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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天下-第8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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琳琅推开景珣的手,站起身,无奈地笑了笑,叹息道:“阿珣,命是他们的,与我何干?还以为这么多年你长进不少,不想还是小孩子脾气。国以民为本,你若视他们如蝼蚁,又何以为仁君?”
景珣笑意顿住,又坐回原位,冷冷说道:“我从未说过要当仁君,阿姐若如此自信,大可试试,单凭逐风一人之力便妄想从这铜墙铁壁般的皇宫杀出一条血路,那真正可笑!”
“阿珣信不信铜墙铁壁亦有突破口?”琳琅敛眉。就好比在十年前被人自重重守卫中神不知鬼不觉送出皇宫那般,凡事都有翻身的余地。
景珣死死盯着琳琅,语气软了许多,神色中掺杂了几许哀伤,“阿姐,只因我说我喜欢你吗?”
琳琅咬了咬唇,别开脸不语。
景珣咽下噙在嘴里那口茶,下一瞬,茶杯在他手中化成了碎片,他的手握得极紧,也不管那碎片刺进肉中有多疼,猩红的血自手中滴落,艳丽中带着几分触目惊心,语气却十分强硬,“我既说了不会让你走,便说到做到。阿姐你如此急着离开我,是因为任子衡,还是别的男人?”
见景珣如此不爱惜自己,琳琅又气又无奈,她上前握住他的手腕,逼着他张开手,却被景珣甩开。
“你——”琳琅怒从心头起,也不再那般句句斟酌怕伤了他,冷笑道,“景珣,父皇、母后早逝,人都说长姐如母,你倒是有骨气,这会儿学会自虐了?好,甚好。你悖逆我的好意也就罢了,又何必处处拿你待我的好来说事?你在我身边埋人监视着我的一举一动是为我好;我出宫时你说担忧我的安全才派人偷偷跟着,也是为我好。你为我做的又何止这些?彼时在川州你派人监视闻府,也可说是为我好。但这些,真的只是为我好吗?你何必这样,我自回宫始,就不曾想过要与你争这皇位。”
从小到大,最疼的人便是他和恒凌,也从不愿去想他们的坏,凡事都只认他们的好。她从不说,并非真愚昧到那般地步。
被时闻秋逼她,只因秋家因怡和而毁。
后长歌也逼她,只因妩歌因怡和而死
到头来景珣也逼她,死而复生的阿无也逼她。
她只想守着姮儿,细心将她教养长大,为何每个人都要这般苦苦相逼?
景珣张开手,轻轻甩了甩,那些碎片纷纷落了地。他微微低了头,再抬首时笑容竟有些惨淡,“原来阿姐全都忘了。你没有错,错的是我,错在我将你的话一字一句都记在了心里。你竟以为我怕你与我抢这皇位……呵!”
琳琅在他眼中真真切切看到了受伤的神色,心蓦地揪紧,方才那些话说出口便收不回来,她有些后悔,张了张嘴,却再也说不出话来。
景珣起身不愿再理会她,走了几步,停下脚步,语调又恢复了早先的温和,温和中却带了些许疏离,道:“从前我与阿姐一同习骑射,阿姐总是胜我三分,既然阿姐这么想离官,那么我们堂堂正正地到赛场比场吧。赢了,我便让你走。”
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路过之处染了几滴血,红艳艳像盛开的花儿。

红纱宫灯在夜风中飘荡,将庆云官的额匾映得有几分苍白无力,内侍早有通报今夜皇帝公务繁忙,各宫可将宫灯取下。庆云宫在夜深之后领了云妃的命正欲将宫灯取下,却瞥见了一道意想不到的身影,险些吓到,欲去通报,却被来人拦下。
室内云妃正在作画,眉目低敛,见到景珣心头稍稍有些惊讶,却遮掩得极好。景珣身上带着浓烈的酒气,全然不像内侍说的那般在御书房着力于公务。
炽烈的吻让云妃手中的笔摔在了画上,已画好七分的画儿因那污渍而毁,却无人去管它。
自云妃入宫以来,景珣多有留宿,却从未像今日这般狂热中带着粗暴,她任由景珣在她身上留下青紫的痕迹,咬紧牙不呼痛。
今日飞鸾宫闹的那一出早已传遍了整个后宫,愚昧如秦嫔都察觉到了不对,遑论早已将景珣心事看穿的她?
