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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仙了,就别再来找我-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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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家絮絮叨叨地讲着——提到公子爷家族的故事,他真能说上三天三夜不歇口气的。
这公子昱,是老龙公鼎王公的儿子,当时鼎王公负责四海的海水循环,结果发大水的时候因为治水不力,被临渊道君杀进归墟,抄家灭门。
公子昱那时候还是一枚没见过天日的龙蛋,怀在龙母腹中,后得明相等人相救,剖了出来,用地火孵了千年,终于破壳而出。
此时归墟中掌权的早就不是鼎王公一族了,所以各族只送贺喜的礼物来,堆了满山遍野,却并没有谁再派人手来听候小公子的差遣。
公子昱生性孤僻,也讨厌与他族交流,于是就守着家族故址这样一年年地活下去。
“要不是偶然得知临渊道君现身于昆仑,公子也不会单枪匹马便找上门去啊。”明相说着,抹了一把辛酸泪。
景善若纳闷地问:“天下水患何其之多,天上的神仙数也数不清,那临渊道君为何要出手针对鼎王公呢?”
“此为他的职责所在啊!”明相严肃道。
归墟是汪洋最深之处,此地孕育各种海中灵物。临渊道君乃是玄色正气推化而成的上元大仙,自上古以来,已有五十七次变化。道君所辖之处甚广,归墟便在其中。
数千年前,归墟中蹿出诡龙作乱,群龙附和,道君便化作镇海龙神,与众龙相战,最后将列为寇首的鼎龙族尽灭于归墟内,自己也力竭而散。
明相愤愤道:“可鼎王公一向温厚贤德,怎会作乱,临渊道君分明错判错杀!”
“散?”景善若注意的则是另外一处描述,“老先生,你是说临渊道君因此而死?”
“嗯,传闻临渊道君之气散往四海,后经百年,气息渐次回凝。但老朽等人并不知道,临渊道君重生得如此迅速,这仿佛尚未足够七七四十九代啊……”
景善若想起岳卿上人所说的话,感叹道:“或许当真是时日未够……不知竹簪女冠又是什么来历?”这女人心思阴狠,前前后后,貌似都是她在搞鬼。
“竹簪女冠?哦,地上凡人口中的仙女,名号长得很,叫做……叫做‘妙闻清灵玄乐女师’。”明相说着嘿嘿一乐,“其实就是一支得道的竹簪子妖怪,却唾弃自己的出身,非得往仙家的族谱里挤。不然,为啥总是想傍着临渊道君的荫凉呢?”
“她敢来归墟挑衅公子,那必定也是很厉害的角色了。”
“哼,只要公子爷兴致到了,任她哪里的大妖怪,也得跪着磕头的。”明相提了提劲,又泄气道,“……只可惜,公子爷压根没正眼看她,倒是放她一马了。”
景善若笑笑。
明相颇认真地说:“真的,夫人,若她是金簪子水晶簪子,或许公子爷还会瞥上两眼呢。”
“老先生,是不是走过头了?”方才好像看见两个小丫头是从前一道门消失的。
明相前后看看,一拍脑门,连忙带着景善若往回走。
朱砂给安排的厢房比道庙里的大许多,位置也不算偏僻。明相与景善若到的时候,朱砂还在卖力地擦桌子,阿梅则开始踏着石凳挂帐子了。
这屋子多年没人居住,整理整理倒也干净,景善若二人预备在此留居十天,朱砂却准备了好多套衣物,整整七八个大衣箱搁在侧屋里——就算是每天换四套,也穿不过来。
“景夫人,记得夜里不要出来。”朱砂对景善若说,“就算是听到任何奇怪的声音,也千万别搭理,不要应声,知道么?”
阿梅爽快地点头:“放心吧,阿梅睡着了就什么都不知道的!”
“一边去,没跟你说话!”朱砂气愤地推了阿梅一把,又跟景善若说,“景夫人,还有什么需要的,现在就请吩咐,因为入夜之后我是要去照顾公子爷那殿的。”
“嗯……麻烦你送点菜饭过来。”景善若说。
朱砂愣了愣。
她猛然低头,挠挠后脑,嘀咕:“坏了,忘记凡人一天要吃好几次东西呢!现在去找小伙子拿吃的,恐怕回来也是明天早上了……”
景善若见状,客气道:“啊,如果麻烦的话,也不急的。”
“这怎么不急?”朱砂回道,“人不吃东西会死的,我知道!”
