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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家闺秀-第5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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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信让无尤多准备些食粮,神情很严肃。无尤也不多问,就派给紫杉去做。紫杉听完这个吩咐,皱紧了眉头,欲言又止几次,还是默默地出了屋子。这个时候问什么都有点多余或是其实谁也不知道那些未知是什么,能做的就是做好一切准备面对接下来的生抗。而无尤的心里对善信的担忧到了极点,却只能默默地微笑,不做任何言语。聪慧如她,又怎么会不知道要怎么做呢。
紫杉办事很牢靠,很快就囤积了大量的生活用品,购置了容易久放的蔬菜。还准备了很多套百姓的衣服,就连故彰的都准备了出来。大家多少心里都有些草木皆兵,就在等那个时刻来临。善信回来的越来越晚,每次回来都是悄悄地缩进被子里,抱着无尤不说话,他和韩参将在一起处理事务。还好两个人并不是第一次见面,上次在冠府镇也是韩参将突围进入的,两个人也算是有了过命的交情。
这几日整个临州城突然就安静了下来,似乎每个人都知道会有外族入侵,大家都行路匆匆。路上的兵勇多了很多,来回地巡视,瞪着鹰一样的眼睛要把不是周人的都抓出来。无尤外出了两次,一次是去看木兮,一次是去高家,觉得似乎总有个眼睛盯着自己一般,那些兵勇显然都不是临州城的,应是韩参将带来的,问话的口气很是压迫。让水红每次都会微微的喘息。
不过小孩子还是小孩子,什么都不会打扰他的吃睡,该哭哭,该闹闹,该笑笑。全院子只有故彰和没事人一般,让无尤难得还有点安慰和笑脸。紫杉也喜欢守在故彰身边,逗着他说话,有的时候一个字一个字的指着告诉他。高家有意让无尤带着故彰去高家暂避一时,毕竟高家大户有齐备的安排,加之对临州也熟悉,必然会有一些暗道暗房以备不时之需。只是现在还没有任何动静,无尤也不想过早的和善信分开,便没有马上应承下来。
***
该来的始终还是来了,五月十五氐人国三万大军直奔临州城而来,可是却在临州城北门外安营扎寨了。到了晚上的时候,城内一片漆黑,而北门外却一片火光灿烂,隐约还能听见那些氐人粗狂的笑声,连续两日。无尤翻转难眠,起身披上衣裳,站在院子里看向北城门的方向,真是如紫杉说的灿烂一片。善信进来的时候正看见一袭水色的无尤立在院中,月光在她身下撒落,让她看起来似乎不那么真实。善信叹了口气,走过去抱住无尤,低沉的呼吸在她身边围绕。
“想什么呢?”善信看向无尤看的方向。
“那边有很多人吧?”无尤淡淡一笑。
“大概三万,都是精兵。”善信并不瞒她。
“那我们呢?”无尤问。
“加上全城百姓许能够一万?”善信的口气里有一些无所谓的嘲弄。
“你要去那里吗?”无尤看着那个阴沉的北城门楼,那么的张牙舞爪。
“我是临州知州。”善信只是很轻地开口说给无尤。
“我这一刻真的希望,你只是林善信,不是知州,不是安国公的孙子,只是一个平凡的林善信,该多好。”无尤的眼中有着善信看不见的水光。
“那次不是五万吗?我一样稳稳地回到了你的身边。”善信的口气里有目空一切的霸气。
“可是我还是很怕,怎么办啊?”无尤这一刻一点都不想掩饰她有多怕失去他。
“我该怎么办呢,都是我的责任呀。”善信的话里没有一点的担忧,虽然他知道那是一场硬仗,也许就没有也许了。
“你说算命的准不准?”无尤突然轻笑出声。
“嗯?”善信不解。
“你上次说你还有至少五十年的命,你说算命的准不准?”无尤问。
