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媚行深宫-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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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就在外面盯着。我听见一女子声音吩咐道:不要让任何事情打扰本宫。
那女子向我藏身之处走来,脚步声停在案几前。我悄悄掀开案几上的白色布幔一角,偷眼望去,见她正朝着〃媚行深宫〃几个字缓缓跪倒,双手合什,口中念念有词。
这不是良妃么?
良妃是文泽最宠爱的嫔妃。她娘家姓李,闺名良绣,父亲为大理寺寺监李伯远。良妃生得很美,是宫中出了名的〃冷美人〃。十七八岁年纪,身材修长,蜂腰削肩,鹅蛋脸,柳叶眉,凤目里常有粼粼波光。只是,她凤目中的波光常常冰冷,其凛凛然不可侵的神情,仿佛要拒人千里之外。
然而,现在她的眼神,却又炽热无比。她对着〃媚行深宫〃的黑色布幔喃喃道:〃娘娘,信女李良绣承蒙娘娘传授衣钵,受益匪浅。目前后宫其他嫔妃,无人能出信女其右。信女信守承诺,已将娘娘香冢修葺一新。现皇上就要得胜回宫,恳请娘娘大发慈悲,再赐信女几条妙计,信女感激涕零,终生不望娘娘教诲大恩。〃
说完,她诚惶诚恐地对着布幔拜了四拜……许久,方才站起身来。
我听见墙壁上的黑布被人掀起,然后有什么东西被打开……最后,头顶传来良妃又惊又喜的声音:〃多谢娘娘。〃复又跪下,再拜几拜,然后步履轻快地转身离去。
确认她已走远,我方才拍拍头顶灰尘,从案几下钻出。掀开布幔,墙面出现一个白色小小暗门。门中放有一只紫檀木小方盒,盒内空空如也,想是良妃适才从中取走什么物什。
檀木暗香浮动。我心念转动间,突然明白小楼有混合香味的秘密。再四处走动查看,知道果然如此。原来这小楼以沉香木为主体,以檀香木作围栏杆,兼混花香、乳香进涂墙泥土中,故此经年香气不断。
我怔怔出神,幻想当年小楼女主于四季花开之时坐在楼上,飘风细雨之中斜倚栏杆。我想,恐怕连她自己也分不清清,四处弥漫的香味究竟是花香?楼香?还是人香……终迷茫着,从邀月小楼中出来,隐隐约约的,对岸香味如影随形追踪着我们。似花非花,似檀非檀……不招便来,挥之不去。
水上有股氤氤气息弥漫开来,仿佛有种触手可及的娇羞与缠绵。
我一路走,一路发怔,却冷不丁再次遇见面无表情的良妃。她浩浩荡荡地正带着安嫔、荣贵人迎面走过来。我心猛跳,倒象自己做了什么错事般,不敢直视她眼,微微低下头,与她们见礼,随着走进一处临水小亭中。
有宫人拿张苏丝织玫红色绣花椅垫铺好。良妃坐下,自顾看湖里穿梭锦鲤。
许久。她这是在摆宠妃架式。那时,我们谁也不曾料想,三年以后;在同一个地方;还是她;还是我;还是萼儿……各人浮沉,便是物事人非……许久之后,良妃好似方才想起还有我们几个陪在身侧,方才回过头,淡淡道:〃这些日子呢,皇上也不在宫中,想必大家都闷得慌。明日本宫做东,取些逻宗国进贡的白葡萄酒,寻个地方大家一起吃酒斗诗玩上半日,又解闷,也有趣味儿只不知你们意下如何?〃
安嫔抢先大声笑道:〃倒有偏娘娘,这逻宗国进贡的酒,妹妹最爱吃。偏皇上宝贝得什么似的,只赏了娘娘一人!〃
这安嫔长得身材适中,略显丰满,丰乳肥臀,柳叶弯眉,杏仁圆眼,大嗓门。浑身堆珠彻玉,花枝招展。她本是因为是皇长女玉芙公主生母,现在又有三月身孕,常将肚子挺高,只怕别人不知其身怀龙种。据说,她原是汉阴县令妾室所生,入宫一直无宠,后因尽力奉承迎合良妃,才时常得侍寝机会,又是肚子争气,于各嫔妃中最早生下皇女,这才混至嫔位。嫔妃宫人们暗中多有议论,谓之极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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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节:九 鬼楼媚妃(2)
