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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尖-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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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叔叔出事了,感情出了问题,年轻的夫人离开了他,外面都认为是两人年纪相差太大的原因。其实不是的,是信仰的原因,她对共产党没有好感,以前罗叔叔一直对她瞒着自己的身份,后来不知怎么知道了,她接受不了。她没有这么高的政治觉悟,要求罗叔叔在她和信仰之间作选择,罗叔叔没有选择她,春节前两人正式分了手。这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情,所以我们叫罗叔叔一起跟我们回乡下过年,他也高兴地答应了。作为父亲的老朋友,我们对罗叔叔本来就有一份很深的感情,现在又是我们信仰的领路人、小组的领导,我们对他的感情更深了。就我个人而言,我后来心里一直把罗叔叔当作父亲看待的:虽然不是父亲,却胜似父亲。
我们到乡下的第二天是腊月二十八,正好是阿牛哥的生日。一大早,二哥在早饭桌上就嚷道:“今天我们要好好给阿牛过个生日,一个阿牛今天过的是二十四岁生日,二十四岁可是个大生日啊。再一个嘛,这半年来阿牛屡立功劳,为我们小组争了光,也为我们家添了荣誉。阿牛啊,听说你的事迹已经上了延安的报纸,毛主席都知道了,了不得啊。”我用玉米粉花了一个下午时间,给阿牛哥做了一个特大的金黄色的大蛋糕,二哥把擦枪油涂在火柴棍上,做了二十四枝假蜡烛,让阿牛哥隆重地许了一个愿。我问他许了一个什么愿,罗叔叔让他别说。
“说了就不灵了。”罗叔叔说。
“来年多杀鬼子。”阿牛哥还是对我说了。
无酒不成席。我们找乡亲去买了一坛他们自制的番芋烧,酒过三巡,大家都有些兴奋,互相敬来敬去,敬出了好多平时不便说的话。比如我,就在这天晚上认了罗叔叔当干爹。罗叔叔说:“要做我女儿,要先敬酒,敬三杯。”之前我已经喝了不少,加上这三杯,就醉了,失态了,哭个不停,一边哭一边把自己不幸被鬼子强暴的事也说了,完全失控了。第二天我当然很后悔,但事后看说了其实也有好处,我和罗叔叔的感情更深了,我对他可以毫无保留地倾吐衷肠,他更像父亲一样的待我了。以后,我在私下场合都叫罗叔叔为干爹,他也乐于我这么叫他。
年三十那天,下午,我们一行四人进山给父母他们去上坟,带去了很多吃的、用的。当天晚上,我们早早吃了年夜饭,因为二哥和阿牛哥执意要通宵陪父母去守岁。我也想去,但天太冷了,他们怕我身体吃不消,不同意,让干爹在家里陪我。我们送他们进山,回来的路上,我与干爹说了好多知心话。回到家天已经很黑,我们便各自回房间睡觉了。
可我睡不着。
我从窗户里看见,楼下干爹的房间里透出灯光,知道他也还没睡,便下楼去找他。刚下楼,我看见干爹提着马灯立在天井的廊道上迎接我,见了我,远远地说道:“我以为你已经睡了,突然听到楼板上有脚步声,以为是冯哥回来看我们了。”我说:“干爹,你别吓我,我经常做梦看见他们还活着。”干爹问:“你刚才做梦了?”我说:“没有,我睡不着。”干爹说:“本来就还早着,才九点多钟,要在城里这会儿我们都还在忙乎呢。”我说:“干爹,和干妈分手一定让你很痛苦吧,你在想她吗?”干爹说:“不谈她,大过年的谈些开心事吧。”我说:“我没有开心事。”他说:“你这么年轻,要想得开,人在乱世里都有苦难的,你要学会往前看,不要被苦难压倒。”我说:“知道了。”要说的话如鲠在喉,我从容不了,冒昧地说:“我想跟你说件事,可以吗?”他看着我笑道:“看来是要说大事,说吧。”我磨蹭一会,索性直截了当地说:“我想嫁给阿牛哥。”
他的身子像被我的话吸了过来,定定地看着我,“你说什么?”
