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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川家康-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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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田先生等侧近的人对你们港民众不太有好感,你知道吗?’
‘唔有这种事?’
‘将来这一定会成为港民众的不幸啊!他们无论怎么说,都是寄托在茶堂的同伴啊!是活的茶具啊!让五奉行生气的话,前途可虑。’
‘你现在这句话,如果让居士听到了,他会怎么说?你说他是活的茶具’
‘因此才糟糕啊!人类降低自己才不会受伤。树大招风啊!’
曾吕利拍拍额头,吐吐舌头。
(啊呀!也有这种港民众!)
至少,港民众是自夸为新日本之眼、新日本之窗的,不过,他们当然没有超脱到--这个世上不要武力和权力的地步。
这可以说是自从信长为军费的问题头痛以来,港民众重新严格的反省与进步。他们领悟到,港要单独超然的站在世相之外,也不贪利、只协调武力和权力,彼此互相弥补,以图发展。
而这个结果支持着秀吉,是秀吉能生存奋斗的一连串政策,可是宗安好像做了完全不同的解释。
宗安已经为秀吉的力所压倒,成了可悲的被统治者,想讨好权力者,以图谋出人头地。如果不是这样,就不会想出让阿吟在弟弟死之前离开弟弟的妙计
‘新左!有什么奇怪的?’
‘嘿你说什么?你究竟从哪里听说居士和蕉庵先生打算把阿吟小姐送到殿下身边呢?’
‘这么说,没这回事吗?’
‘对!据我所知,绝没有这回事。首先,居士和蕉庵先生就不是做这种卑鄙事的人。’
‘新左!你说得太过份了,我才刚刚听到的啊!’
‘是从本人口里说出来的吗?嘿嘿我认为大大的不同。如果你这么听说了,那么殿下就成了好逞威风的人了,这就糟了。可能是开玩笑劝他找女子,以使自己更温和吧’
船已经拉开了绳索,朝上游开始走了。
可是,曾吕利一旦说出口了,就会忘了一切而意志高昂起来,当然不会意识到船和晚风。
‘新左!’
‘什么事?我并不是无意义的抗辩。回想港民众现在的理想,如果能解开这个卑鄙的误解该多好。’
‘什么?我卑鄙?’
‘是的,不是吗?如果让阿吟离开了,殿下也不会高兴,居士、蕉庵也都不会高兴的。相差太悬殊,器量不同啊?’
‘你说这种话,新左?’
‘我是为你好’
‘那么,我问你,居士为什么要拒绝我娶阿三小姐?’
‘个性不合,双方都太有棱有角了可是,这是不伤和气的说法。也就是说,居士看穿你的卑鄙意图,因此因此绝不是想把阿吟小姐送给殿下才拒绝你的。’
说完,曾吕利自己也吓了一跳,话说得太过份了,太有棱角了
曾吕利的预感猜对了,宗安瞪着眼,颤抖着向曾吕利挥拳过来。
曾吕利‘嘿嘿’的笑着,马上把头低下:
‘良药苦口,我是担心你,才说得过份了。’
‘不用你担心!’
‘好。’
‘如果你是这个意思,我宗安也有想法。’
‘嘿嘿唔!请平心静气。’
‘把你所说的,通通禀告殿下,请殿下裁决。’
‘这也好吗?’
‘看看殿下认为你的话对或者,他对我为了濒死的舍弟所设想的一切,认为是律守义理的行为。’
他说到这里,曾吕利也不痛快了:
‘这么说,你是要给我难看吗?’
‘给你难看?’
‘我说没这回事,我曾吕利掉入了想以此为阿谀的陷阱。嘿嘿万代屋先生也有这种罪’
他说到这里,夕阳中有一个人影映射在他的膝盖上。
‘啊?’曾吕利坐正了。斜右边不知何时站着穿戴披肩的石田三成。
‘是奉行先生。我不知道奉行先生也在船上,所以高声谈笑,很抱歉。’
三成没有回答,站直了矮小的身躯,一直看着曾吕利。
船已经随着橹声,在映着夕阳的河川波浪中剧烈地摇晃着。
右岸可以看见住吉森林,看来有点凄冷。
‘万代屋!’
