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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明-第36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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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逢勤立在首位;李志安和李来亨站在次席;后面是车风、阎应元、元启洲等诸将;虽然都是总兵;但也有先后之
    诸将肃立了半柱香的功夫;方进穿建甲佩刀护送翟哲走入大帐;就主座位。
    “参见摄政王大将军”诸将的吼声鼓动了大帐的门帘。
    翟哲挥手;他深吸一口气;“诸将免礼;诸位有从草原就在我身边效力的;有从江南随我反剃发令起兵的;也有抗击鞑子的义军。本王与诸位一起;历经辛苦;终于扭转乾坤。如今京师就在眼前;本王要在京师城外击败多尔衮;恢复我大明旧日河山。”
    他摘下佩剑;那是胡家兵器工坊专门为摄政王打制的精钢利剑;比卢象升送给他的腰刀要轻;但比那柄腰刀更锋利。
    “逢勤听令”
    “末将在”
    “本王赐此剑于你;命你统管大军北上战事;军中有违反军令者;无论官职大小;以此剑斩之”
    逢勤眼神中闪过一丝激动;拱手道:“末将遵命”
    他上前几步;从翟哲手中接过长剑;深施一礼。
    “逢将军请上座”翟哲让开主座;“本王从此刻起;只在帐中旁听;军中诸事都交给逢将军了”
    大帐中雅雀无声;诸将看向逢勤的目光满是羡慕;从此刻起;逢勤和左若大明军中第一人的争论可以休矣。
    逢勤身形停滞片刻;抬脚走上主座。
    翟哲退到一边;方进搬一张椅子过来;让摄政王坐在主座的左侧。
    逢勤目光不再看翟哲;他瘦弱的身躯陷入主座的光滑的虎皮上;点将询问军情:“车风;你过河已有三日;与鞑子交手有何发现?”
    车风率部刚过德州城北;他禀告道:“鞑子骑兵骑术精良;精通骑射;多数是漠东的蒙古人;我部骑兵与鞑子交手;吃亏的多。末将不敢拉开战线;在德州城北便止住了步伐。”
    逢勤摆手命他退下;道:“鞑子兵力与我等相差不大;骑兵又多;我大军若是兼顾左右;一个月也未必能攻打到北京城下。我决定命大军集结北上;先攻天津三卫;命水师从海路运送补给;再从天津择机攻打京师。”
    逢勤采用的仍然是稳健的策略;把自家的优势发挥到极点;战法浑然天成;找不到一点缺陷。
    翟哲初始的想法与逢勤不一样;他的计划是大军直接北上;破保定;一条直线直逼北京城;容不得多尔衮不与他决战。但他既然说过把战场的指挥权交给逢勤;就不能在表达反对的意见。
    在淮安城下;他明白自己对战场的把控力远不如逢勤;所以决定不再做让自己为难的事情。
    逢勤有条不紊的下达军令。
    “车风、李定国听令”
    “末将在”两位武将应声出列。李定国虽然是将军;但在这个大帐中;他的地位实在不值一提。军中有派系;但真正的地位还是在战场上打出来的。
    “你二人率本部骑兵沿运河东岸前进;扫清沿途清虏斥候;每日进军六十里;不得过快;也不得延误军机”
    “遵命”
    “元启洲、阎应元”
    “末将在”
    “你二人率本部兵马随骑兵前行;紧随骑兵十里左右前行”