我说:“只要他不嫌弃,我想嫁给他。”
他说:“为什么?你……怎么了?”
我说:“没怎么。”
他说:“那你怎么会突然有这个想法?”
我说:“因为……我喜欢他……”
他说:“你跟我说实话,到底这是怎么回事?”
说实话就是提伤心事,我哭了,一边哭一边把我父母曾经有过的安排对他说了。我说:“我知道他们的意思,怕我嫁不出去,所以希望我嫁给阿牛哥。”他问我:“阿牛知道这事吗?”我说:“我不知道,我估计父母肯定跟他提过的。”他说:“那你喜欢他吗?”我说:“我现在哪有资格去喜欢人。”他说:“你这话说得就不对了,你这么年轻漂亮,又有文化知识,天下的男人都可以去追求,凭什么你就矮人一等?你呀还是……那个事在作怪,这就是你的不对。”
我说:“可这是现实,改变不了的。”
他说:“什么都可以改变!你说我们在干什么?我们在改变江山,江山都可以改变,有什么不能改变的。”
我说:“反正我就是这么想的,只要他不嫌弃我,我可以嫁给他。”
他说:“但你心里并不喜欢他?”
我说:“我也喜欢。”
他说:“别说假话,你喜欢他为什么要离家出走?你出走不就是抗议你父母的安排?”
我说:“那是以前,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说实话干爹,就凭阿牛哥安葬了我父母亲这一点,我就愿意嫁给他,何况阿牛哥现在还是我们小组的英雄。你不是常说,谁是最可爱的人,那些为中华民族自由独立而英勇杀敌的英雄是最可爱的。”
他沉吟道:“阿牛确实值得我们每一个人爱,他诚实、勇敢、组织纪律强、革命热情高、杀敌本领高超,组织上是十分信任他的。我如果是你的父亲,我十分乐意你嫁给他,只是……”他停顿一会,严肃地看着我。我说:“你现在就是我的父亲,所以我才来找你说。”他说:“跟我说没错,我帮你去说也应该,只是你一定想好。”我说:“我已经想好了,我喜欢他。”
“真的?”干爹认真地问我。
“真的。”我回答得很肯定。
3
我寻思,只要干爹去问,这事就定了,阿牛哥不可能拒绝我的,因为他拒绝我,就要背上嫌弃我的罪名。我想阿牛哥即使真嫌弃我也不会拒绝我的,我了解他,他虽然不是我们冯家人,但对冯家人,他是最好的,比我们自家人还要好。生活确实改变了我,愿意嫁给阿牛是我天大的变化,以前我想都没想过,可现在我是真心实意的。
但阿牛哥拒绝了我。
干爹是第二天找他谈的,当时我正和二哥在堂屋里给列祖列宗的牌位更换新的红纸、竹牌,同时把我父母亲等新亡人加进去。干爹进来后发现我们的摆放有些问题,老少混在一起,不伦不类,便帮我们出主意,提出按辈分排放祭祀牌。比如像我大哥大嫂他们,作为晚辈,干爹说他们的祭祀牌不能跟祖宗一起挂在墙上,应该放下来,排列在案台上的。我们便重新布置、排放。罢了,干爹留下二哥叫我先走。我来到后院,看到阿牛哥和阿根在外面清理阴沟。阿根是父亲留在这里守屋的,是个哑巴,我有点怕他,但其实是个好人,对我家很忠心的。听阿牛哥说,村里听说我家出事后,有人曾想来霸占我们的房子,阿根提着猎枪站在门口,拚了命才把那些人吓跑。
不一会二哥也出来,把阿牛哥叫走了,说干爹有事找他。我猜到干爹要同他说什么事,好奇心驱使我溜到他们隔壁的厢房里去偷听。房子老了,木板缝隙很大,我甚至可以看见他们。干爹点旺香火,对阿牛说:“你坐下。今天我要对着列祖列宗跟你说点事。”阿牛哥坐了,干爹挨着他坐下,先是找了个闲话说:“阿牛,你又长一岁了,你这个生日好啊,生下来就是过大节,出生没两天就长一岁。”阿牛憨笑道:“以前冯叔在世时说我这个生日不好。出生没几天就是两岁了,最吃亏的。”干爹笑说:“嘿,多一岁怎么叫吃亏?是赚了。再说了,现在人都喜欢按阳历论事,按阳历说你是生在年头,也是好事嘛。”顿了顿干爹说,“好了,不说这个,我们说正事吧,阿牛,你看它,发现什么了没有?”
