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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我的沧桑50年-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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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候的中国,正在悄悄地发生着变化,邓丽君的歌已经传唱大江南北,波浪头、花衬衫、高跟鞋、喇叭裤、蛤蟆镜也已经开始悄悄流行,马路边、公园里经常能看到穿着喇叭裤、烫着波浪头、戴着蛤蟆镜,拎着录音机疯狂扭着屁股的小青年,他们在跳一种叫做“迪斯科”的舞蹈。那种舞蹈要是现在回忆起来简直笑死人,但是当时觉得美得不得了,毕竟在中国已经有很多年没人扭屁股了,现在无数的屁股扭动起来,好像一下子把中国向前推进了十年。人们告别了阶级斗争、文攻武卫、忆苦思甜、上山下乡,迎来了喇叭裤、波浪头、高跟鞋和扭屁股,生活多少变得美好起来了。
为了追赶我失去的十年,我用自己第一个月的工资把自己好好打理了一番,这叫做先天不足后天补。当然我也没忘记苗苗和我的家人,我给苗苗买了一条连衣裙,给我爹买了一条烟,给我妈买了一双鞋,给赵四清买了一支钢笔,给赵红兵买了一把玩具手枪,因为他实在不需要什么学习用品。对了,忘了说我自己了,我给自己买了一条喇叭裤和一件花衬衣,还上美发店烫了一个卷发,走在路上大家都看我,可把我美死了。
我的第一个打击来自我爹,当时他正在院子里坐着,我刚走进院门,老头就远远来了一句:“大姐你找谁?”我拎着东西差点跪地下。等我爹看清是我,像中风了一样抖个不停,指着我说:“这……这什么东西?”我没答理他,走进厨房找我妈,我妈正在炒菜,我进去高兴地喊了一声:“妈!”我妈回头一看,吓得一哆嗦,锅铲脱手而飞,她首先想到了她的妈,她是这么说的:“哎呀妈呀!可吓死我了!小六啊,你咋整得跟花卷似的?”
收到了我的礼物我们全家都很高兴,尤其是我爹,他没想到我还惦记着他,他一直以为我跟他有仇,没想到还能给他买烟抽。但是全家人仍旧对我的装束提出了自己的看法,连我爹也说我不男不女,你想想,连娘娘腔都这么说,我还受得了?那个花卷头我没留几天就又给剃了,因为实在太招灰了,每天下班我要是边走边甩头发,我身后的路上就会留下一道黑印,人家顺着黑印就能找到我家。这还是其次,最可气的是我们对过有个小屁孩,看见我回来就喊:“妈,妈,有颗花菜走到咱家对门去啦。”我出门他也喊:“妈,妈,那颗花菜又出来啦。”气得我几次想起飞脚踢死他。在这里我要奉劝各位朋友,如果您也长着一张铲子脸,请一定不要烫波浪头,那样实在是不太搭配。
我把花卷头剃掉以后,换成了平头,可是效果也不见得好到哪去。虽然看上去不再像一颗花菜,但是怎么看怎么像劳改释放犯,原因自然还是出在铲子脸上,但是这样一来有一个好处,就是普通的小流氓看见我都离得远远的。那年头流氓可不少,大概是定义比较宽泛的原因——在街上冲姑娘吹几声口哨也算流氓。现在真正的流氓还真不多,大概是因为很多流氓有了其他的称谓,比如说变态、脑残、太监、版主等等,那时候没有这么多叫法,都叫流氓。
有关拿下苗苗的事,本来已经进入了实质性阶段,但是被我自己搞砸了,以至于推后了一段时间。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我准备拿下苗苗的前一段时间就做了很多铺垫,给了很多暗示,主要表达的意思是我不是好人,你要不离我远点,出了事可别怪我。苗苗没什么大反应,好像意思说我倒要看看出啥事。我也就老实不客气,摸摸手摸摸脸,四周没人还敢亲一下,苗苗基本上以嗔怒为主,没看出翻脸的迹象。这种反应自然激发了我的贼胆,有了贼心也有了贼胆,再不做贼就只好做傻子了。于是我选了一个夏夜,选择夏天是我考虑好的,夏天衣服少,挨挨蹭蹭的比较容易起反应,冬天衣服多,脱起来也麻烦,我对女性内衣结构又不是很了解,要是半天脱不下来,多破坏气氛啊。最主要的是:我被《少女的心》折腾得已经等不到冬天了。
那天晚上跟苗苗约会前我在澡堂子泡了仨钟头,先在大池子里泡,后来发现大池子里有人撒尿,又跑去淋浴,最后都快水肿了才出来。我必须把自己捯饬得干干净净才能干坏事,否则,那什么……要是进进出出的总有煤灰那还了得,指不定就把谁给磨破皮了呢。您说我考虑得够周全了吧?