“一顿不吃死不了。”阿梅说,“但是明天早上一定要有填肚子的东西呀!”
朱砂有些不好意思,扭头道:“这可是你们自个儿说的,到时候别饿出差错来,我才不想被公子爷教训呢!记住,入夜就睡下,不要搭理外边的任何异状!”
“嗯。”
景善若点头。
难道夜里会有什么怪事发生么?只要不出去,应该就没问题吧……
天黑后的龙
天黑之后景善若与阿梅当真没有耽搁,都乖乖地睡下了。
起初两人还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到后来也渐渐迷糊过去,沉入梦乡。
差不多半夜时分,景善若突然醒了。
心彷佛在耳中跳动,岛上一贯的静谧此时更凸显出她清晰的心跳声来。
——咦,这种心脏怦怦跳个不停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她不安地动了动脖子,转脸向屋子另一侧的矮榻:阿梅睡在那里。
透过薄纱,景善若并未看见阿梅有什么动静,对方连翻身也没有,正呼呼大睡着。
——是自己太敏感了么?
景善若想着,眨了眨眼。
阿梅所躺的矮榻上方,是关得严实的窗户,窗纸白白净净,上面没有贴窗花,也没有多余的纱帘遮挡。
窗外不知为何亮堂堂的,或许是月光照射下来,落在珠宝上,映得四处流光溢彩。
可景善若注意的却是窗户上一道黑糊糊的影子。
有角、有须子、乍看像马头,可这尺寸——窗纸上映着的是巨大的……龙头?
景善若翻了个身,她有点紧张地望着那道黑影。
这岛上的龙,除了公子昱没第二只了吧?他白天奄奄一息趴殿里,晚上跑出来作甚?
正惊诧着,那龙头略微动了动,朝前移了几尺,影子的边角更为清晰,犄角和下颌则被窗户的上下边沿遮住,看不见了。
也就是说,它离窗纸更近了。
按它脑袋的宽度来说,现在它几乎已经半贴在窗上——
景善若不由自主地屏息。
阿梅丝毫没察觉异常,她尚在睡梦中咂嘴,也不知是梦见了什么好吃的。
景善若想想:自己确实有按照朱砂的要求去做,没有掌灯、没有弄出什么声响——只除了阿梅睡着之后有打鼾,难道是这声音把公子昱引过来的?
不过,这是公子昱自己点头答应收留她们的吧,他现在是要发什么癫?
当务之急,景善若还是赶紧悄悄起床,去叫醒阿梅,让她不要发出声响。
景善若双脚还没来得及落地呢,阿梅在睡梦中突然梦呓起来,出声道:“讨厌……这碗是我的……”
龙头的影子立刻一顿,调转方向,由侧面滑过窗户改为正对着窗户竖起头!
景善若这下惊得彻底清醒了。
她身体配合度极高,也不顾地上冰凉,飞快地赤脚下地,奔至矮榻边,抄起被褥盖住阿梅的脑袋,然后在被子底下摇晃对方。
阿梅被摇醒,吧唧着嘴,迷迷糊糊地想掀开被子,却没有成功。
她呆愣了几秒,随后发现自己是被铺盖给掩住了,另有人手正抓住她的胳膊。
“嘘!”景善若在被子里轻声道。
“少夫……人?”阿梅揉眼睛,当然,被子底下是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的。
“别出声!”
景善若低声警告。
阿梅眼珠滴溜溜地转,出了什么事,她猜不到,但是少夫人如临大敌,想也知道应该不是啥好事。
于是她缩着脖子,保持安静。
景善若也裹在被子里不动不吭声,竖起耳朵听外边的声音。
彷佛过了三五年那样长的时间,被中二人都觉着有些呼吸不过来,景善若这才稍稍放松。
她轻缓地移动手臂——缓慢得连她自己都听得见骨头慢慢摩擦运动一般——把被子的边沿抬起少许。
然后探头出去,转眼朝窗户看。
……
——窗户不知何时被打开了!
巨大的龙头正在窗口处悬着,双眼圆睁,直盯盯地看着她!
