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尖上的华尔兹-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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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柠妮牵了下嘴角，“不过，名单的事情还需要我们自己去找答案。最好是在日本人之前。”
　　“你忘了吧，”凌睿古怪的盯着她，“我的身份立场？”
　　柠妮叹了口气，“是呀，我找这些人的目的可不是为了满足好奇心。而你，可是半个日本人！”
　　突然，绿眸生出冰冷的杀气，凌睿一阵慌张，“我开玩笑的，可别当真！”
　　柠妮已走近她，细长的指尖拨划着她毫无血色的嘴唇，望着她吃力的呼吸着，笑道：“我们是生死相依的共同体，命运系在一起，才不担心你出卖呢！”
　　“那么，怎么破解这么深奥的文字？”凌睿在她眼里看到一个微微发光的自己，温和而飘荡的光芒，立刻为自己的警戒心而内疚了一小会儿。
　　柠妮点点头，“这应该是一种古老隐秘的文字，在日本，只有帝国大学研究古语言的学者能破解吧。”顿了下，她轻轻皱起美眉，直视着她，目光里有种疼惜又无奈的隐忍，“我知道，这样的要求触犯了你的底线。对不起。”
　　凌睿愣了下，忽然明白她的意思，立刻反驳：“不行！不行！！”
　　她的愤怒，并没有击退命运张狂的狞笑声。该来的，始终会来。即便柠妮不探究这件事，还有小明智秀，迟泽，还有延安，重庆的那些人，都会把命运的枷锁套在她们身上。
　　“这就是命运，谁也改变不了。”柠妮见她惊恐的揪着自己的头发，真的很恐惧的样子。心里一疼，温柔的抚着她的脸，将前额抵在她头上，“对不起，我知道伯母不该卷进来，可是……”
　　再多的安慰都是如此苍白无力。
　　凌睿觉得有一柄大锤重击着心脏，简直要把她的意志和顽强完全击溃，粉碎。

　　第　51　章

　　凌睿安静下来，目光虚浮地飘过起伏的草浪及繁茂的枝叶，落在远至天际的一株枯藤老树上。能看见吗？柠妮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对她的眼力表示怀疑。
　　“凌雪怀暴露，即将执行枪决。妈妈要是知道了，一定会非常伤心的！”她垂下眼帘，虽然神色平静，似乎动员了所有的力量和热情来说出这件事。
　　这件事她没说过，柠妮默了会儿，“凌雪怀，是你母亲的侄儿？”
　　凌睿苦笑一声，“也是许之博的同志！”
　　“虹口刺杀案牵连甚广，贺文重的司令部一半以上的军官都跟赤色组织有关呢。”柠妮将手里的水壶递给她，幽然冷笑，“你很清楚，事情闹这么大，不过是日本人借机铲除汪精卫羽翼罢了。日本人怎能容忍自己驯养的狗不听话呢？”
　　凌睿喝了口水，道：“这是自然的，汪精卫势力壮大了便要搞小动作。几次清剿红区的战役都很消极，不听日本人的调度。他为了保存实力，让日军吃了大亏。杀贺只是给他一个警告！”
　　柠妮抿了抿唇，“雪怀是赤色份子，却是你表弟，你打算怎么做？”
　　“一个许之博，毁了贺文重整个兵团。雪怀的身份更敏感，在妈妈到达上海之前，松尾绝对不允许有半点麻烦。他已经命我立刻处决雪怀。”
　　柠妮叹了口气，“你和雪怀没有相处过，却如此为难，真不像你的风格。血缘关系真的很奇妙。”
　　凌睿不知不觉微笑起来，“你没见过我妈妈，如果见了，你就会明白，我为什么下不了手了。”
　　“嗯，”柠妮握住她冰凉的手掌，“雪怀那么俊秀，气质绝好，一定和伯母非常相像了。”