过一会儿,三成以压抑的声音说:
‘你离座吧!我有话对新左卫门说。’
‘遵命!’
宗安平伏下去,接着对近侍使眼色,让他把折凳放在三成面前后,才避到甲板上。
曾吕利悄悄的放下双手,低下头去,心里则哝咕着(三成一定听到了什么)。
他有不知被听到什么的不安,可是对特地把宗安叫走的对方,更觉反感。
‘新左卫门!’
‘是!’
‘你要去哪里?特意从港出来找我的麻烦吗?’
声音很低,像波浪的声音那么小,可是锐利的讽刺,已经足够翻搅曾吕利的心了。
曾吕利沉默了,如果没有多听一些对方的讽刺寻思其真意,是不能轻易开口的。
‘你们做的好生意啊!把人当茶。’
三成依然低声说着,呵呵笑了起来。
‘可是,太骄傲了啊!天下不是你们的玩具啊!’
‘’
‘新左卫门今天出奇的沉默。说话!告诉宗安说殿下对阿吟小姐的念念不忘的,是我。’
‘啊!是奉行先生’
‘哈哈你终于被引得开口了。你想,我会说这种可笑的话吗?’
‘我认为不会所以才吓了一大跳。’
‘新左卫门!’
‘是!’
‘宗安是个好好先生啊!不要把港人的个性传染给他。’
‘这话真是叫人意想不到’
‘你们太认真了,因此世间有很多的谣言啊!’
‘又是谣言吗?’
‘对!这个谣言不是殿下对阿吟小姐念念不忘等的事。如何?想听吗?’
‘为了日后的学习,如果方便的话,请告诉我。’
‘我告诉你吧!茶友们藉着殿下的宠爱,接近大政所和北政所,图谋搅乱丰臣家的内部。如何?这个谣言你听过吗?’
对方的讽刺太露骨了,因此本已反感的曾吕利立刻心头火起。
‘啊!这个我听过了。’
‘什么?听过了?’
‘是的,这个谣言就是港人干扰内室,想以缺乏教养的大名为工具,因此,一方面偷偷把茶茶姬塞给殿下,以相互对抗。’
‘新左卫门!’
‘是是!’
‘不要乱说啊!你说的是假的,没有人造这种谣言。’
‘是的,奉行先生也是乱说,那也是假的,没有人造这个谣。’
‘哼--好强的男人啊!’
‘是的奉行先生人也是不好啊!’
‘新左卫门!’
‘是!’
‘这个猜测就快要成为谣言了,你不这么认为吗?’
‘就是因为会成为谣言,所以我才说的。’
‘任何一个世界愈大就愈容易出现派阀。我可不允许你们培养这个芽出来啊!’
三成说着,曾吕利又端正姿势了:
‘我不认为这是奉行先生会说出来的话。派阀和吵架一样,没有对象是无法产生的。你怎么会以我们为对象,做出那种开玩笑的事呢?最重要的还是重臣要注意不要分割力量,这样才会幸福。’
石田三成突然‘哈哈’笑了出来。
三成被评为在秀吉的侧近中,是才智第一的人,而他的言行总带著有刀剑似的尖锐。曾吕利猛然噤口了。
‘新左卫门!你在殿下身边以才智自夸,可是,仍应是个本性正直的好男人吧?’
‘是吗?’
‘这个证据就是,你马上生气了。性急的人不是坏人,坏人是忍耐力很强的。’
‘原来如此,这么说,新左的确是好人啊!’
‘新左卫门!’
‘是!’
‘刚刚说过派阀之芽的事啊!’
