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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氏孤儿-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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傲参沉下脸来,厉声道:“你来干什么?也不通传,这样没有规矩!”一边暗使眼色,令她速速退下。

小花儿两手背在身后,掀了眼皮,冷冷地觑了傲参一眼,后者心下一凛:这眼神,这轻蔑,这哪里是平日那个乖乖巧巧的小花儿,她她难道中邪了?

小花儿微微偏头,看向韩嚭韩夜,征战沙场、杀人如麻的大将军不由提起了警惕——来者不善;原本心不在焉的韩夜,坐直了身子——她正慢慢走向他。

离韩夜还有三步之远,小花儿右臂一甩,三尺银芒乍现,直刺韩夜胸口。

“我杀了你!”

傲参、韩嚭大骇;韩夜轻轻勾起唇角,冷蔑一笑,全不在乎,只用两指就夹住了已至胸前的剑锋,任凭小花儿再用力,竟也敌不过他的两根指头。

欺身向前,同时跃起,手指划过剑身,瞬间握住了剑柄,从小花儿手中夺过了剑,向后掷去。“咄”一声剑入立柱三分,剑身摇摆颤动。左手扼住小花儿的喉咙,低声调笑道:“小美人,拿剑可不适合你。”

傲参惊得从座位上跳了起来,大呼道:“韩公子手下留情,手下留情!”

韩夜侧头看了看大惊失色的傲参,又看了看安下心来、悠然喝茶的父亲——他可不打算当着渤瀛侯的面伤他府里的人,再说——看一眼黛眉深颦,美目盈泪的小花儿——他韩夜向来是个怜香惜玉的人。

韩夜稍减了力道,却没有松手,问道:“你为什么要杀我?”

小花儿直盯着韩夜,也不说话,眼神愤怒而仇恨。韩夜纳闷儿:这天大仇视所为哪般?他何时得罪了渤瀛侯府的人?他与她根本素不相识!

韩夜正在莫名其妙,却听一声娇嗔,“你放开她!”——那声音他是认得的,正是渤瀛侯的女儿,小姐傲初尘。

初尘一掌击向韩夜,韩夜不便还手,脚步后移,也就松开了小花儿。小花儿早就吓得瘫软无力,方才一半是靠了韩夜拎着才勉强站住,甫一失力,立刻软倒,初尘扶她不住,也跟着一起跌倒。两人一坐一躺,初尘正将小花儿以极其暧昧的姿势抱在怀里——她“恰巧”穿着男装。

“小姐!”小花儿一见初尘,痛呼一声,扑进她怀里大哭起来。

初尘轻抚其背,柔声安抚,“好了,不哭不哭,有我在,没人敢欺负你。”

傲参、韩嚭、韩夜一个个全都看傻了眼——这到底是什么状况?

“小小姐”小花儿躺在初尘怀里,呜呜咽咽,断断续续“你你是不是不不要我了?”

初尘抱着小花儿轻轻摇晃,拨了拨她耳边凌乱的发丝,“怎么会,我怎么会不要你?”

小花儿一下子坐起来,哭道:“可是他们说小姐要嫁人了,小姐答应过这辈子只喜欢小花儿一个人,为什么要嫁人?是不是讨厌我,厌倦我,不想要我了?”

初尘板起脸来,怒道:“是谁胡说?看我不拔了他的舌头!”又给小花儿擦擦泪,柔声道,“好了,我的心肝儿,我这辈子只爱你疼你一个人,好不好?”

傲参肉麻得起了一身疙瘩,以手覆额,羞愧得不敢抬头——这厅上怎么也没个地缝让他钻进去?韩嚭面色发青,韩夜倒看得饶有兴致。

“傲初尘!”傲参沉声一喝,终于做了他该做的事——制止这出闹剧。

初尘站起来,学着男人的样子抱拳行礼,因她一身男装,倒不觉得别扭。

将右臂摆在腰前,整个人立时挺拔了起来,倒有那么三分清俊儿郎的气质,说话也颇有底气,“父亲,我与小花儿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这辈子不会再爱其他的人,父亲若执意要拆散我们,我俩宁愿一死,生不同寝,死同穴!”

韩嚭青了脸色:渤瀛侯的女儿还有这怪癖?那还真要考虑考虑

“你”傲参手指初尘,“气”得说不出话来,偏偏旁观的韩夜不给他面子,毫不掩饰的笑出声来,傲参自觉“颜面无存”,大袖一挥,喝道:“成何体统!”