“无尤,”善信收紧胳膊搂紧她,“我不想说那些好听的情话,什么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尤其是这个时候。我不想骗你说一定会全身而退,我并没有把握。我更不想说我一定能保护得了全城的安危,因为敌众我寡。就算这次我们都过得来,那么下次呢,以后不知道还要面对多少次。可是有一句你听清楚了,你和故彰是我的责任,也是我必须用尽全力去保护的,就算倾其所有我也会护你们周全。”
无尤早就知道善信会这样说,她也许奢望过善信会给她说他会好好的回来,但是她很清楚那不会是善信能讲出的。若是林善信不站在那个城楼上,不亲自奔赴战场,他就不是林善信,就算无尤有多舍不得,多期望善信骗骗她都好,她都不会如愿。无尤突然觉得心好疼,疼得她不知该如何开口。
“无尤,我会拼劲全力。我想守着你一辈子,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我都想守着你。我根本不想放开你,从来都没有想过要放开你。我许比你还怕失去,我很怕有一天起来身边没有你。我这样的人本是没资格谈深情的,这样的身份本就是一种包袱,我比你还怕付出,因为我怕自己一旦有了牵挂就不够凶猛。可是你还是牵绊了我的前路,我也牵绊你的前路,既然已经这样了,不如就这样下去吧。”善信的声音带着没有温度的清冷,却让无尤疼痛的心暖和了起来。
无尤转身,和他对视,他的眼中有着一些淡淡的伤。无尤抚摸着善信的脸,“我好想我们一个不小心就白头偕老了。”
善信抓住无尤的手,在掌心摩挲,“那我们就一直不小心下去吧。”
“好。”无尤抱着善信的腰,把头埋在善信的胸口,任泪滑落。
第二日无尤起身时,善信已经不再身侧。枕边有一把小弯刀,压在一张信笺上。上面是善信苍劲有力的字:“保护好自己。”无尤那一刻知道从现在开始林善信就是属于大周的了,是属于临州城的,不再是属于自己的,而她除了等着什么都不能做。她默默地走进善信的书房,坐在那里久久不能说话。水红轻轻推门进来,看着无尤正在看书,似乎没有任何的不妥,放下饭菜,轻声出门。再次进来,已经天黑,水红站在无尤身侧。
“小姐,攻城了。”水红道。
“,多久了?”无尤继续看着书,问。
“快一个时辰了。”水红道。
“情况如何?”无尤继续问。
“听说火力很猛,但是还未攻破。”水红把有容带来的话说了一遍。
“好,去吃晚饭吧。”无尤点点头示意水红可以去休息了。
水红看了无尤一眼,默默地退了出去。
等水红出了门,无尤才抬眼看了看窗外,静心听着,似乎听见了刀枪剑戟的碰撞声,震得人一阵阵的寒。那夜整个临州城,家家户户门窗紧闭还是会听见远处的厮杀声。在一片巨大的黑暗中,无尤站在院子里看着北城门火光冲天,似乎远远地看见那一身劲装的善信在城楼上指点千军万马,气势如虹。每个人都不知道自己怎么熬到了白昼,只是知道鸡鸣的时候,厮杀声小了,有容说北城门坚固如钢铁,氐人没有成功。无尤知道那段城墙,是善信上任之初最下心思的地方,反复地查看修葺一新,如今果然派上用场。
无尤把正一伯伯给带来的外伤药草全部交给了医官,请他带去那边。这个时候最缺的就是大夫和草药。医官是一个老者,微微点头,接过就上马狂奔而去。无尤让紫杉及两个嬷嬷带着故彰去高家避上一避,把能带走的家丁都带过去。元香瑞紫说什么都不去,却被无尤狠狠地赶,无尤从来没有那么大声地吼她们过,这次下的狠心,就算要送死,也不能留下那么多人,能活一个算一个。
从昨晚打响的战斗开始,无尤就明白氐人国是要耗死临州城的兵,敌众我寡,人家安营扎寨就和猫玩老鼠一般。若是没猜错今晚还会有再来一次,人家是随便用一些人,临州的官兵却是全力以赴。这样玩下去,许等不到援军,临州就气数已尽了。袁将军三镇的兵必然是不能再动了,若是全部调来支援只会使三镇空虚,这会儿必然是从凉州府、庆州府、袄都司调兵过来,最快也要五至七天。可是临州地理位置突出,左临三镇,右卡关城,一旦临州门户大开,贺兰府必然直取,贺兰府失守,京城就岌岌可危了。
