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血为证-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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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侯爵已转向亲王。她微微向前倾身，神态亲密，眼神中充满爱慕。她没有称他殿下，而是亲昵地叫他的名字：“雷诺，整个帝京都在谈论你有多么宠溺你的人类小血仆呢。开始我还不信，现在见了，果真如此。它见了贵族连基本的礼仪都不懂，你宠它都到了忘记叫人教它一些规矩的地步了。”

叶默的脸色瞬间变了，先是通红，既而苍白。她早已经能听懂霍曼语了，简单的对话也不成问题。这个血族女贵族竟然用　“它”来称呼她，实在是太侮辱人了。她的双手紧紧交握在一起，身体因愤怒微微颤抖。

亲王立刻发觉了小东西的细微变化，有些奇怪。他本想伸手将她抱到自己膝上，却感觉到她身体绷直试图退后明显地在抗拒他。雷诺从来不允许有人抗拒他，不过，算了吧。他只是微笑着回答：“要怪就怪戴维好了，他没有尽到老师的责任。”

子爵立刻欠了欠身：“我的亲王殿下，明天开始我一定尽职尽责地教会默默我们血族社会的所有社交礼仪。”

女侯爵看向戴维，又笑了：“我还听说子爵也深深为它着迷，为了获得一个小血仆的芳心，不惜到黑市万金购得了一条小银羽龙。要知道因为银羽龙濒临灭绝，霍曼星球可是明令禁止买卖幼龙的。”

咳咳，子爵轻咳两声，有点不自然地看向默默，才注意到她脸色不对。他愣了下，赶紧问：“默默，你不舒服么？”

叶默根本没有看他，而是直视着女侯爵，扬起了下巴：“萨曼莎女侯爵，请允许我提醒您，地球人类和血族是同样具有智慧的高等生物，请不要用称呼动物的用语来称呼我们。”

女侯爵非常惊讶地看着她，罗伯特伯爵再次兴致勃勃地打量着她，而雷诺和戴维对视一眼，心里都非常清楚，小人儿生气了，问题很严重。

萨曼莎玩味着这个小血仆的话，缓缓开口：“如果我冒犯了你，我道歉。”

“这不是冒犯，这是侮辱。”叶默不再看她，转向了雷诺，“雷诺亲王，我可以离开了吗？”

表面上这是在询问，可她不等亲王开口，便向门口走去。

“哇哦——”罗伯特夸张地拉长了音，“真有个性。”

萨曼莎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个人类血仆的背影，从来没有谁敢这么冲撞她，她好气又好笑：“雷诺，你太娇宠它了。它怎么直呼你雷诺亲王？它应该尊称你主人才对呀。”

雷诺注视着小东西挺得直直的后背，摇摇头：“萨曼莎，请用‘她’。”

萨曼莎和罗伯特交换了一个复杂的眼神，确定了一个事实，帝京的传闻看来是真的。

叶默回到房间，倒在床上，又生气又难过。萨曼莎的影子一直在她眼前晃来晃去。她是那么美，那么高贵，充满魅力，一袭洁白的低胸蕾丝轻纱曳地长裙华丽而妖娆，腰间的红丝绦与她火红的头发相映成趣，裸*露的肌肤那么润白比珍珠还要莹洁，她低声浅笑，高耸的胸脯一起一伏性感魅惑，可所有这些，在她那双幽深的紫色瞳仁的光芒下，全都黯然失色。自己刚刚深陷在这紫色的眸光中，现在竟然记不得萨曼莎那张脸的样子了。

叶默跳起来，跑到穿衣镜前看着自己，黑发黑眼苍白瘦小的异族，比不上萨曼莎万分之一。耳边又响起萨曼莎的话，她高高在上地看着她，称她“它”、“人类小血仆”，毫不留情地揭穿她的地位，告诉她亲王是她的主人，她不过是个受宠的仆人。或者，她和那条小银羽龙、那头小天马都是一样的，它们都是亲王大人的宠物，而已。