初尘冷笑,“怎么不成体统?”故意瞟向韩嚭,“难道只许男人喜欢男人,不许女人喜欢女人吗?韩将军不也深得陛下宠信吗?”

韩嚭脸色顿时由青转黑:宫里宫外颇有传言,道陛下宠信韩嚭乃因其美姿容。

“不得胡言!”傲参大喝,直想两眼一翻,晕倒算了。

韩嚭当面被指断袖,又不好辩驳,一口闷气憋在胸间,咽不下,吐不出。

傲参忙道:“将军,小女年少无知,口不择言,将军莫要记在心上。”天执右将军怎么说也是朝中重臣,若跟一个小丫头计较倒显得气量狭小,不能容人了——可韩嚭,的确不是宽宏大量之人。

“侯爷,看来我们父子来错了,”拂袖,“夜儿,我们走!”

韩夜回头望了一眼初尘,微微牵起嘴角:有趣。

“我送将军。”傲参急忙相送——他说的是“我送将军”,而不是“将军留步”,这“我送”与“留步”的差别惯于官场的韩嚭自然听得明白,心下更恼:此处不留人,他也并非厚颜之辈。于是甩开大步,不等傲参,怒气冲冲地走在前面。

初尘、小花儿扒着门框,伸长了脖子目送众人走远,嘻嘻哈哈笑做一团。

傲参送走了韩嚭韩夜,回来却见两个孩子老老实实地跪在大厅里,心下又好笑又气恼:倒是很知道“先发制人”,犯了错,惹了祸就会装乖巧做委屈,偏偏一个有爹没娘,一个无父无母,平日说句重话都得先想想她们不在世的亲人,加之又都被殷绾护得严实,当真打不得,骂不得。可这次也实在太不像话!

初尘抬眼偷看,见父亲怒气未消,面沉似水,她抿抿嘴唇,认错道:“爹,女儿知道得罪了韩将军,给爹爹惹麻烦了。”

傲参重重地呼了口气:这倒也无所谓,反正是要拒绝这桩婚事,得罪也是必然的,初尘虽闹得荒唐,却也避免了他跟韩嚭正面冲突,算是解围,只是

瞪她们一眼,傲参严肃道:“什么女人喜欢女人,都从哪里听说的?”

初尘睁大了眼睛,前倾着身子看着父亲:就问这个?爹你没气糊涂吧?

傲参被瞪得眉头一皱,拍了扶手,“我问你话呢!”

初尘吓得一个哆嗦,却又见父亲并未追究她对韩嚭的无礼,心下一宽,笑道:“书上说的啊,男人喜欢男人叫断袖,女人喜欢女人叫磨镜。”

“磨”傲参表情一僵,气道,“什么书?!”

小花儿嘴快,“茶肆里的评书。”

傲参被噎了个无话可说,心道看来平日里管得是太松,都不知道她们出去学了些什么乌七八糟的东西回来,以后可不能再那么纵着她们了。

初尘见父亲又不说话,娇声唤道:“爹爹。”

“侯爷。”小花儿嘴也颇甜。

傲参又看了一眼跪着的两人,无奈地叹了口气,见小花儿脖子上隐隐现出淤青,更不忍心责备,挥挥手,“好了,你们下去吧。”

“谢谢爹。”

“谢谢侯爷。”

初尘、小花儿规规矩矩地磕了头,安安静静地退出大厅,一出门,初尘朝小花儿挤挤眼,做了个鬼脸,两人便推推搡搡叽叽呱呱,笑闹了起来。

傲参看着两个孩子嘻笑着跑远,连摇头叹气的力气都没有了。

傲参以手抚额,忽瞧见夫人殷绾站在东面的屏风后,正待唤她,殷绾却面含不悦,拂袖而去。傲参莫名:他今天这是怎么了?女儿胡闹,夫人也不给他好脸色。赶忙起身追了过去,一径追到了两人的卧房。

殷绾进得房中,转身侧坐在床上,头别向里面,也不说话。

傲参回身将门掩了,走到床边坐下,问道:“夫人?”

殷绾怨道:“尘尘她小,不懂事,侯爷怎么也就由着她闹?”

