笉歉然道:“兄长勿恼,王笉便是王秦,燕然实是嫣然。此前一直未曾与兄长明言,还请海涵。”
  李曜愕然愣了愣,又看了看王抟,王抟苦笑道:“此事说来话长,不过确实如此。嫣然本是女子,只因初见蒲帅时乃作男儿装扮,而后戴孝期间又执掌家主印信,若以女身示人,多少仍有不便,这才不得已为之,并非故意欺瞒蒲帅。如今她既应允出任河中医学院院正,为人师表,仪范不可偏废,自然要恢复女子装扮。”
  李曜朝王笉苦笑道:“燕然呃,嫣然,你这真是瞒得天衣无缝。”不过话虽如此,他心中却也明白,其实女扮男装怎么说也会有些细微之处能够看出端倪,只是自己第一次见她便是男子装扮,此后每次见面又总有正事,因此从来未曾留意这些,这才未曾发觉。不过他仍是有些奇怪,问道:“只是,此前某虽未曾留意,但喉结如何能做得假?”
  王笉噗嗤一笑:“奴知蒲帅定要疑惑,不过以蒲帅之智,此时难道还不能猜到所为何故?”
  李曜迟疑道:“贵门长于医道,嫣然莫不成有甚法子,能做此做此化妆?”他虽然来唐时日久,一时却也也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汇来形容,只好用“化妆”以代。
  王笉微微点头,轻笑道:“易容之术,古已有之,吾家曾有一位先人,虽是女子之身,却精于医术,常年在民间行医,这位先人为图方便,创出一套法门,专用于女子易容如男儿。奴家早年常随先父行医,又多往返长安太原之间,因而学过此法。这喉结,其实只须几样物什,便可伪装出来,虽然时效不长,却也不是轻易可以看穿。”
  李曜长长地“哦”了一声,苦笑道:“想必那声音、举止之类,也定有专门的办法,时刻注意,便可伪装了?”
  王笉颌首道:“正是,此法虽是麻烦,但只要小心,却也好用。”
  李曜又是无奈感慨了几句,王抟见家仆们已然大体收拾妥当,便道:“此番走得匆忙,还望蒲帅见谅。”
  李曜客气了几句,问道:“不知京中哦,不知华州出了何事,竟使陛下如此急召王相公面圣?”
  王抟叹了一声,道:“此事说来话长”当下将自己所知,尽数说与李曜知晓。
  原来那韩建自劫到李晔,便于华州开始作威作福,首先仗着李晔曾赐给他的什么安抚制置、开通四面道路、催促诸道纲运等使,将天下贡赋都集中到了华州。尽管上贡的藩镇已经不多,那也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如今却全便宜了他韩某人。有了这个底气,韩建开始颐指气使,将所恶的朝中大臣尽数罢黜,扶其党羽入相,连李晔想颁布一条政令,都必须通过韩建,方能拟旨。
  韩建又内与新任枢密使刘季述相勾结,天子身边的密事,都能耳闻;外与朱温相互勾结,将崔胤复相;又逼天子下诏升华州为兴德府,加己为中书令。
  李晔无奈,全得准奏,事后在亲信大臣面前,不无伤感而哭泣道:“韩建擅权作威,无礼至极。我作了什么失德的事情,竟导致天下大乱,王室颓危。天下可有奇谋之士,能复兴我大唐吗?”
  他本来也就是感叹一句,抒发抒发不满,谁料话刚说完,便有一人奏道:“臣保举一人,有谢安之才,可救社稷!”李晔一看,乃是水部郎中何迎。
  这天子立刻笑逐颜开,一边以袖拭泪,一边问道:“何爱卿既有保荐之人,何不早早奏来,快说给我听听!”
  “此人乃是国子监毛诗博士,襄阳人朱朴。”
  李晔闻言,还未置可否,又闪出将作监许岩士:“臣也听闻朱朴大名,此人有经济才干,善理赋税,足堪重任!”
  按说这国子监毛诗博士不过一个正五品下的小官,朱朴此人李晔还没听说过,然而许岩士是一个道士,因“法术”得宠,李晔见他也举荐,却想这朱朴或许真有可取之处,便着明日传见。
  次日,朱朴觐见。李晔屏退左右,独问他救国良策。朱朴说道:“方今天下大乱,朝纲不举。为政者须有雷霆万钧的手段,举快刀而斩乱麻,则纲举目张。臣不才,若能为宰相,敢保一月可至天下太平。”
  李晔对这话非常入耳,拍案道:“朕即日拜卿为相!”