第二天，太阳已经高高升起，小银羽龙和小天马已经吃饱了早饭，快乐地飞到主人的窗口。两只小飞兽对着窗子摆出各种萌萌样儿，却偷偷用身体使劲撞着对方，都想把竞争对手挤到一边去。只是，它们等了半天，也不见主人拉开窗帘露出头来。眼看到了午饭时间，两兽对望着，疑惑着，不再互相倾轧，只是在窗口不停盘旋，哀哀叫着。……一天就过去了。





、十、血仆的真实境遇

叶默整晚都没有睡觉，不是她不想睡，而是根本睡不着。即使到最后，她什么都不去想，仍然睡不着。于是，她索性爬起来看电视。原先，叶默因为语言不通很少看。后来语言不成问题了，却发觉自己和吸血鬼的生活节奏根本不合拍，黄金档的节目都在午夜以后，而她的身体根本不适宜熬夜，也就算了。

这一夜，她真是开眼了，血族社会的电视节目丰富多彩，应有尽有，无所不有。而且血族社会的影视节目是不分级的，全社会随便看。她按了一台，是爱情剧，才看了两分钟，美丽的男女血族就上床了（准确地说是进棺材了，可是上床好听哦）。能露的不能露的都露了，露得非常彻底，男女都一样。叶默瞪大了眼睛从头看到尾，告诉自己，她成年了，没有什么不能看的。

于是，就更睡不着了。于是，她就不停地换台。后来，看到了社会写实报导节目。叶默看到的这一期，恰恰和她大有关系。血族女播音员用标准而甜美的霍曼语播报了一组关于地球人类的调查数据，大致是说地球人在其本土的发达地区，人均寿命在七十岁以上。但当地球人来到霍曼星球后，平均存活年限却只有十一年，约为地球历八年。在霍曼星球生存时间最长的是一位地球白种女人，她作为泽维尔公爵的血仆，在公爵的城堡中生活了二十四年零三个月，约为地球历十七年，因其不愿成为血族最终病逝。而一位地球白种男人来到霍曼星球后成为罗兰伯爵的血仆，只活了一个月，死亡原因不明。另外，这些数据并不全面，因为帝国贵族到底拥有多少血仆并没有完全向社会公开。播音员报道了这组数据后，电视画面开始插播采访镜头。被采访者有长老会的执行官，有六大氏族成员，还有血族平民。采访的目的是调查社会各阶层人士对人类血仆的看法。采访的结果显示，被采访者对地球人类进入血族社会表示欢迎，但对目前只有贵族拥有血仆的状况有不同反响，约有百分之七十接受采访的平民希望自己也能够拥有一个人类血仆。此外，百分之九十八的被采访者认为，血族作为主人应该尽到保护血仆生命的责任，使他们能够更长时间地在本星球存活下去，同时，人类应该心怀感激忠诚地服侍主人，不应有背叛行为。

嘭的一声，遥控器狠狠地砸在了嵌在墙壁内的显示屏上。血族社会的东西质量就是好，电视丝毫无损，这档节目播完开始了叽里呱啦的广告时段。

叶默无力地平躺在大床上，终于明白，在霍曼星球，只有血族才是高贵的，其他任何种族都是低贱的，不管他们是不是具有智慧的高等生物，都比血族低一等。刚刚播放的镜头里，有贵族带着人类血仆逛街的画面。一个看上去不过十六七岁很帅气的男孩脖子上戴着颈圈像狗一样被一个女贵族牵着走。还有更糟糕的。远镜头里一个异常高大的血族男人穿着得体举止高雅，贵族标志的金发在夜风中轻轻飘舞，谁知他手中握着一条金链，随着画面扩展，金链的另一端系在他身后两米远的一个赤*裸着上身的人类少女的手腕上。这个衣冠禽兽在街头接受采访，面对镜头风度翩翩，大言不惭地说道：“这是我的血仆，属于私有财产，怎样处置它是我的权力。”

叶默先是震惊，继而愤怒，到了最后却是悲哀、无助和恐惧。她呆呆地躺在床上，彻夜未眠。眼前一直晃动着那个赤*裸着上身在夜风中瑟瑟发抖的人类女孩。当那两只小兽在她窗外嗷嗷嚎叫时，她已经疲惫到了极点，昏昏入睡。这一觉直到傍晚才醒，睁开眼就对上了亲王那双淡紫色的瞳仁。美妙、迷人、幽邃的眸光，她险些又被他蛊惑、深深陷进去不能自拔。叶默别开眼，不去看也不说话。

