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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海之梯-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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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红的人造太阳没入地平线，没有白天的炎热，孩子们在草地上肆意挥洒汗水。女孩绘声绘色向她的小伙伴描述刚听回来的故事，骄傲地挺起小胸膛，大声宣告，爸爸是一个了不得的大英雄。
男孩趴在妈妈脚上，嘴边挂了小水泡，睡得正香甜。
“谢谢你，告诉我那么多霍恩斯的事情。”女郎看向远处的女儿，“霍恩斯……是一个很出色的战士，但他不是一个好父亲。他的孩子，从出生到长大，见过父亲的次数不超过一个巴掌。莱丽小的时候，还问我，自己到底是不是没父亲的孩子。我告诉她，她父亲是一个英雄，他在战场和地外生物作战，他在保护我们。当时莱丽哭着对我说，她不要父亲做英雄，她要父亲留在她身边，陪她讲故事，教她滑冰。为什么其他小孩的爸爸不是英雄，她的爸爸必须要做英雄，她不明白。”女郎红了眼眶，“等莱丽大了一点，她已经不会再缠着我问爸爸什么时候回来，爸爸什么时候不再做英雄，而是对我说，妈妈，就算爸爸不在身边，我可以照顾好你和弟弟。妈妈，我已经长大了。”
“很抱歉！”华初默默垂头，除了抱歉，他已经不知道说什么。
“没关系。现在一切都接受了。我就知道他不会无缘无故回来那么几天的。还告诉我以后都不用回海里。原来，他一早已经……”女郎捂了脸，侧头。
“谢谢你。”
“抱歉，我……”无法帮助你们……
“真的，没关系。我们现在很好，孩子们很听话，我这里什么都不缺。托尼，”女郎轻轻抚摸儿子的头发，“等他长大了，如果他想走上和爸爸一样的路，我…。。”女郎闭了闭眼睛，“我不会阻拦他。”
“谢谢。”谢谢你的谅解，谢谢你的支持。
华初从来没感觉到自己语言是如此匮乏，满腔的感动却只能塞满胸腔，无法诉说。
告别霍恩斯妻子，华初漫步街头，人造月亮已经升起，抬头可以看见堡垒内层镶嵌的繁星。碧空如洗，星星明亮耀眼。
明明知道星星是假的，但华初却有一种错觉，仿佛天上的星星化成霍恩斯的眼睛，他在向自己眨眼，正如平日他在和平号上常做的事情一样。华初仿佛能听见霍恩斯一边眨眼，一边神秘兮兮告诉自己，那些他听来的秘密。
霍恩斯，你上了天堂了吗？华夏族相信，好人死后能登极乐，那霍恩斯你现在去的地方一定是很快乐，很幸福。对吗？
霍恩斯，走好！
眼泪顺着眼角滑落，未曾落入衣领便被擦去。熟悉的气息缭绕鼻尖。
“你跟踪我？”
“我刚好向莫夫斯申请休假，刚好……”
“刚好搭上了到拉美区的运兵船，骗谁呢！”华初不耐烦挥手打断。
“霍恩斯也算是我的同僚，我来探望一下他的家人。合情合理。”
华初扒拉一下自己的头发，“我没说你不合情理。”顿了顿，“你来这里多长时间了？”
“该不会是一再就到了，然后一直跟在我后面……”华初越想脸色越暗，瞪着佛兰克的眸子蕴含怒火。
“我迷路了。”
“撒谎！”
“我的确是迷路了，我第一次来拉美区的堡垒，语言不通，迷路很正常。”
华初在佛兰克脸前挥挥拳头，“别把我当小孩子，你那套谎话连小孩子也骗不了。”
佛兰克忽然笑了，暗蓝眸子里的宠溺掩饰不住，“找个地方住下来吧，今晚我们得在这里过夜。”
“别想扯开话题。”华初只觉得一拳打在棉花上，软绵绵，半分不受力。
“走吧。”仿佛看不见华初的不情愿，佛兰克轻松搭上华初肩膀，“军人有住宿优惠，不过我们得早一点，迟了好的房间都别人抢空。”