‘啊!那个说得太过份了。’
‘不是,你所看的,和我治部所看的刚好符合。将来,如果有祸根留给主公,就是你刚刚所说的啊!’
三成突然收起讽刺,变成很认真的语气。新左卫门猜不透他的心,就沉默了。
‘因此,我想拜托你。你能不能成为阻挡派阀之风的墙呢?’
‘阻挡派阀之风的墙’
‘对!我刚刚故意惹你生气,就是要探你的器量。’
曾吕利歪着头笑了,他表现出不轻易相信的样子,而三成相当认真的点点头:
‘这也难怪,可是,你就听听看吧!’
‘是,我听。’
‘你知道,主公家谱中,没有这么辉煌腾达过的人啊!’
‘哦!这是相当实在的话。’
‘事实必须很严格的自根本探究起,因此我们这些被殿下训练出来的,代替了家谱里的家臣。’
‘您是说,加藤、福岛、浅野、片桐’
‘不要一一举出名字。现在细川、黑田、蒲生的第二代,都是从小训练起来的只要他们结束了战事,日本国内就没有敌人存在了。’
‘这是当然的,如你所说。’
‘同时,现在是内敌比外敌更强的时候从小所训练起来的孩子们,如果分裂的话,是最恐怖的。’
曾吕利这时不由得重新看待三成了。现在他不像平常那样总是傲慢而多计策,反而是露出一心为主家而诚实奉公的姿态。
‘因此,我想拜托你。你们港人是一个比谁都更希望统一日本的集团。’
‘我开始懂了。’曾吕利说:‘可是,为什么突然在船上说这些呢?’
三成抬头注视流向西空的晚霞:
‘德川、岛津希望家中分裂的人,愈来愈多了’
他喃喃自语着。
‘原来如此,德川、岛津都不是家谱里的人啊!’
曾吕利逐渐了解三成的担忧,但并没有产生共鸣。
(这还是为了夸示他的才华的姿态)
这种反感仍然挥拭不去的残留着。
‘这些人当敌人时,是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的确!’
‘可是,如果成了朋友加入内部,总会引起内部的不平,对主公有性命的威胁。’
‘因此要我做什么,才能成为一面保护墙呢!’
‘结束训练手下,这是一个方法。’
‘只有这样我不懂,我只是个无足轻重的陪侍’
‘新左卫门!’
‘是是!’
‘不要泄露出去哦!好好藏在心里。’
‘如果您这么说,我就回答我也是个男人啊!’
‘德川殿下已经成为内部的人了。’
‘是的!’
‘殿下从九州凯旋归来时,他可能会来祝贺吧!’
‘可能吧!’
‘然而,他是内室的亲戚,大政所夫人和北政所夫人也会频频与他见面。到时’
三成稍稍环顾四周!
‘如果这些从小教育大的缺乏教养的大名和我的感情不和这才是以后的祸根啊!’
‘原来如此,您是在担心这个。’
‘新左卫门,这件事如果不是与我有关,我不会特意拜托你的。可是,可悲的是,因为这是我的事,因此我不能明白地说出口。’
曾吕利猛然改正一下姿势。
三成的眼里掠过一抹红润,这是他第一次看到三成这个样子。
‘我每件事都要仰那些侍臣出身的大名的气息,就不能处理主公的事了。我是关白家的大掌柜啊!’
‘是的!’
‘因此,你能不能去内室时,重覆几次、几十次的把我的苦衷告诉他们!告诉他们,我是如何的受这些人的气,却又无法说出口。’
曾吕利重重的点头。
(这是治部先生对我的拜托)
他觉得好像被背叛了,又觉得猛然被这件事吸引住。
(不管再怎么强的人,一旦剥开外面的表皮,都带有同样的悲哀)
三成异常于常人的幻觉一旦破除了,就变成无力却是可亲的人。
‘知道了,我会照您所说的去做。’
10
当船抵达在木津川口的勘助岛上的值勤处时,三成换搭了御座船。
万代屋宗安也匆匆忙忙在后面追赶着他,曾吕利看了,意识到他是自一开始就跟踪着自己的。
仔细想想,三成是担心丰臣家内部会出现派阀,不过自己也有一点不祥的预感。
(不会轻易来港的)
如果三成为了笼络曾吕利,特地搭上淀屋船的话,究竟是什么使他深深感到有这个必要呢?