干爹指着那些新做的祭牌,阿牛侧身看,目光落在两块祭牌上:冯关水、黄秋娣。这是阿牛父母的名字。干爹说:“兄妹俩刚布置的,你看,把你的父母亲也请进家门了。”阿牛有点吃惊,啊了一声说:“谢谢罗叔。”干爹说:“谢我干什么,我不是说了,这是他们兄妹俩的意思,跟我没关系。”确实,这是我和二哥商量定的。干爹说:“我觉得这是他们的一份心意,你的父母亲就像你一样,虽然跟他家没血脉关系,但实际上比有血脉关系的亲人还要亲哪。这样好,放在这儿要热闹点,有阿根每天侍候他们,至少吃喝是不用愁的。”阿牛略为伤感地说:“是,这样是好,就是让我过意不去。”干爹说:“这你就见外了,他们对你好也是因为你对他们好。”阿牛说:“我好是应该的,没有冯叔收留我,我可能早就成孤魂野鬼了。”干爹哈哈笑道:“现在是你叫不少汉奸鬼佬做了孤魂野鬼,哈哈,阿牛,你真的很了不起,我是打心眼喜欢你。因为喜欢你嘛,就……怎么说呢,你今年二十四岁,不小了,该成家了。你现在是已经立业,但没有成家,是不?”
阿牛讪笑着。
“跟我说实话,你现在有对象吗?”
“没有。”
“心中有喜欢的姑娘吗?”
“没有。”
“真的没有?”
“真的。”
“好,我替你看中了一个,帮你做个媒,好吗?”
“谁?”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是这村里的?”
“是这屋里的。”
稍作停顿,干爹便接着说:“不跟你绕弯子了,今天你的父母在场,点点的父母也在,你给我说句实话,喜不喜欢点点?”阿牛顿时局促了,“罗叔……她是我妹子……”干爹说:“妹子是妹子,但没有血缘关系,不影响的。”阿牛支吾一会,干脆说:“这不可能的。”
“为什么?”干爹问,“你不喜欢她吗?”
“哪里嘛,”阿牛说,“我从来没有这么想过。”
“现在想也来得及。”
“这不可能的。”
“怎么不可能?”干爹说,“据我所知,冯哥在世时就有这个想法,曾跟你谈过是不是?”
阿牛说:“都过去了……”
干爹说:“什么过去,还没开始呢,我的意思,你要喜欢点点,趁这个春节我帮你们把大事办了。”
阿牛说:“罗叔,你就不要为难小妹了,小妹不喜欢我的。”
干爹说:“谁说她不喜欢你,不瞒你说我已经问过点点,她喜欢你的。”
阿牛说:“不可能,我了解小妹,她……。”
干爹问:“她怎么了,你说啊。”
阿牛说:“点点有她喜欢的人……真的,我都见过那人。”
干爹说:“那也是以前,现在她只喜欢你,她亲口对我说,她喜欢你,我就想听听你的意见,你要喜欢她,愿意娶她,事情就很简单了,我可以代表你们双方父母……”不等说完,阿牛迫不及待地说:“好了,罗叔,这事你就别操心了,我还是做点点的哥吧。”干爹问:“这么说是你不愿意?”阿牛说:“可以这么说。”“为什么?难道你也……”干爹迟疑了一会说,“不能理解她?”我听了心里很暖,干爹为我找了一个很体面的词。“你要不理解就直说,”干爹说,“毕竟……事情已经发生,你……”阿牛打断他的话,一口气说道:“罗叔你别这么说,要说……小妹出的事,也是因为我没保护好她,是我的错,再说了……小妹是冯叔的心头肉,为了她好,她就是出了再大的事,我也该娶她。”
干爹说:“这不就成了,我说了她喜欢你,愿意嫁给你,你还解释什么。就听我的,趁这个新春佳节,我来给你们选个好日子。”
阿牛明显急切起来,“不,罗叔,这事……我……不能听你的,我了解点点,她爱着那个人,我现在就想找到他。”
干爹说:“没有的事,要有也是以前的事,他们以前可能是好过。”
