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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氏孤儿-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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傲参一怔,随即笑道:“怎么突然问这个?当然没有。”

初尘靠在父亲怀里,听得到他的心脏跳漏了一拍。她挣脱父亲的怀抱,面含薄怒,质问道:“那这屋里所有女人用的东西爹爹怎么解释?”

傲参瞧着女儿煞有介事的模样,忍俊不禁,“自然是为了安排你和小花儿住在这里,特意让人重新布置的。”初尘可能有的疑问,他早就料到。

傲参伸手想再次揽过女儿,初尘却退了一步,不让他碰到。

“你骗我。”她满眼的委屈与不甘。吸了一下鼻子,初尘道:“爹爹,你不知道,在你把我和小花儿安排在这里之前,我们早就发现这个地方了,这里的摆设根本从未变过。你骗我,你想隐瞒什么?”

傲参顿时无言以对,他没想到初尘竟会找到这个地方,并且从未对他提起过。难道他苦苦隐瞒了十几年的真相就要被揭穿?不,不行。如果初尘知道了殷绾并非她的生亲,初尘情何以堪?如果初尘因为殷绾不是她的亲生母亲而疏远她,殷绾又情何以堪!

“呵,”初尘冷笑,“这里是爹爹当年藏娇的地方吧?”

“傲初尘,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傲参怒喝,却不过是色厉内荏。

初尘是被惯坏了的脾气,哪里怕他,“我当然知道!我想了很久,也想得很明白,你在外面藏了女人,你背叛了母亲!”

“你”傲参双手颤抖,重逾千斤,想要掴她的手怎么也抬不起来——他有什么立场责备女儿,难道他不是在外面藏了女人?难道他不是背叛了殷绾?

打不能打,辩无可辩,傲参只能拂袖离去。父女二人不欢而散。

渤瀛城中的富贵人家,三妻四妾,并养着连妾都排不上的歌姬舞姬并不为奇,然而全渤瀛的人都知道渤瀛侯只有一位夫人,夫妻恩爱,举案齐眉。在渤瀛女子心中谁不盼望自己能嫁一个一辈子对自己一心一意的“傲参”?

初尘自小生活在这样的“传说”中,与那些单纯的羡慕与向往不同,父母毫无瑕疵的感情不仅是她的憧憬,甚至是她生命中无法剥离的一部分。

如果这一切都是假的呢?

“咚”,一颗小石子投下,水面荡起圆晕。

初尘回头,见哥哥天俊一身宝蓝,琼林玉树般站在她身后。

天俊瞧见妹妹哭得眼睛鼻子脸颊通红,活像个熟透了的大水桃儿,又是喜爱又是怜惜,忙脱了披风给她裹上。初尘这才觉出冷来,打了个哆嗦,把披风裹紧。

天俊靠着初尘坐下,手指刮着她的眼泪,问道:“怎么,想花倾之了?”

初尘嘟了嘴,“才没有。”

“噢,”天俊佯装恍然大悟,“我知道了,你还在生爹爹的气。”

初尘“哼”了一声,扭过头去。

“我都知道了。”天俊拍拍初尘,顿了顿,平静地说,“我相信父亲,也相信父亲和母亲的感情。”

初尘回过头去,肿着眼睛,驳道:“那瘦红居呢?爹爹根本无法解释。”

天俊轻笑,“也许爹爹有难言之隐呢。”

“难言之隐?”初尘蹙眉:她也愿意相信父亲确有苦衷,可是

天俊抚着妹妹的肩,说道:“常氏末年,几方势力相互角力,天下暗流涌动,这其间不少忠心之臣,耿直之士无辜遭难,他们的家人也受到了牵连,或许父亲当年就曾收留过一个家人惨死,无路可走的忠义之后呢。牵扯到朝野纷争,甚至当权之人,父亲无法与你言明,你误会他,指责他,他怎么能不生气?况且连自己最宠爱最宝贝的女儿都不信任他,父亲该有多伤心。这些你都想过吗?”

“我”初尘望着天俊,心下羞愧。

天俊捏了妹妹的鼻尖,笑道:“你呀,我是看出来了,就是身边少了花倾之,无聊得紧,一个人胡思乱想,自己吓自己。好了?现在安心了?”