这么浅显的道理,无尤都知道,善信必然更清楚,所以临州对他来说是要死守的。就是因为太清楚,无尤才害怕,害怕失去善信。无尤没有经历过这样的情况,她的恐惧空前地弥漫似乎要淹没了自己一般。可是她是内主儿,这个时候她不容自己有失,一屋子的人都在看着她,这些人是安国公府的仆人,也是活生生的命,她不可以拿任何一个人冒险。无尤在这一刻突然很理解元氏治家的艰难,那些眼睛投射来的是一种信任,因为身为家生子对她的信任,她甚至连自己都不知何去何从,却要扛起这些人的信任。
无尤闭了闭眼睛,深呼吸一口气,睁开眼,抄起戒尺,狠狠地打着元香和瑞紫,直到两个人脸上身上布满了血痕。无尤从来不知道自己也能说出这么恶毒的话来,可以这么冷血的对元香那倔强的眼睛视而不见。
“给我绑了,带走!”无尤握紧椅把。
四个家丁上前绑住了倒在地上的元香和瑞紫。
“紫杉和嬷嬷们带着她们走,马上!”无尤发了话。
紫杉抱起还在沉睡的故彰,低头出门,在门口处回头又看了一眼无尤。等所有的人都出了门,无尤才瘫坐到椅子里,握着戒尺的手微微地颤抖。
“水红,那个人是我吗?”无尤的声音让水红想哭。
“小姐,无论什么时候我都在你身边。”水红蹲下,扒着椅背浅笑。
晚饭的时候,无尤和水红站在厨房里,看着彼此苦笑,现在就剩下她们两个人了,也好,省了牵挂。突然门被推开,紫杉跨步进来,看见无尤扑通就跪了下来。无尤一惊。
“夫人,别赶我走。我既然回来就是都安排好了,我是自愿要跟着夫人的。成全不成全,我都不会走,除非您打死我。”紫杉坚定。
无尤长叹一声,又一个痴的,道:“起来吧,既然你愿意跟着我,就随着吧。”
******
那夜北城门又是一场恶战,依旧在快天亮时结束。氐人还是没有攻进城,依旧在城外安营,呼呼大睡,养精蓄锐。而城内白日还要时刻提防,善信站在地图前,愁眉不展,知道这样下去迟早完蛋。手边是有容给带来的,无尤熬的汤。他知道故彰已经被送去了高家,现在很安全。身边三个家将也有的挂了彩,善信盘算着人数、兵力,眉头越来越紧,他虽然熟读兵书,虽然这些日子把临州城附近的地形摸了个清清楚楚,但是毕竟这才是他第二次作战,且十分棘手。因上次冠府镇一役,韩参将根本不把善信当成文官,直接让他参与战斗。
第三次氐人突袭结束,卢同知就带着城内所有自愿请缨的男人站在了林善信的面前。韩参将惊讶地看着这一幕,那些男人中甚至有些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却口口声声要为临州做些什么。善信没有推辞,把这些人中有力气的都留了下,对这卢同知交代了几句让他回衙门守着,便不再多话。
“这样下去不行,我们还没等到援军,就要被攻破了。”善信紧皱的眉头拧成一个疙瘩。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只是现在没有办法,除了熬就是熬。”韩参将脸色不比善信强。
“我有一个主意,”善信抬头看韩参将,“乘着他们倾囊而出之际,烧了他们的大营。”
“什么?”韩参将被善信这个大胆的主意震了一个趔趄。
“你听我说,我带一小队人从西门附近下城墙,那边出去正是一片密林,等到晚上他们倾巢而出之际,火烧营地,必然会伤及他们元气。”善信道
“不成,我不能让你冒险!我选人让别人去。”韩参将是有顾忌的,对于善信的身份,若是他有了个好歹,袁将军怕是不能对安国公交代。
“你的人能有我熟悉这里吗?”善信挑眉质问他。
“你绘出地图,我派最好的人去。”韩参将不肯让步。
