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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末那几年:一幕未散场的潜伏传奇-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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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找的俱是过往有些交情的朋友,其中有几位还是京城有一无二的神通广大之人。伴儿回来告诉我,我上峰起初跟各路革命党交往还算融洽,渐成气候之后,便起了纷争,大概也是嫌排座次排得不公。我的上峰愤而离去,准备重回南洋去。谁想到刚到码头,就着了黑枪,当场毙命。这消息不听则已,听罢,只觉得肝火顺着腹内一直蹿到脑瓜顶。上峰就这么不清不楚地死了,我怎肯罢休?所以才决定去为他复仇。这些事都是我不便公开的秘密,怎好到处声张。
费了许多口舌,连哄带吓唬,总算将张目和三娘骗过了,我加速出了北门;谁想更多的人候在门口,王品的老娘居中,其他人分列两旁。老娘见我微微一笑,这一笑把我笑得顿时没了主张。老娘问:“你大清早,失里慌张地做什么去呀?”我只好实话实说:“报仇去。”老娘不紧不慢地说:“找谁报仇去?”她老人家这么一问,我一肚子的热血,倒被弄得冰冷,故而说:“杀我朋友的人总不过是孙文、黄兴他们那一拨子吧?”老娘又问:“万一不是呢,岂不冤枉了无辜?”我也迟疑了:“即使不是他们,也是跟他们一把子的三合会、兴中会和哥老会的人。”老娘还接着往下问:“如果也不是他们呢?”我简直被逼到了墙犄角,不禁急得抓耳挠腮:“那就是吴佩孚和张作霖他们了。”老娘说:“你掰手指头算算,叫你这么一说,该寻仇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你杀得过来吗?”自从出道至今,出手从不曾这般犹豫过。老娘牵起我的手说:“跟娘先回去。”王品过来替我扯着马缰绳,一步一步往后走。我细细咀嚼老娘的话,也果真有些道理。其实,我早就对这个主义那个主义反感透了,只是觉得男子汉该讲究“有仇不报非君子”的道义就是了。一边往回走,老娘一边又款款地用软话相劝,我更不免打起退堂鼓来。回到客栈,老娘说:“起这么早,你先回房再去迷糊一小会儿,过了晌午,咱娘俩儿再说话。”张目和三娘他们在老娘背后直冲我挤咕眼儿,不知又捣什么鬼。走到自家窗下,隐隐听见有哭声,推门进去,只见祝氏两眼哭得跟烂桃一样。看到我,她一头扑进怀来:“我还当你个狠心贼丢了我,自个儿远走高飞了呢。”我急用手把她的嘴掩住:“我也不舍得丢下你呀……”祝氏抿嘴笑一笑,将身子往我腰间一偎,口对口地说:“你只要不丢下我,让我做什么,我都依你。”说罢,将她的舌儿递到我的嘴里,我又惊又喜,浑身登时酥软起来,使尽全身的力气,紧紧地把她抱在了怀里,死都不再撒手了。
我俩吮咂了一个溜够,祝氏柔声细语道:“答应我,不走了吧?”我虽然喜欢她喜欢得腾云驾雾一般,要叫我当下就许她什么愿,我还真犯犹豫。祝氏揉搓着我的胸脯说:“我再也不放你走了。”我细细端详祝氏,虽然身上没什么可穿,头上没什么可戴,却有天字第一号的好姿色,就是八抬大轿抬到王公宰相家,也不愁做正宫娘娘,偏偏愿给我当填房。这已是我天大的福分了,我还贪图什么呢?这时候,当院里嘈杂一片,探头一瞅,客栈里的人往隔壁搬箱倒柜,倒腾着不亦乐乎。