她从不自欺欺人,景珣每次来寻她都只为在她身上寻找别人的影子,今日也不会例外。
拉拉扯扯倒进柔软的床铺,自是红绡帐暖。
不知过了多久,云妃低柔娇媚的声音在红绡帐中响起,“皇上在奴婢身上寻长公主的影子?”
能让这位高高在上的主儿这般伤神的,世上舍她其谁。
平淡直白的话像利刃穿破景珣心中所想,他骤然冷了脸掐住了云妃的咽喉,却在视线碰触到她的眉眼时恍了一下神,手劲也小了几分。
云妃掰开他的手,颈间红痕与白皙的肌肤映照在一块儿显得有些触目惊心。云妃平稳了气息后又开了口,言语极为冷静,道:“奴婢听闻长公主欲离宫另求居所,皇上今日怕是为此事伤神吧?”
“太过聪明于你并无好处。”景珣脸色不好。
云妃低低笑开“皇上舍不得杀了奴婢,不是么?若皇上想留下长主,用些平段又何妨?”
第五十七章  比试
虽与景珣闹得不甚愉快,但明素仍在飞鸾宫服侍,多多少少还维持着表面上的平静。只是琳琅再不上凤栖宫去探望霍妩,对于上门求见的后妃更是避而不见。
秋家老宅竣工已有几日,在工部坚持不懈的努力下,里头一切都比照从前复原,东西多是新的,虽与从前一模一样,却又处处透着陌生。
闻秋离宫时走得十分洒脱,也未与琳琅打声招呼,但动静极大,几乎宫里宫外都知她同秋宅之事。她进宫小住这些时日,除却那次似刻意又似不经意地见了一次外,二人之间井水不犯河水,平日见不着面也不私下来往。她们心底都清楚如今的身份不比从前,若让人知道她们私交甚笃,指不定要惹出什么麻烦。。
她走的那日,琳琅站在城墙上看着她在一群禁卫军的护送下,自两侧都是高墙的宽阔走道走过,渐行渐远,头也不曾回过。
高墙外是另一片天.也不过是一条走道的距离,对琳琅来说却像隔了千重山水,无论如何也跨不过去。
寝宫中挂着的那把弓,是琳琅年少时永乐帝送的,名为良辰。
良辰弓制作精良,费了整整五个年头才制出,最后被当做诞辰礼送到了她手中。韧性十足的弓弦轻轻一扯,犹能听到弹动的声响,有几分闷,却显得清脆悦耳。
少年时候她的骑射总得别人赞赏,心高气做的她也认不得输,遂比别人更加的努力,本该柔嫩的双手上也起了薄茧,反倒是在川州那几年将她养娇了,手心的茧子早已不见。
琳琅取了弓,又让明素备好拭布,在院中坐下。其实寝宫日日有宫人清扫,良辰弓其实并未染上什么灰尘,琳琅却仍慎重地擦拭弓身。
空气依旧带着几分燥热,幸有冰块降暑,虽是炎炎夏闷,倒也有几分凉意。逐风靠在墙角,看着琳琅坐在不远处细心地擦拭着那把弓,低眉顺目的模样很沉静。他想那大抵就是古书上说的那般,静如处子。关于三日后的比试,其实毫无胜算,只是琳琅坚持,他也不多话。
琳琅已有多年未曾动过弓箭,又怎敌得过熟门熟路的景珣?
午后微醺的日头将庭院中的花草楼阁拖曳出很长的影子,金黄色阳光映在琳琅手中的那把弓上,烙出几分璀璨的光华,有些炫目。
“殿下真觉得皇上会让您走吗?”逐风的面容被阴暗的墙角染上了几分阴影。
琳琅仍然专注于手中的那把弓,未曾看他一眼,淡淡说道:“会,若我赢了。”
因为景珣自小便是那样,说一不二。
傍晚的将军府在落日余晖里显得非常静谧,府巾的下人秩序来回,走动之间步伐都极为轻缓,许是受主子的影响,下人们平日也不大爱说话,整座府邸处于一片宁静中。
恒凌在书房门口犹豫再三,仍拉不下面子来,她只需再上前一步就能敲开那扇门;但那一步却不论如何也迈不出去。
来之前的勇气全然不见,她咬了咬唇,转身欲走,身后的门却吱呀一声开了。
任子衡见到恒凌一愣,微有些惊讶,“你来了怎么不让下人通报一声,若我不在你不是扑了空?”
