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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后妃传之珍珠传奇-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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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依真已经长大。
哲米依嫁与大唐郡王,极为希罕。莫非大唐与回纥之间定下什么盟约,默延啜现在何方?沈珍珠虽然精力不支,还是极力想弄清其中原由。
哲米依回身叫李承宷驾马前行,侍奉沈珍珠喝水和吃了些干粮后,才说:“沈姑娘定想知道我为什么嫁给承宷,这其中原委曲折,你合上眼睛养神,我慢慢跟你说。”
见沈珍珠依言闭眼,娓娓道来:肃宗自即位后,一直急于收复两京,然兵力不足,素闻回纥铁骑勇猛过人,七月里特派仆固怀恩和敦煌王李承寀出使回纥借兵。本只存万一之望,孰料默延啜一口应承借兵三千。
说至此处,哲米依神思飘游,成婚时日虽然不长,然每当她想起与李承宷回纥初相遇情境,仍是情动于衷,大漠并驱策马,长风万里,骄阳如血,人生快事,莫过如此。未遇李承宷之前,她奉默延啜为天神,远远望着他,认为那便是一生所托;待有这次相遇,方知爱与崇拜别如云泥。
默延啜竟然窥破她的心事,恐她身份低微,干脆认她为义妹嫁与李承宷。
这于国,乃是邦交大事;于她,是毕生之幸。人世男女,有几人能在同一刻彼此相爱相知相惜?总有许多人,不是爱得早,就是爱得迟了,顷刻的错失,便是终生的错过,无穷的遗憾。
哲米依接着说道:“可汗令叶护王子领军襄助大唐,嫌大军行军缓慢,便扮作随从,快马加鞭,与我和承宷先入了唐境。可汗来不及见过大唐皇帝,便直下长安而来,他不肯带随从侍卫,人生地疏,我和承宷只得舍下随从与他同行。近日连连赶路,今日早上他的马车坏了,这一路大唐子民流离失所,想买一辆新的马车也不能,好容易找到一处肯修车,他便让我与承宷先行,他修好车后自会疾行赶来。沈姑娘,你很快就会见到他了……”
其实默延啜要哲米依和李承宷先行,也是存着几分体恤哲米依之意。由回纥而来路途太长,哲米依已经十分辛苦,若让她和李承宷先行,心中自然有意无意存着等待默延啜的念头,会稍微放慢行程。不过,默延啜也没想到,哲米依十分明白他的心意,并没有让李承宷放慢行程,一路仍是风驰电掣行来。
沈珍珠一听默延啜即将赶来,心中五味泛陈,踌躇难决,此情此境,实是不愿不宜不可见他。问道:“可汗来长安做什么?”
哲米依沉默一会儿,拿出手绢替沈珍珠拭去面上一点污痕,一边说道:“可汗对你的心意,莫非你真要永远装作不知不晓?你可知道,那日可汗得知你的死讯后,虽不发一言,可是脸色泛青,几日不思茶饭;你可知道,当年可汗为求阿林下山为你治眼睛,整整伫立雪地里三天三夜,方令那阿林为之感动。可汗是咱们回纥的天,回纥的神,却为你这样糟践自己身体,你的心究竟是铁打,还是铜铸,莫非这样还不能撼动你的心?”
沈珍珠心头一震,万没想到当年默延啜请长孙鄂下山为自己治病,竟还有这样一段原委,却在自己面前只字未提,这份情义,实在让自己汗颜,可愈是这样,自己愈难承受。
又听哲米依说道:“这回可汗只说是到长安刺探军情,担忧叶护王子年纪幼小,头一回领兵便吃亏受挫。但其中真正情由,沈姑娘,想你不必要我明说。”
沈珍珠心怀震动,依哲米依所言,这默延啜千里而来,亲赴长安,竟是认为自己未死,前来寻找自己么?
他这样直爽的答应借兵。他若有觊觎中原之心,何不不予理睬,让唐军与叛军杀得两败俱伤时,再一举进攻中原?他若无觊觎中原之心,为何只派三千人马,更亲赴险地?
他真是只为了她?
他是曾对她许下铮铮誓言的默延啜,他更是回纥的可汗。
江山社稷与红颜知已,千古而来,有几人找到最佳支点?