    一条条军令;精细到每支兵马行军速度;在何地驻营;都有交代。沿着运河东侧前行;可限制清虏骑兵沿途骚扰
    相比较逢勤多年不变的沉稳与单调;翟哲其实更欣赏左若的疾风烈火。但理智告诉他;逢勤才是他麾下最适合的将军。不仅仅是因为逢勤是他一手带大的;也因为逢勤的战法才能发挥火器的威力。
    左若以弱搏强;气势如虹;每一战都激荡人心。但真正在战场对决;远没有逢勤给人让对手更头疼。能把自己的优势用到极点;这才是真正的帅才。
    次日大军开拔;摄政王的亲兵卫骑兵随逢勤中军同行。
    翟哲本想随骑兵同进;但逢勤坚决不许;不敢让翟哲身处险地。
    有些大胆的蒙古斥候来到运河西岸近处;与明军隔河相望;逢勤传令各军不得观望;只需跟着骑兵前行。
    十二万大军像不断翻滚前行的链球;让人抓不到一点破绽。
    东光、南皮、沧州、青县;运河沿途县城;皆无可战之兵。
    五日后;明军十二万大军进驻天津卫;多尔衮已亲率满蒙汉十万人马挡在武清;通往北京城的必经之路上。
    明军不做休整;继续北上;头一日;车风在杨树遇见蒙古骑兵疯狂的冲击。
    两队骑兵混战半个时辰;直至元启洲和阎应元率部前来驰援;漠东蒙古骑兵才悻悻退去。
    待翟哲与逢勤来到战场时;遍地羽箭马尸;汉人骑兵受伤无数。
    车风前来禀告;心有余悸:“蒙古人骑术精良;战法娴熟;今日若不死李将军奋力死战;只怕损失还要惨重。”
    翟哲举千里镜远眺;蒙古人并未远去;远远的看见黑压压的一片骑兵在北方原野移动。斥候们举着旗帜狂奔;多尔衮的战旗烈烈。
    “此处就是战场了”
    逢勤看向北方;正前方空旷的一片平原;几条小河和几个村落点缀在其中。
    “此处甚好”

第718章 士气如虹
    再战一日。
    金锣声响;来自江南的武士高觉着盾牌缓缓而退。
    从辰时激战到未时;如林的长枪丝毫不乱斜指向天空;枪尖的折射刺眼的光芒。
    几个孤零零的小村庄已经变成残垣断壁;乌黑色的铁球散落一地;有一面墙下的深坑竟然被铁球堆满。
    蒙古人远远的射出羽箭;落在离明军最前的步卒百步之外。他们知道这样射不中对手;但他们不敢靠近。
    天知道明军轰出了多少炮弹;察罕只知道正午太阳最烈的时候;也正是明军攻势最猛的时候。那密集的轰鸣声让他回忆起七岁时在草原遇见的一场暴雨。炸雷声在蒙古包顶上响了一夜;他躲在阿爸怀里;浑身蜷缩着发抖彻夜不眠;那是藏在心底永不愿触及的恐惧。
    乌黑的铁球在头顶飞;挡住了最炙热的太阳;猝不及防的漠东人挡在铁球飞行的路上;受惊的战马不辨方向的乱跑。
    穆济伦指挥他散开队形从侧翼进攻;可是蒙古的和满清的骑士都不再有勇气冲锋。只有完全舍弃了性命的勇士才敢冒着那等密集的火器冲刺吧。
    不靠近那些铁炮;就无法摧毁那些咆哮的魔龙。他不知明军为何撤退了;但他知道这场战争结局已定。这是满清的战争;即使他的姐姐是满清的太后;即使多尔衮给了他无数铁甲和长刀;他绝不能让科尔沁最后的男人死在这片与蒙古人无关的土地上。
    “喔喔“
    “喔喔“
    明军大营中处处是兴奋的咆哮。
    翟哲与逢勤走进前营的大门。
    兵士们脱去了上衣;露出虬结的肌肉;汗水顺着脊梁流在围系在腰间的土布上。
    有人用宽阔的刀鞘击打在铁头盔上发出“噌噌“的响声;有人在大声唱着来自浙东的山歌。
    翟哲阻止了逢勤整肃军纪的念头。
    “这是打了胜仗的味道啊“他走过汗味熏人的兵营。有人看见了他;有人没看见。大营中的声响慢慢降下来。
