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嫩草,别犹豫-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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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颗种子一直默默地埋藏在心里，竟真的以为是已经过时了。
“佳浩和程绯语不是那种关系，你别误会，这件事只是意外。”徐子默急忙道，声音里满是急迫。
他们都知道，徐子默，抑或是苏笑，甚至是之前见过的黎佳浩身边的朋友，他们也许都知道程绯语的存在。那么在她不了解的其他时候，当然也曾发生过这样的事。而他们两人，也应该不只有这一次的见面而已吧。忽然间，黎佳浩在她眼里就变得那么陌生，仿佛之前所有的甜蜜和快乐，都是建筑在一个虚幻的根基之上，而如今，这个根基终于崩塌了。
正如白晴真所说的那样，她有多了解他？除了徐子默和苏笑，她连他其他朋友的名字都不晓得。他平时在学校做什么，学哪门课，人缘如何，一一想来，她所掌握的那一部分竟然如此贫乏。
忽然想到前天晚上黎佳浩极其反常的神情和举动，那些她并没有太在意过的细节和过往，就在这一刻铺天盖地地奔涌过来，他所有的难过与惆怅，到头来，原来从来不是因为她。
情到极处，她反而只剩下了轻笑。缓步走到病房门前，还未看到里面的情景，就听到断断续续的啜泣声。
病床旁站着身着米色连衣裙的女孩，虽然只见过一面，她已认出这个女孩是谁。美丽小巧的脸上挂满泪痕，楚楚可怜的模样让人心疼。纵然有再多的情绪，这一刻，她却发不出一点脾气，只得默默地望着。
黎佳浩穿着灰白色条纹的病号服，左手上缠着纱布，像个大粽子一般。脸色苍白了许多，也憔悴了许多，额头和嘴角都是暗红的印子。斜靠在床头，淡淡地看着床边哭泣的程绯语。眉心间一道拧起的坎，竖在那里，生生的令她心痛。
不愿看到他皱眉的样子，然而更不愿的是，看到他为别的女人皱眉的样子。心口泛酸，有那么一瞬，真的想就这样转身离开，像其他女孩子那般，生他三天三夜的气，自己爽了才算。
然而她终究是更想听他亲口说出原因，不想误会他，是因为明白冷战的煎熬最难过。用力平复心中的情绪，心理暗示般，告诉自己要坚强起来。
程绯语仍旧在哭，抽噎着，没有要停下的迹象。黎佳浩终于开口，声音微哑，很低很轻，道，“走吧。”
只两个字，却已包含了太多情绪。很多东西无法用言语形容，这样的语气，这样的神情，都是杜可唯从来没有见过的。
黎佳浩垂下眼，静静地保持着这个姿势。程绯语又哭了一阵，才渐渐停下来，抽泣着道，“帮帮我。”
“帮帮我。”她又道，眼眶里噙着泪，即使是在这样落魄的时刻，依旧有股别样的风情。上前拉住黎佳浩未受伤的手，动作自然，看不出半分犹豫。而黎佳浩也并没有躲闪，只是沉默，意味着逐客令。程绯语握了一阵，才掏出纸巾，按了按红肿的双眼，颤声道，“那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吧。”
说着便转身，目光碰到杜可唯时，有些许的惊讶。
杜可唯站在门前，和她对望。她在脑海里想了一阵，但仍旧记不起眼前这个不太出众的女孩是谁。在篮球场相遇的那一幕，已然被她忘光了。
杜可唯也没有开口，或者说，她是不知道能说些什么。所以只有伫立在原地。僵持了一会，程绯语先破了阵，微微颔首，便快步从她身旁穿了过去。高跟鞋踩在地面上，声音越来越远，消失在尽头。

正文　level　79。盖世英雄（三）

一听到声音，黎佳浩就抬起头来。怔怔地望着她，冲口而出道，“杜——”
“我看你是把今天要去送站的事情都忘记了吧？真看不出来，你还会打架？”杜可唯风凉地道，走到窗边拉开窗帘，外面和屋内一样昏暗，她的脸映在玻璃上，被雨水冲刷。
