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尖上的华尔兹-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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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浴池。
　　肌肤雪白的女子，宛若一片飘远的雪。凌睿的眼睛闪着复杂的笑意，静静的看着她穿好衣服。
　　“喔，我身上也有这些印记？”凌睿啧啧一叹。俞瑜回头瞧她，赶紧避开她直视她的目光，玩味的笑意。
　　“爱情的证据，不可否认的。”
　　水声流动，凌睿离开池子，来到她身后，环住她的腰身。俞瑜心中一动，暗暗叹气，拿起她的衣服，嘴角含着一丝无奈，“大人，请穿衣。”
　　凌睿笑了，捏着她拿衣服的手，放在唇边亲吻，“以后天天如此，你就习惯了。”
　　以后，是多久？对于未来，身处乱世里的人又有多少信心呢？何况，战争的阴霾越来越浓重，压得人透不过气来，何处才是朗朗晴空？
　　回去的路上，凌睿点了根烟，并不急着开车。
　　“你今天心事重重，能告诉我吗？”俞瑜忍不住问，越来越觉得，她对她的好奇多于利用。
　　凌睿看着指尖的烟蒂已被冷风吹灭。手指一弹，半截烟砸入雪地。“你说，我该用什么借口替你遮掩呢？”
　　俞瑜一惊，原来她是为了四方茶楼的事焦虑。
　　“小明没有证据，何须遮掩？”
　　凌睿冷笑：“瑜，你是天真，还是固执呢。四方茶楼的事已经上报司令部，许之博脱不了干系，何况你呢？夏之墨是上海地下党的首脑，你们来往密切，还需要证据吗？”
　　“之博？他有什么问题，他是你们的人。”俞瑜淡淡的看着她，心里紧张。
　　“日本曾发生过间谍案，那些间谍都是位高权重，决定政局的大人物。又怎样呢？间谍案被破获后，被枪毙的都是将军级高官。所以，只要损害大日本帝国的利益，无一例外，严惩不贷。”
　　俞瑜迟疑了片刻，淡淡地说道：“就因为路过茶楼，就引火烧身了么。”
　　凌睿看了看她，摇头一笑，“你糊弄我就行了，别试想着去糊弄小明那个家伙。”发动汽车，轰鸣的马达声盖住她的声音，“许之博是贺文重的内侄，暂时不会动他的。希望他安分点，别露出破绽吧。”
　　看着她的面孔渐渐凝重，俞瑜开始怀疑，凌睿是真心帮她呢，还是故意试探，或者也是一种游戏？
　　如果只是一场游戏，她又充当了什么角色？小明智秀是明棋，她是不是日本人的暗棋呢？如果是，她的目的就很明朗，接近她，利用她，挖出潜伏在日本高层的‘池中鱼’先生。
　　“你在想什么？”
　　凌睿的眼睛很温柔，不知几时，将自己脖子上的围巾解了下来，为俞瑜围上。
　　俞瑜也笑了笑：“我到家了。”
　　凌睿眨了眨眼，“按说我该好好尊敬俞先生的，嗯，也该叫声大伯嘛。”
　　“敢。”俞瑜吓了一跳。被她的调皮弄得很紧张，她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凌睿得意一笑，看了看紧闭的大门，“算啦，我就不进去了，免得吓坏俞先生。你伯父对我们很排斥的，尽管他很小心。”
　　俞瑜内心咯噔了下，凌睿居然是这么看伯父的。“哦，伯父一辈子谨小慎微，处事低调。对于日本军人的傲慢骄横，自然惶恐。虽然凌大小姐也不是真的日本人。”这句话有双关意味，似乎是嘲笑，又像是提醒。
　　凌睿仿佛不在意，挑了挑眉，“天冷，进去吧。”
　　下了车，俞瑜抬眼，似乎有点犹豫。“苗作浦的人不会罢休，你……”