我问祝氏:“他们这是作什么妖呀?”祝氏摇摇头说:“谁知道。”我气哼哼地闯到门外去,冲着三娘喊:“你们不老实给我待着,又折腾什么?”三娘嘻嘻笑着说:“给你林大人拾掇新房啊。”我问她:“谁叫你们拾掇的?”“是我。”这时候,老娘说话了,“你们都叫我老娘,你们也就都是我的儿女,老娘对儿女就当一碗水端平。眼见着他们都娶妻生子了,偏你没有,这不行。”我擓擓头皮问:“您的意思是……”老娘说:“我找人掐算了,今个儿是个吉日,叫你们俩拜堂成亲。”我慌忙说:“这太突然了,我一点准备都没有。”老娘说:“我早看出来了,你跟祝氏,一个有情,一个有意,两合适。说到准备,你下边有这么多哥们儿弟兄,就该叫他们帮忙,你管都不要管。”我还顾及景儿,老娘又说:“就是这个闺女跑来求我,要我成就你们这门姻缘的。”我一句话都没有了。李耳也过来劝我:“你还要继续给人家当狗吗?我们都决意不干了,就你一个到现在还不警醒。”三娘也说:“是啊,想来想去,这些年咱不过就是人家手里的一杆枪。天下打下来了,人家坐,而咱们呢,弄不好因为知道内情太多,兴许找个理由就将咱们给灭口了。”听他们都这么说,而且说得入情入理,我不觉两腿一软,一屁股跌坐在台阶上。三娘又冲着屋里喊:“新娘子,你先准备着,过会儿我来给你绞脸儿。”祝氏显然是听见了,却没言声。三娘笑了:“还害羞呢。”事已至此,我也只有听凭他们发落,仿佛木偶一般,他们要我怎样,我便只好怎样。
“过来更衣。”张目叫我。
不知他们何时给我备下这些华美衣裳,床上也铺好灿烂的文锦被褥。我直说:“真是难为你们了。”张目也不言语,只是一脸坏笑。景儿头上插着花,串了这屋串那屋,甚是欢喜。平时都是我拨弄他们,今日倒好,我净叫他们拨弄来拨弄去,又是拜天地,又是拜高堂。当我和祝氏双双给老娘叩下头去时,慌得老娘搀扶不迭,及至将我们送入洞房。我挑开祝氏的盖头,才得以细看祝氏,只见她脸放桃花,房内点了十来支红烛更映得她不比寻常,果是十二分的颜色,我的心也怦怦急跳起来。携手坐在床前,祝氏不但不乐,那泪反而跟断线的珍珠一般,扑簌簌地滚落下来。
“这些年来,我老林家拖累你了。”我说。
不说还好,这一说,她反倒痛哭失声。这时候,窗外有人喊道:“大喜的日子,一刻千金,只管哭个什么劲儿。”继而又是一片唧唧喳喳的窃笑声,这一准是三娘他们偷着听房,我举个笤帚疙瘩出去将他们尽都赶走。
亏我劝解半宿,祝氏才住声,此时已是后半夜,她平息了,我也乏了。昨夜原本就没怎么睡,故而不住地打哈欠。祝氏这会子倒精神了,换成了满面笑容,将知冷着热的体己话又细说了一遍;接着伺候我脱衣解带,同入被中,搂抱了一回。祝氏也知道墙有风,壁有耳,所以也没怎么兴风作浪,就歇了。一觉醒来,我见祝氏还睡着,粉团似的一张脸,千般袅娜,万般风流,不禁心动,跟她又鸾颠凤倒一番,情到深处,少不了要打情骂俏一会子。祝氏戳戳我的脑门子说:“偷嘴。”我笑道:“不偷嘴,怎么能长肉?”祝氏道:“长肉也长的是贼肉。”
正笑着,突然间,当院里有人吆喝一嗓子:“时候不早了,该去照应客人了。”听声音是张目这小子。这时候,又听见三娘说:“莫招欠,你搅和人家新人干吗?”张目只是笑:“我怕林驿丞太过神魂颠倒,儿女情长,难免英雄气短了。”三娘生生将张目给拉走了。
“我俩快起来吧,不然招人笑话了。”
祝氏说着,赶紧穿戴整齐,又给我拾掇得新郎官模样。照照镜,相对吐吐舌,方才出屋。去上房拜过老娘,老娘让景儿改口管祝氏叫娘,弄得娘俩儿都扭捏半天,到了还是叫了。众人站一旁打手拍掌,不住地哄笑。妇人又将祝氏拉进里间屋,问长道短,聒噪不已。张目他们围住我非要逼问洞房细节,我怕他们越发絮烦得不成话,急忙掉下脸来,呵斥他们道:“都堆在这里做什么,赶紧给我干活去!”几个人这才一哄而散。
