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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搁浅-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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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晨光,也许微弱,也许转瞬即逝,只存在了短短的几秒,可只要存在过,只要曾为之搁浅,那便够了,不是吗?
也许是因为阳光开始炙热灼眼,我忽然便湿润了眼眶,转过身,紧紧的抱住宗晨。将脑袋埋进他的胸膛,闷闷低喃,谢谢你,曾为我搁浅。
“你说什么?”他的声音真好听,柔柔的,软进心底。
“没什么,”我抬头,笑,“我说你是我的太阳,你是我的月亮,你是我的星星,你是我的——”
“你背诗呢。”他笑,嘴角扬起轻柔的弧线。他开始低头吻我。发际,前额,睫毛,眼睛,脸颊,唇线,湿润的吻,带着清晨阳光的味道,暖进身,也暖进心。
如果能一直这样。
如果能一直和你在一起。
如果能一直看着你的眼睛,直到最后一秒。
那么,又有什么可怕的呢。
手术前一天,我开始贿赂医生。“卫衡,让我抽根烟吧,还剩最后两根呢。”
他戴着大口罩,只露出一双桃花眼,训斥我:“抽什么,手术后给你买一包。”一边麻利的给我做术前最后检查。他的脸庞削瘦不少,修长的手指灵活的摆弄着仪器,目不斜视,甚至看都不看我一眼。
我被他弄的痒了。又笑:“哎医生,你可得有职业道德,不许到时手抽筋。”
他食指狠狠弹我前额:“我现在就手抽筋,你别和我贫啊,没见我工作呢。”
我默了默:“你是不是紧张?”
“你才紧张,你全家都紧张。”
“我是全家都紧张啊。”
卫衡再不理我,示意护士给我量血压。
后来就天黑了,又天亮了。八点,九点,十点,要进手术室了。
我没看见宗晨,事实上,从昨晚开始,我便没看见他。
爸爸故作轻松的和我扯东扯西。
我被推进手术室,至始至终也没见到宗晨,只有戴着口罩的异常沉默的卫衡,还有两个同样带着大口罩的助理。手术室的灯光很亮,也很冷,冷白的光打在身上,忽然觉得这个身体不是自己的,没有了开始的局促与紧张感。我只想再见一个人,可他却没来。
宗晨你在哪里,为什么不来看我,你也在害怕吗?我又转头看了看门口处,卫衡这时却俯身下来,那双桃花眼一弯,笑了。他低低说了句,别看了,他不会来了,想见他那,几小时后吧。
卫衡就你花花心思最多。我恨恨的看他。然后麻醉师过来了,伸出几个指头让我数数,十九八七六——九——
再后来,时间不知被谁偷走,很长的一段空白。仿佛睡了一觉,又似做梦,可又那么真实。很长一段时间,我分不清到底是现实还是梦境。
我仿佛陷入了时间的沼泽与边缘,明明动也动不了,却分明感受到时光在慢慢流逝的速度。
仿佛有阳光从大玻璃透进来,那样明亮,形成巨大的光晕。窗帘被风带起,一下一下,看的我也想拥抱这风。可我动不了呢。眼皮被黏住了,似千斤重,抬不起,可又能看见。我看见卫衡买了很多的烟,一包又一包,整整齐齐的放着,方方正正的摆好。他好像在抽烟,一根接一根,扔的满屋子都是,这里不是医院么,怎么都没人进来叫停。
我也想抽。我还念着那剩下的两支烟,还没抽完呢。哦,还有,还有宗晨没见着。他可真讨厌,我动手术那么大的事也不来。我才想着他没来呢,我的宗晨就进来了。
他皱着眉,问我,你到底想好了没有啊?
我答,想什么呀。
他说,嫁给我啊。
我一脸无辜,不好意思我刚换了心脏,你哪位?