没想到刚刚哭声渐止的初尘眼泪却又涌了上来,“那我会不会不是爹娘的亲生骨肉?”她原本只是担心她是父亲和别的女人的孩子,可若那女子跟父亲没有半点关系,或许她根本就只是父母收养的某个“忠义之后”罢了。

天俊一时手足无措:这都哪里跟哪里啊?

初尘边哭边道:“那天我听娘说‘难怪尘尘喜欢海棠,原就是在海棠中生的’,我是在哪里生的,娘会不知道吗?怎么会说出这种话来?”

天俊一愣,问她道:“你确实没听错?”

“我”现下想来,倒真不确定当时是否听真切了。

天俊见初尘答不上来,便道:“你看,竟拿没有的事吓唬自己。”

“可是”初尘想到近来的梦境,不能释怀,对哥哥道,“我这几日总梦见同一个女人,她说她是我亲娘。哥哥,我会不会真的不是娘的亲生女儿?”

天俊长长叹了口气,将满心忐忑的妹妹搂在怀里,想起临来之前父亲对他的嘱咐——“我跟你母亲商量过了,这事还是瞒着初尘的好。她已起了疑心,我和你母亲不便解释,天俊,你想法子安慰安慰她吧。”——当父亲告诉他真相的时候,他心里不是没有怨,怨父亲对母亲不公,可这怨却不能发作在妹妹身上。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那梦不过是你心里的担忧罢了,你怎么可能不是娘的女儿呢?”虽仍是骨肉至亲,可连他都不愿接受同父同母了十四年的妹妹忽然变成了凤都王的女儿,他又怎么能让初尘知道真相呢?

“你知道吗?”天俊忽而笑道,“小时候我问母亲妹妹是哪里来的。”

“母亲怎么说?”初尘抬起头来,猛地抓紧了哥哥的手臂。

天俊低头看着妹妹的手,有些心痛。“母亲说是桃树底下捡的。”他道。

初尘立时皱了脸,眼泪就要挤下来,仿佛在说:我就知道我不是母亲亲生的。

天俊笑笑,续说道:“我又问母亲,我是哪里来的。”

初尘睁大了眼睛看着天俊,天俊大笑,“母亲说我也是。”

初尘终于破涕为笑,问道:“那后来呢?”

“后来?”天俊愤然道,“后来就是十岁以前,我常常想到桃树底下捡个弟弟妹妹回来,结果别说是弟弟妹妹,除了桃子,我连个梨子都没捡到过!”

初尘被天俊逗得哈哈大笑,眼泪都滚了出来,使坏地扑进哥哥怀里,揪了他的衣襟拭眼泪。天俊无暇心疼自己的衣裳,只长长松了口气——幸不辱命。

“对了,凤都有消息了吗?”用哥哥的衣裳“蹭”干眼泪的初尘仰起头来。

看着妹妹那张貌似乖巧无邪的脸,天俊面部僵了一僵,又想起临来前父亲的话——“南征大军被困凤脊山南的事也先不要告诉她”——一面腹诽自家老父老奸巨猾、推卸责任,一面哀叹不已:他不过想做个好哥哥,就那么难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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娆媓的诅咒

【章十一】焱部

是他。

多穆盯着倾之的眼睛,心中暗道:不会错,那样澄澈如高秋之天,冷傲如凌世之神,手起刀落不是杀人如麻的狰狞,而是生杀予夺的从容——神明一样的眼睛,他这辈子没有见过第二双。

是他?

纳木索皱起眉头,实在无法将面前尚且矮他半头,且形容枯瘦、面带病色的少年与战场上驾长风,转乾坤,所向披靡的白衣战将联系在一起。

“是他!就是他!”

多穆身旁的男孩子指着倾之兴奋道。

“阿来!”多穆出声阻止了喜形于色的男孩儿,他架起两臂,端正坐好,开口道:“战场上,我们是敌人,但我们敬重勇敢而强大的敌人,可这里不是战场,你为什么还要伤害我的族人?”

“族长,不是”阿来急着上前解释,却被身旁的白衣人拉住了胳膊。白衣人对他摇摇头——在部落里,没有任何人不畏惧祭司白姜那张永远不会有表情的银色面具,阿来只是个孩子,他缩回身去,口中喃喃,“是,大祭司”

“战场上的事,我可以不计较,但你伤害无辜的孩子,不可饶恕!”