晚上,又少不得要摆酒,一双一对挨坐着,只李耳显得孤单些,叫大伙儿心里不是个滋味。王品问我是否还打算抛妻别子前去寻仇,我知道王品这么问,只是个引子,都是老娘怕我误了祝氏的一生才是实情。老人家不过是借王品的嘴,将这番话说出来,好讨个底细。我说:“我昨晚琢磨了一阵子,自此只想收下心来,尽享静中旨趣。不管他谁坐天下,往后我只管侍弄这个园子,再修些楼阁台榭、假山鱼池,凭他们乱去吧,我们图个乱中取静。”人人都叫好,偏张目问我:“你说你昨晚想出这么一大篇文章来,谁信呀?昨夜都不够你忙活的,何曾还有工夫琢磨事儿?”三娘过去就撕他的嘴,骂道:“你这张嘴怎么这么没有里外?里也是个坏,外也是个坏!”我还得替这小子说情,不然倒显得小气了。这一晚,酒吃得痛快,话也说得痛快,大伙儿都说不再给人家当奴才,只自己给自己做站着的皇帝。
饭罢,各回各房,景儿跟老娘一起睡了。祝氏闭了门,只冲我抿嘴儿笑,从头到脚,竟无一处不雅致俊俏。祝氏道:“你一双贼目来回这么转,敢是没见我,还是怎的?”我打趣道:“再怎看也看不够。你看你的眉,春山含翠;你看你的眼,秋水流连;你再看你的腰,弱柳迎风;还有你的脚,地下金莲。”说得祝氏止不住咯咯地笑:“你的嘴巴快赶上王品好使了。”我也顾不得再叙什么琐屑家常,抱她上床,着实奉承了她一回,及至钟鸣漏尽方休。这时候祝氏已通身是汗,喘个不停。她笑道:“怪不得人家背后都传说你生就一个——”
我问她:“一个什么?”
她羞了,怎么问也不肯说。
我吓唬她说:“你若嫌大,我就将它割了去。”
祝氏慌忙抱住我:“你敢!”
我说:“是不是舍不得?”
祝氏点头道:“嗯。”
“不能叫我白受累。”我说。
“此话怎讲,谁叫你白受累来?”
“来年一定要给我生个大胖小子,听了没?”
“那就看你的本事了,生不生也不都由我。”
那一夜,总算补足了我俩这些年的亏空,豁出命去欢实了一场。远远听见鸡叫,我俩还尚无一丝困意。祝氏说:“早起来,你给我砌个鸡窝,我养上十几只小母鸡,等着吃蛋。”我问她:“不嫌累得慌吗?”祝氏说:“过去给人家做活,拿根针,也觉得沉;眼下做活是给自己,扛个碌碡也不觉得怎么。”我说:“养鸡不急,赶紧给我养活孩子倒是最当紧,一客栈里数我大,偏就我膝下无儿,脸上总是不好看。”祝氏安慰我说:“你放心吧,少不了你的一男半女。”
从此,我白天出去忙,晚上回来。祝氏就像半空里掉下来个凤凰来,也不及说话,搂定我就亲个没完,嘴上连声说:“一天没见你,可想煞我了。”倒比年轻的人还热十分,亲热够了,才温酒上菜。渐渐的,我对天下事也就淡了。京城里走马灯似的走马换将,与我毫无干系;即便有客人主动在我跟前絮叨,我也生厌,躲得远远的,听也不听。
我不找天下事,天下事却偏找到我的头上。一日,一队奉军的兵痞子拥进客栈来,说是要驻跸通州城,住房不够,要暂住于此。我出去一看,挤挤插插站一院子,我眉毛往上挑,心想,这些混账东西要是搬进来,哪个客人还敢上门?我上去拱一拱手:“诸位长官,不知哪位是带队的大人?”没人搭理我,我只好叫王品先跟这些兵痞子磨牙,我去找带队的,半天才找到,竟在妓馆里搂着娘们儿喝酒。我照着他手下对他的称呼,一躬到地:“请团长和团长太太转到客栈去歇息,在下都给您收拾好了。”明知那个娘们儿是妓馆里的当红姑娘,我偏这么叫,无非是讨姑娘的欢心。果然,那个姑娘替我说话:“早就听说潞河客栈又干净又雅致,我陪大人搬到那边住去吧,这里总是碍眼些。”没等团长吩咐,我就招呼伴儿跟团长的随从将箱笼什物扛出妓馆。到客栈,那些兵痞子还在闹,我对团长说:“大人在此,你的部下也在一块堆,眼观鼻子鼻观眼,我怕遇见个嘴上没把门儿的,给您招是非。”团长就让兵痞子们各自散去,除了团长和那个娘们儿,只留下俩随从。客栈里的人糊涂,还嫌给自己找麻烦,背后直嘀咕。