　　凌睿笑道：“呀，你这是关心我吧。”眸子笑意大增，见俞瑜不客气的转身，叫道“这两天，如果我没出事，一定来请你去参加新年舞会。”
　　嗯？出事？俞瑜吃惊，她什么意思？难道她预见到将要发生的事么。是谁要害她呢？她想知道答案。但汽车已经调头离去，空气里弥漫着刺鼻的尾气。
　　一个刹车，叫巷口两个便衣吓了一跳，见车内坐着一个戴墨镜的女子，赶紧躬身敬礼：“松尾小姐！”
　　“有什么发现吗？”凌睿冷冷的问。
　　“报告松尾小姐：并无异常。”一个胆子大的便衣回答。
　　凌睿沉声道：“盯紧点，发现异常立即汇报。”
　　便衣是小明派来的，只是为了监视俞瑜？按小明一贯的作风，如果为了抓捕俞瑜，早就绕过她，上报给司令部了。或者已经上报给司令部，但没有任何动静，松尾也没有过问这件事。上面对延安的人比对重庆间谍更重视，一旦发现目标根本不会手软，抓不抓人由不得凌睿。当然，如果说是放长线钓大鱼，暂时不动俞瑜倒也合理。可是，凌睿有种直觉，小明的目标不仅仅是延安地下党，更可能针对她。
　　他到底有什么企图？凌睿哼了声，是该出手收拾这个阴冷无常的家伙了。

　　第　27　章

　　俞瑜没想到许之博会在家里等她，“之博，你不该冒险。”便衣正监视这里，许之博贸然前来，当然不妥。
　　“我是你的男朋友，不来往倒显得不合情理。”许之博的镜片闪着笑，儒雅的风度。
　　俞瑜有点尴尬，为他倒了杯茶，问道：“凌雪怀，是你引见的同志？”
　　“雪怀是凌孝儒老先生的孙子，一年前参加爱国共进社，是个进步青年。这次上级派他到上海工作，是看重他的背景，开展工作也方便。”许之博似乎知道俞瑜的担忧，笑道：“凌孝儒可是前清的秀才，江南雅士。更重要的是，凌老可是李士群的舅公，有这层关系，我们的工作就顺利得多。”
　　事已至此，俞瑜也没理由反对上级的指令。
　　“什么时候见面？”
　　“雪怀的表面身份是贺司令的参谋。我会安排你们见面。”
　　谈完工作，许之博观察到俞瑜的神态有些不同，想了想才说：“老夏牺牲了，我们针对日军‘幽灵计划’的工作，也没什么进展。让你接近松尾凌睿，实在过于冒险。我建议：在上级下达指示之前，尽量避免接触。”
　　俞瑜眼帘一抬，有些不解：“这是你个人的决定？”
　　许之博郑重的看着她，“俞瑜，松尾凌睿阴险狠毒，狡猾善变，诡计多端，我们很多同志死在她手里。这笔账，我们迟早要跟她清算。但不是现在。”他有点担心，更有种不安。
　　看了看他，俞瑜柳眉微牵，正色道：“之博，你是不是听说了什么？”
　　许之博也打量着她，镜片掩不住疑虑的目光：“你这么做，牺牲太大了。”
　　俞瑜脸色一变，咬紧牙关，半天才说道：“之博，既然上级没有下达最新指示，我还是按照老夏制定的计划去做，弄清楚‘幽灵计划’的真相，才对得起老夏。”
　　许之博默然良久，叹道：“这件事，我会跟上级反映。贺文重的兵团战败，特高科到处抓人，你要小心。”
　　很快，俞瑜得知一个重要的信息，贺文重在对苏区的扫荡中吃了败仗，原因就是事先有人泄密，将作战计划泄露了，整个兵团损失惨重，几乎全军覆灭。对于情绪高涨的日伪政客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
　　而接触到作战计划的军官们都有嫌疑。特高科和76号连夜审查，排除，锁定了几个目标。这几名军官受不了严刑逼供，只有招供。小明智秀觉得这几个嫌疑人并非真正的地下党，而是受不了酷刑认罪的替死鬼。当然，这不重要，即使是假的，也要假戏真做。
　　全部枪毙。
　　从司令部回来，凌睿看到山崎微驼的背影，笑道：“这么晚了，山崎君有何指教？”
　　山崎慌忙躬身：“松尾小姐。我等你半天了。”