于李俶,于默延啜,于安庆绪,她都无意衡量。
无论怎样也罢,她都不欲见他。既已无缘,何苦纠缠。
当下伸出纤瘦苍白的手,握住哲米依道:“哲米依,我求你一件事。”
哲米依怔了怔,道:“你说。”
“求你别告诉可汗我在这马车中。若他问起,你只说收留了个落难女子,祖籍恰在灵武,恳求与你们同行回转家乡。好吗?”
“为什么?”哲米依跳起来失声叫道。
沈珍珠伸手拉哲米依的裙裾,示意她坐下听自己说话,“哲米依,你现在也已成亲。以你所想——若你与承宷伉俪情深,矢志不移,再有他人仍爱你敬你,你可否抛开丈夫,随他而去?”
哲米依语塞,想起当日自己许嫁之命下后,肃达曾上门纠缠不休,虽知他自小对自己的一番情意,然她对他毫无爱意,当时只是厌烦怜悯。一念及此,便有些理解沈珍珠。然而她对默延啜终始怀有少女仰慕之情,此情虽不同于男女之爱,心底里仍是不自觉的坦护他:“可是可汗对你的情意远胜于广平王啊!广平王明知你身陷长安却不来相救,知你死讯却不详加证实;若换作可汗,早已不顾一切驰马入城救你,现时还拟孤身入城探听你的消息。这一切,广平王怎能做到?他才是你的丈夫,竟然这样不顾念你,你不恨他么?”
沈珍珠淡然一笑,怎能不恨不怨?怎能不恨不怨?当她几致受辱之时,她怎么不有怨恨,不有伤心失望?可若将默延啜换作李俶,又能如何?默延啜若真如李俶那样家国危殆,他是否真能抛却江山社稷,象如今一样屈就她区区女子的生死?
该是不会吧。乱世之中,女子本就是飘泊浮萍,任东来西流,谁能眷顾?
这样想来,层层悲怆席卷而至:饶当年意气风发,直欲冲天而翔,终究抵不过红尘雾蔼,少年的志气,早已被现实摧打得七分八裂,惟余对夫对子之爱,让她支撑到现在。她分明知道,前方仍有无数惊涛骇浪等待抵挡。作为他的妻子,她只能知他、解他、助他。他有他既定的方向,她或者是他身旁一抹艳丽的云彩,或者是他身后长长的投影,而年华如水,浮生渐老时,他是否愿依旧携她同行?
一瞬间,便有些心灰意冷。
然而这些心事,却是不好对哲米依讲的,只是拉着哲米依的手道:“答应我。”
哲米依见她眼中有哀求之色,心中不忍,其他的拿不定主意,唯只有先答应她再说,乃点头应道:“我去跟承宷讲,让他别说漏嘴。”又道:“要瞒过可汗也不容易,路程长远,你不可能整日呆在车中不动啊。”
沈珍珠知她是说起居方便之事,便道:“哲米依,你总有办法的不是?”
哲米依叹口气道:“也罢。反正这一路我们都无客店可投,你只管呆在车中,若路程中有不便之处要下车的话,我尽量帮你避开可汗就是。”
哲米依取出自己的衣裳替沈珍珠换上,两人又闲话一番,答应一路注意察看是否有薛鸿现踪影。
李承宷悠悠驱车,任马车缓行。
沈珍珠困倦渐生,迷朦中合上眼睛……
“哲米依,承宷,怎生行得这样慢!”男子粗犷浑厚的声音骤然响起。
沈珍珠睡意全消,顿时在车中坐立起来,马车也已停下。
默延啜!果真是他,他来了!
哲米依随手去掀车窗帷帘,沈珍珠忙上前一把按住她的手。
哲米依醒悟,朝沈珍珠点点头,微微掀开车帘走出去。
“可汗,我们无意救了名受欺辱的姑娘,那姑娘受惊过度,故而行进得慢些。”因李承宷在场,哲米依与默延啜说话都用的是汉语。
默延啜“哦”了声,想是不甚在意,说道:“那你们慢行在后,我先走一步!”说毕,呼喝一声,便要策马而去。
“慢着!”李承宷急呼。
默延啜回头问:“怎么?”
李承宷道:“此去长安,你可认得路?这不比先前,前方便有数条岔道,岔道后又有岔道,若无我引路,极易走错。”
默延啜不耐烦的说道:“难道我不会问道于路人么?”