卫衡笑得前仰后合,他笑着说,活该,谁叫你手术那天临阵脱逃。
宗晨忽然拎着卫衡的衣领就出去了。
病房又空荡荡的,只剩下我一人。
现实与梦境交错。我又想起宗晨说的的情话。
他说,简浅,天地苍茫,唯有你在身边,方可安身立命。多么动听。
哎,这么躺着真无聊,我也想与你说些情话呢,说什么呢。我一定要说些更动听的——我想了会,天就黑了,光线几时黯淡的,一天过的还真是快。
这时有飞鸟低低掠过窗前,在夜与白昼的边缘,如一道灰色而模糊的影子。我也多想飞,飞到他身边,告诉他——你是我的太阳,你是我的月亮,你是我的星星——告诉他,我爱他。
番外 宗晨
简浅手术前一天 ,有个混蛋与我说了一番也十分混蛋的话。诸如病人的意念往往会在手术中起到一些不可估量的作用,如果有个强烈的执念有助于术中病人的坚持与忍耐等等,总之就一个意思,手术那天,我不准去医院看简浅。而我竟然也会相信,相信了卫衡那混蛋的鬼话。以至于很久之后,每每我与简浅发生了争执,她总会一斜睨,一冷笑,然后凉凉吐出一句,当初我那么大的手术,谁看都没去看一眼。
可事实上,我去了。那日的阳光十分好,晴空如洗,干净的就似刚完成的水彩画。我站在对楼的阳台,这个距离与角度,刚好可以看见她的病房。简浅的脸色十分好,是健康的红润色,她时不时的在笑,还故意去逗卫衡,又说笑话给简伯伯听,似乎一点也不紧张。但我知道,她不过是个花架子,故作镇定的掩饰而已。
她总是这样,一直这样的爱逞强。那些日子,在充斥着消毒水与白色的病房,总是能听到她的笑。正是这样的笑,让我无法挪开脚步。可又是什么时候,被这样的笑所吸引呢?
那天一起去看日出,她窝在我怀里,一动不动,像只安静的兔子。她很少有这么乖的时候。我忍不住细细的吻她,一点一滴,丝丝入心。她蓦的抬头,认真而严肃的看着我,问,宗晨你什么时候喜欢我的。
什么时候?说实话,我也不知道。也许是多年前的那个夏日傍晚,在海滩她红着脸带来的湿润而柔软的吻。那样的猝不及防,我砰然心动,更多的是不知所措,之后我找了个蹩脚的借口落荒而逃。
为什么面对上千师生都能镇定自如的我,却在这小孩面前失了风度。真的不过是因为那个吻,因为她说的那句喜欢?可也不是没被告白过,也不是没收到过情书。
我一向对自己的情绪把握的恰到好处,这回却被她毫无预兆的打乱了。这种感觉让我感到不安,同时也不满,谁允许这个小孩自以为是的。于是之后的暑假,我报了对我来说毫无意义的培训班,去了北京。
开始的几天还是好的,陌生的环境带来许多新鲜感,我甚至没有想起她,可没持续多久,我便觉得不对劲,看到一样好玩的东西,我会想,不知那小孩看见了会兴奋成什么样,到了长城也在想,她现在在做什么,肯定也跑出去玩了,又和那个阿力在一起吧,会不会又吸烟了——越到后来,这些念头越烦的要命,我很恼火。
培训没过多久,又进了几个新同学,张筱竟然也来了。她说好巧啊,我笑笑,是巧吧,几乎每回我参加什么活动,总有她的身影,我也不是傻子。事实上,对于张筱,我也说不清是什么样的情感。我们很早认识,小学是同桌,她成绩很好,与我一样,被归为根正苗红那类,而我们在一起,讨论的最多也是,题目,学习,活动,竞赛。也不是没有人说起过,同学会常开我们的玩笑——哟,金童玉女。甚至老师,包括我妈——我承认,某些时候,我也曾以为会和她顺理成章的一起。