“先吃饭，之后到我书房来。”亲王下了命令。

摩根管家将叶默领进书房时，亲王正等着她呢。他坐在古朴舒适的靠背椅上品着一杯窖藏了三世纪的紫血莲酒，叶默站在他对面，隔着那张宽阔的书桌，静静地看着他。

亲王很温和地问她：“想喝点什么么？果汁，或者浓度很低的血酒？”

“不了，谢谢。”那些东西能喝么，腥涩恶心得令人想吐。

“坐。”他指了指她身边的椅子。

叶默摇了摇头，站着没动。那椅子太高，她坐上去双脚触不到地面，会很不舒服。还是站着好，这样她也不用仰视这个高大的血族男人。

“你还在生气，因为萨曼莎女侯爵？”

……

“你认为萨曼莎的言语羞辱了你，是么？”这个小东西真固执啊，再也不肯开口，雷诺有些好笑，却极有耐心地解释，“萨曼莎绝不是有意让你难过。我们在谈论不同种族的高等智慧生命时，惯常用的都是‘它’这个词。比如本星球的高山雪人族、森林毛人族、西萨星的马人族、本恩星的人鱼族、冈艾星的蝎尾人族、乌酋星的巨人族，我们都是用‘它’来称呼的。这只是一种习惯，没有丝毫的轻蔑在里面。”

“是吗？”

“是的。”

“也许吧。”叶默攥紧了拳头，因为愤怒声音有些抖，“只是血族一定不会用链子锁住一个毛人或是牵着一个马人招摇过市吧。我从电视里看到了，帝京的贵族像牵着一条狗那样把人类血仆拉到大街上。贵族炫耀着自己的财富，平民羡慕地围观。这就是您说的没有丝毫轻蔑在里面？”

亲王放下了手中的酒杯，沉默了片刻才道：“血仆不是在我们发现地球人类之后才有的，很久以前，高山雪人和森林毛人都曾作为仆人为我们奉献过鲜血。帝国的法律规定，血族不能强迫其他种族的高等智慧生命充当自己的血仆，除非是出于自愿。而只要是出于自愿成为血仆，就是血族的私有物，以契约为凭以血为证是受我们的法律保护的。血仆最初的地位与你们地球人类中的奴隶有些相似，不过随着帝国文明的发展，我们修改了法律，提高了血仆的地位。大约两万年前，雪人族和毛人族同血族决裂，两族各自订立了部落规则，禁止本族人出卖自己成为我们的血仆，否则将受到极其严厉的惩罚，因此很长时间里帝国没有血仆存在。而四个世纪前，血族探险者无意中发现了地球，才渐渐出现了目前这种局面。”

“您是想告诉我，我们被血族的人口贩子贩卖、成为奴隶、受到血族的虐待都是自作自受，是我们自己活该，对吗？”

“小东西，你太激动了。”

叶默大吼：“别叫我小东西！”

“小东西，你的修养还有待提高。”

“你们这些吸血鬼都修养几万年了，举止高雅风度翩翩，可做出的事都那么龌龊。”

叶默的话音刚落，就见黑影一闪，雷诺已站在她面前。他那双淡紫色的瞳仁已经变成了深紫色，从瞳孔中心向外散射着危险的红光，他逼视着她：“你、说、什、么？”

叶默吓得一动也不敢动，似乎都忘了该怎么呼吸，一颗心快要从胸膛里蹦出来。

“你、说、什、么？”他重复着问话，声音始终低沉却那么令人悚然。

“我，我说，”叶默浑身颤抖，大脑飞速运转，她一定是说错话了，“哦，我道歉，我道歉，我口不择言，我不该用吸、那个词。我真的非常非常抱歉。”

雷诺忽然把将她抱进怀里，头探进她的颈窝，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叶默一激灵，以为他要将她吸干，全身绷得像石头一样硬。却听他说：“我也道歉，我不想吓着你的。”