华初被推着往前走，“我有没说过我不想和你一起住。”
“没有。”
“我有没说过我不想看见你。”
“没有。”语气态度依旧轻松。
“佛兰克，我们谈谈吧。”华初止住脚步，抬头看向暗蓝的眸子，“我承认我突然来找霍恩斯的家人有一部分的原因是想避开你。别说话，听我说完。佛兰克，”华初深吸一口气，“我不喜欢同性。你知道的，我一直想找一名异性，结婚，以后有自己的孩子。这一直是我的愿望。所以，我不可能，也不会答应你。”
“守护只需要单方面。”
“不，佛兰克你不明白我的意思。我的意思是，我不需要你的守护，你应该去找一个女孩子，温柔，漂亮，或者什么都好，总之那个人不应该是我。你应该有一个后代，而不是选择和我一起，两个男人不可能有后代，你懂吗？”
“只因为你需要后代？”
“佛兰克你也需要的，就算你不想要，你的父母，你的长辈他们也希望你有自己的孩子。好了，佛兰克，咱们别扯得太远，撇除后代的因素，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我不可能，也永远不会，爱上一个同性。”
华初安静与佛兰克对视，从佛兰克的眼睛里看到不妥协，看到坚持，但华初知道此时，自己不可以退让，一退让，马上就会被佛兰克发现，然后，或许事情就不是自己能坚持。
心脏在微微颤抖，谁曾预料到，霍恩斯的死成为两人关系变化的契机。如果不是因为霍恩斯突然离世，自己也不会伤心失望痛哭，更加不会在挣扎中听见佛兰克的告白。
那一刻，华初承认自己心动了，但就是那么一瞬间，心动的念头被驱逐，离开成为唯一的念头。不知如何面对，不知如何应对，唯有离开，未曾想到，佛兰克尾随而来。
为什么要拒绝？为什么？华初曾经问过自己，除了后代，还有什么是非要拒绝不可的原因。华初不知道，或者说，华初是知道的，但不愿意承认。
终该解决的。华初昂起头，目光落在暗蓝的天际，暗蓝一如佛兰克的眸色，而暗蓝中镶嵌的星光，闪烁的光芒令人沉醉，却是那么不真实。
“初……”佛兰克似乎还想说什么，就被远处传来一声惨厉的呼救声打断。
“救命，有没人，有没人，过来帮帮忙？”
华初和佛兰克循声跑去，街道中央躺着一个大肚子女人，旁边一个十二岁的男孩子慌了手脚，半跪在女人面前，苍白的一张脸在看见两人后，瞬间焕发出光彩。
“救命，救命啊！”
“她怎么了？”华初当先冲上前，熟练摸上女人的脉搏，检查瞳孔，呼吸。
“妈妈，妈妈说她要生小弟弟了。”男孩一手扯住母亲的衣袖，一脸紧张看向华初。
华初单手抚上女人的大肚子，胎儿在活动，女人的肚皮被顶得一鼓一鼓。“抱歉，女士，我必须对你做一些简单的检查。”华初转头看了女人一眼，见她微微点心，立即掀起女人的长裙，手探入裙下。
长裙早已被打湿，淡淡的血滴像鲜花一般沾在裙子上。
“宫口已经全部打开。女士，我们可能赶不及把你送到医院生产。”
“帮…。。呼，帮我，呼，生下来。”女人一手握住华初的手掌，勉强撑起半边身体，“生，生下来，啊……”
“尽我所能，女士。佛兰克，你帮我找一些干净的毛巾，热水。这位小绅士，你知道最近的医院在哪里吗？”华初边说边抬头，四周看看。街道两边的商铺已经关门。最近的居民区似乎还有一段距离。
“我，我知道，在维克尔街，离这里有三条街道。”
“你能够独自一个人过去吗？帮你妈妈找一些医生或者助产士过来？”
“可以！”小男孩挺挺小胸膛，“那我妈妈呢？”
“我是军人，也是一名医护官。我会尽力帮助你妈妈，和你的小弟弟。”
小男孩留恋看一眼母亲，女人痛苦着咬着嘴唇，竭力吐出两个字，“去…。。吧。”
小男孩听话地站起来，拔腿往外跑。