也许正因为如此,我从没想过会与简浅有什么更深的交集,直到那个该死的扰人的吻。也是在这个时候,我冒出了一个念头——也许让我乱了心神的只是吻,而不是人呢,也是这个傻念头,让我做了生平的一件错事。一天下午,我平静的看着张筱说,要不我们试试在一起吧。
如果那时候,没有说那句话,如果没有将张筱搅入这场漩涡,如果当时我没有那么自私,也许之后便不会出现那么多的事,张筱也不会想不通,也不会选择以那种方式离开。我知道,她是在恨我,她用死来阻止我与简浅一起。
那个暑假,我便与张筱在一起了。我试着吻她,也是那样的黄昏,落日余晖,火烧云,很大的风。
我吻了她,看着她紧张的闭着眼,却没有任何感觉,又试了次,还是一样,平静的未起一丝涟漪。不知是哪里出了问题,吻她,却觉得罪恶,闭上眼,出现的是简浅笑着的弯弯的眼,是她通红的脸,是她说的那句,我喜欢你。
直到后来我才明白,也许让我乱了心神的,是她的那个吻。也许那个吻出现在恰好的时机,地点,也许那天的我比较感性——可谁叫那天的人就是简浅呢,我的情绪被她抓的死死的,放不开躲不掉,我也没办法。
很快我意识到了自己在做一件相当愚蠢的事,我以为自己永远不会犯这样的错,可事实上却发生了。我与张筱说了对不起。她没有如意料中的那般,甩了个耳光然后跑开,而是很冷静的问我为什么。
我想了想,决定告诉她实话,我说我大概喜欢上了一个人。她看了我很久,才说,你真是个混蛋,便转身走了。那之后,她很正常的上课,也与同学说笑,似乎没发生过什么事,可回来的前一晚,她又来找我,红着眼问,我们能继续当朋友么。
我那样惭愧,说,当然可以。
她又问,你喜欢的人是谁?我沉默了。
是你补课的那个人,简浅,对吗?
听到这个名字,我的心又是一跳,仿佛做了心虚的事被当场说破,我笑了笑,转开了话题。
我和张筱一起回到了杭州,妈妈让她先去我家吃饭。当我们拎着东西回去时,却发现简浅已经等在下面。我不知她等了多久,等了几天,也说不清楚那一刻的情感,明明那样开心,恨不得一把将她拥入怀里,却还是轻描淡写的说,你在这等我。
是很开心吧,有许多许多话想要和她说,想告诉她,这两个月,我有多想这个小破孩。
刚走上楼梯,张筱忽然哭了,泪流满面。
她有些泣不成声的说,“你要和我一起,我就和你一起了,不是我寂寞我无聊我随便,而是我也喜欢你,我喜欢你那么多年,你一丁点也不知道?才短短不到一个月,你又说对不起,要分手,原来我只是一个试验品。宗晨你不觉得,你真的很自私很混蛋吗?我与你认识了那么多年,而现在……我求你了宗晨,别和她在一起行吗,我受不了,真的受不了!”
张筱靠着墙哭了,那样伤心。
我沉默了很久,轻轻的擦掉她的眼泪,说,好,我答应你。
也许人真的不能做错事,做错了,就要付出代价。这天气陡然就凉了下来,我换了衣服,慢慢的下楼。
简浅站在那,在暖黄的余晖光晕中,笑着朝我挥手,有落寞的神色一闪而过,很快,可还是被我抓住了。我克制住自己的情绪,走了过去。她深深望我的眼,咬着唇说,我喜欢你。
简浅你怎么能这样,一次次的挑战我的心理防线。我只能看着她沉默不语。我能说什么呢,说我暑假与张筱在一起过,我还吻了她,可又发现自己喜欢的人是你,于是分手了。说我喜欢你,但又不能与你在一起。
无论说什么,都那么假。
她又问,你说你有喜欢的人了,那是张筱吗?