  制书一出,很少有人听闻“朱朴”的名字,自然是中外哗然。就连韩建闻之,也是大笑道:“这等迂僻腐儒,能有什么作为!”也不加阻拦。
  朱朴遂进言天子:“何、许推荐臣,是以臣的经济才干政。然而经济国策,乃是长久之计,而当今之要,却是韩建擅权!不除此人,无法行政!”
  李晔大发一声感叹:“唉!朕何尝不想除恶!可如今寄人篱下,周围都是华州之兵,如何能除!”
  “陛下尚有殿后四军为覃、丹、通、沂、陈、韶、彭、韩八王所典,被韩建安置在城外。陛下可诈称染疾,派许岩士以采药为名出城,联络八王。令八王以探病为名入城,并遴选十六名骁勇武士为亲随同入,设伏于帐后。韩建每日都来觐见官家数次,可在他觐见时一举而擒拿。”
  李晔闻言,却有些犹豫不决:“倘若韩建不允许八王入城,怎生是好?”
  “八王单身入城,每人只带两名亲随,韩建没有理由拒绝。关键是那十六名亲随,须得身手敏捷,必须八王仔细挑选。”
  这话听来倒也可行,李晔犹豫良久,还真决定铤而走险。
  又次日,韩建如往常一般召刘季述过府饮酒,问天子身侧事。刘季述乃密告:“官家与朱朴每日密谋,不知何事。今天忽然称病,派许岩士出城,恐怕有异情。”韩建虽是大老粗出身,可能混到今日地位,自然也不是全无脑袋,闻言已是心中有数。
  覃、丹等八位亲王得许岩士相告,无不义愤填膺,众推覃王李嗣周为首,遴选出十六名护卫,往赴华州。至城西门,却被防城将张进思拦住。
  覃王道:“我等亲王奉召入内探病,你敢阻止?”
  张进思道:“职奉韩太尉令,凡入城者,无论何人,都得搜查!”
  覃王大怒道:“孤是宗室贵胄,岂容你这小吏胡来,孤若禀明天子,要尔小命!”
  不料张进思不为所动,竟直搜查,果然从亲随身上搜出短刃。忙报告韩建:“圣上召诸王入城,是要谋杀令公。”
  韩建闻报大怒,遂引牙兵围住行宫,入见天子道:“八王欲谋杀老臣。陛下若以友爱含容,请依旧制,勒归十六宅,选好师傅,教授《诗》、《书》,用仁德来教化。不可再让他们典兵预政,另请陛下这就解散八王的乌合之兵,”
  李晔知事已败露,大惊失色,不得已,只好下诏将诸王所领的兵士纵归田里,解散殿后四军;诸王勒归十六宅。禁卫军独剩下李筠所掌的一支捧日都了,韩建也寻了个不是,将李筠阴杀了,并兼其军,天子禁卫遂如云烟消散。
  八王事件方过,延王李戒丕自太原回到华州,密奏天子道:“晋王兄不能发兵,都因为存勖被韩建作了人质,投鼠忌器。如今亚子也幽禁在十六宅,与诸王同处。陛下不如将臣也一道罢职,勒归十六宅。臣可于宅中设法营救出存勖,则晋王大军即便不来,河中李正阳也可渡河勤王,此子天下将才,曾以数千骑兵纵横中原,视朱温三十万大军如无物,如今手握雄兵十万,一旦西来,绝非韩建可敌。”延王其实并不清楚李曜手中兵力如何,这十万之说,基本上也就是随口说说,估摸着他把暂驻河中境内的河东兵也算成李曜掌握的兵力了。
  李晔更不清楚李曜手头有多少兵力,但李曜的能力和他与李克用的关系,李晔是清楚的,于是叹道:“唯有此计了,然而王叔务必小心营救,不可再出差错了!”
  延王领命,归于十六宅,每日与众王饮酒、博戏。每见韩建看押军士过来,便故意大声吆喝,诱他们前来观战。日子久了,众军士也是心中痒痒。延王乘机邀他们一同博戏,又故意同众王输钱给他们,九个亲王遂跟韩建军士打成一片。
  这日,众军士又赢了钱,已然过意不去了,便主动请九王饮酒。九王个个欢喜,李存勖也请作伶官,于席间作歌舞助兴,这是他的拿手戏,功底果然不差。直饮至深夜子时,众人全都酣醉如泥,各自睡去,只有存勖年幼,饮酒尚少。延王努力保持清醒,对存勖说道:“乘着这黑夜,你速速逃命,先往城外六里处的望云庄,那庄主乃是王抟王相公一名学生之父,与王相也称好友,你去找他,他自会助你返回太原。侄儿回到太原,须请你父即刻发兵,入关勤王!倘若晋王身不得闲,也请晋王下令,让你兄长李正阳就近赶来,迟恐生变!切切!”