“你是说韩夜?”傲参摇头,“他不适合。”

殷绾缓和了口气,“我并非单指韩夜,我也知道韩嚭飞扬跋扈,韩夜年少轻薄,将军府与侯府联姻更会引来陛下的猜忌和不满,可是侯爷,不能所有来提亲的都被这样吓走啊,你纵容她一次,她就会再二再三,以后谁还敢来提亲?”

傲参一听,忍不住笑道:“怎么?担心女儿嫁不出去?”双手抚上妻子的肩,“平日里可尽是你宠着惯着她,我拦都拦不住。”

“侯爷”

傲参看着殷绾,认真道:“你不是怕她没人娶,是不想让她跟花倾之在一起,是不是?”

殷绾被说中心事,低垂了眼眉,忧虑道:“倾之这孩子哪里都好,只是身世不好,他是锦都遗孤,陛下一心想斩草除根,而他也一心要报仇雪恨,尘尘若是跟了他,都不知道有没有安稳日子过。”

傲参叹了口气,站起背身道:“夫人,我知道你为女儿操心,而我何尝不是?我一直希望初尘能跟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所以才迟迟不愿阻止他们交往。”他这一生负了两个极好的女子,但愿女儿不要像青羽,更不要像殷绾,而是能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殷绾亦起身,“可花倾之”

“我知道,”傲参转身,望着殷绾,“不但是初尘,还有你,天俊,我们这个家,都不能被花倾之连累。”

“夫人,”傲参扶妻子坐下,“有件事情,我要告诉你。”

“什么?”殷绾问。

“父亲在世时曾得预言‘养鹰飏去,凤鸣其下,百羽铩尽,花开连城’。”见殷绾蹙眉,傲参续说道,“前八个字是说商晟将反,颜白凤会依附其下,如今看来,都已应验。而后八个字的意思该是商氏王朝短命,花姓将有天下。花少钧已死,花倾之是锦都唯一的后人。我并非觊觎花倾之若得天下能给傲家什么好处,只是若他果真是‘花开连城’的‘花’,我们又何必拆散他们?”

殷绾摇头,“若他不是呢?所谓谶语先言,多是将后事牵强附会上去,既然花少钧不是“花开连城”的“花”,又怎么能肯定花倾之就是?”

傲参一笑,饱含无奈。忆起花倾之离开前公然“威胁”于他,傲参知道:不得初尘,花倾之不会甘心;而初尘,若不能跟花倾之在一起,也不会开心吧。

将妻子揽在怀中,叹道:“思虑过甚,不如顺其自然吧”

鲛容轩。

初尘给小花儿上着化瘀的药膏。去罹在旁恨恨道:“知道韩夜不敢当面伤人性命,可没想到他居然下手这么重!”

初尘歉疚道:“小花儿,以后我再也不让你做这么危险的事了。”

小花儿眨眨眼,不满道:“你们就没有一个人表扬一下我的表现吗?”

初尘抿嘴而笑,轻捏她的鼻子;去罹也忍俊不禁,“不过”他疑惑道,“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初尘演技不凡,他早听倾之说过,可小花儿平日里一副乖巧模样,竟然也说谎不眨眼,骗人不脸红。

小花儿坐直了身子,炫耀道:“很简单,我就把自己当成赵青哥哥,要是赵青哥哥知道有人敢向小姐提亲,肯定不由分说,破晓伺候啊哟!”正说得兴高采烈,小花儿痛叫一声,原是初尘随手抄起卷书,敲了她一计。

三人看看彼此,同时大笑起来。

笑过之后,去罹道:“今日虽退了韩夜,但恐非长策,还要另想办法。”

初尘正色道:“这个我也想过,倒是有个办法。”

“什么?”去罹问。

初尘道:“金蝉脱壳,一石二鸟。”既能让韩夜彻底死心,也好让自己跟侯府撇清关系——她既已决心跟定倾之,就不得不早作打算,免得日后因己之故,连累父母兄长和整个渤瀛侯府。

“有这样的好办法?”去罹眼眸一亮,“怎么讲?”