恒凌深吸一口气后转过身面对着他,尽量让语气平缓,问道:“我听说你待会儿要进宫一趟?”
任子衡点头,道:“皇上确是宣我进宫一趟,我这正要走,怎么?”
“你……”恒凌话卡在喉咙间,难以启齿。
“有事不妨直说。”任子衡语气缓了缓。他们夫妻这么多年,恒凌与他在外人面前相敬如宾,私底下她待他却极为冷淡,更遑论上书房来找他。她那吞吞吐吐的模样,大抵是有求于他,但他想不出她有何事须来求他。
恒凌看了看他,顿时泄气,道:“还是算了。”
说完便走,走了几步便听任子衡在身后无奈说道:“离离,你若有话不妨直说,可与我此番进宫有关?”
恒凌脚步顿缓,又走了两步后便停下,想了想,回头问道:“你可否帮我带封信给阿姐?”
骤然听恒凌提起琳琅,任子衡又是一愣,心头十分惊讶。她从不在他面前提琳琅,这倒是第一次。
见他一直没说话,恒凌有些泄气,低声道:“不行么?那便算了。”
她原以为他会一口应允,外人或许不知,她却十分清楚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将阿姐藏在心底,否则当年也不会将锦绣带回燕京。
任子衡看了看她,温声道:“我此番只是与皇上商谈国事,你自幼长在宫里,该知道男子不得进皇宫内苑——”
“珣哥许了你三个心愿。”恒凌打断了他的话。珣哥不让她见阿姐,更不让她进宫,甚至连书信都无法送到阿姐手中,唯一能求的便只有近来时常出入皇宫的他。男子不可进皇宫内苑的道理她也懂,但她记得大胜西蛮夷归来那日,珣哥出城迎接他时亲口许了他三个心愿,只要他提了,珣哥也不能阻拦他见阿姐。
任子衡沉默地盯着她,半晌后才问道:“信呢?”
恒凌见他应允,顿时松了口气,忙将早已备好的信递了上去。
任子衡将信收入怀中,恰逢战青前来催他起程,他朝恒凌点了点头,保证会将信送到琳琅手中后便离开了。
就在他与她擦肩而过时,恒凌低声道了句谢,目送他离去后,她便转身回了屋。
迎面而来的微风吹动了园中的花儿,那花团锦簇未能入她的眼。她走着走着便又想起了景珣,原本已经松开的眉头不向觉又蹙起。
这么多年,她竟不知原来珣哥对阿姐是存了那般心思。
珣哥自然是极好的,若他与阿姐当中有一人并非生在景家,定可喜结良缘,但那是阿姐啊!
那可是他们嫡亲的姐姐。
这以后,该如何是好?
任子衡到达皇城门口时,遇上了同是进宫面圣的望苏,不同的是前者坐轿子,而后者乘马车。望苏挑开车帘子,跳下马车,朝任子衡的方向轻佻一笑,道:“任将军,真巧,不如一道走吧。”
战青撩开了帘子,任子衡下了轿,客套一笑,道:“右相既然这般说了,那就请吧。”
他们二人皆有特许得以不必走路进宫,此番望苏心血来潮提出邀约,任子衡也不便拒绝。
望苏见他应允,笑容更甚,率先进了宫门,余下的马车与轿子便都守在了外头。
穿过重重宫门后,人眼的便是殿字楼台高低错落,极为壮观雄伟,在残红冰凉的夕阳映照下,恍若人间仙境。任子衡已有许久不曾徒步进宫,今日这一走,倒也有几分新鲜。大毓虽国泰民安,却也有领兵出外时,通常一走便是几个月,平日进宫也多是乘轿或者骑马,极少会静下心来欣赏皇城的景致。
走在他身侧的望苏轻轻一笑,手中的折扇在指间溜了一圈后被握紧,道:“将军定也觉得这景致极美。”
任子衡不置可否,淡淡一笑后加快了步伐。被落在后面的望苏盯着他的背影轻笑一声,忙跟了上去。
待二人陕靠近御书房,早已在外头等了许久的内侍焦急地迎了上去,擦着额上的薄汗,道:“二位大人可来了,皇上这都问了好几次了。”
内侍边催促边将二人领进了御书房。
御书房内景珣早已在座,下头还坐着兵部尚书,一番见礼之后,景珣又重提了旧话,听任子衡分析了局势后,又听取了兵部尚书的意见,转而向望苏,问道:“情况如何?”