“你们懂个屁,都把嘴给我闭上。”
“奉军哪个不是土匪出身,个个难伺候,还不将个客栈给糟蹋了?”张目他们几个跟我说。
我说:“团长一个来住,只糟蹋一两间房。要是叫那些兵痞子都搬进来,恐怕整个客栈就都毁了。”
几个人寻思一下,觉得我说得在理,就不吭声了。
“都忙去吧。”
“团长来就来吧,还带个妓馆里的姑娘,这要传出去,对我们这个客栈的名声多不好听啊。”三娘到底是个娘们儿家,想事情一根筋,不会转轴儿。
我不得不耐心告诉她,团长带个姑娘在这,总比他一个人吃饱了撑的找晦气强吧?我们客栈这么多家眷,要叫他看上了,岂不麻烦?三娘这才明白,嘻嘻笑着骂我是老滑头。我嘱咐她,当着祝氏可不能这么骂,三娘还笑我假。自打团长住进客栈,天天好吃好喝好待承,生怕有什么闪失;晚上我还提着灯出去遛遛,巡视一番。那个团长倒好伺候,日日只是跟姑娘打得火热,时时鬼混;不过也得随时支应着。无奈人手紧,张目倒是闲着的,叫他去照应,三娘拦着说张目原本就不是什么好鸟,再老往妖精那跑,更学坏了。只有我跟王品轮着班儿地给团长去请安,隔三差五还给姑娘破费破费,着她多多美言。王品的嘴,我是领教了,瞎话说得比真的还真,把个窑姐儿奉承得比王母娘娘还尊贵,都找不到北大门了。所以,这一对狗男女住了一阵子,倒也没生什么事,也没祸害什么东西。
我说:“这都是王品老弟的功劳。”
王品还跟我客套:“哪里哪里。”
三娘却说:“奉承好了他们算什么本事,将他们赶走了,那才是真本事呢。”仔细想想倒也是,一对狗男女总住客栈里,总不是个长远之计。客人有所顾忌,不敢在此落脚还是小事;有他们在,客栈中的人心里不踏实确是大事。老是人心惶惶,就连我也得踮着脚尖儿走道,加着十二分的小心。
那日,那个混蛋团长跟姑娘显示枪法,推开窗户,便朝树梢上的小鸟开火。砰砰地一响,把房客们吓得都抱着脑袋钻铺底下去了。直到枪响住了,才敢起身,慌不迭地退了房,换了住处。这一闹,连好脾气的王品也沉不住气了,嚷嚷着:“团长老这么折腾下去,可怎么好。”三娘也说:“早晚得让他给我豁腾得关张不可。”我也是实在没办法,说又说不得,劝又劝不得。那个团长是东北山旮旯出来的土匪羔子,张口闭口“妈拉个巴子的”,弄不好,他一翻脸,把个客栈砸个稀巴烂,也不是不可能。李耳撒狠说:“干脆,把这个团长干掉算了。”这个念头我也不是没起过,只是怕他的那些个喽啰兵找客栈要人时没法交差。我嘴上对客栈里的人说“清风明月无人管,听其自然吧”,心里其实无时无刻不在盘算主意。只是想也白想,总是交白卷,想不出招儿来。又一日,那个窑姐儿找来妓馆里的几个姑娘,说是暮春天气,风和日暖,邀人来闲逛游春,唧唧嘎嘎,荒腔野调,唬得家眷们都大门紧闭,不敢出门。这下子,客栈里更是怨声载道,连祝氏都说我:“你看看把个好端端的客栈糟蹋成什么样儿了。”我劝她莫急,总会有办法打发他们的。幸亏有老娘帮着排解:“时逢乱世,也怨不得林驿丞,搁在关圣帝君、纯阳祖师身上,也未必就能怎么着。”又对众人说:“降贼,不光要有天将,还须有神兵,你们也该一起想个法儿方可,保全客栈才是。”众人这才哑了,挠着头皮犯起寻思来。
回屋,我后脊梁刺挠,叫祝氏给擓擓。祝氏居然说:“什么时候你把妖精给我轰出去,我什么时候才给你擓。”我说:“我痒你不管,待你痒时也休要我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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