良妃微笑不语,面上却有得色,碧色湖水波光一漾一漾的投上她羊脂玉般的脸,仿佛罩了一层灵动的金色面纱。
荣贵人轻声笑道:〃娘娘对妹妹们倒是一向极好的。只是妹妹却想,若象往年那样边吃酒,边斗诗作对,哪个姐妹又能强过娘娘去?妹妹先认输,明日也不用开口,专吃罚酒好了。〃
荣贵人今年年方十六,闺名荣萼儿,是扬州荣知州小女。一年前文泽看海事工程,其父接驾,席间命女儿萼儿献舞,文泽一见之下十分喜欢,带进宫中封为贵人。她性子温柔,一口官话中带着吴侬软语,黄莺出谷般好听;身材娇小,眉眼如画,淡泊如诗,如同名家画中走出的仕女;又因能歌善舞,举手投足间竟自带些许仙风雅韵。
听了萼儿的话,良妃更加得意:〃既是这样,明日改钓鱼儿玩。本宫要让你们输个心服。到时数谁鱼多,便多吃两杯,没钓着的人,罚她们不许吃本宫好酒。〃
萼儿轻笑道:〃那可好,数完数后,咱们再将鱼放生,为娘娘祈福。祝娘娘早得皇子。〃
良妃目光一寒,面色微变。
真是那壶不开提哪壶良妃入宫后曾怀孕两次,惜每回不足三月均无故小产。得圣宠而未成功育有皇子,本是她心上伤疤。因此她很不高兴,向萼儿冷冷道:多谢你,竟想得如此周到。
萼儿却毫未察觉,转头对我轻笑道:〃不知妹妹你可有钓鱼的兴趣?〃
我忙赔笑道:〃妹妹只一旁服侍罢。自己并不会钓鱼。〃
安嫔突然〃呵呵〃冷两声:〃妹妹原来是个不会钓鱼的主儿?妹妹一钩子下去,连条皇上这条真龙也能钓上。小小鱼儿,又算得什么?〃
我愕然。
萼儿也不曾料想安嫔说这样的话,面上略显尴尬,就想着转换话题。她轻扶我脸颊,点头叹道:〃总觉妹妹与众不同,今天才发现,你竟未化妆!真真好美的人儿,不化妆尚且如此,一朝装扮起来,可不知皇上要喜欢成个什么样子呢!〃
良妃与安嫔面色均是一变。
我心里暗叫不好,忙赔笑道:〃妹妹薄柳之姿,与姐姐们比,实是云泥有别。只是妹妹自小便不化妆,不道脂粉用法。若哪位姐姐某日得闲,又不嫌妹妹粗笨,妹妹倒想当面请教一二。〃
安嫔手指狠狠绞着帕子,斜倚在栏杆旁冷笑:〃妹妹不说,本嫔倒差点忘了,妹妹以前是名宫女,又化什么妆呢?!〃
良妃笑了一笑,她也不看我,轻轻把玩着手中宫扇,看似漫不经心地问:〃本宫听说,你最近去凤至宫很勤,莫非皇后娘娘有何不妥?〃
想她消息如何灵通,怎么问起我来?我于是小心回说道:〃妹妹心粗,虽然每日按例去凤至宫请安,说两句话也就走了,竟也不知道查颜观色,还未发现皇后娘娘有何不妥。既然娘娘问起,妹妹今后多加注意便是。〃
良妃听完,冷冷看我一眼,冷冷地笑了一声:〃那倒不必。〃她缓缓吐出这四个字,脸色深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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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节:十 君心既地狱(1)
十 君心既地狱
一绿衣小宫女从远处成排柳树中过来,向良妃行礼;禀奏道: 圣驾三日前已过扶风镇,估计不要十日便可回宫。
良妃目中滟滟升起绝美的光芒,喜道:〃是么,皇上回来第一晚定会在本宫处安歇。快叫奴才们好好清理锦绣宫,一花一草全不可落下。只可惜〃碧水朝霞〃花期已过,待明夏才得见了。〃
我也喜不自胜,忙回去安排重新布局听雨轩,正指挥着,外面传一声:〃荣贵人来了。〃刚迎至门口,她便笑着进来:〃安嫔姐姐最是有口无心之人,因怕她刚才的话伤了姐妹和气,故而过来瞧瞧。她刚才说的话,妹妹不必放在心里。
我见她专程过来说此事,忙笑着点头答应。小萝送上茶水,萼儿接了。她抬手之间,我突然闻见一股淡淡的、若有若无的清凉香味自她袖中散发出这是麝香的味道呀,我狐疑着,轻声笑问:〃姐姐身上熏着什么香,味道好闻得很。〃
萼儿眼中一愕,自己抬起衣袖向鼻子下面闻了一闻,她一脸茫然,诧笑道:〃我是从不熏香的,想是刚才与良妃姐姐她们一处玩笑,沾到了她们身上香味儿也一定。〃
不对。我想;她在说谎这香明明从她衣袖中发出,怎么会是在别人身上沾来?