望苏道:“尚国那边传来消息,尚国国君毙了,日前仪柳公主已经把持住朝政。此外,北齐欲乘乱打压尚国,此番已经聚集了二十万兵马兵分三路,分别进犯尚国边境。卞水下游的两个小国因水源问题,对尚国积怨已深,倒靠北齐,尚国此番内忧外患,岌岌可危。”
兵部尚书怒道:“皇上,尚国与我们大毓是姻亲,北齐如此趁火打劫未免也太不将我们大毓放在眼里了,这口气我们大毓万万不能忍。”
景珣倒是十分镇定,问道:“行之如何看?”
任子衡见他点名,掂量了一下,道:“北齐此次起兵蓄谋已久,但尚国虽乱却也是一方大国,北齐军队一时半会儿还攻不下。东勒国、安莱国倒戈北齐正好给了我们出兵的机会,只要将这两国纳入囊中,日后攻打北齐和南乾定会事半功倍。”
他的想法与景珣不谋而合。景珣低头看铺在桌面上的地图,心下顿生出几分豪迈。眼前铺着的地图与他幼时看的大有不同,当年大毓的国土并不广,陆续吞并了夙国与周边几个小族后才有了今日的大毓。
几人就目前的局势又进行了一番探讨,待论出了结果后,望苏与兵部尚书便跪安率先离开。
任子衡本该与他们一道离去,却想起进宫之前恒凌托付的事,遂跪了下去。景珣极少见他如此慎重,微有些惊讶,问道:“行之还有事?”
“凉州归来时,皇上曾许臣三个心愿,今日臣想向皇上讨要第一个心愿。”任子衡伏跪着,看不清他的脸,唯有束发的白玉冠将一头乌发衬得如墨般。

景珣闻言笑道:‘普天之下,只要是朕办得到的事,行之但说无妨。”
任子衡仍未抬头,声音很是低沉,道:“恳请皇上让臣见长公主一面。”
景珣抚过地图的手一顿,面上的笑容骤然隐去,又听任子衡笃定地说道:“这是臣向皇上讨要的第一个心愿。”
让任子衡见琳琅,景珣着实不愿,却无法拒绝。当日说出那话时,并未想到今日他会这般提出,身为一国之主,他自是要说话算话。沉默良久后,景珣淡淡开了口,道:“起身吧,待会儿让曹内侍领你去飞鸾宫”
“谢皇上成全。”
皇城人多口杂,平日看似平静,可一有什么动静,内外的有心人都会知道个一清二楚,表面上虽不见有人拿长公主说事,私底下却多少有些非议。
有飞鸾宫那场闹剧在前,今又见任子衡上飞鸾宫,众人不免侧目。宫里稍有些资历的宫人都知道长公主与他曾有婚约,后不了了之,故而途中过往宫人虽恭敬问安,心头却或多或少都藏了些好奇。
任子衡行在内侍身后,心知用不了几日,朝中便会有朝臣就此事提出异议。
飞鸾宫四周布满禁卫军,虽隐藏得极好,却逃不了习武之人的眼睛。任子衡脚步微缓,前头的内侍也跟着缓了步伐,回头笑道:“将军,这便到飞鸾宫了。”
眸中颇有探究之色。
任子衡点头,内侍上前与守在飞鸾宫外的禁卫军说了几句,他们便放了行。内侍未再前进,弯腰道:“将军,里头咱家也不便进去,您请。”
“有劳公公了。”任子衡道了谢后,便进了飞鸾宫。
在他进去前已有宫人去禀报,未了便见明素迎了出来。明素见了任子衡,礼数十足,笑道:“长公主已经在偏殿候着,将军请。”
任子衡跟着明素到了偏殿时,琳琅已经在那儿坐着。宫人小心翼翼地上了茶,不见景姮,也不见逐风。
明素待他进了偏殿后便退开,琳琅望着她的身影心头冷笑一声,见任子衡望着自己,便请他坐下。   
任子衡坐下之后,也不拐弯抹角,自怀中取出恒凌的信推到琳琅面前,道:“这信是离离托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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