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尖上的华尔兹-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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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不交出来，你也看不到我的‘后悔’。”黑洞洞的枪口顶在小明的眼珠子上。
　　就在她将要扳机扣动的一刹那，小明笑了，“凌睿，这是一场生死博弈，你这么做，说明你已经败了。”
　　“感谢你的忠告，”凌睿拿过他手里的解药，冷笑，“没到最后，谁知道？”

　　第　33　章

　　今年的春天来得迟，白天冬雪消融，夜里格外寒冷。
　　俞瑜端了盆热水，用绵软的毛巾轻轻擦拭柠妮的脸，拂去遮蔽脸庞的发丝，露出一张暗色的，美艳的脸。这是明显中毒的症状。可精密雕琢般的五官，不似凡人，无论哪一种美妙的词汇也不足以表达这张面孔的精美。俞瑜很怀疑，在这具美丽曼妙的身躯里，如何隐藏那个可怕的幽灵？但是，她看到一双突出的手骨，十指修长有力，暗黑的指尖锋利如刀。这绝对不是凡人该有的手骨。而且，细细观察后，和脑海里那个幽灵的气质是非常类似的。
　　日本人秘密研制的‘武器’就在眼前，如果把这个消息汇报给上级，会发生什么结果？上海的地工组织里，她只和之博联系，至于那个雪怀，太稚嫩了。要不要把这个情况告知之博？她犹豫了一下，心里有些不安。外面的雨丝断断续续，她的心情也跟着惴惴不安。
　　凌睿去找小明智秀要解药，无异于虎口拔牙。她会用什么法子制服那个阴冷残忍的男人，会不会有危险？黎明前的黑暗最重，浓雾笼罩天地，俞瑜忐忑不安的走到门外，祈盼黎明，却害怕时间流逝，如果天亮之前凌睿还没有回来，只有一个可能，她出事了。
　　“凌睿……”
　　俞瑜转身，看见柠妮犹在梦魇，紧张，急迫的，一遍一遍的喊着那个名字，细长的十指在床板上抠出一道道划痕，入木三分，触目惊心。
　　她走上去，按着她的手，“很快就会回来了，很快。”一边用微凉的毛巾敷在她的额头上。
　　迷茫的世界，恐怖的梦魇，有一种干净轻柔的声音抚慰着限于惊骇中的柠妮，“别怕，没事了，没事了。”
　　沉重的眼帘终于挑开一条线，一张清秀的面庞。
　　“你？我在哪里？”柠妮想起身，下意识里，她怕自己的样子暴露人前。尽管，她已经恢复正常。稍稍一动，腹部包扎的纱布印染一片。
　　“别动，你伤的很重。”俞瑜劝止。
　　“她去了哪里？”柠妮尽管昏迷，还有模糊的意识，是凌睿救她的。耳边还回荡着她的声音，对一个受伤极重的幽灵还忍心责怪，一边输血，一边揶揄，怨念，心肠真狠啊。只是，这个世界，她只能信任她，也只愿相信她。而此刻，她竟然把她留在俞瑜这里。一阵气苦，只要眼前这个女子有半点不善，又是一桩血案。
　　俞瑜低声道：“放心，她不会有事。”她看出她眼里的敌意，还是尽力安慰她。虽是这么说，她越来越担心了，半夜过去，晨光在雨雾中推迟，墙壁上的大摆钟已经指向凌晨四点。凌睿没有回来。
　　“凌睿去找小明智秀的？”柠妮气若游丝，一把抓住俞瑜的手，“那么危险……”凌睿把她留在这里，也是相对安全的选择。她不喜欢那边的人，应该和曾经的身份立场有关。没想到都这么久了，早就脱离的身份，还这么深刻的留在意识里。
　　俞瑜本来就不安，见柠妮这么说，更是紧张起来，紧紧攥着的手指发白，安慰着柠妮，更像是安慰自己，温柔的声音拥有安抚一切的力量，“相信她，她应该回来了。”