    一个浑身黝黑健壮的汉子背朝大营门口;感觉到周边的变得安静;不满的挥舞双臂∶“孩儿们;唱啊唱啊“直到一个胆大的亲兵走过去捅了捅他光滑的背;小声道∶“大人;王爷来了“
    元启州回头;看见翟哲正在朝他笑。
    他在那瞬间像是被冰冻住了;然后低头看自己近乎的身体;“嗷“的一声尖叫;飞一般窜进几十步外的大帐
    翟哲忍不住哈哈笑着跟着元启州的方向;走向大帐。
    他身后的逢勤脸色铁青;严谨的统帅看不见这件事有什么乐趣。
    等翟哲和逢勤二人走入大帐时;元启州已经穿好了长袍。他赤红着脸行礼;“参见摄政王“
    大帐外又传来粗犷的歌声;并且在渐渐增大。
    逢勤沉默了片刻;怕翟哲责怪元启州;道∶“今日元启州为先锋;与清虏正白旗白甲兵短兵相接;不落下风;为今日首功。“他永远这般严谨;这席话表明他确实很欣赏元启洲。
    翟哲径自坐上主座;道∶“本王没见过逢将军如何破鳌拜的一万铁骑;但今日见逢将军破蒙古骑兵和八旗甲士;知道我没有托付错人。“
    他不解的问逢勤∶“今日既然在战场占了优势;为何又退回大营来;不再往北京推进呢?“
    帐中只有元启州一人;他才有此一问;不会在诸将面前折损了逢勤的威严。
    元启州也有此疑问;放下尴尬的念头;竖起耳朵听着。
    逢勤行礼;道∶“末将今日见清虏抵挡不住我炮火神威;但军势未乱;我军后撤时蒙古骑兵还敢尾随追击。末将要在杨树把清虏的心气都打完了;才进兵做最后的进击。“
    翟哲想了想;说:“你每但耽搁一日;清虏汇集的北京城外的人马就有可能多上一点。本王听说多尔衮已经决定放弃陕西;阿济格那里还有好几万兵。你要知道;本王能调配给你的只有这些天津三卫的这些兵马。”
    “打仗不在人多;若是没有了争胜之心;十万士卒也只等同于十万头待宰的羔羊”逢勤双手平平举在胸前;“末将见今日一战;蒙古人和女真人来朝我阵冲锋的勇气也没有了;女真人再没有鳌拜那样的猛将只会在我铁炮下颤抖;每多过一日就是一日的折磨。”
    “将军胜券在握啊?”翟哲忍不住笑出声来。同样的话传入不同人的耳朵里;感受不同。逢勤说雄心壮志的话;竟然是这般可爱。一旁的元启洲则听得心里发寒;与逢勤做对手;果然是一件很痛苦的事。
    “好吧;一切就拜托逢将军了”翟哲站起身来。外面嘹亮的歌声传入大帐;他面朝元启洲说:“儿郎们兴奋;莫要去禁止;管束太紧;他们的杀气被藏住了;再上阵时就没有锐气。”
    “是”
    翟哲这句话明面上是对元启洲说;实际是对逢勤说。他喜欢生机勃勃的兵营;他喜欢听将士们呼喊和歌唱;这让他觉得自己还年轻。
    元启洲看了一眼逢勤;伸手挠了挠头。
    走出前营;翟哲回中军;逢勤还要往各处巡视。
    有这么个严谨到苛刻的主帅;他可以放心的去睡觉了。
    回到中军偏帐才坐下;方进进来禀告:“王爷;赵统领刚刚来了。”
    “赵玉成?”翟哲坐直腰;“带他过来;赵玉成每次主动过来求见他;都有不同寻常的消息。”
    方进转身出门;片刻之后;领着赵玉成进来。
    不等赵玉成施礼完毕;他知趣的退出去。
    赵玉成带着一顶青色的帽子;下巴胡须乱蓬蓬的;胡须尖微黄;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身上阴暗的气息越来越浓郁。
    “王爷;钱谦益传出消息;济尔哈朗还想与大明议和”
    翟哲稍微一愣;他用片刻的时间消化赵玉成的话;反问道:“都兵临城下;还议什么和?”