初尘便将自己的计划如此这般一说,去罹听完,道:“好是好,只是侯爷跟夫人”摇摇头,“恐怕不肯答应。”

初尘咬了咬嘴唇,“我去说服他们。”

是夜。初尘让小花儿请傲参殷绾屏退众人,在厅中等候,傲参夫妇虽不知女儿又要耍什么鬼花样,但闲来无事,倒也乐得陪她。

夜色浓照,烛光微烘。如火花钿,如雪白衣,她就那样一直微笑着,缓缓的从夜幕中走来,穿过交织的烛光。跪拜,起身,微笑。

“父亲,母亲,女儿有喜欢的人了,女儿想嫁给他。”



生疑

【章九】生疑

《渤瀛方志》:渤瀛侯有女初尘,姣美聪慧,甚得喜爱。惜哉,泽深不寿,妙龄早夭。参立爱女像于龙帝祠帝像之侧。明眸少女,手奉箜篌,霞披云裳,丽荣娟娟,世人神之

瘦红居。一场秋雨过后,水澄天青,涨了几指的湖水正没过木板的边缘,人在其上,仿若凌波。雪白的衣裙如清明的秋风拂过墨色残荷,三两尾红色游鱼好似尚未凋落的红荷在湖中的倒影——黑白水墨之间笔锋一抹,平添了些许灵动活泼。初尘正拿了一根蒲草,蜻蜓点水似的轻敲湖面,闲斗鱼儿。

人入景,景如人,宜静宜动。

去罹记得他们兄弟初来渤瀛时在此山中寻马,一晚倾之浑身湿透的回家,手里正是攥着一捧舍不得人碰的蒲草,想必那时他们便是见过的吧

去罹兀自感慨,不知何时初尘已提着裙角蹦跳到他面前,摇着蒲草在他眼前晃了晃。去罹下意识向后一躲,才怃然发现自己方才想事情想得出了神。

定睛一看,初尘正笑眯眯盯着他,去罹不由打了个寒噤。

“去罹哥哥,”初尘进,“你想行已大哥和倾之吗?”

“想,想啊。”去罹退。

“那你想不想回凤都找他们?”初尘再进。

犹豫——这妮子打什么主意呢?“当然想。”去罹再退。

“那我们一起去凤都如何?”初尘三进。

去罹站定,瞪眼,不容反口,“想都别想!”

初尘仰头望了望直直地站在她面前,一堵墙似的去罹——他头顶上毫无杂质的深秋之天射下的阳光无有遮拦的耀眼——初尘眉一蹙,嘴一嘟,耍性儿地从地上抓起一把碎石,“咚咚咚咚”丢进湖里,吓得鱼儿四散,青蛙乱蹦,“咕呱咕呱”,此起彼伏,响成一片。

去罹不动声色的悄悄后退,暗中叹气:他能体会初尘的心思,只是若他将她带去前线,就等着倾之与他“兄弟反目”,“拔剑相向”吧。比心机、比功夫,去罹自认不是三弟的对手,他好不容易从战场上捡了条命回来,还不想“英年早逝”。再说,那所谓的“千里寻夫”、“千古美谈”不过都是话本罢了,还能当了真?

初尘宣泄够了,便双臂抱膝坐在地上,没精打采地把头搁在膝上,望着犹自涟漪荡漾的湖面平静了下来:那夜她对父母坦言自己喜欢倾之,为了跟他在一起,也为了不累及家人,从此世上再无傲初尘!

父亲缄默,一言不发,母亲的反应却出乎意料的平静,她只问她一句——花倾之如今人在凤都,生死未卜,如果他回不来怎么办?叹了口气,沉默片刻,一向温顺的母亲提了一个强硬的条件:若不幸花倾之死在凤都,今后她的终身大事须得全凭父母做主,由不得她说半个“不”字。

初尘答应了——以自己的妥协换得父母的妥协。可万一,她懊恼地抓着头发,心里埋怨,却又万万不敢骂一个“死”字,着实恼人。

小花儿知道初尘近来心情烦闷,喜怒不定,早识趣地躲了老远。去罹昨日钓了两条尺长鲤鱼养在缸里,说是今天炖了喝汤,她便提刀来宰。

左看右看不知从何下手,反是两条“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大鱼悠然自得,甚至神态轻蔑,时不时掀一下尾巴,拍得水面“啪啪”作响,气焰嚣张。小花儿不服,扔了菜刀,高高捋起袖子,伸了手去捞。

渤瀛侯夫妇与公子天俊到时正瞧见小花儿一只脚踮着,一条腿翘着,腰际贴着缸沿儿,半个身子斜探在水缸上方,伸了双手在水里左一下右一下的摸,摇摇晃晃,险险整个人要跌进缸里。

傲参看了直是好笑,殷绾又好笑又紧张。忽的小花儿身子一坠,就要头朝下脚朝上栽进缸里,天俊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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