　　柠妮缓缓松开了手，闭起双目。
　　俞瑜很想知道柠妮的真正身份，不过从蛛丝马迹里，她有种感觉，柠妮对她充满敌意。想起两次遇袭，因为凌睿在场，才得以活命。难道她和凌睿只是食物链的关系？如果真如凌睿所说，她本来是军统特务，那么，她对她的敌意就可以理解了。
　　她在观察她。对方妖娆的眼眸生出一丝冷意，“俞小姐在想什么？”
　　俞瑜微微一笑，“想，柠妮小姐在想的事情。”心照不宣，柠妮也笑了，笑得很玩味，“凌睿把我放这里，她很信任你。希望俞小姐别辜负了她的信任。”
　　言下之意，俞瑜如何不明白呢。见她嘴唇发白，俞瑜起身倒了杯水，“你失血过度，先喝点水。”柠妮淡漠的看了她一眼，“不必了。”
　　细雨渐止，大雨跟至。一阵强烈的敲门声突然响起。
　　凌睿奔进来的时候，全身湿透，水珠从发梢抖落。
　　“怎么这么久？”俞瑜没听到汽车马达的声音，原来是汽车没油了，她是一路跑回来的。凌睿奔进屋里，忘了喘息，急促的说道，“解药，解药。”也顾不得满身雨水，一股劲的跑到床前，将瓶子打开给柠妮喂药。柠妮微微睁开眼睛，淡绿的眼眸浮现一丝丝涟漪。
　　几滴黑色药水滴入口中，苦涩，叫人呕吐的感觉，柠妮咽下药水，猛地咳嗽，凌睿接过俞瑜递来的水杯，扶着柠妮喝了下去。
　　“好点没有？啊？”凌睿紧盯着她的脸，观察细微的变化。
　　柠妮微微侧过头，却是看着俞瑜，“多谢了，俞小姐。”故意叫某人难堪。此时，她忽然觉得自己是多余的存在。心底的纠结痛不可言，淡若春风的笑容叫人心疼。
　　“我没做什么。”俞瑜笑了下，将干净的毛巾递给凌睿，“你受伤了。”眼眸落在她的耳畔，有几道血痕。凌睿摸了下脖子，哦，小明伤了自己，竟然没发觉。俞瑜低头将一块胶布贴在她伤口，“也不小心点，叫人担心。”
　　眉目来往，掩不住的柔情。柠妮闭上眼睛，强撑着的那一丝清醒渐渐散去。
　　凌睿正盘算着下一步该怎么办，并没有留意柠妮的表情，“没事，小明不敢乱来。”起身看了看外面，“我刚才回来的时候看见俞先生了，这件事还是避开他为好。”
　　“我大伯昨天早上去的苏州，这么急赶回来？”俞瑜有点意外。
　　“关键是，和他一起来的还有一个日本人，司令部的小野参谋。”凌睿很担心的看着柠妮。
　　俞瑜问道：“那，有没有安全的地方？”
　　“先离开再说。”凌睿一把抱起柠妮朝外面走，对俞瑜说道：“把所有痕迹弄干净，所有的痕迹，快。”急迫的眼神再次强调。
　　军人的嗅觉比狗还灵敏，家里只要露出一点蛛丝马迹，也瞒不过小野的眼睛。凌睿当然相信俞瑜的细心，如此强调并非不信任，而是担心连累她。俞瑜答应着，又说：“你带她去哪里？”
　　凌睿摇摇头，“不管了，再找地方吧。”说着，给以俞瑜一个温柔的眼神，笑得眼眸，化去一半危险的气氛，“放心，我安置好了就来找你。”
　　看着她匆匆离去的背影，俞瑜只有片刻的思考，转身去掩盖一切可疑的痕迹。
　　俞先生到家的时候，出于礼貌，他邀请老朋友小野觉夫喝杯茶再走。原来俞先生是陪同小野去苏州一家古玩店买一件宝器送给松尾祝寿。为了赶时间，连夜赶回。
　　屋子里有消毒水的味道，大冷天里，很奇怪。
　　小野留着两撇胡子，面容清瘦，戴着一副金丝眼镜。他一跨进屋子，精明的目光扫视着俞先生的家，鹰鼻猛地嗅了下，“俞先生的家里比医院还洁净，这种气味，很像医院的味道。”
　　“呵呵，小野阁下说笑了，”俞先生哈腰赔笑，“侄女素爱干净，雨天霉味重，混浊，消毒，消毒。”
　　他也很奇怪，俞瑜很少弄这些刺鼻的药水。
　　俞瑜把一切收拾妥帖后，为了掩盖屋子里的血腥味，不得不洒上一些消毒水。