    “正黄旗统领中有说法;多尔衮病重快不行了”这才是赵玉成要亲自来向翟哲禀告的消息。
    “多尔衮病重;常昏迷吐血;两黄旗不再对他顺从;现在虽然没有人敢把出头惹事;但北京城已经不受多尔衮控制。除非多尔衮能打赢这一仗;否则他与两黄旗之间的破裂不可避免。”
    “多尔衮要死了?”翟哲没有惊喜;心里是让自己都感到惊讶的平静。他和逢勤都以为这是一场必胜的战争;多尔衮的生死不再重要。
    赵玉成道:“根据北京城里最新的传闻;此事十有**是真的。”
    “多尔衮要死了;济尔哈朗为何还要与我议和?”翟哲瞬间恍然大悟;“他在担心阿济格”
    多尔衮死了;两白旗势力的继承人是阿济格;而且阿济格一直在外领军作战;军功卓越;素有威望。济尔哈朗宁愿对大明低头;换取时间挽回八旗的裂痕。
    “那就等钱谦益来了再说吧”

第719章 围府
    钱谦益来到明军大营是赵玉成向翟哲禀告那个消息三天之后。
    当日;逢勤指挥元启洲与阎应元为先锋与清虏大战一场;之后用骑兵掩杀;直把出阵的汉八旗兵马杀得大败而归;斩首三千而回。多尔衮的大军渐渐抵挡不住明军的炮火的攻击;今日午后放弃了杨树一线;已经撤向通州方向。
    战场上处处是尸首;运河的水道中飘着无人顾及的无头死尸。腐烂的味道散播来;吸引来散乱的黑鸦。每当两军偃旗息鼓罢战过后;那些被视为不祥之物的黑色鸟群开始在战场上空盘旋。
    它们在暮色中“呱呱”的叫着;确认空旷的原野上再无人来打扰;它们安然落下;享受难得的美食。
    钱谦益就是经过这么一片战场来到明军大营的。
    方进率亲兵卫亲自出大营;把那辆密闭的马车护送到中军。
    明军的歌声在暗夜中传播;熊熊燃烧的篝火随歌声的曲调摇曳。那不再是浙东的山歌;或者是其他某地的山歌。翟哲下令容许军中将士歌唱以抒战意后;逢勤准许将士击盔歌唱;但只许唱军歌。
    钱谦益心中流淌过一阵热流;这是大明的军队啊他现在都不清楚;自己到底站在那一边。
    翟哲正在看烤马肉。
    车风送了几条血淋淋的马腿到中军;他还记得摄政王很喜欢吃烤肉。
    中军很大;这里是摄政王的营区;只有亲兵卫人马。翟哲一个人坐在篝火前;鲍广正在一旁小心翼翼的转动挂着马肉的木棍。
    钱谦益随方进带到篝火边;他想跪在地上行礼;又觉得很不合时宜。
    “坐吧”翟哲转动手中的刀子。
    这里只有粗木墩子作为板凳;钱谦益从未坐过这样的凳子。
    翟哲的注意力似乎被那条焦黄的马腿吸引;随口问道:“济尔哈朗开出什么样条件?”
    钱谦益道:“大清放弃山海关内所有的土地;并向大明称臣”他是抬着头说这番话的;因为他觉得这条件非常有诱惑力。
    恢复大明的疆土;大明摄政王的功劳再无人能压住;翟哲要走上那个位置了吗?所以钱谦益有些恐惧;神情举止愈发恭敬。
    翟哲从鲍广手中接过装满肉片的瓷盘;说:“这个条件很优厚;我北伐不过是为了这些”他用尖刀剔了一片肉放如嘴里;马肉很粗糙;也很有嚼劲。
    他示意鲍广给钱谦益也来一盘。
    “但是本王还是想在北京城下击败清虏;这样收复北京才叫理所当然”他用尖刀切割盘子肉;刀刃刮过瓷器;发出“吱吱”的声响。
    他吃了几片肉;突然抬头道:“你留在我军营中;不要回去了吧。”
    钱谦益脑袋一阵眩晕;像是被从空中掉下的馅饼砸中。翟哲这是想招揽自己吗?他没想到自己这份朽骨还能入摄政王的眼;心中的死灰又热了起来。
    鲍广递过来另一个瓷盘;钱谦益接过来;他小心翼翼的拿起一块肉;脑中突然闪过一个人影子。
    “多谢王爷抬爱;但河东君还在北京;微臣不敢从命”他说出这番话时;心中很是惋惜;但又有一种说不出的轻松。
    翟哲眯着眼睛笑:“那你就回去吧;今夜就回去;济尔哈朗想献给本王的一切;本王会自己去取。”
    马肉很硬;钱谦益的牙口很不好;他艰难的咀嚼了几片肉。
    翟哲吩咐:“方进;送钱侍郎出营;让车风护送他往北五十里”
    “遵命”
    使团只有二十个人;十九个骑兵护送了垂垂老矣的钱谦益。他躲在马车里;走过热闹的营区;周边渐渐变得安宁
    车风率五百精骑把他们送过今日的战场率部返回。模糊的月色下传来凄厉的“呱呱”声;钱谦益面色如土;他知道此次出使艰难;但没想到会变成这个样子。
    他随行护卫都是汉人;济尔哈朗为了隐藏消息;是偷偷摸摸送他出北京城。现在想偷偷摸摸的回去可不容易。
    骑兵统领茫然无措;问:“钱大人;现在去哪里?”
    钱谦益哀叹:“还能去哪里;当然是回北京城了”他突然有点后悔;如果刚才答应翟哲留在明军的大营中;应该很快就可以重返江南。
    “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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