萼儿走后,我手托两腮,怔愣不语……又不及,也无心去深想,转念间已将心放在与文泽重聚上……欢喜激动,竟半宿不成眠……第二日至永泰、凤至两宫请安,不想,却听见文泽兵败消息。
原来他亲征目布尔宁,志在必得之战并未获得预想中的胜利。
妃嫔们坐立不安,不敢说笑。连平日最聒噪的大肚子安嫔也知收声敛气,左顾右盼,神色惶惶。只一向淡然的懿孝皇后安静如常,脸上波澜不惊。一众嫔妃之中,同嫔脸色最是灰白。她出身将门,其父是随文泽远征的陈胜之老将军。我知道文泽出征前曾许诺同嫔,得胜回宫后会晋她名号,封为贵嫔,现在却是这样结果想她心中除窝心外,还害怕文泽因此事降罪其父。
从凤至宫出来。我见左右无人,小步追上同嫔,安慰她几句。不想她却强笑道:〃我并不害怕皇上降罪,更非担心自己晋升问题,只想着他……他们可都别伤着才好。〃又说:〃其实我心里早知此仗未必会胜,却不便说罢了。〃
我满是诧异,她却转身而去。
日盼夜想,文泽终于回宫;但我却不得与之见面。非独我一人,所有嫔妃,包括皇后在内均见不得他。他心情极差,不想与我们见面。仅去太后处请了安,日日将自己关于御书房中,下旨任何嫔妃不奉旨不得晋见。
我与文泽原来想距极远,相思一场也不觉什么,现在近在咫尺,反觉相隔天涯。又心疼他此时情绪,胸口总泛潮,茶饭不思。
春菱与小萝也劝,说:〃皇上过几日气便会消的,那时看小姐瘦成这样,可还不心疼么?〃
我虽听劝,却仍是打不起精神;手拿装着我与文泽发丝的荷包,又看又叹。
想起杨长安原在御书房当过差,那里人面较熟,让其暗地打探。他回来时说,这几日皇后与良妃求见过文泽,均被挡回。我更觉见之无望。左思右想,突然间一念头闪过脑海:我并无名号,还非嫔妃;何不换了宫女服饰,混去太后宫里远远看他一眼?
春菱听说,觉得此行危险,劝我不要轻举妄动。但我一片痴心,一意孤行。她只得叹气,千万叮嘱:〃小姐切不可让人发现。〃
然后,又吩咐香蕙拿些财物,至永泰宫打点宫人。
第二日清晨;我给皇后请完安,推说身体略感不适,早早回来。换过宫女服饰,再麻利挽个宫女头。对镜略一打量,自觉并无破绽;一路小跑去永泰宫……刚站稳,文泽已从太后屋里请完安出来。有太监喊:〃皇上起驾回宫。〃
我忙随着众宫人齐齐跪倒,一起说:〃奴婢恭送皇上。〃偷眼望去,文泽走在当头,身后紧跟贴身侍卫赵风与内侍总管李福。文泽眉头紧锁,比上次我见到时略黑,略瘦略憔悴,背影凄凉,落落孤单。
我心一酸。眼中有泪缓缓流出。
明黄色旌旗、伞盖队伍缓缓移动,逶迤而行……身旁经过的天子随丛卫队,突有人举手往我头顶重按,顿时,针扎般巨痛由头顶闪电般传至脚尖,那样的痛,自然禁不住要轻呼出声自觉呼声极轻,却不想那时正所有人屏声息气,针落于地亦可听见全部目光齐齐朝我处看来。
〃唔?〃文泽皱眉,眼光冷冷扫过,他的眼睛冷冷地在我眼中停了三秒,又望向太后屋中,继而看了李福一眼,随后被人扶上龙辇离去。李福走至我身边,轻声而严厉地说道:〃咱家去罢。〃
我强忍痛疼挣扎起身,尾随卫队慢慢前行。远远看不清永泰宫,文泽才做手势停下。
我被他们带至龙辇前。
此时文泽皇袍加身,明皇色腰带,上系一块九龙玉佩。被人众星捧月般围着,坐在于步辇之中,居高临下地望我。天子威严盘踞于眉宇之间,喷薄欲出,与浣月山庄里、雨夜荷塘中,为我反扣荷叶,遮挡满头风雨的〃小三儿〃龙文泽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我对着他面,突感陌生恐惧,不由在其威慑之下,盈盈拜倒:〃柳荷烟见过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文泽尚未开口,旁边李福早大声喝道:〃大胆宫女!皇上面前居然敢不自称奴婢?!〃