我换上干净衣服,甚至在平头上也抹了些发油(那时候没有摩丝,都是发油),以使自己看上去亮堂一些。出门的时候赵四清夸了我一句,说六哥你像一辆崭新的凤凰二八自行车。我妹妹不太会夸人,但是意思我明白,那时候可不是谁家都有二八自行车的。
苗苗穿着我买给她的连衣裙,蝴蝶一样从家里飞出来,看得我口水都下来了,我这个毛病是因为嘴馋落下的,看见什么好东西都流哈喇子。苗苗飞到我跟前说:“铲铲,咱们干啥去?”我老脸一红,说:“别叫铲铲,还是叫铲子吧。咱们上公园转转。”
我们来到公园,照例翻墙进去,由于苗苗穿的是裙子,导致我在下面看到了一些不该看的东西,更加坚定了我今晚得手的信念。我已经警告过她我不是好人,她依然这么诱惑我,出啥事都活该。
我俩找了个地方坐下来,开始进行得一切顺利,我给她讲我在云南支边的事,讲我们怎么割胶,怎么养猪。我想了半天也没讲三花的事,这件事如果讲出来,不但苗苗会哭,恐怕我也撑不住。唉,想到三花我的心情就很不好,这可不利于今晚的行动,所以我赶紧把三花从脑海里赶开,但愿三花在天之灵能够原谅我。
苗苗没下过乡,听得如痴如醉,看着她投射过来既是羡慕又是向往的目光,我觉得自己遭受的那些苦难似乎都变得浪漫起来了,我甚至觉得还不够苦难,应该再苦难一些才显得我更悲壮更勇敢,更符合苗苗心中的浪漫主义情怀。要不说人在恋爱的时候智商会降低呢,我都傻到想再遭一遍罪了,可见当时的智商已经位于赵跃进和赵红兵之间了。
我一边讲一边慢慢靠拢苗苗,右手悄悄环在她的腰上,心脏一阵疯狂跳动,脉搏估计有一百八左右。苗苗没有表示出反感的意思,这更加令我激动不已,左手又轻轻放在她的腿上,感觉到她肌肤的弹性,令我几欲昏厥。
我并不打算在这里付诸行动,我前面说过我没有表演真人秀的胆识,我只是想调动她的情绪,然后去她家进行下一步动作,她自己有个房间,我们可以翻窗户进去,这个对我俩都没什么难度。可是就在我感觉时机将要成熟的时候,却发生了一点小问题,不知道我是不是抹了太多头油,我脑袋上飞来飞去的蚊虫小咬越来越多,我只好像列宁同志那样抬起手挥来挥去,以期能够赶跑它们,谁知道我越赶虫子越多,严重影响了我讲回忆录的情绪,苗苗也离开了如痴如醉的状态,笑眯眯地看着我赶虫子的傻样。我不由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陡然间出手如电,捏起趴在我胳膊上吸血的蚊子一只只填进嘴里,心中闪过一个念头——这个口味比云南的差了一些。
苗苗见此情景大惊失色,颤声问道:“你干什么?”我两手继续上下翻飞,不停地把蚊虫小咬送进嘴里,一边狞笑着对她说:“吃蚊子呀,我在云南最拿手的就是这个。”那一瞬间我好像又回到云南,坐在月光下的茅草屋里生吃活蚊诈尸吓人。我想我的脸色一定又像当年那样苍白如纸,活像个吸血僵尸,这副模样当年能把谢建华吓得屎尿齐下,满屋子兄弟落荒而去,何况一个小小的苗苗同志。但见苗苗一声尖叫:“鬼啊。”蹦起来就跑,瞬间消失在夜色中,其速度令人叹为观止,我连喊都没来得及,旁边只剩下一只高跟鞋。