倾之只瞥了多穆一眼,对他的恫吓充耳不闻,又转头去看那个叫阿来的孩子——有些面熟

数日前,倾之与三五同袍在山中寻路,正值雨后,土壤松动,他一脚踏下,正踩到濒临崩溃的崖体,霎时山崩地裂般脚下失了着落,整个人向崖下张去。

瞬间天地昏暗,耳畔隆鸣,还伴着撕心裂肺的呼喊——“三弟!”——那是拽裂了他衣袖的行已。

再醒来时,星辰满天。

倾之试着活动身体,虽受伤多处,所幸都不致命。他挣扎着坐起来,环顾四周,依然是山高树茂,谷幽林深,不知身在何处。夜行野兽的呼嚎冲破密林的屏障,直达高天,搅动一池深蓝——涡旋,仿佛要将人吸了进去。

倾之撕了本已褴褛不堪的衣服包扎伤口,抓起破晓,拔出两寸,月映寒华。

后悔昔日的决定为时已晚,反思决策的失误却嫌尚早,他现在唯一的念头只有求生——山中野兽众多,毒蛇潜伏,落了单便是凶多吉少,可他血仇未报,如此死了,实不心甘,也无颜面去见爹娘兄长。

上苍怜悯,天不亡花氏,几日跋涉之后,倾之来到一处山谷,谷中有一平坝,爬上坝子,土地平旷,田畦纵横,农人耕种其上,山歌嘹亮,其乐融融。

倾之伤口未得及时处理,又几日食不果腹,已是目眩耳昏,浑身乏力,可他头脑却还清醒——不是幻象,难道是他误打误撞闯入了焱部的领地?

天阴沉沉将要下雨的样子,空气中弥漫着雷雨将至的紧张。

“轰隆隆”天边电闪雷鸣,暴雨将至。

田里一人高举着锄头,倾之脑中瞬间划过一道厉电,“轰”的炸开——不好,他暗叫一声,拖着踉跄的步伐扑向那人,大喊:“危险!”抢了锄头,挥力抛出。

“轰!”动天彻地一声雷响,两人双双昏倒在地。

周围耕种的人见此情景,惊得目瞪口呆,不知是谁先惊慌的喊了出来——“诅咒,诅咒,娆煌的诅咒!”余者如雷轰顶,纷纷跪地,高举手臂,仰天长呼,磕头至地,“娆祖饶命”,“娆祖保佑”

“轰隆隆”雷声不止,天威庄重,神威肃穆。

夹杂着雷声,倾之隐隐约约听到了些字眼——“娆煌”,“诅咒”

被救的那人正是阿来。

倾之此时将前前后后串联了起来——他与众人失散后,误入焱部领地,适逢雨天,电闪雷鸣,他救了一人,自己也受伤晕倒,被人抬回了焱部大寨。寨中有人认出了他在左都麾下效力,多穆便绑了他来质问。白衣人,阿来口中的大祭司,提起过“娆煌的诅咒”,而他隐约记得雷击之后也听到了诚惶诚恐的声音,喊着“娆煌”、“诅咒”之类的字眼,难道说,娆煌的诅咒指的便是雷击?

想到这里,倾之暗下决定赌上一把,对多穆道:“我不是伤人,而是救人。”

“胡说!”纳木索怒喝。战场上,他不敌倾之,吃过大亏,自是一心认定了倾之不是好人,岂肯轻易放过他?

倾之瞥了一眼怒目凶相的纳木索,淡定,微笑,“若不是我,”看向阿来,“他早就死在娆煌的诅咒之下。”

“娆煌的诅咒!”在场之人无不惊愕——一个外乡人,如何知晓娆煌的诅咒?

首先反应过来的是祭司白姜,“你怎么会知道娆煌,知道娆煌的诅咒?”