　　难言的伤感浮在眼角，凌睿反握她的手，“小明智秀很快就会查到雪怀的身份，他一定会搞出很多事来，借机打垮我。所以，这件事一定要立即解决！”
　　柠妮寻思：“杀，伯母伤心欲绝，可能永远不会原谅你。不杀，日本人不会饶你，说不定连你养父也牵连进来。哦，真的很棘手。”
　　求助的眼神定定地落在她脸上，凌睿用力握紧她的长指，“所以，我要你帮我！”
　　柠妮眨眨眼：“没这么便宜的事，你要怎么报答我？”
　　所有烦恼被她这句话呛得烟消云散，凌睿墨眸泛光，“我们还计较这些？”
　　“当然得计较，世上哪有白吃的午餐。”柠妮笑得慢条斯理。
　　凌睿有点懵，好像你欠我吧。不过，脸上却笑得灿烂起来：“好吧好吧，算我欠你，记在账上吧。”
　　阴郁的心情一扫而空，二人又商量另外一件事。谁也没发觉，不远处隐匿着一个黑影。
　　月光从枝叶间投射下来，洒在小明智秀的身上，他却像浸没在黑暗中一样，看不清表情，只有略微勾起的嘴角，带着一抹冷笑。
　　寒蝉凄切，夜凉如水。
　　一辆军车停在山坡下，两个便衣押着一个衣服褴褛的囚犯下了车，朝山上走去。囚犯很年轻，身上的军服沾满血污，发出刺鼻的血腥味。他蒙着脸，一条腿一瘸一拐，走得缓慢而艰难，便衣不耐烦了，一人架一边，拖着他走进林子里。
　　“科长，人带来了。”其中一个便衣小步跑到前面，朝一个人敬礼。
　　“很好，”这个人转过身来，墨蓝色的眼睛在惨淡的月光下泛出冰冷的杀气，“任务结束了，你们会得到嘉奖。”
　　这两个便衣是外勤队的特务，身手不一般，一到林子便嗅到浓郁的杀气，自然有所戒备。此人见情况不妙，掉头就跑，但是，他看到同伴惊恐倒退，不禁低下头，看到自己的胸膛已被击穿，奔涌的鲜血喷了对方一脸。
　　另一个便衣魂飞魄散，举着的手枪也忘记瞄准，砰砰——乱射一通，还没转身，就被捏断了脖子。
　　“小心开枪，”柠妮丢下手中的尸体，见自己的风衣沾了几点血渍，“我买件衣服不容易，被你弄坏了。”
　　凌睿笑道：“改天我送你几件流行的款式。”
　　“难说，这一会儿杀人，一会儿救人，这些小事哪里放心上？”柠妮撇撇嘴，走到月光下，发丝缠绕面容，绿眸笑暖。
　　雪怀紧紧闭着眼，可枪声过后，自己无痛无恙，不是枪毙他！
　　又听两人谈笑风生，更是惊疑不定，动也不敢动。直到被人揭开面罩。
　　“是你？！”
　　他看到凌睿，惊怔片刻，立即激动的抓着她，“我，我不值得同志们为我冒险！枪毙我，我也不怕，我绝不做叛徒！”有点语无伦次，好天真的孩子。
　　看到他那双风雅好看的眼睛，凌睿一时沉默。
　　“跟我走吧，”柠妮微微一笑，“天亮之前，你必须离开上海。”
　　凌睿拿出两张通行证，“关卡注意点，这是警察局的车，应该没事。”
　　“用不着吧？”柠妮好笑，“没这么麻烦。”
　　凌睿将证件交给雪怀，目露狠色：“逃远点，别让我再看到你！”
　　雪怀惊讶的看着凌睿的背影，“我是不是连累组织了？”
　　傻孩子。柠妮叹了口气。
　　小明智秀看到犯人的尸体，有点惨不忍睹，捂着鼻子道：“凌睿的做法总是骇人听闻，脸都打烂了，真是……”
　　芥川说道：“这是司令官下令，凌睿科长亲自执行的枪决。还有几个犯人，阁下要不要提审？”
　　“不必了，”小明围着‘雪怀’的尸体转了一圈，“那几个犯人是贺文重的心腹，留着没意义了，一并执行吧。”
　　芥川领命，见科长还在观察尸体，纳闷：“阁下，有什么问题吗？”
　　小明掀开盖尸布，“人是你们抓得，确定身份吗？”
　　“这，”芥川答道：“军医核实过，身高体型非常符合本人的。”
　　“那么，”小明抬起狭长的眼，“已经打死了，为什么还要打烂犯人的脸呢？”难道，是为了遮掩什么。
　　芥川摸了摸光头，小明科长的想法总是很复杂。