“来，女士，听我的节奏。放松，先放松，慢慢感受身体的变化，对，对就是这样。别着急用力。这是你第二个孩子，恩恩，女士，你的身体条件很不错。你的孩子很快就会降临到世上和你见面。现在感觉怎样。肚子痛吗？”华初轻轻按揉女人的肚子，胎头在下，位置不错，估量每一次宫缩的时间，大约1至2分钟一次猛烈的宫缩，宫缩时间大约持续90秒。
“初，你要干净的毛巾。”佛兰克捧来一大堆东西。“热水找不到，我在饮料机”
“找点东西给她握在手上。女士，等会儿觉得肚痛，有往下的坠感，就开始用力，尝试想象一下你现在手里提了两桶水，你用力把水桶提起来。”
女人连连点头，佛兰克找来两块毛巾，团在一起，往女人手上塞。又在地上铺上干净的毛巾，把女人移上去。
“啊……”女人开始呼痛。
“来，听我口令。深呼吸，对，深吸一口气，慢慢吐出来，憋气，憋气，对，对，就是这样。很好，已经看到孩子的头发，来再用一次力。”
女人咬牙，一次又一次用力，但是孩子的脑袋依然卡着，无法出来。华初估量一下时间，时间太长，孩子可能在肚子里缺氧。但是现在手边没有合适的工具。
“佛兰克，你身上有没巧克力之类的高热量食物，喂她吃一些。女士，你听我说，孩子现在需要你，听我说，这是你第二个孩子，你已经有一次经验，所以，这次也不会很难，对不对？来，看着我。放轻松些，我们有一分钟的休息时间。来，吃点东西。”
女人就着佛兰克的手，吃了一小片巧克力。
“孩子可以顺利出生吗？”
“当然可以。”
“麻烦你，一定要帮我。孩子的父亲还在军队。嗯，空军。他说了，等孩子出生了，他就休假回来看看孩子。”女人满头大汗，打湿的头发沾在额头上，一双棕色的眼睛蒙上一层水汽。“帮我，一定要帮我。”
华初的手一顿，“放心，女士。”
又是一阵剧痛袭来，女人痛得眼前发黑，握住毛巾的手不断用力，青色的血管条条清晰显现。
“初，怎样？”佛兰克拿过一条干净的小毛巾，替华初擦去额前的汗水，“能顺利生产吗？”
“孩子的头部有些大，出不来，如果有剪刀，我可以替她进行侧切术。”华初压低声音，“现在只能尽量帮她把孩子拉出来，只要头部出来了，一切都好说。”
“嘿，初，我知道你一定可以。”
华初昂起头，汗水打湿的眼珠看向佛兰克，朦胧中看见坚定。
“我对你有信心。你一直是一个很出色的医护官。”
“有那么些有空闲时间，不如帮我看看，那个小孩子有没带来医生。”华初失笑。
佛兰克点点头，嘴唇飞速触碰华初额顶，转身飞快跑开。
华初浑身一僵，女人的惨叫声迅速把华初的神智拉回来。
“来，女士，我们再做一次深呼吸……”
……
响亮的婴儿啼哭声响遍整条街道，医护员终于匆匆出现在街道口。华初两手捧住刚出生的小孩，通红的小身板，两只紧紧握住的小拳头，鼓啷啷的小嘴巴，肥嘟嘟的两条小腿使劲蹬啊蹬。
“是一个小男孩。”华初举起孩子，把屁股向着女人。女人长舒一口气，脑袋一歪，昏倒过去。
医护员过来接手，剪断脐带，替小婴儿清理干净口鼻，把女人送上担架床，急救车呼啸而出。
华初累得顾不上身上沾着的血迹，噗通一声坐在地上。佛兰克走到华初身边，递给他一瓶水“很漂亮的小男孩。”
“嗯。”大口大口灌下清水，喉咙一动一动，在流淌下的水珠中，更是清晰。
“初，你想要一个这样的男孩吗？”
华初侧头，“大概是吧。”
手掌落在华初头顶，用力揉了揉，华初不满意侧头，反瞪了佛兰克一眼，佛兰克大笑出声。
“初，别怕，我不会那么容易死的。我会一直守在你身边。”
“谁管你的事！”
“我不会死的，初！我不会像霍恩斯那样离开你，更加不会像你父母一样，只留下你一个人。初，我不会！”
侧头，偷偷用手背擦去脸上的泪水。承诺从来无法抗拒生死的界限。
不是不想，只是害怕，当打开心扉去接受，去承认，去爱，却不得不面对突然的永别，倒不如从来没有得到过。
作者有话要说：还剩下大约五万字左右。最近更新越来越慢了，有点力不从心的感觉，恩恩，大概会在九月前结束的
、失败的尝试