“你比我清楚,若是这次失败,便不会有再一次的机会;也知道若是失败,对方就明白我们已经山穷水尽。韩大哥,我敬重你是条汉子,但是若是你顾及我的身份而不顾满城百姓安危,我宁愿和你割袍断义!”善信字字铿锵。
韩参将微微有些犹豫。
“我身为文官,但是自幼随祖父习武弓箭骑射。别人不清楚,你应很清楚。这里的地形我闭着眼睛也能摸出去,除了我没有更合适的人选。派人给我吧!”善信不会放弃这个赢的机会。
韩参将盯着善信半晌,艰难地点了头。
善信却在转身之间看见窗外无尤苍白的脸,心中低骂:槽糕。迅速跃出窗外,抓住转身要逃的无尤,一把横抗在肩头,径直进了一旁的屋子。放下她,无尤全身瑟瑟发抖,善信抱住无尤,努力地安抚,大掌扶过她的后背。
“你怎么来了?”善信轻声问,唯恐大一点声响会吓到她。
无尤不停地让自己稳下来,可是身子还是不停地抖,缓缓地开口:“我想你了。”
善信抱地更紧,似乎要将她揉入自己的身体一般,“我也想你,无时无刻。”
无尤微微推开他,深吸几口气,抬眼笑着看善信,“我懂,男子汉大丈夫,这个时候国事为重,不谈儿女私情,我懂。”
善信低头看她,伸手要去抓她,无尤却微微后躲了一步。善信闭了闭眼睛,低笑,自己还是吓到了她。再开口声音里没有一丝的情绪,“我现在去准备,然后会直接出发。”说完就往门口走。无尤猛地扑上来,抱住善信的后背,手圈住他的腰。善信身子一紧,扬起了笑,说道:“就在这儿等我回来,知道吗?”
无尤点头,一下下地磕在善信精壮的背上,然后缓缓松开手,看着善信提步出门,没有回头的背影。
无尤站在窗前看着血色的夕阳一点一点的落下,突然无数的人从营地狂奔而出。接着弓箭离弦的破空声、远方马儿的嘶鸣、火铳爆破此起彼伏、厮杀声和刀枪剑戟交错,一点一滴入了无尤的耳,这次听得是格外的真切,明明那么沉重,腿已沉的动不了。她一直记得善信的那句话“就在这儿等我回来。”她一遍一遍重复,这是承诺吧,承诺他一定会站在自己面前,对吧?无尤一遍遍地问着自己,可是泪却怎么都止不住。她看见远处夜空上火光中燃烧着鲜血,城头还有秃鹰鸣叫盘旋,那是氐人的鹰。
有容冲了进来,对着无尤大喊着什么,无尤半晌才拉回听觉恍惚听到,敌军大营被烧!无尤哐地坐在了地下,善信做到了,善信做到了……等了没一会儿一队穿着夜行衣的人进了来,为首的善信看了无尤一眼迅速地离开,似乎电光火石之间已经换下满身残破的黑衣,直奔北城楼而去。无尤扒着窗户,脑中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善信回来了。
天边泛起一丝鱼肚白,接着光撕开了云层。有容从外面进来,手中的剑还滴着点,看见无尤恭敬地叫道:“夫人,敌军已经退了。”
无尤看他,问:“善信呢?”
“少爷还在北城门楼子上。”有容道。
无尤有点跌跌撞撞地就往外跑,有容紧跟其后。路上弥漫了血腥的气味,越靠近北城门越浓重,无尤的胃一阵阵地犯恶心。无尤从城墙边的楼梯上往上爬的时候,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脚犹如千斤重,极度费力地抬起。一些抬着伤员的士兵从她身边擦身而过,都会抬眼盯着她看,那水绿的衣裳似乎在这些人眼中极为生动。走上城楼的平台,垛口上还有密密麻麻的断箭,脚下是一具一具的尸体,血染红了灰色的青砖地。有人伏在尸体上捂着脸哭,有人跌坐在墙边揉着腿,也有的人露出那种劫后余生的笑,却格外凄凉……
无尤心头一紧,抬眼间看见善信就在前方垛口前,看着远方。一片兵荒马乱,一地尸首狼藉,谁也不知道氐人什么时候卷土重来,前方任是一望无际的未知。老弱残兵,血染的红日和血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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