　　“哦，山崎君有重要的事情吗？”凌睿看了看他，走进寓所。山崎看看周围，全副武装的士兵保卫着这栋小楼，刺客没有可趁之机。
　　“山崎君是不是觉得有人要对我不利？”凌睿觉得山崎有点怪异。上次柠妮挟持他抢夺药品的事件，他一直讳莫如深，或者，这件事另有蹊跷。
　　山崎很紧张，一进屋子，立刻抓了张纸写道：“你被监视了！”
　　凌睿很淡定，挑眉看了他写的字，“你来这里，那个人当然知道，所以，山崎君真有什么机密的事情，也瞒不过那个人的眼睛。”
　　她一直就没信任过山崎，因为她感觉自己的一举一动已经被人掌控，幕后黑手设计了一个圈套让她钻进去，然后玩弄一场猫捉老鼠的游戏。
　　“凌睿君，”山崎颓然坐在沙发上，十指揪着自己的头发，“小明智秀已经怀疑到试验品的身份，他拿着那个女人的照片给我指认，我……我无奈之下……承认了！”
　　凌睿眉间一紧，心跳加速，“什么？谁的照片？”
　　山崎还陷在自责中，喘着粗气，“希望凌睿君原谅我的怯懦，我不配做哲也教授的学生，不配做个勇士，在屠刀面前，失去了做人的尊严……”
　　凌睿没工夫听他啰嗦，冷喝：“滚出去！”
　　她怀疑山崎的到来也是设计好的一环。幕后黑手是想看她的反应，或者表演。山崎见凌睿发火，赶紧说道：“凌睿君，不是你想的那样。我的真诚，你迟早会清楚的。”他悻悻而去，他明白此时根本无法让凌睿相信他，只要进过特高科的人，就会变成失去躯壳的无脊椎动物，已经没有人格可言。
　　直子的到来让凌睿颇为意外，　“科长，我准备了一些点心，请品尝。”
　　凌睿缓和了心情，接过直子捧着的食盒，打开一看，“啊，寿司，鱼卷，虾包，好精致啊！”拎了个寿司放进嘴里吃了，赞赏道：“真好吃，除了妈妈，就属直子做的味道最好啊。”
　　“科长喜欢，我天天为您做。”直子被称赞，羞答答的低下头。
　　凌睿连续吃了好几个，“嗯，鱼肉是我最爱的美食，直子真是善解人意的女人呢！”
　　见她夸张的吃着，直子忍不住笑出了声，“科长，你是故意逗人家高兴的吧，以前就没见你这么喜欢。”羞口一撇，含着娇嗔。
　　凌睿眯着的眼睛闪着令人着迷的光芒，“喔，小小的直子真会报复人呢。好，是我怠慢直子，对不起啊。”　她又喝了口花茶，甘之若饴。
　　“直子的茶艺更是了不得了，这是茶吗？是醉人的美酒呢，都把人吃醉了。”她抚着额头，真的醉意难忍，心里不禁犯疑，直子想干什么。渐渐地，她更醉了，已经睁不开眼：“直子自便吧，我好困倦……”
　　不知过了多久，直子温柔的目光一动，叹道：“科长，别怪我。我，我不想这么做的，是无可奈何。我会很轻很轻的……”
　　伸手扒开她的衣领，惊恐的瞪着她的脖子。而后，脸色发紫，只见凌睿的身上布满一朵朵尚未褪却的花瓣，作为一个成熟的女人，她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憎恨让她泯灭了心底的爱意，迅速的从食盒底下拿出一支针管。翻过凌睿的身子，掀开她的衣服，露出线条完美的背部。
　　细长的针管就要刺入凌睿的脊椎，忽然，啪的一声，灯灭了。
　　一阵阴风刺入，寒意逼人。直子惊恐的掏出手枪，四处张望，全身的毛孔也竖了起来。
　　“是谁指使你的？”身后突然响起一个寒冷的声音。
　　直子还想顽抗，手枪已被打掉，锋利的东西抵在她的咽喉，“说，谁指使你？”
　　听见自己血流的声音，直子吓得没了魂儿，喉咙几乎发不出声来，“是，是小明君。”
　　眼前一黑，直子被打晕。
　　凌睿却睁开眼睛，无奈的摇摇头，“你也心急了点，事情没这么简单的。”
　　暗影中，柠妮的脸色碧绿诡异，轮廓更加鲜明，宛若精雕玉琢过的维纳斯女神，变异的身体细长单薄，十指暴涨双倍，虽然令人惊恐，却不仅不丑陋，而是拥有非常完美的指骨。不过，指尖宛若锋利的兵器，透着凌厉的杀气。