　　俞先生见小野朝里屋走去，笑道：“眼看司令官阁下的寿辰就要到了，最近为了贯彻教育部关于中日联合教育的事情，侄女很忙碌。还担心能不能抽空去司令官的寿宴呢。”
　　小野已经跨进里屋，“令侄女……俞小姐？”
　　“在下只有一个侄女，上海大学的老师。上次舞会上，见过阁下的。“俞先生笑容更浓。
　　小野沉吟了片刻，恍然大悟：“噢，我想起来了，俞小姐就是和司令官阁下跳舞的那位小姐。当时司令官对小姐非常的赞许呀！”掀起的竹帘子又放了下来，“我冒失了，小姐的闺房，不可冒犯啊！”
　　又环视一遍，笑道：“改天再来拜访先生，顺便品尝先生珍藏的好茶，告辞了。”
　　俞先生急忙打拱：“恭送参谋官阁下。”
　　小野哈哈大笑，掏了几张钞票，“这是先生代付古玩的钱，剩下的部分，我改日奉上。”
　　俞先生双手推还：“为阁下效劳是在下的荣幸。请阁下千万不要客气。”真诚的笑容，卑微的态度，仿佛对着一尊大神膜拜。
　　小野笑了起来，拍拍俞先生的肩膀，翘起大拇指，“先生是个大大的好人，觉夫与您相交，很是幸运。”
　　“抬举了，在下是阁下的朋友，是帝国的良民。松尾大佐的寿辰，在下自当敬献一点心意。”
　　小野满意的笑着，“我会在司令官面前说明先生的忠诚。告辞。”
　　俞先生送走这尊大神后，风吹干额头的冷汗，还是习惯性的拿衣袖抹了。
　　“瑜儿，怎么回事？”一看到俞瑜走出来，他紧张的问。
　　“日本人又来揩油？”俞瑜替大伯换下被雨水打湿的外衣。
　　“谁受伤了？”俞先生追问。
　　“没有人，雨下了好几天，要发霉了。”俞瑜递给伯父一杯热茶，好看的眼眸闪着调皮。
　　俞先生一把抓住她的手臂，“瑜儿，你别乱来。今天我在回来的火车上遇到特务刺杀日本人，抓了好多人，当场枪毙！还有，那个凌雪怀前几天到书店找你，多危险！”
　　“我知道自己做什么。”俞瑜安慰着伯父，好奇的问，“大伯怎么提前回来了？”
　　“转移话题。”俞先生低沉的声音更加沉重，可是，他怎么忍心苛责俞瑜，叹了口气，道，“松尾刚正要过50大寿，他下面的军官还不趁机奉承啊，谁都知道松尾是个文人，喜欢古玩字画那些东西。投其所好喽。这不，明天还得去陈公博家里帮着挑选一个宝贝送去。”
　　俞瑜也没多想，她心里正挂念凌睿会把柠妮带去哪里。更犹豫要不要把这件事告知许之博。此时或者是个机会，日本人到处抓捕柠妮，有没有一种渠道救助她？
　　但是，等她冷静下来的时候，又打消了自己的想法。如果她这么做，以许之博的一贯作风，定会想方设法的去救柠妮。而，这种救助对柠妮来说，肯定排斥。搞不好会适得其反。俞瑜更担心的是，如果她这么做了，凌睿一定不会原谅她。
　　站在窗前，纷纷扰扰的雨丝中，透来阵阵凉风，她裹紧了自己，看着晨光渐渐明朗，穿透雨雾的亮光终于撕开了黎明的面纱。

　　第　34　章

　　直子吓得不轻，凌睿竟然带着柠妮来到她的寓所。
　　“拿药箱。”凌睿可不管直子的惊恐。
　　谁也想不到她会把这么危险的‘武器’放在直子这里，犹如放在虎穴狼窝。但，她的冒险在目前来说，也最安全。直子是松尾的眼线，也就是说，松尾已经完全知晓幽灵计划，也清楚的知道试验品的身份就是柠妮。同时，更知道凌睿的价值。他绝对不会想到，直子已经暴露，反而成为凌睿反击的筹码。
　　手在发抖，直子将药箱打开，拿出盘尼西林，消炎药，纱布，绷带等，凌睿头也不抬，娴熟的替柠妮处理伤口。“血袋，”凌睿说出这两个字时，又自嘲的摇摇头，“不必拿了，把你给我注射的蓝色药剂拿来。”
　　直子犹豫了一下，不敢拒绝，在保险柜里拿出一个铁盒子，里面有五六支蓝色试管。
　　“药剂里面是不是添加了别的东西？”凌睿发觉直子紧张的盯着这些试管，拿起一支试管看了起来，淡蓝色的液体微微颤动，隐藏了不可告人的秘密。