文泽亲征时,李福随驾在身边,因不知道现在的我,正是待封名号之人。我一惊抬头,却触到文泽一双冷眼。冷了,冷了,他眼中那昔日浓到化不开的春水,今时已凝结成千年寒冰……我的心,也随着那样的目光一点一点冷却,缓缓地以首触地,慢慢改口:〃奴婢柳荷烟见过皇上,奴婢惊扰圣驾,罪该万死。〃
过了有一会儿,头顶方传来文泽淡淡地声音:〃起来罢,是朕许你不自称〃奴婢〃的,朕自然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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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节:十 君心既地狱(2)
他记得!
我如沐春风,自知误会文泽,忙口中称谢,轻轻带着笑意,站起身来不想仍见看见他冷若冰霜的脸。
他俯看着我,冷冷道:〃既说惊驾,那么朕倒要问问,你适才在做什么?〃
我一愕,随之朝文泽身后跟随着的队伍中望过去。我看见的是;人人屏声静气,低眉顺眼,个个一幅精忠报国死而后已的模样。没有证据,他会信我所说么?我想着,回道:〃适才突觉头顶针扎般疼痛,忍不住呼叫出声只请皇上责罚。〃
他冷笑道:〃你这头,痛得倒很是时侯。〃
我呆住。
想当日,他是那样的对我百般怜惜,他用唇轻吻我被刺伤的肩头,他对我说了那么多柔情蜜语……他说,我是他的烟儿;他说,他舍不得与我分开那样的情深款款今日原不指望他作主找出伤我之人,只不想他除去不怜惜,言语中竟流露出不信任……我委屈着,不出一声。
文泽不易察觉地皱了一皱眉头,又道:〃这也还罢了。只是母后与朕已经许你不再做宫女,今日为何仍做此装扮,难道竟不想沐浴皇恩么?〃
不想文泽竟误会至此,我心一揪,想诉之相思,却眼见四周均为陌生男子,又怎好意思对他说:扮成这样,只是为了看你一眼?我急得红脸,偏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拿眼睛看他,用目光询问:你竟半点不了解我,不明白我心?柳荷烟只为看你一眼,只想抚平你眉头,只想看你快乐与否。人人都说相思苦,你如对我也曾有过相思,定会明白我的心意。
文泽冷冷的眼光在我脸上转了一转,又道:〃你扮成这样,莫非是为了见朕?〃
我又惊又喜,以为他终于明白。
却不想仍然是错。
他看见我笑容,反而淡淡地叹了一口气:〃柳荷烟啊柳荷烟,你果然大胆,也够聪明。朕下令后宫妃嫔不奉旨不得晋见,他人谁敢忤逆朕意?偏你可出此法,来让朕关注意你……朕一直以为你是个飘逸出尘的女子,只不想朕竟然错了……〃
我立时心如刀割,急急摇头道:〃不是这样,皇上,荷烟并不是想博得您的注意啊,荷烟是……〃我想说出心中所想,眼看周围人众,仍是开口不得。
文泽见我将说不说,不再耐烦,摆手道:〃也罢,毕竟朕还未给你名号,所以细究起来,你今日之举竟也不算得抗旨。〃想了一想,又说:〃既然如此,朕便给你两个选择。如你选择做朕嫔妃,就不必想方设法表现出他人不同,只一心等旨晋见;又或者,你不想守着这个旨意而选择继续做宫女……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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