  李存勖道:“韩建若知我逃走,必不会善罢甘休,王叔恐会获罪!”
  “孤乃亲王贵胄,任韩建有天大胆子,也不敢奈何于孤,贤侄无须挂念,速速逃去,迟则生变!”
  李存勖只好从命,哭拜数次,逾垣而去。
  次日一早,军士发现不见了存勖,个个大惊,急忙报告韩建。韩建更是大怒,亲自赶往十六宅。
  延王见到韩建,大笑道:“李存勖是孤所纵。韩建,你劫持天子,擅权作威,离死不远了!”
  韩建已怒不可遏,急令儿子韩从允追赶李存勖,自将九王尽数拿下。李巨川进言道:“九王曾掌禁军,留下来则如骨鲠在喉,不如尽数杀了,以绝后患!”
  韩建大惊:“某非篡臣,这屠杀亲王,恐怕会遭天谴!”
  “华山脚下有一石堤谷,人迹罕至,就此地斩杀,再毁尸灭迹,他人无从知晓!令公若惧怕天谴,仆可身替!”李巨川一脸正色道。
  韩建不说话了,也就是默许。李巨川于是拥着九王到石堤谷,尽数斩杀,用土石埋瘗,毁迹而归!
  却说李存勖逃出十六宅,连夜奔波,因无马匹,待得天明,才来到那望云庄外,早已筋疲力尽。回头一看,正见尘土四起,马蹄声阵阵而来。存勖知是韩建追兵将至,心想:“我命休矣!”忽见一面色清癯的中年人出庄,李存勖心想:“此人莫非就是延王叔所言之人么!”大喊道:“世叔救我!”
  来人竟然也不问他是谁,便对他说道:“公子既到得我处,自然无恙!”说完伸手虚引,做出迎客手势。李存勖的身份,自然当得起“公子”之称。
  李存勖被追得急了,也顾不得许多废话,径直逃进院中,那中年人却犹自在外,提着一壶水浇花。
  追兵赶到,韩从允喝问:“兀那汉子!可曾见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经过。”
  那中年人淡淡道:“不瞒韩公子,此处乃是河中军械监华州别院,院中有信隼七只,已然装上信函,随时发往蒲州,韩公子若想三日内得见我家节帅,这便请进罢!”
  韩从允闻言大吃一惊,脸色连变,终于下马拱手道:“原是河中府邸,从允岂敢叨扰!”说完再无废话,径直下令退兵。
  李曜得闻,心中暗道:“我在关中虽有多处暗哨,可又何曾在华州城外有这么一个情报点?华州只有城中有两处啊。”
  王抟见他面色,笑道:“不瞒蒲帅,那人其实是某同窗好友,当日那般说法,不过是狐假虎威,借蒲帅威名,吓退韩从允罢了,还请蒲帅勿怪。”
  李曜这才明白过来,他见王抟虽急着回华州,但言语清楚,举止从容,实乃宰辅气度,心道:“若王抟此人为我所用,倒是绝大助力。我河东军力虽强,在天子身侧却无说得起话的人物,实在不该。按说以如今藩镇和宰相之间的关系来看,王抟最好就是投入河东势力之下,否则便只能如历史上那样,被朱温、崔胤使手段逼死。”
  李曜所想的藩镇和宰相之间的关系,是说晚唐时期,由于接连发生的庞勋、黄巢之乱的沉重打击及藩镇割据势力的再一次崛起,唐朝中央政权已经摇摇欲坠,宰相的权力与地位更形赢弱。这除了表现为少数宰相仍对宦官存在着不同程度的依附外,则主要表现为相当大一部分宰相巳开始依附藩镇。
  唐代藩镇之影响宰相权力与地位,这是唐朝皇权与中央政权衰弱的产物。早在文宗开成年间,牛党人物因得昭义节度使刘从谏声援踵继入相,巳初见其端倪,到了晚唐时期,则进一步发展成为当时社会政治的一大特征。僖宗时,宰相卢携“内依田令孜,外依高骈为援,朝廷大政,高下在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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