李承宷笑道:“可汗,你瞧我们一路行来,十室九空,到处是逃难之人,你去问谁?我们既已到了此地,就不必急于一时,大不了我驾车加快行程,尽早赶到长安。”
默延啜思忖他从未到过长安,虽有长安城地图,若无李承宷相助,以他迥异唐人的外貌,确是极难混入城中行事,英雄竟无用武之地,拧眉不语,策马与李承宷并驾而行。李承宷见他似是极为心急,稍稍加快车行速度。
沈珍珠悄然掀开车帘一角,见默延啜英伟身躯伫立车驾之前,侧面面部如刀削般坚毅深沉。
一切都没有改变,他一如昔年。
改变的只是世事,只是她。
她竟然连直面他的勇气也没有。
有多久没有听见过他的声音,见到他的身影?
原以为会无动于衷,谁知这般亲近舒坦,身心均稳稳沉沉,终于可以安枕而眠……
隔窗云雾生衣上
马车朝长安方向徐行,偶尔碰见不堪安禄山凌辱,由长安城偷跑出来的百姓。颠沛流离于路途中,凄惨难于名状,哲米依瞧着可怜,常施些干粮给老人小孩。那些百姓听说他们是去长安的,均连连摇头,劝说不要入此贼穴。
一路不见薛鸿现踪影。
鸿现,鸿现,惊鸿一现,是这般来去无痕;偶有刹那光芒闪现天地间,复隐身沉沉黑暗,徒留与人间一段传奇么?
沈珍珠绵绵一觉醒来,马车顶棚雨声沙沙,车行稍慢。哲米依头枕膝上,恬然熟睡,一抹微笑隐于眉间,安祥宁和。沈珍珠手指轻轻拂过她眉宇——又一位王妃,老天垂怜,庇佑这可爱的女子。
掀开窗帷一角,雨丝织成轻纱般的帘幕,默延啜驱车身影朦胧,如被云雾笼罩。马车櫜櫜蹄音,一下,一下,在雨中分外清晰。
他似有天生的敏锐和鹰隼的警觉,觉察有人暗窥,闪电般转头朝窗帷处望来。
沈珍珠忙放下窗帷,听默延啜喊道:“哲米依,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可汗,你全身湿透,换件衣裳吧!”哲米依不知何时已经醒来,拂起车帘答道,说话间回头朝沈珍珠一笑,意味深长。
默延啜哪里会在意这个,塞外苦寒,从不畏冷,但见李承宷细雨湿衣,知道哲米依体恤丈夫,下马扔鞭于车内,说道:“好,咱们歇歇。”望向对面窗帷后,“让里面的姑娘也出来透透气罢,这几天闷在里面,想是不舒畅。”几日行来,默延啜一直颇知避讳,若哲米依叫李承宷有意放慢马车,便自行策马缓步先行,故沈珍珠与他从未照过面。
哲米依回望沈珍珠,答道:“这位姑娘还在睡梦中,就不喊她了。”
默延啜哈哈大笑:“大唐女子都这般孱弱?不敢出来就罢了,还怕我吃她不成!”
哲米依吃吃笑道:“可汗有这么凶神恶煞?我只怕此番来中土,可汗要带回一位汉人可贺敦。”沈珍珠听默延啜讥笑大唐女子,心头有气,想起自己初遇他正是双目失明最柔弱无助之时,偏是性情倔强与他对峙,实不知究竟是那份柔弱让他动心,还是那份倔强让他侧目?
默延啜四方展望,朗声问李承宷:“还有多久至长安?”
“不到一日路程。”
哲米依已从车内找出两样男子外袍,一一递与默延啜和李承宷,让二人自行换下。拿了方手巾,细细的替李承宷拭去面上额角雨珠。三人坐于车头,商议一番入城事宜。
末了,默延啜道:“趁着天色尚早,咱们疾行一番,晚间不再赶路,好好休息,若明日能至长安城外,晚间便可乔装入城。”跳上马车,回手去取马鞭,听得“兹”一声长响,他微皱眉头,抬起拿鞭右手,衣袖处由臂及腕,划破一道长长口子,半边袖子耷拉下来,极为不便。哲米依道:“这可糟了,可汗,你已没有干净的衣裳可换。”
李承宷道:“这有什么为难,可汗你脱下外袍,让哲米依替你缝补不就行了。”哲米依脸刷的通红。
默延啜仰天哈哈笑道:“承宷,你真是成亲不久,不知底细——你的媳妇儿称得上天底下最笨的媳妇儿,连针也不会拿,还谈什么缝缝补补!”