阿牛说:“不是可能,而是肯定的,我亲眼见过他,小妹很喜欢他的。”
干爹说:“那他为什么不来找她?这么长时间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人,你想找都找不到是不?这说明什么?分手了,他们的关系结束了。”
阿牛说:“但我认为这不是那个人不喜欢点点了,而是点点欺骗了他。”阿牛简单回顾了一下他应冯叔的要求去找高宽的过程,然后解释道,“我后来一直在想,他当时为什么情绪那么大,还说什么让小妹去找富贵人家。现在我想明白了,一定是小妹出事后,心里怕他有想法,不敢爱他,骗了他,把他惹怒了。”干爹听了一言不发。阿牛接着说:“小妹心里有障碍,对他不惜撒谎忍痛割爱,这是个误会,罗叔,我一定要找到他,把真实情况告诉他,再给小妹一个机会。如果他因为那点鸟事嫌弃小妹,行,到那时我再来娶小妹。罗叔,今天我说句掏心窝的话,我打心眼里喜欢小妹,但小妹有心上人,我不能趁人之危,夺人所爱,我要帮助她找到她的心上人,让他们再续良缘。”
听到这儿,我心如刀绞,泪如雨下……
4
后来我知道,正是这年大年三十这一天,高宽回到了离别一年的上海。这一年,他先去了重庆,后来又去了延安。此时,他的身份是周恩来的特使,前来就任中共上海市委组织部长。他有意选择大年三十这一天回来,正是为了安全,他打扮成一个边幅不修的艺术家,提着皮箱,扛着画夹,从车站里走出来,即使我见了也不一定能认出来。他曾是演员,擅长化装,把自己装扮成一个截然不同的人,是他的拿手好戏。如果说原来的他是年轻的,风华正茂,书生气十足,而现在则有一点离经背道的沧桑味,头发长过肩,胡子乱如麻。
春节后,我们回到上海,分散在各自的岗位上。二哥的生意已经做得很大了,下面有西药店、外贸公司、典当铺、酒店、轮船等实业。他曾在日本留过学,日语讲得很好,加上又有罗叔叔明的关系,暗的协 助,生意日日兴旺,盘子越做越大,迅速成了上海滩的新贵。阿牛哥离开船上,在二哥旗下的典当铺里做了小老板。铺子开在外滩电信大楼背后的弄堂里,据说有一次阿牛哥就爬上电信大楼干了一票,用开花子弹把鬼子的一只运油船点燃了,船和船上的汽油都烧个精光。我还是在原来的学校当老师,为了便于跟日本人打交道,我就在那时开始跟二哥学习日语。一天下午,我坐三轮车去典当铺找阿牛哥会面,我下车后,走进铺子,看见阿牛哥在铺子里当班。我放下一包东西,取走一包东西:一只装有玉手镯的盒子。我记住了阿牛哥的话:晚上八点,在老地方上船,有领导要来视察我们小组,给我们作指示。
晚上八点,除了干爹外,我们都到了:赵叔叔老G、郭阿姨老P,还有干爹的那个司机——我想起来了,他姓阎,是个诗人,爱喝酒。他是我们小组中最早遇难的,就在这次见面不久后,他在一次行动中牺牲了。我把下午从典当铺里拿来的盒子还给阿牛哥,“还给你,我只戴了几个小时,又是你的啦。”二哥说:“怎么又是这玩意,你们就不能换个别的东西嘛。”老P说:“对,老是一样东西拿进拿出,万一被人瞧见容易引起人怀疑。”二哥推推阿牛哥,“听到了没有?”阿牛说:“知道了。”我问老P:“郭阿姨,晚上要来什么领导啊。”老P说:“那可是个大领导,从延安来的,我也没见过。”二哥问:“叫什么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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