　　“我要犯人具体的信息，一切。”小明摘下白手套，丢进垃圾桶。
　　俞瑜睁开眼，她坐在身畔，安静平和的笑容，似乎从未离开过。可她身上有种可怕的，黑暗的威胁，却又隐含着难以言明的，无形中吸引她的气息。
　　“医生说，你这两天很乖，很配合治疗呢。”凌睿扶起她，让她靠在柔软的垫子上。她的发丝擦过她的脸，低声说了句，“雪怀没事了。”
　　俞瑜的眸子穿过迷雾和泪光，直视她的脸。
　　护士进来换药水，凌睿拿起水果刀熟练的削着苹果，暖融融的目光叫人心跳漏了一拍，“别担心，我已经处理好了。”这件事应该能缓和她对她的关系。
　　“我，伯父……”十几天没说话，听见自己的声音居然很陌生。
　　凌睿的心思都用在削皮上，头也不抬，“等你好些了再说。”
　　“到底，有，什么，秘密？”痛得不止舌头，小明智秀的提醒堪比毒刺，一遍遍的戳痛她的精神世界，一直坚守的信仰有崩塌的危险。
　　“这个秘密我也想知道。”凌睿还在寻思，猛地，指头被削了一块。十指连心，疼得眉心直皱，“哎呀，你这是报复我？”
　　俞瑜见她手掌鲜血淋漓，才觉自己正抓着她的手臂，急忙松开。
　　凌睿弄得满手是血，第一想到的是浪费。直子立即奔了进来，慌忙叫护士为她处理伤口。
　　“看看，好久没削果皮，生疏了。”她却好脾气的眯着眼睛，叫满腔怒意的直子出去等候。直子恶狠狠的盯了俞瑜一眼，恭敬的退了出去。
　　俞瑜仰头望着天花板，揣测着她的下一步动作，直到那一双银河般的星眸里，自己的影像发出淡淡的蓝光。她不知所措。所有的仇恨，兵荒马乱。
　　凌睿俯身下来，捧起她的脸，想看清她淡漠的，却涟漪直泛的眸底，来自灵魂深处的告白：“你是我的，无论你是谁，我都要保护你，无论你爱不爱我。”
　　有亮光闪过眼眸，俞瑜看着她，高高的额头和鼻梁隐含的那一种孤绝的傲气，毫无血色的嘴唇牵起一份独有的风度，咽了下嗓子。
　　小明智秀看到凌睿匆忙走进俞先生所在的特护病房，停下脚步。
　　“她去做什么？”
　　芥川道：“这是司令官的命令。”
　　“不是说，俞先生的案件由我们全权处理吗？大佐怎么同意她的越界行为？”
　　“大佐同意的。”芥川对双方的争斗实在码不清。
　　小明智秀沉吟：“难道，这位俞先生真是……”
　　如果俞先生就是潜伏计划的联络人，那么，他的级别一定高于松尾和迟泽，这件事就复杂了。小明智秀深深吸了口气。
　　俞先生看到凌睿进来，立即瞪大眼睛，腾地坐了起来，“凌小姐，俞瑜，她，她怎样了？”
　　“她的身份，俞先生很早就知道。还用问我吗？”凌睿毫不客气，即便真是什么特使，她也藏不住愤怒。
　　俞先生默然。
　　“不兜圈子了，”凌睿冷冷的看着他，“你隐藏的很深，如果没猜错的话，我应该叫你宇平先生吧？”
　　俞先生脸色煞白：“什么，什么宇平先生？凌小姐在开玩笑吧？！”
　　凌睿不理他，继续说道：“你是‘古部玉纱’计划的联络人，宇平正郎。在中国潜伏二十几年，如果不是俞瑜出事，谁能想到你的真实身份竟然是个日本人？”
　　俞先生汗如雨下，低吼一声：“天方夜谭！我是中国人，不是你们日本人！”
　　“这不重要，天下大乱，中国人想做日本人，多不计数。而宇平先生想做中国人，我不反对。”凌睿冷嘲道，“我没闲情关心你的潜伏计划，但我告诉你，只有你的身份能救俞瑜！”
　　“瑜儿……”俞先生很痛苦。
　　“我知道宇平先生对俞瑜视如亲生。即便她是赤工间谍，也替她隐瞒，还多次帮她解困。一个日本人对中国的养女如此珍视，这一点，我很敬佩。”凌睿放缓语调，“虹口事件需要一个主谋，真正的主谋逃跑了，俞瑜就要负责。我想，日本人的处事风格，宇平先生比我更清楚。”
　　俞先生脸部一阵抽动。