哲米依气得跺脚:“可汗不帮我说话,尽揭咱回纥女人的短!”
李承宷似是无限遗憾的摇头叹道:“唉,幸好你嫁的是大唐郡王,不然有你好受!”睨眼瞧着哲米依,深喜她被逗弄得嗔怒交加的模样。
哲米依气鼓鼓窜至默延啜车前,大声喝道:“脱下来!”
默延啜忍笑道:“你若今日开始学做女红,也切莫拿我的衣裳作践,只管拿你家相公的去,我宁可这样——要是针脚粗壮,歪歪倒倒,更让人笑话。”
哲米依白了他一眼,道:“可汗少瞧不起人,我是不行,可里面那位姑娘一定能行。”
“那位姑娘不正在休息吗,无谓惊扰她。”默延啜道。
“虽是休息,我可以叫醒啊,再说,少穿一样外裳现在是冷不到可汗你,到了晚上就不一样了,趁着天色尚明,还是帮你缝好吧。”
默延啜当真脱下外袍,由哲米依送入马车内,与李承宷缓缓策马往前行。
沈珍珠在车内已将几人话语听得一清二楚。
展开这青蓝色锦袍,见那破口处纹路甚为齐整,她便示意哲米依将针线盒来。
哲米依不通女红,从来不知随身应带针线,幸亏出嫁时族中老人为她想得周到,偷偷在衣物、行李各处均塞了几样针线,哲米依看见也就做看见了,浑没想到有天还会派上用场。当下在衣物中胡乱翻找一通,拿出个极小的针线包,里面没几样丝线颜色可作挑选,还好青蓝本为必备之色,里头缠着一绺。沈珍珠心想这袖子裂口齐整,倒是极好打发,——将破裂的两片重新缝起,但求缝合处针脚细密平稳,别的美观、花色之想难她现时精力可顾不上。幸好这袍子颜色深沉,等闲不易看出缝补之迹,反正只是一时应急,待到了长安城,他重新买衣换过就是。于是倚着窗帷透入的微光,凝神补将起来。
不到一柱香功夫,沈珍珠便缝补完毕,还是有些消耗精力,只想躺着养神休憩,深幸没有自作聪明在缝补时添花着锦。哲米依拿起袍子展开一看,低声赞道:“沈姑娘真是心思慎密,这样好的针线工夫,哲米依一百年也学不来。”说话间又放下袍子,凝视沈珍珠,半晌,微声道:“你对可汗,未必完全无情。”
沈珍珠有些失神,回问道:“你说什么?”哲米依已捧着袍裳出去了。
默延啜穿上外袍,不经意的抬起袖口,缝合处针脚细腻,柔丝软线,似有一种温暖幽香穿透时空而来。
细雨轻寒,近处田园溪水;远处绵延山峦,隐约中嗅到她熟悉的芬芳……
第二日傍晚到达长安城郊。
本是说好默延啜与李承宷一同进城,然默延啜见城郊清冷孤僻,执意让李承宷留下保护哲米依,只他一人入城探听消息。
李承宷拗不过他。以开先计划,其实他们可带哲米依乘夜共同混入城中,但多了个沈珍珠无人照顾,不得不改变初衷。李承宷将长安城地图取出,再详详细细的将各要道出口、皇城宫城所处位置给默延啜讲解一回,犹是不放心。默延啜自己也无十分把握,仍是无惧无畏大步而去。
默延啜走后,哲米依在车中怪责沈珍珠:“你若肯自行现身相见,可汗怎会还冒险入城?”
沈珍珠将窗帷掀起,她们现躲避在郊外丛林中,草木凋瑟,默延啜高大身影渐渐隐没。淡淡答道:“他此行并不为我,我怎能阻止他入城。”
哲米依敛起眉心,表示听不懂她的话。
沈珍珠笑起来,头探出马车,树桠交映的星空上,廖落的几点光芒。深深吸口新鲜空气,全身放松,解释着:“可汗已经知道我就在车中。”
“啊,”哲米依大吃一惊,“我没有告诉他啊,承宷也不敢!”
沈珍珠道:“你实在太小瞧你们的可汗。”默延啜若非精明,远见万里,岂能凭匹夫之勇开创回纥盛世,不唯哲米依,连她沈珍珠都快要忽略,他是葛勒可汗,是退可安邦定国,进可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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