　　“你觉得，不是小明的杰作？”
　　“当然不是，”凌睿整了下衣服，“小明没这个胆子，而且，也没这种药品。”打开灯，她看着针管里的药品，淡蓝色试剂。“如果我猜的不错，这就是抗异变的新配方，他们想拿我做实验。”
　　柠妮一喜，抓过试管，道：“那不好么，以后由他们供应药品，我就不用喝你的血了。”
　　“慢着，”凌睿赶紧阻止，夺过试管，翻她一眼，“要是这么容易，何必拿我做实验？还纵容你杀人？”
　　见柠妮还在笑，她纳闷道：“据说你这个试验品是最完美的，智商和力量非凡，可我怎么觉得不是这样呢，似乎美中不足吧。”
　　“你是说，我很笨？”柠妮碧色眸子闪着怒意。
　　凌睿绝对没有打击一个异类的嗜好，清清嗓子，说道：“这种药也是他们刚刚研究的试验品，还不知道效果，或者说效果很差，很失败。他们无计可施就想到我了吧，想在我身上注射，让你吸食。我们究竟有什么反应，这就是他们要的结果。一当成功，我们就失去利用价值了。”
　　“然后，他们开始大批量的生产试验品，投入战争，达到称霸世界的目的。”柠妮的笑容冷，也有些发苦。
　　凌睿没有答话，她现在可没必要为这个世界担心。如果她死了，这种担心根本是多余。
　　“那你觉得，你养父知道这个计划吗？”柠妮忽然心思一动，看着昏迷不醒的直子，“会不会是松尾刚正派来的？”
　　凌睿苦笑一声，望了眼窗外的冷月，“谁知道？”又回过头来，眼睛里闪着亮晶晶的光，叹息：“即使你无心吃这顿饭，我也要无偿赠送。”伸出了胳膊，“只是，别咬脖子。”
　　“为何？”
　　“不雅嘛。”
　　晨光微露，柠妮看着有点虚脱的凌睿，“你觉得，她爱你吗？”
　　冷不防，听到这句话。凌睿微微苦笑，“你是说，她在利用我？”
　　“原来你知道呀，我说呢，特高科鼎鼎大名的凌睿怎会轻易的被爱情俘虏呢，何况，还是一个来自延安的女特务。”柠妮冷嘲。
　　对她的讥讽，凌睿愠道：“敌我之间，立场不同而已。你们是一样的人。”
　　“还为她辩护呢，凌睿？”柠妮渐渐恢复了常态，脸色也好看许多，笑道：“共产主义者是不讲情面的，他们的目的只有一个，消灭一切敌对势力。你，我都是他们的敌人。现在不杀你，只是还会利用到你罢了。”
　　“那你呢，幽灵小姐？我们之间除了共存关系，还有没有别的？”凌睿玩味的笑着，眼睛却没有几分笑意。
　　柠妮也没回避，碧幽的目光在她脸上逡巡，红唇一分，“你说呢，凌睿？”
　　凌睿挑挑眉，深沉一笑：“我可是刺杀名单上的二号人物，悬赏令明码标价，也有好几千大洋吧。多少人要我这颗人头，呵！就不知道我在延安那边值多少钱？”
　　她故作深沉，眼波含着自嘲，口气却苦涩无奈。
　　“你错了，延安不讲钱的。他们信仰的东西很伟大，也很虚无。”柠妮伸出修长的手指点了下她的额头，“也就是说，美丽的俞小姐若是杀你，不需要半分酬劳。她只需要一个命令。”
　　迷人的眼睛一眨，凌睿笑道：“你是想说，俞瑜根本不会动情，随时都可以结果我。是吧？”
　　“你心里最清楚。”柠妮用自己修长的手指把玩着她的一络发丝。“如果松尾刚正真是幕后黑手，你打算怎么做？”
　　凌睿看着手腕上的血痂，缓缓叹了口气，很疲惫。

　　第　28　章

　　直子一醒过来，就看到坐在沙发上的凌睿正冷冷的看着她，也顾不得后脑痛，跪伏在地，“科长，我……我……非常对不起！”
　　凌睿起身倒了杯水，递给她，“说吧，这种试剂是谁给你的？”眼神是冰冷的，叫人心颤。
　　直子低着头，捏着衣角的手不住的发抖，尽管害怕还是很坚决的拒绝：“科长，请您别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