　　淡金色的夕阳，像这条轮船一样，懒洋洋地停在这一块长方形的海水上。两边码头上的闸门已经关上。一下午的嘈杂的人声，已经寂静了下来，只有乍起的晚风，在吹卷码头上零乱的草绳和尘土。
　　一个衣着优雅的贵妇人坐在等候厅里，周围是一片空虚和沉重。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苍茫的夜色，笼盖了下来。
　　这孩子，怎么还没来？
　　“夫人，您好。”
　　她转过身，一个年轻美丽的女子站在身后。如瀑的长发在晚风中张扬，雪白轻薄的丝巾系在修长的脖子上，脸庞精美，笑意盈盈。
　　“你是……”
　　“我是凌睿的朋友，她走不开，叫我来接您。”
　　妇人不确定的打量了她，又举目搜寻了一阵，“睿儿说好来接我的，这孩子真是的。”
　　“是啊，工作太忙了，我也见不到她。”女子有些无奈。
　　嗯？妇人有点惊讶，这句话分明有埋怨的成分，情人间的嗔怪呢。
　　女子扯了下嘴角，怎么搞得，这么轻易就泄露隐私了。这可是凌睿妈妈呀，帝国大学的古语言学教授，可不是寻常妇人。
　　她接过凌母的行李箱，笑道：“我先送您去旅馆，凌睿待会儿就来接您。”
　　“这位小姐贵姓？”凌母觉得她看起来不太寻常。
　　女子回头一笑，绿眸美艳，“我叫柠妮。”

　　第　52　章

　　军事会议一结束，凌睿迅速离开司令部。
　　山崎一见她出来，立即迎上：“凌睿君。”
　　“山崎师兄？”凌睿打量他和他身后的车，“行李都准备好了，是去哪里呢？”
　　山崎颔首：“回本土，五点三刻的船。”
　　“这么紧急？”凌睿觉得奇怪，幽灵事件也没了结，他无功而返绝不简单，“是有什么问题吧？”
　　山崎看到陆续走出的军官，沉声道：“是本部的命令。还有一个小时，凌睿君一起喝杯茶吧？”
　　重大作战会议，凌睿为了避嫌，也没请假。她看看表，估计柠妮会遵照约定去接母亲的。上海很动乱，虽然表面上肃清了反日组织，实际上帮会里也有抗日份子，安全起见，她请柠妮去接母亲，确保万无一失。
　　“坐我的车好了，待会儿直接送你去码头。”凌睿知道山崎有话说。
　　“非常感激。”山崎命部下将行李送去码头等候。
　　傍晚，夕阳落照。
　　茶餐厅的客人并不太多，山崎扶了扶眼镜，神色忐忑。
　　“山崎师兄不太舒服？”凌睿见他欲言又止，笑了笑，“还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呢？”
　　“凌睿君还蒙在鼓里吗？”山崎显得很惊恐，声音都有点哆嗦：“军部已经下达，针对雪姬的格杀令！”
　　“什么？！”凌睿震惊：“雪姬是完美无缺的试验品，她的价值非常巨大！军部不想收服她了？”
　　“不服管教的试验品，宁可毁去，也不能为他人所用！”山崎十分紧张的说，“你知道吗，幽灵计划已经泄密，俄国人也在关注这件事。而且雪姬随时会倒戈，为了不必要的麻烦，军部只有毁去证据！换了别的国家，这种决定也在情理之中。”
　　凌睿烦躁的拿起杯子，却已经喝干。山崎为她斟满，说道：“这还不是最严重的，你更应该关心自己的前途！”
　　凌睿眼如利刃：“前途？我的最大前途就是做试验品的‘食物’吧？”
　　山崎垂下头，叹道：“是的，你没有选择。现在针对你的情况，军部也有两种意见，一种是继续在你身上试验新药剂的效果，另一种便是送你去实验室，做活体试验。换句话说，一种是在你身上注射药物，检验自然的效果。另一种便是解剖你……”
　　山崎抹掉豆大的汗珠，一直犹豫要不要告诉她真相，没想现在说出来特别轻松。
　　“那么，”凌睿背脊一阵发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