“……抱歉，我昨晚……”
说到一半，黎佳浩便停住，不再继续。
拘她的一颗心沉下去，只轻轻道，“徐子默跟我说了。”
“抱歉，去机场顺利吗？有没有堵车？”黎佳浩连珠炮一样的问出来，“刚刚本来是要给你打电话的，但后来她进来……我也就忘记了，对不起。是我的错。”
……为什么是你的错？背对着他，杜可唯怔怔地望着窗外，那些川行的车流和奔走的人群像老旧图画一样呈现在她的眼里。目光中，程绯语快步从医院里走出来，开一辆银色的拉风跑车，一踩油门，车子就像火箭一样冲出好几米，引来路人齐刷刷的注目。
埤“差点就没赶上飞机。”杜可唯忽然道，安安静静，“等你等到早上10点，打车过去，到的时候已经10点50分了。要不是飞机推迟半小时起飞，绝对赶不上。我妈跟我发了一顿脾气，气呼呼地进安检，连句再见都没有说……我不想你在她心里是这样的印象，已经很难了，为什么事情不能顺顺利利？……”
说到后来，她的声音越来越轻，也越来越模糊。
黎佳浩转过头，看向她，眉头皱得更深了。
“杜可唯？”
他低声叫，心里似有预感。她转过身来，轻声问，“她是谁？”
话音刚落，眼泪就刷的一下流下来。
像水龙头一般，奔涌而出，顺着她的脸颊到下颌，一滴一滴地落在地上。
黎佳浩也慌了神，想要起身，左手却被纱布包着，使不上力气。颓然地躺回去，疾声道，“我会慢慢跟你解释。”
“我不要解释。”她已然失控，哭着摇头，手掌拢在唇上，失声道，“我只想知道她是谁，你们是什么关系？我和你又是什么关系？告诉我！”
他怔怔地望着她，动了动嘴唇，却没有回答。
这一瞬的犹豫令她最后的能量也随之崩溃，抬脚就朝外面奔去，耳边似乎传来徐子默的叫声，她也不管不顾，脑海里只有三个字：你真傻。
杜可唯，你真傻。
全世界的雨声都在嘲笑你的自信和坚持，吃一堑，你也不懂得长一智。
怪不得别人，这只能怪你自己。
她飞快地走，踉踉跄跄，走到医院大门口的时候，和迎面而来的人撞了个满怀。低声道了句歉，垂着眼，不愿让人看到她狼狈的样子。
旁边有个女声道，“建中，没事吧？”
眼前的人四五十岁年纪，着衬衫西裤，体态稳健。面色红润有光泽，看起来很有气势和劲头。将手绕在他臂间的女人，竟是一身旗袍，良好的剪裁勾勒出诱人的曲线，出现在这静肃的医院里，不像是探病的，反倒像走红毯。
黎建中看了杜可唯一眼，和黎佳浩一模一样的眸子里，透着清淡和随意。勾了勾唇，没有说什么，只道，“走吧。”
早晨刚醒来就接到警局急匆匆的一通电话，摆平了那边的事，现在到医院不过是兴师问罪。表面上看不出来，其实黎建中的心里已经十分愤怒，如今还被人莫名其妙地撞了一下，没有发脾气，也着实是用理智压了下来。
因此不禁多睨了杜可唯几眼，女人的哭泣，他并不喜欢。
待杜可唯走远，他才又问旁边穿旗袍的女人道，“查出那混小子打架的原因是什么了吗？”
“说是为了一个女孩……应该还是那一个吧。”女人柔声道。
黎建中抿了唇，目光沉下去。袖口里的手指微微握紧，复又松开。
迈开脚，大步朝前走去。
游荡在昏暗的街道上，回过神来时，杜可唯已进了路边一家私人开办的小影城。这家店像是快倒闭了，电影票都没有，交了钱就能进去。偌大的播放厅里就三五个人，坐在湿凉粘腻的座位上，空气里弥漫着烟味和霉味。
大屏幕浑浊不清，闪闪烁烁，播放的竟是好几年前周星驰的电影《月光宝盒》。她一口一口地吃着爆米花，吃得很欢，停也停不住。看到好笑的地方便哈哈地笑，笑声大得夸张，也没有人提醒她要注意公共道德和形象。
笑着笑着，她就流下泪来。吃到一半的食物，卡在嗓子里，一边咳一边哭。
泪水一层一层地漫出来，她用双手捂住脸，闷声哭泣，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除了大屏幕，没有人能够看得见她。
所以屏幕上的紫霞也哭了。