好端端的爱情戏被我搞成了恐怖片,我的心情之沮丧可想而知。我拎着苗苗的一只高跟鞋往回走,路上还遭到了两个民警同志的盘问,据他们说是因为我长得鬼鬼祟祟,手里拎着一只女式高跟鞋,形迹十分可疑,不是偷了东西就是耍了流氓。我拿出工作证试图证明我是好人,或者至少证明我当天晚上是个好人,可是两位民警同志不相信,因为有工作证并不能证明我不是流氓,只能证明我是个有工作的流氓。我对这种先入为主以貌取人的态度十分不满,就跟他们把刚刚发生的事讲了一遍,当然我没讲我当晚的动机,否则等于自投罗网,我似乎还没傻到那个份上。我只说我和女朋友谈恋爱的时候吃蚊子把她吓着了,这种解释在他们看来十分荒谬,就勒令我拿出证据,否则就要把我带回所里。我说好,你们等着,说罢站直不动,静等蚊子来叮我,不一会儿我身上腿上就趴了几只蚊子,我说了一句:“看清楚。”言罢左右开弓,捏起蚊子就吃,两位民警看得目瞪口呆,不约而同后退两步,我跟上两步,笑着说:“信了吧?”两位民警又后退两步,一个胆大的说:“信了信了,工作证您收好。”说着探着身子把工作证递给我,我接过工作证又问:“可以走了?”那个胆大的民警说:“可以可以,您往哪边走?”我指了指回家的方向说:“这边。”两个民警点点头,指着相反的方向说:“那我们走这边。”
第二天我拿着高跟鞋去纺织车间找苗苗,她看见我还是有点哆嗦,我跟她解释说我这是在云南没吃的落下的毛病,而且只吃蚊子不吃人,所以我对人类没有危害,我还向苗苗展示了一些人类的基本体征,以证明自己是活人不是僵尸。我手舞足蹈地费尽口舌说得自己眼冒金星,苗苗终于点点头说:“好了,我相信你不是鬼了。”说完又补充了一句:“但是你得承认,你长得确实像鬼。”
我松了一口气,又想起自己差点被警察当流氓抓了的事,怒气冲冲地跟苗苗说:“以后你弄清楚情况再做决定,昨晚你这一跑不要紧,我差点让人给当流氓抓了知道不?”苗苗笑着说:“铲子,昨天晚上你想干啥以为我不知道?你以为你不是流氓?”我大窘,结结巴巴说:“没……没有,我没想干啥?”苗苗说:“铲子,少装蒜啊,昨天晚上要不是你装鬼吓唬人,没准我就让你得逞了。”我一听这话,悔得我哟,别说肠子了,整副下水都悔青了,我试探着又问了一句:“那什么……那我还有机会得逞吗?”苗苗伸个懒腰说:“哎呀,昨天晚上没睡好呢。”说着就要走,我一把拽住她,说:“别打岔啊,我问你我还有机会得逞没有?”苗苗看了看我,悠然道:“难说啊,这要看本姑娘的心情。”
那天交班的时候刘师傅坐在一边喝茶,我正为苗苗这句话心旌摇荡意乱情迷,铲起一锹煤就扬了过去,只听见一声“哎呀”一声“扑通”,我回头一看,可了不得了,我敬爱的师傅刘云山四仰八叉躺在地上,茶缸子飞出去一米多远。我赶紧过去扶起,好家伙,煤灰扬了一脸,煤块砸个大包。刘师傅暴喊一声:“六子!疯了你?”我赶紧赔不是:“对不起师傅对不起,我想事儿呢。”
“想个屁事儿!想谋杀你师傅是吧?”刘师傅抹了一把脸上,气急败坏地说,“给我拿毛巾去!”
