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蜻蜓点翠-第5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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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窗外，冰天雪地天昏地暗，车厢里灯光悄然熄灭，黑蒙蒙出奇的安静，两个人和一群冰雪的妖怪，大家伙儿都惊呆了，小雪骷髅脸在前方路上咆哮如雷，它仍然咄咄逼人。束手待毙时候，曾经的“天敌”反倒相安无事，热血和冷血的躯壳同样失去平衡，刚好抱作一团瑟瑟发抖，人和鬼屏气凝神，无奈等待生死结局从天而降。黑的、白的眼睛圆睁，瞪得出奇地大，圆溜溜的眼珠子，齐刷刷注视前方，那张迎面而来的如山大脸越来越逼近。
“幸福”的前方，雪花漫天飞舞，搅和白茫茫的雾气，朦朦胧胧衬托游侠小雪冰雪的骷髅脸，它看似寒光闪闪，漆黑夜幕下狰狞恐怖。寒气逼人，冰雪的妖怪同样瑟缩挣扎在寒意当中，它们脆弱的冰雪的胆子，当场被活生生吓破，迸发“噼噼啪啪”的爆裂声，怎能不让人闻风丧胆？冰雪的藤萝怪物，“咿呀呀咿”悲泣呻吟，吁吁喘息渐渐力不能敌，身不由己扑腾、扭动它们那冰雪的身子骨儿，骷髅脸原形毕露，相继僵硬死去，只剩下空荡荡的冰冷躯壳，一具具雪白晶莹，它们再也不能够张牙舞爪。
人，置之死地而后生，坠落以后的飞翔，方显英雄本色。他们携手同心，毅然决然奋起反抗，一举将捆绑身心的“冰雪锁链”砸得粉碎。承载光明的“幸福”车并不曾止步，依然加大马力奔驰在路上。风雪同车的有缘人，彼此情深谊长，他们相视无语，眼含笑意，共同聆听车窗外一如咆哮的落雪之声，天籁大合唱此时此刻如雷轰鸣。
彼此信赖的好兄弟，肩并肩在路上，心向往之，他们心心相印，诚挚的友谊宛若远方灯火暖意融融，面对死亡威胁他们毫无畏惧。他们仍旧被困车内无法脱身，这一刻恰好可以颠倒过来，看一看步步逼近的魔鬼小雪，反倒觉得是一桩天底下最为赏心悦目的趣事呢。
小雪么，它也不过是一堆冰雪嘛。囡囡他是这么认为的，并且开始全心全意为自己的爱车“幸福”祈祷，祈祷它再度不战而胜。比方，当场把骷髅脸小雪活活吓死，或者吓个半死？
钢筋铁骨般的“梅塞德斯－奔驰”大型货车，俨然变成一辆扫雪车，银白闪亮的庞大车身虽然躺倒在地，并没有放弃命中注定的旅程，借助一股子势不可挡的惯性，继续在冰雪覆盖的路上虎彪彪向前滑行，一路上高歌猛进，接连不断碰擦金灿灿的火花。“幸福”在路上频频擦亮的光明火焰，仿佛霞光闪烁，划破飞雪的层层笼罩，点亮黑漆漆的寒夜，小心翼翼呵护人们心中的幸福之光。
“幸福战车”一往无前，蜻蜓勇士们倍受鼓舞，纷纷张开光明翅膀，顶风冒雪奋勇飞翔，紧紧追随高速滑行的“幸福”车，猛冲向惊恐万状的巨型骷髅脸，一路上他们都不曾迟疑退缩。小雪骷髅脸在灯火映照下，绝望地扭曲变形，星星点点的寒光在它脸上闪烁，它竭尽全力张大嘴巴，负隅顽抗，冲着渐渐逼近的“幸福战车”凶恶咆哮。它头顶上那根冰霜的白翎子，盛怒之下折腾断了，破碎成为晶莹闪亮的碎屑，纷纷扬扬坠落在路上。