倾之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心下腹诽:还不是你告诉我的?然而,他虽不知白衣人身份,也不知她有何企图,但有一点可以确定——她是目前唯一可助他一臂之力的人,即便白衣人有何阴谋,也要先救了他再说。

白衣人说他该知道娆煌是谁,而他只知道一个娆煌。

倾之身为花氏后人,从小便对与祖辈的丰功伟绩交集颇多的烨滥故事耳熟能详,可他从前只知王妃娆煌身死大泱川,而听白姜及焱族人的口气,恐怕事实与记载相左。况他幼年时,曾读史书,言有烨滥后人寻仇,见花氏祖先将锦都治理得百废俱兴,富庶安宁,从此隐居山林,不复出。然而又有史载,烨滥末代,王族凋零,烨滥王并无手足兄弟,而他死时也无儿女,唯一怀有身孕的王妃又死在了逃亡的路上,那何来烨滥后人之说?他曾问过先生,先生亦不能解答,只说史书的记载“其巧乎,其神乎,其左乎,可知之,而不可尽知之。”如今想来,倾之倒有了另一种解释——传言死在大泱川的烨滥王妃逃过一劫,越过凤脊山,来到了焱部

倾之看了白姜一眼,道:“娆煌本不是焱部人,而是古烨滥人氏,且贵为王妃。四百年前花氏攻打烨滥,逼死了烨滥王,王妃南逃,至焱部。”

白姜心下点头,道这花氏子孙果然不辱先祖。换言之,若花倾之连娆煌都不知道,在她白姜心中无非是个数典忘祖的不肖子孙,还能指望他对付商晟?

倾之见众人没有出言反驳,便将心放宽,看来他此次不但是误打误撞入了焱部,还巧之又巧的知悉了一断鲜为人知的秘密。

“那娆煌的诅咒呢?你知道多少?”多穆沉默半晌,终于开口。

“雷击。”言简意赅。

多穆浓眉倒竖,虎眼圆睁,右手手掌握成了拳,“说下去!”

倾之见状,心下便有了底:他见过坝子周围的地形,知道所谓雷击并非天谴,而是地势所致,只不知道这与娆煌何关,为什么焱部人要称之为“娆煌的诅咒”。

倾之手握了足够讨价还价的价码,便道:“我家乡锦都,也就是古烨滥城,从小听说过很多关于娆煌的传说和故事,且我略懂些通神之术,若族长信任,我愿为您解疑排忧。不过”

多穆正被吊足了胃口,不由皱了眉,“不过如何?”

倾之微笑,“若我为族长解了诅咒之谜,族长如何谢我?”

纳木索低声唾道:“在我们手上,还敢提条件!”

多穆盯着倾之,忽而大笑,慷慨道:“你放心,第一,我不杀你,第二,你愿留则留,我待你如宾,愿走则走,我遣人做向导送你出山。”

倾之摇头,“不够!”

纳木索喝道:“你还想怎样?”

倾之不理会纳木索的叫嚷,只对多穆道:“我要族长派遣向导将失道的虎贲军全部送过凤脊山。”

“这”多穆凝眉,帮助强敌无异于与己为敌,万一他们反咬一口

多穆的顾虑倾之心中有数,便道:“虎贲军损兵折将,元气大伤,如今已不是族长的对手,况且如果族长答应,在下可劝服主帅,与焱部再结‘曼佗之盟’,但有商氏一日,我不过山南,汝不过山北,永为盟好,互不相侵。”

多穆捏着下巴,食指捋着颌下短髭:他虽利用地形困住了北来的军队,但七嵕关一败也让他知道北方的军队兵强马壮,士勇将广,且又屡出奇兵,战阵熟练,而军粮军资,战备给养,双方更不可比。他当初起兵是为了破解娆煌的诅咒——因为大祭司说“只有让娆煌焚身的火光重燃大地,焱部才能从神的惩罚中解脱”,如果无需征战便能摆脱诅咒,他也确无并吞商氏之心——他打下过凤脊山北的城池,见过那里人的生活,他知道,那不是他和他的族人想要的。能再结盟约当然最好,但他能相信面前的少年有足够的能力左右主帅的决策吗?

多穆正犹豫不决,纳木索沉不住气,大声道:“他们北方人最是狡猾,骗我们粮草被烧在先,烧我们粮草在后,族长,不能相信他们!”

纳木索的话引来不少附议,多穆更加为难。

倾之一笑,“兵不厌诈,怎么能以战之道论邦之道,焱部与凤都缔盟四百年,凤都可有失信?凤都颜氏可以信守承诺,商氏一样可以做到。”见多穆仍不能决策,倾之又道:“族长若不信我,干脆也不要信我能解诅咒之谜!”

多穆拍案起身,“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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