“没有没有,我哪敢?我想媳妇呢。”我一边解释一边去拿毛巾。
“哎哟?搞上对象了?”刘师傅息怒。
“是啊,惦记着媳妇呢,扔错方向了。”我帮着师傅一块儿擦他的脑袋。
“行了行了,别添乱了,看你小子想媳妇的分儿上不跟你计较,瞅你那德行,魂儿都让人勾搭走了是吧?六子,我告诉你,你师傅我当年谈恋爱的时候比你还严重呢,天天想你师母,现在可好,我一回家看见她就想吐,那腰跟咱厂里锅炉差不多粗。你小子也就现在稀罕稀罕,等你到我这岁数,想躲都没地方躲。行了,不跟你瞎扯淡了,我要下班回去了,要不你师母骨碌到厂里找我打架来了。”我师傅站起来就走。
“师傅您慢走。”我点头哈腰道。
“慢走个屁!还想给我一铲子?”
那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一直努力使苗苗的心情指数保持在上升的状态中,以期能够达到“拿下”所需要的程度,至于这个心情指数要到多少分才能够达到“拿下”的要求,我可真不知道,想必也只有苗苗自己知道。不过我想自然应该是越高越好,所以我十分认真地装着孙子,装孙子不要紧,因为我这辈子没少装,但是为了“拿下”这件事装孙子装这么长时间,倒是平生头一次,由此可见“大头服从小头”是很多男人的一贯行为准则,毋庸置疑。
就在我装孙子装到即将崩溃的时候,苗苗终于动了恻隐之心,某天特地跑到锅炉房来跟我说:“铲子,我爸出差了我妈去我姥姥家了,你下了班可以到我家来坐坐。”
我一听这话,乐得鼻涕泡差点冒出来,结巴着说:“去……去你姥姥了?”
苗苗大怒,骂道:“去你姥姥!”
“对不起对不起,去我姥姥好了,我是说你家晚上没人?”我连忙说。
“没人,你来不来?”苗苗说。
“来来来,可是我下班就挺晚了,不影响你睡觉吗?”
“切,关你什么事?爱来不来。”
“来来,死了也要来。”
苗苗走了以后,我在锅炉房里上蹿下跳地很是折腾了一阵子,心里一直在琢磨“坐坐”这俩字,这俩字实在是太令人浮想联翩了,我可以到她的房间里“坐坐”,我还可以到她的床上“坐坐”,我要是“坐坐”觉得累了还可以“躺躺”,当然了,如果光“躺躺”,别的什么也不干,我可真成傻子了。再说了,你苗可欣也不是傻子,你深更半夜的邀请一个男同志到家里“坐坐”,自然明白会发生什么事。这说明你也有了一定的心理准备,那我还客气个啥?
经过一番胡思乱想,我终于为自己拿下苗苗打下了坚实的理论基础。那天我干活特别有劲,后来据说有同志反映到后勤科,说那天的洗澡水都成开水了,有好几位同志被不同程度地褪了毛,应该按工伤处理。
我并没有坚持到下班,澡堂子一没人我就闪了,闪之前也去洗了个澡,水确实有点烫,不过我认为并没有后来那个同志反映的那么严重,至少我身上主要几个长毛的地方都无大碍,长势依然喜人。
我到苗苗家的时候已经很晚了,苗苗正襟危坐等着我,表情相当严峻,看来正在承受着不小的心理压力。其实我心里的感觉也并不轻松,虽然我盼望这一刻盼得头发都快白了,但是真到了这会儿,我心里又隐隐有些恐惧。我不清楚自己是否真的准备好了,这件事毕竟不是闹着玩的,它的背后隐藏着许多责任,我不太清楚以自己的能力是不是真的能够承担起来。假如我晚生二十几年,应该不会有这么重的心理负担,因为在今天,做了这件事后并不意味着一定要结婚,它可能只表示玩玩而已。但是当时则不然,如果当时我和苗苗做了这件事后我告诉她说只是玩玩,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骟了我,叫我从此啥也玩不成。
我走到苗苗旁边,跟她并排坐在床上,我的手心里都是汗,这让我相当狼狈,试想这样一双汗津津的鬼爪抓到苗苗身上,她不吓死也要恶心死。我不停地把手在裤子上擦来擦去,试图使自己干燥些,可是越擦越是出汗,我想如果这样下去的话,搞不好我会脱水而亡。
“铲子。”苗苗叫了我一声。
“嗯?”我答应了一下。
“铲子,你爱我吗?”苗苗问。
这句话让我有些意外,我认识苗苗一年多了,她从来没问过这个问题,大概因为我们都觉得“爱”这个词充满小资产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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