(这可能是对德川殿下的警戒吧!)
四周已经暗了,温暖的风陆陆续续由海上吹来。这个时刻应该是黑夜笼罩了整个大地的时刻,可是今天川面上满是船头灯闪耀着。因为这个给养京都、大阪的动脉,又加了补给三十万大军的大工作,当然会形成这个情景才对。
(我可能有点接近治部先生了啊!)
不过,三成没有提蕉庵的事,令曾吕利松了一口气。
蕉庵有策动利休居士等全部港人的力量,可是却不把三成当一回事。
三成表现出从未有过的亲近,说了很多大阪城内的事情给曾吕利听。那些缺乏教养的大名把北政所当母亲似的思慕着。
可是,丰臣家成了握有关白大权的家,如果与这种‘小人情’连结的话,反而麻烦,没有什么利益。
‘--可是,北政所仍以在长滨领四、五万石时的心情,来谈政治。’
因此,虽然她没有说‘天下不能统一’的话,可是仍看得出她心里不满。
像三成这样的人,也害怕内室,一面把手伸向政治,却又不得不有今天这种顾虑,这可以说是有点滑稽的日本之悲剧,而他还要求曾吕利以外的港人也能协力帮忙他。
(比所想像的还柔弱的一个好人)
曾吕利当时这么想着,可是等对方走了,剩下自己一个人时,又涌现出不同的批判。
(这不就是任意的怀柔别人!可是他必须更坚强才可以啊!)
蕉庵经常说,统治者虽然是人类,可是必须向被统治的人表示比一般人更强的力量这是政治的要谛。如果蕉庵的话正确的话,则三成要当个政治家还有一段距离。
(这里头说不定有派阀之芽存在着!)
这么想着,就不能轻易的帮忙三成了。
想去除派阀之芽,却反而成了派阀,这样就没有意义了。
九点钟,船抵达淀屋桥的船泊处。而这时有人在渡板上提灯来,当曾吕利知道这个人是淀屋常安时,张大了眼睛。
11
常安把灯摆在曾吕利的脚边,微笑着说:‘你累了吧?’他殷勤的低下头去。
‘我听说你搭这艘船,因此就准备了一点餐饭,聊表心意。来,我来领路。’
‘嗄?你说什么?淀屋先生?’
曾吕利惊慌失措了。淀屋常安一定认为自己一定是为了什么来到船泊处,因而出来迎接自己的。
在大商人中传言他是很傲岸的,而他对二、三年前才不过当上刀鞘手艺师的自己如此!
曾吕利想着,一瞬间背脊闪过寒意。
(培育分裂之芽的,不,是丰臣家的内部,而商人之间好像已经开始了)
为什么淀屋在船未抵达前,就已经知道自己搭这艘船了呢?而更可怕的,是常安悠悠的笑脸。
‘九州那边,好像殿下没有抵达之前,战局已经好转了似的。’
‘是是。好像是这样。’
‘新左先生也没有去那里吗?’
‘是,我’
‘在这里还有很多事情吧!来,请留意脚步,有石阶啊!’
曾吕利追逐着提灯的光轮走着。
(这个人认为我是秀吉的密探)
这么想着,他觉得又寂寞又生气。如果不是这样,淀屋为什么要出来迎接自己,并替自己准备饭菜呢!
(拒绝吧!拒绝后就回去。)
自己被石田三成当成港人的间谍,又被万代屋宗安认为是利休居士的在这已经够倒楣的时候,又被淀屋如此怀疑着。
(难道我只能被看成是那种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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