我几乎是脱口而出的要否认,带着难堪,惭愧与说不清的情绪。哦,对,当初我找的蹩脚借口是,我有喜欢的人了,呵。自作孽了。
她那样看着我,看的我几乎就要心软。可要怎么办,恍惚的,仿佛不是我开的口,我说,是。
她低下头,说,好,我知道了,再见。
我生生忍住追上前的冲动,快步的走开。
那之后的一段时间里,我们都躲着彼此,我花更多的时间在学习,拼命看书,即便帮她补习,两人也仿佛堵着一面墙,我甚至不知自己讲的是什么,往往说到一半便停住了,失了神。反倒是简浅,忽然开始用心起来,眼神一刻都不离开课本,她的漠视与隔离,让我更难受。无数次,我想撕了她的本子,叫她好好抬头看看我,我甚至宁愿她再与我作对,再与我大吵一架。
这样的滋味,有多难熬,我不想再经历第二次,也正因为如此,后来,我才会远远的跑到英国去,以为眼不见为净。
后来我们还是和好了,也找到了最好的相处方式,与以前一样,不提什么喜欢不喜欢,顺其自然。那段日子是最快乐,鲜活的,以至于后来,每每我狠下心要忘记她,却总是功亏一篑。我不得不承认,一直恨她,是因为无法忘记那些美好。
张筱死的那天,我终于说服自己去找简浅,想告诉她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告诉她所有的一切,我想问她那件事到底是怎么回事,想听她亲口的解释。
可张筱死了。我赶到医院时,觉得自己是踩在云里,摇摇晃晃的,那么的不踏实。那样鲜活的一个人,我们从小学开始,一直都在一起,竟然就这么走了,而某种程度上,她是因为我才死的。
如果我没有那么荒谬的与她在一起过。
如果我早点和她说清楚。
如果……
如果她从来没认识我,那么,便不会自杀。
护士告诉我简浅来过,两人甚至大吵了一架。这一切的一切,都无法不让我往那方面想,一定是简浅说了什么刺激的话,才会这样。
我曾以为我可以和简浅在一起的。
我先不出国了,好好的在这里,等着她上高三,考大学,她那样笨,也许考不上好的,那也没关系,我会教她。
也许我们会一起出国,在同一个国度,异国他乡,相依为命。我们的学校也许离的很近,也许很远,都没关系,我会去看她。骑自行车去,坐公交去,跨越整个城市都无所谓。她也许会再闹出小麻烦,那也没关系,大不了我再跑去解决。我会让她找个轻松的工作,要很轻松的,我知她身体一向不好,总是要吃药——我竟那么迟钝,一直不知她得的什么病,一直以为她不过是体质差而已。后来我想起,她曾那样自嘲的笑着说生说死,那样的神情,我却一直没有意识到。最好她不用工作,就在家里养着,出去玩也好。然后我们结婚,这便是一辈子了。
我真的曾那样以为。可张筱死了,背负上这么沉重的一件事实,我抛不开也做不到,再心平气和的与她一起。
在英国的七年里,我无数次的想忘记,想忘记所有的一切,想重新开始生活。可真的很难,或者说,做不到,本想一直呆在英国,忘不掉也行,就在这异国他乡过一生,也好过回去看着她难受。
直到一天,接到简伯伯的电话。他问我有没有与简浅在联系。我说没有。他有些不相信,又重复问了一遍。我说真的没有,没和以前的朋友联系了。他哦了一声,又闲闲的问了些家常,最后我还是忍不住,多问了句,她,过的还好吗。
简伯伯的语气冷淡,说,很好。可末了,终究是叹气,他说,宗晨啊,你就别再和她联系了,我知道你们不会在一起了,那就别再给她希望,让她彻彻底底忘记你,好好过日子吧。
我沉默了,没有话说。简伯伯的意思我明白,他以为我还和简浅联系。原来这么多年来,她也没有忘记我,她也没有走出过去的阴影。
我原本刻意不去打听她的消息。所以直到现在才知道,原来叶阿姨死后,她身体一度很差,以至于毕业两年都没去找工作,一直在养着病,直到今年才进了一家熟人的公司,可也是很累的工作。我不知道自己出于什么样的心理。她过得累,和我有什么关系,她无法忘记过去,无法重新开始生活,与我又有什么样的关系。我不是恨她吗?
正好蓝田的安明给我发了邀请函,希望我回去参与一个别墅的设计工作。我对自己说,我回国不过是因为要接这个工作。可到底不是的。我百度了她的资料,甚至叫助理去联系她,这一切,都是带着浓重的私心。
直到见面的那一刻,我还在装,骗她,也骗自己。可我还是恨的,我无法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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