她说，我的意中人是个盖世英雄，总有一天，他会踩着七色的云彩来娶我。
她终究是没有等到那一天。
而杜可唯，是终究也没有遇到她心目中的盖世英雄。一段忐忑又刺激的相遇，闹剧开始，竟又以悲剧结束。
要的不过是相爱，为什么这么难？
不是刚刚才说过，要给她幸福，要她相信他。人的心，可以分成两半吗？她最难过的，不是他去参加程绯语的生日聚会，而是在她和程绯语之间，他选择了和程绯语在一起，却向她道歉。
天知道，她要的不是一句对不起啊。
一场战争，在未打时就已经输了，她输给的，是他的心。
所以，已没有翻盘的机会了。
痛哭是件很伤身体的事，到最后，她哭得全身力气都仿佛被抽干了，颓然地倒在座位里。电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结束，周围安安静静的，只剩不远处一个四十多岁的大妈还在清扫放映厅里的垃圾。
大妈绕到她身旁时，她将吃剩的爆米花盒和饮料扔进垃圾袋里。那大妈看了她一眼，语重心长地道，“凡事想开点，别太执着就好了。”
是啊，别太执着——就好了。
她笑笑，站起身来。哭过之后，整个人都好似获得新生一样，神清气爽了许多。做地铁回到家里，把杜妈妈送来的熟食和特产做成一顿丰富的大餐。自己一个人开了瓶啤酒，听着音乐，吃到尽兴。
手机在一旁死命地震，她一概不管。到最后索性就把电池拔掉，甩到一旁。打开电脑***扰QQ里一干在线人员，很多人都是她小学初中时的同学，连名字都忘记了，只东扯西扯。后来其中一个说，打字太累，要不视频吧。

正文　level　80。盖世英雄（四）

通常情况，这种请求她都是拒绝。男人都是视觉动物，提出这样要求的人，他现在要么是寂寞，要么是无聊。找你视频的原因也并不纯洁，长得不错的，基本发展为网上暧昧；长得抱歉一点，那就不会再有下文了。
然而今天这种心情，再加上了喝了点酒，她也放得开，直接就同意了视频请求。等了几秒钟，一张脸出现在视频框里，慢慢清晰下来，杜可唯不禁惊讶地“啊”了一声。
“我正在写报告，还是这样说方便一点。”耳机里的声音说道。
如果不是声音和影像重合在一起，她真的不敢相信，眼前这个跟她聊天的人，居然就是严容！她根本就不记得是什么时候加过他了，现在想想，八成是那天联谊之后，通过名片知道他的QQ号。
拘愣神良久，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视频框里，严容一脸奇怪地抬起头来。盯着她看了一阵，又伸出手擦了擦显示屏。再开口时已有些惊慌，“你怎么了？”
他还不知道她出了事，实际上，要不是她今天抽风主动去***扰别人，也不知哪年哪月才能想起来这个网名对应的人是谁。
埤然而严容是不晓得的，他只认为杜可唯是单纯要找他说话而已。
理清这层关系，她也就清醒了许多。知道现在自己的模样一定特别吓人，哭得眼睛红肿，又喝了酒，而且衣衫不整。急忙道，“等一下，我马上就回来。”
严容一直在屏幕里望着她，看她走出去，不久又回来。像是洗过了脸，然而眼眶上的红肿依旧在，用手指拢起头发的一刻，晶莹的目光中划过一丝难过的气息，令他的心陡然揪紧。
笔尖在报告页上留下一块沉重的墨渍，他恍了恍神，这才将头低下去。
她笑道，“怎么办，我又做小三了。你说我该不会有这个天赋吧？”
徐旭的事，严容是知道的。此时听了这话，他也明白了大半，在纸上奋笔疾书，头也不抬地道，“胡说什么呢。”
这家伙总是对他毫无避讳，把自己那些段感情史都和盘托出。他并非排斥，心里一开始是有欢喜的，可是一次两次下来，他也不禁无奈：一个喜欢你的女人，会大咧咧地跟你讲感情史吗？答案，傻子都明白。
可即使如此，还是想哪怕听到她一两句抱怨和倾诉。也许身处其中，他早已失掉判断和自制力。