叶默的脑子已经不管用了，到了此时，她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血族的速度真是可怕，一眨眼，雷诺已经回到椅子上坐稳，而她，横坐在他膝上靠着他坚硬的胸膛。她还没从惊恐中缓过神来，一动也不敢动，只是僵硬地靠着他。

亲王继续刚才的话题：“血仆作为私有财产，我没有权力干涉他们的主人该如何对待他们。”

叶默依然很害怕，声音抖得厉害，但还是把心里的话说了出来：“可他们被虐待，他们在死去，大多数人根本熬不过二十年就死掉了。契约上说，作为血仆的地球人有生存权，作为恩主的血族不能伤害其生命，且负有保护其生命的责任。但你们没有保护我们，我们中的很多人都死了。而你们还要求我们忠诚、绝对服从、不能背叛。”

“小东西，我一直在尽力保护你。不要用‘你们’和‘我们’把我和你划归到不同的界限里。至于说到忠诚和服从，血族社会依靠血系和等级维系了数万年的稳定秩序，忠诚和服从存在于我们的血液里根深蒂固。人类若要融入我们的社会，忠诚和服从是必须的。”

“是你们把我们带到了这里，还要把你们的价值观强加在我们身上。也就是说，那些受到虐待的人必须忍耐，不能反抗，连逃跑都是有罪的，是不是？”

“作为私有财产，他们不能逃走，逃走等同于背叛。不过请你相信，虐待生命也是不被允许的。鉴于目前街头出现的这种状况，我已经向贵族长老会提出议案，制定相关法律约束贵族行为，保护地球人的权利。”

叶默仰头看着雷诺，在将信将疑后，终于相信了他。

雷诺觉得好笑，又觉得小东西的样子非常动人，血牙忍不住伸了出来。好在亲王的自制力不是一般的强，他压抑住了自己的欲望：“我还要求长老会讨论另一个议题，就是撤回地球上的血族，永久关闭通往地球的太空隧道，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彻底杜绝对地球人的非法贩卖。”

“什么？”

雷诺看着刚刚平静下来的小东西突然立直了上身，扭过头来吃惊地看着自己。大概这种姿势有些难受，接着，她调整了一□体，跨坐在他腿上，双手撑在他胸前，问：“永久关闭通往地球的太空隧道，就是说再没有太空船可以到达地球了？”

“不错。”

“那不可以！”她又激动的大吼起来。

“为什么？你难道不希望制止对地球人类的贩卖行为么？”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还想等到我们契约期满后回地球呢。关闭了太空隧道，我就再也回不去了，不是吗？”

雷诺亲王的眼瞳又深了深：“回地球？你想回地球？”

叶默没有注意到雷诺的眼色，自顾自地恳求着：“是呀，您不要关闭太空隧道好不好？”

“无论太空隧道关闭与否，你都不能回去，不仅是你，所有踏足霍曼星球的地球人都不能再回去。”

这句话无比决绝，不容质疑和辩驳，坚定又冷酷。叶默一下子明白了，重返地球，永无可能。这个打击实在是太大了，泪水忽地冲进了眼眶，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她哭着问：“契约期满，我就自由了，不是吗？我不想做一个吸、吸、血族，为什么不能回家？”

“契约期满，我必须履行我的职责，为你施行血族的神圣仪式，赐给你我的血液，使你成为血族，我的后裔。”

“可是我不想……”

“如果你坚持不愿成为我们的一员，我可以继续为你提供保护。”雷诺也生气了，他的声音像冰一样冷，低沉有力，“地球人类在霍曼星际没有保护者的话很难生存，所以，你说的自由是不能成行的。”

叶默浑身无力，也不知该怎么说服这个血族最高统治者，她的双手仍支在他胸前，哭得很伤心。

“小东西，其实在你心里，你是瞧不起我们血族的。你总是用吸血鬼来称呼我们，这对我们来说是莫大的羞辱。血族同你们地球上传说中的吸血鬼有着天壤之别，那些没有心跳没有呼吸没有感情见不得阳光的异类只是一些极其低等的吸血僵尸，你们叫他们吸血鬼很恰当。但，请不要用这个词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