景善若望着几乎要塞满整个视野的半个龙头,顿时全身僵硬,不敢再有动弹。
阿梅在被子里待了会儿,感到外边的气氛不对,悄声问:“少夫人?怎么了?……少夫人?”
在巨龙的威压下,景善若根本连呼吸都快停止了,哪里还有功夫回答她。
此时,龙突然有动作了!
只见它慢吞吞地后退一丈左右,腾出空间来,向前摆了一只爪子。
那只爪子的一根指头伸进窗户来,精确地落在景善若眼角处。
然后……
它十分温柔地替景善若将滑到额前的长发撩起,轻轻掖在她耳后,然后收回了指头。
“噗哇,闷死我了!”阿梅终于忍不住掀开被子坐了起来。
她纳闷地望着景善若:“少夫人,你在做什么?”
景善若怔怔地坐在榻前,面朝窗户。
、奇、阿梅扭头,道:“咦,窗子什么时候开了。”说着,膝行到窗前,探头左右看了看,不见异状,遂关拢窗户。
、书、“少夫人,还早着呢,睡吧睡吧!”阿梅推了推主人。
、网、“……啊!”景善若这才回过神来,伸手摸摸耳侧,惊魂未定地喘气。
阿梅不解地看着她。
景善若摆摆手,并不说话,自己摸到桌前去,倒了杯凉茶,大口大口喝下,然后又坐了会儿,这才回自己床上去歇着。
后半夜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的,或者连睡着没有,也是弄不清楚的了。
第二天阿梅唤了她几声,自个儿爬起来去打水。景善若躺在床上,闭着眼,暗忖:昨晚那事儿一定是梦。
然后她听见阿梅大叫:“哇啊!这是谁放在窗户下面的啊!”
“什么东西?”景善若撑着脑袋,吃力地爬起来。
“少夫人,你快来看!”阿梅冲进屋,“门外好多鱼虾和贝壳,还有黑糊糊的,不知道是不是传说中的海菜!你快来看啊!”
景善若到架子上取了披风穿上,因为冷,又多加一层大氅,呵着气到门口去看,果然满台阶都是海产。
“少夫人,这岛上不冷,你穿那么多做甚?”阿梅纳闷地看着她。
“不冷么?”景善若搓搓手,回屋里去,“或许是我盖太厚了。”
梳洗完毕,主仆二人闲着也是闲着,便琢磨开伙做饭吃。
朱砂过来了一趟,阿梅跟她讨米,没有。她又说这些鱼虾不是自己送来的,或许是小伙儿吧。
阿梅跟朱砂讨了火,又讨佐料和厨具,在院里搭了个小灶,热气腾腾地烤起鱼来。
景善若立在朱砂旁边,两人一起看阿梅倒腾。
“朱砂,我想问你一件事。”景善若轻声道。
“夫人说吧。”朱砂心情也好,没有拿鼻孔对她。
“你们公子夜里是……”
朱砂本来好端端地蹲着,一听见公子昱与夜里联系起来,她立刻跳起,紧张道:“什么夜不夜的?我家公子爷每晚都是在殿里,睡得安安稳稳,我在外面守着!他绝对没有出过殿门半步!”
“……”
我还什么都没说呢——景善若无语地看着她。
朱砂噼里啪啦地说完,装作没事人一样扭头过去看阿梅烤贝类,片刻之后,她又转过脸来,迟疑地望着景善若。
彷佛下了很大决心一般,她拉住景善若的袖子,让她“借一步说话”。
“景夫人,你该不会是昨天晚上出门了吧?”她有些神经兮兮地戒备着阿梅那边,压低声音与景善若说话。
景善若差点就没听清她在说啥。
“呃、这倒没有,只是看到……”景善若也同样小声地与朱砂说话。
还没说完一句,朱砂便又神情紧张,抓着她的手腕道:“你看见什么了?装作没看见好不好?”
“啊?”
朱砂小嘴一瘪,差点没哭起来:“公子爷有时候半夜是会出殿门去,还、还化出龙身来……可是,在归墟里到处使坏、神出鬼没的那条诡龙,真的不是公子爷啊!”
景善若愣了:“……诡龙?”
这词儿好像有点熟悉,在哪儿听过?
“嗯,好多年了,到处都谣传说公子爷就是诡龙……或者至少是诡龙附身的……”朱砂焦急道,“夫人,就算你真的看见什么,你、你就当做什么也没见到好不好?千万别跟任何人说!”