杜可唯吐了吐舌头，知道自己的自嘲他听得懂。隔着显示屏，反而没有了往常面对面的那种尴尬和不自在。她顿了顿，才问道，“容扒皮，你说男人是不是会记一个女人记很久？”
“嗯，大概吧。”他应道。
“那这样的话，他还可以爱其他女孩吗？”杜可唯轻轻地道，伤疤剥落，心突然狠狠地痛了一下。
严容停下笔，抬起眼认认真真地看定屏幕上的女孩，语气温缓，“他会知道失去的已经失去，该好好珍惜现在。”
“可是他不知道。”她扬起嘴角，摇头，笑容映在他的眼里，如此惨淡。
“那你有多爱他？”严容低低地问，“是否一定要证明他最爱的是你，你才会选择爱他？如果是这样的话，你只能找一个未经世事的纯洁男人了，不过这份工程浩大，如大海捞针。”
说到后来，她听出他语气里的调笑，不禁皱上了眉头。
“男男相护，早知道就不问你了！”她气道。
严容微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她气极，怒道，“你是不是笑我无理取闹？你根本就不了解情况！那两人之间——”她瞪着眼，说到一半就停住，不愿再想起，转而道，“看你很了解的样子，莫非你也有？不能忘怀的女孩子什么的。”
“你现在在气头上，我还是不要讲比较好。”严容笑道，拿起咖啡杯抿了一口。
“讲吧。”她威逼利诱。
严容还是笑，指了指手中的纸张，道，“都因为你，我这报告都快写不完了。明天要是上头怪罪下来，你替我扛着？”
杜可唯做了个鬼脸，十分不满，“我什么事都跟你讲了，你一点都不礼尚往来，不公平！”
这种事情，还有礼尚往来的？
她这副蛮不讲理的样子虽然可恨，却也有那么点可爱。严容挑了挑眉毛，无奈地点头道，“那你等我把报告写完好不好？别走开，好节目一会就上演。”
他引用电视台主持人的台词，拒绝也伴着温和调笑，让她再也发不出气来，反倒心情愉悦。严容对她来说，真的像一个善解人意又宠她的兄长，没有名分上的束缚，悠然自在，也不会有矛盾。
她将其他QQ窗口都关掉，听着音乐，靠在沙发里看严容奋笔疾书。他握笔的姿势很好看，依稀辩得纸上的字迹，稳健有力。很少遇到写字特别好看的男人，记得高中时的同桌写得一手隶书体，毕业时她还特地要了他的一套练习本，当作收藏。
安静之中，他抬起眼来，见她正盯着他，不禁一愣，道，“看什么呢？”
“看你不仅长得帅，写字还很好看。”她笑。
“那还用说。”严容不客气地道，眉眼笑得弯了，头又低下去，嘴上却道，“你喜欢红色？”
她怔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转头去看满屋子的红色装饰，床单、窗帘，甚至枕巾和台布，明晃晃的，亮着她的眼。恍惚中，仿佛看到黎佳浩就斜倚在床上，唇角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目光不经意地就是一暗。
“像新婚房一样，是不是？”她自嘲道。
“想结婚想疯了吧？”严容揶揄她。虽然只是玩笑，她却敛了心神。
“是啊，我一直都很想结婚。”她低低道，眉眼间并无半点浮夸的意思，“一个人在上海，总想抓住什么，依靠什么，不想自己一个人。”
其实，她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坚强。
想要爱，要很多很多爱，想和一个人白头偕老，手牵着手，走在夜晚的城市里。
这些，她有那么一瞬间曾相信，黎佳浩会给她。她要的那一切，以为真的有了归宿。
严容低着头，目光里略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张了张口，终究还是没有说。眼前有一个人，就可以给你你最想要的未来，你想要的幸福和家庭，他都有这个能力去承担。而黎佳浩，他不相信这个还在上大学的男孩能许诺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