“初，那个男孩的出生对你而言，意味了什么？”
“意味新生，难道不是吗？”
“只是新生？没有死亡，何来新生的喜悦。生与死本来就是一个循环，谁也不可能割裂其中一个。死亡是新生的开始，新生何尝不是死亡的尽头。”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初，你害怕失去，害怕认识的人离世，害怕付出到最后一无所获。为了不悲伤，为了不遗憾，你宁愿从来不曾拥有过。”
“不可以吗！还是你希望某一天你死去后，我笑着找另外一个人，和她生儿育女。深海梯队也不是什么安全地方，你知道的，或许某一天出任务的时候，你就得死在外头。”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愿意！初，死亡不是终结，同样我的死亡，不是你生活中的终点。”
“放屁。那我要你做什么？”
“初，因为害怕失去，而宁愿放手，不是明智的做法。”
“我从来不是，也不想做什么明智的人。”
……
从拉美堡垒回来已经二十天，西太平洋上空解除了威胁，和平号上尽管恢复了往日的轮班制度，但是从舰长到船员已经松懈了许多，轮班的日子就到休闲区喝喝啤酒，玩玩模拟游戏，看看电影，甚至有船员已经开始猜测，什么时候会把和平号调配到东太平洋区，或者干脆就地解散。
每逢值班的日子，华初往往要一杯清水，一个人在角落，慢慢回想过去的日子，想着喧闹的大厅中，或许霍恩斯突然出现，猛拍自己的后背，然后强塞一支啤酒过来。堡垒那一晚，佛兰克说的话偶尔在耳边响起，最后却归于沉默。
华初想自己是不是应该谈一场恋爱，找一个女朋友，至少能把佛兰克从记忆，习惯中排除出去。
至少在自己闲着无聊的时候，除了回忆霍恩斯，还有别的事情可以做。
找谁呢？
目光中休闲区内穿梭，漂亮的女侍应生，还是干练的女船员，或者温柔的护士……
“嘿，华初。帮我一个忙。”法蒂玛拉着一个棕色卷发的小姑娘走到华初身边，“帮我照看她一会儿。我现在得去找莫夫斯。”
“好的。新船员？”华初示意女孩坐上高椅。
“恩玛，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儿。别人我可是不放心把你交给他，不过华初我是绝对放心。那帮闲得发慌的野人，你不用管他们，要是纠缠你，直接给他们一杯冰水，好让他们醒醒脑袋。”
“我知道，我会准备好冰水的，你去忙，法蒂玛。”
华初打量小姑娘，棕色的天然卷发，蓬松散在肩膀上，浅棕色的大眼睛明亮耀眼，碎碎的雀斑散在脸颊两侧，笑起来，两只小虎牙若隐若现。
很可爱的一个小姑娘。
“华初，H1船长。”华初伸出手掌，与小姑娘虚握一下。
“恩玛，我是新来的护士。今天刚到和平号。”恩玛说话时，大眼睛忽闪忽闪的，未说话，先笑出声。华初心头一动，新来的护士，或者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聊聊和平号的生活习惯，护士的日常工作，船长的任务，聊着聊着，就连法蒂玛回来，两人也恍然未觉。
恩玛谢绝和法蒂玛一起回治疗区。华初为两人各点了一瓶啤酒，一碟小吃。
酒酣人醉，恩玛棕色卷发落在华初肩膀，“华，你知道得真多。嗯，”浅棕色的眼睛染上迷离，“我想，我该是醉了。”
心头一紧，华初拉出一个笑容，“嗯。你是醉了。”犹豫不过一秒，手已经搭上恩玛腰肢，“我送你回去。”
恩玛扭扭脑袋，卷发从华初鼻尖擦过，脸上带有少女的娇羞，“好，我已经走不动了。”头一歪，完全落在华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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