景善若不知道那个传说中的诡龙长什么样子,她也就见过一条龙而已。
想了想,她拣了支珊瑚,在金沙地上画画,把那条龙的特征画出来,然后指着问朱砂:“你看看,这是诡龙么?”
“胡说,这是公子爷!”朱砂肯定地踱了几步,“你看,须子是卷的,睫毛也是,鼻子上的褶皱多帅气!一眼就认出是公子爷了嘛!”
“是、是嘛?”
景善若横着竖着看了半天:没觉得那条龙的鼻子有多英姿焕发啊……
她说:“其实昨晚也没什么,我就是……看见这条龙从窗前过去而已。”稍微隐瞒一点点,省得麻烦。
“公子爷做什么了么?”
景善若瞥向台阶上晒着的鱼虾,道:“大概是送了吃的过来。”
“这种小事,让我来办就好了呀!”朱砂噘嘴,“公子爷还干什么了,从哪边走的?”
“这……大概是放下食物就朝另一边过去了。”景善若指指里殿的反方向。
朱砂小脸又垮了下来:“真的?那还是去了水边啊……”
“去水边不妥么?”
“传说诡龙就是藏在归墟最深的水底……到半夜才浮上来,去各个岛上走动。”朱砂蹲下,闷闷地说,“只有那些血脉高贵的龙才见过诡龙的真面目,可是他们从来就不阻止谣言乱传!公子爷也是,好像压根不在乎别人说得多难听一般……”
景善若也蹲下,轻轻抚摸朱砂的背:“既然公子不在意,那你也别放在心上就是了,反正别人也不敢拿公子怎样,所以只能在远处嚼舌根、不是么?何必与外人计较?”
聊表谢意
殿内十分安静。
虽然朱砂在场、公子昱亦正毫无生气地躺在软榻上,可这两个人相处了半晌,根本连一句对话也没有过。
朱砂一直忙个不停。
从公子醒来开始,她便一人担负起数人的工作量,跑前跑后,公子的梳洗穿戴等等等等,全是她独力伺候。
公子昱彷佛没睡醒般,除了偶尔转一下脑袋之外,连眼也懒得睁开。
朱砂几次心不在焉,一面做事,一面偷偷瞥向……景善若正站在殿外,她手里提着个盒子,沉甸甸地,还隐约有些香味飘出。
景善若是与朱砂一道来的,朱砂有禀报过,但公子并未回复见或者不见,于是人就给晾在外面了。
朱砂的牵挂不安,公子昱不在意,或者说他根本就不注意朱砂的举动。
过了三刻钟左右,朱砂手上的活计总算忙完,要是平时,她就该退下,在殿外候着了,然而今天她没有告退。
公子闭目养神,同时慢慢伸手执起长筷,就近取了几块香片,丢进小炉里。
“啊,”朱砂悄声道,“公子爷,这香氛不合心意么?”
公子昱冷冷道:“淡了。盖不住生人气味。”
朱砂忙说:“公子爷恕罪,奴婢这就请景夫人离开殿前。”说完,转身就往门口去。
将要越过屏风时,她突然听见身后传来公子恹恹的声音:“……罢了,许她进来罢。”
“是,公子爷。”
景善若正觉着有些头晕,还顺带着些许困倦,此时公子终于肯见她了,也算雪中送炭。她打起精神进了殿内。
公子并不正眼看她,只道:“盒子里盛着什么?”
景善若看看手中的盒子,道:“原本是为感谢公子收留与款待,特地将制好的菜食送来,可到现在已经搁得凉了,我想,还是不要献丑的好。”
“是凡间的菜肴么?”
“正是。”
朱砂提供的佐料与炭火都是极好的,阿梅虽是头回料理海鱼、难免有失败的作品,但现在食盒里装着的都是比较成功的菜色。
景善若想到偌大座宫殿就朱砂一人服侍公子,或许膳食上一向办得简单,于是就大着胆子将做好的菜食送了来。
公子略转头,看了看那食盒,沉默片刻,道:“我不吃熟食。”
“啊?”
“白日里,我不惯进食。”公子说着,抬手撑着额角,闭目休息。
“……是这样的么?”景善若有些失望地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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