　　直子低着头，还没说出话来，就听凌睿说道：“不要愚忠啦，还是多想想自己的母亲吧。”
　　“科长，请你别再逼迫我了。”直子抬起惨白的脸，眼睛里有泪珠儿闪烁。
　　凌睿哼了哼，“那我换个方式问你，这药剂里面是不是添加了控制行为的药品？”
　　直子没有答话，算是默认。
　　凌睿确定了自己的怀疑，难怪柠妮的杀伤力越来越弱，是直子偷偷给她注射了药剂，柠妮间接服用了这些药。这些药剂含有控制性的药物，从而减低了柠妮的体能。原来如此。她暗暗诅咒了一阵，只好放弃这些药剂。
　　狂风大作，窗外倒悬着一个黑影，身形纤细，轻若杨柳。
　　那双清亮的眼眸有着特定的光泽，此时充满了无比的好奇，她看到惊人一幕，凌睿割开自己的手腕往柠妮嘴巴里滴血，她的脸上没有一点血丝，无力的靠在沙发上。直子跪在地上，对凌睿的做法非常反对，“科长，您这样做简直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凌睿疲倦的摇摇头，“住口吧。”
　　直子知道自己没法改变科长的决定，咬着的唇白刻着一条血痕，“科长，小明君那件事，你真的不应该做。”
　　“哦，你是说，小明已经跟司令官汇报了？”凌睿觉得柠妮脸色好看许多，很惊叹她的生命韧性，换了普通人，失去大半的血，早就没命了。她接受直子为她包扎伤口，笑了笑，“这么快就知道了。”
　　直子顿了顿，沉声道：“即使小明君没这么做，也是一样的。”
　　凌睿微微一愣，随即明白她的意思。既然直子是松尾的眼线，她和小明都在直子的监视之下。凌睿夜闯小明寓所，双方交战的事情，直子会第一时间跟松尾汇报的。
　　“但是，请科长放心，这是你们的私人斗争。”
　　凌睿顿时明白直子替她遮掩了夜闯小明私宅的目的，缓和了语气，道：“直子，你认为小明君不会把事实告诉司令官？”
　　直子摇了摇头，平静的说道：“这种事，小明君没有必要说出去。”
　　幽灵计划是禁区，小明知道，把这件事捅出去非常不理智，他绝对不会做对己不利的事情。
　　凌睿压在心底的疑惑开始泛滥，她搞不清松尾的态度，到底是受到高层的授意，被逼如此，还是有更深层次的目的？
　　她冷笑一声，“所以你这里还算安全。”是的，谁都想不到凌睿敢把柠妮放在这里。
　　“那家伙暗地里干得事，你知道？”凌睿冷哼，“他研究什么‘意念控制’，用犯人做实验，司令官是知道的吧。”
　　直子跪在地上，死死的咬着嘴唇，鞠躬道：“科长，请您别再逼我了，我不会说的。”
　　凌睿看了她一眼，“守口如瓶，很好。希望你也别把今晚的事说出去。”
　　直子盯着柠妮，眼神非常的嫉恨，“科长真的不应该这么做的，如果试验品消失了，对科长来说，是最好的结果。”
　　“哦？为什么这么说？”凌睿笑了笑，顺着她的目光移到柠妮的脸上，“你认为，试验品消失了，这个计划就结束了。是吧？”
　　直子用力的闭紧嘴巴，像是控制着自己不要说出什么秘密来。
　　凌睿苦笑：“直子的关心，我很感谢。直子可知道，如果试验品消失了，我面临的绝对不是逍遥自在的安逸，而是无休无止的追查和……研究。其他的试验品嘛，对我可不会这么仁慈，一次就会把我的血吸干了。”
　　直子惊愕的瞪着她，张着嘴巴，一个字也说不出，脸白如纸。
　　电话铃突然响了。凌睿示意直子接电话。
　　直子哆嗦的爬了过去，抓起电话机。“请问……您，有什么吩咐？”
　　对方很礼貌的道歉，请她立刻赶过去。
　　直子忐忑的望着凌睿，“这，很晚了……”
　　对方似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