拖曳长长的火花尾巴，“幸福”车一声轰鸣，沉重撞击了面目狰狞的魔鬼游侠。几乎是与此同时，高举红缨枪的蜻蜓勇士们振翅赶到，无数金灿灿的枪尖在飞雪中闪光，此起彼落刺向它。伴随一声钻心刺骨的尖叫，冰雪的面孔“哗啦啦”破裂崩塌。小雪的化身在光明中粉骨碎身，纷纷扬扬飘洒在风中，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可惜，并不曾有谁看见，一只黑白相间的雪花大蚊子，稍后就从积雪深处，哆哆嗦嗦狼狈爬出，这便是它深藏不露的丑恶灵魂。“咿呀”呻吟犹如鬼哭狼嚎，小雪它拍拍翅膀抖擞精神，“嗡”一声仓皇起飞。败局已定，它伺机卷土重来，此刻它的放弃仅仅只是缓兵之计，鬼东西一如往昔穷追不舍。冰雪的怪物飞速逃离战场，洁白的身影在苍茫夜色中消失，纷飞飘落的雪花在它身后留下无数省略号。
冰雪轻柔而又飘逸，俨如巨大洁白的锦被，铺天盖地覆盖而下，不禁使人瞬间产生某种飘浮升腾的错觉。驾车人囡囡睁大眼睛，他心里十分清楚，冰雪正在沉甸甸压迫下来，他却感觉是独自迎风冒雪向上升腾，或者是无翼而翔？迷惑不解时候，一片白亮亮的光芒，无声无息迎面扑来，他顿时深陷无影无形的白色罗网，他在白日梦境失落了灵魂。
雪，匆忙赶到，人根本措手不及。措手不及的瞬间，时间静止，他陷落白茫茫虚无缥缈的空间，他仿佛站在生命旅程的尽头，如沐春光暖意融融，身心皆获解脱，他闻到久违的甜美馨香，他听到隐约熟悉的“咿呀”歌唱，他的灵魂张开晶莹剔透的光明翅膀，自他体内悠然起飞，冉冉升腾，一路上高高飞翔，他成功登临梦想彼岸。
星星点点金灿灿的光明火焰，在他眼中频频闪烁，渐渐汇聚成为“花神”可爱的模样。他是闭着眼睛，看到她的。他的心之湖涟漪荡漾，他看到湖水翠绿碧蓝的波光，他感到心中暖融融、亮堂堂的，他已然坦荡荡无牵无挂，他的脸上浮起淡淡的笑容。梦中有爱，他此刻是在一个美丽的梦境中，她是在他心上。
他朦朦胧胧察觉，爱的火焰，自他心底油然而生，温暖，明媚，朴实无华。纯洁的火焰，俨如一羽红色蜻蜓，她为他穿越漆漆寒夜，不远万里前来相迎，殷勤等候他随之一同向前去，一路上形影相随，彼此不离不弃。百年一遇的有缘人，比翼双飞，他们结伴同行，从此以后永不分离。他明白了，他从此岸匆匆忙忙起飞，伸展双臂权且当作翅膀，在路上自由自在翱翔，心无牵挂，身负重任，他是一如既往无翼而翔，向着光明幸福的彼岸去。
正是在他绵软温驯的时候，他依稀听见，远远的地方有一个熟悉的声音，轻飘飘迎向他，他是在一声声温和呼唤他。一声紧接着一声的呼唤呀，执著而且亲切，仿佛是唤不回他就不会放弃的。美好的声音，一声声轻轻呼唤：“囡囡呀，快从梦中醒来吧？我们已然光荣抵达。”
彼岸！囡囡心中暖流涌动，身心重获自由，挣扎着匆忙醒来。他醒过来，却是深陷一个真真切切的困局，雪白，冰冷，寒光闪闪，让他误以为仍在梦中跋山涉水，祈盼已久的彼岸尚在远方。暗自伤感，怦然心动，他不禁扪心自问：“难道说，梦是一个连环套，环环相扣，承上启下，事先预谋好了存心捉弄人？刚刚从一个梦中醒来，同时坠落另一个梦中，一路上都只是在梦中远行，行色匆忙？梦醒如同即登彼岸，然后新的梦同时降临，再次逼迫人匆匆忙忙启程，星夜兼程，风雪兼行，永远是在梦中希冀？不安分的灵魂，挣扎抵抗在梦的囹圄，俨如安安稳稳停靠，梦中听懂了‘淅淅沥沥’的雨声，梦中闻到甜美奇妙的馨香，梦中飘荡着‘咿呀呀咿’的歌唱，梦中阅尽翠绿碧蓝的湖光山色，梦中有可爱的‘花神’，他在梦中遇见翩翩起舞的红色蜻蜓，在梦中他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温故而知新的温暖回忆，恰如一次无翼而翔的奇异旅程。当梦境比较现实世界更加美好，那么你要不要醒来呢，亲爱的驾车人？！”
光明中，车厢里，一天一地的洁白晶莹，洁白晶莹得俨如一个真真切切的梦境。大梦不醒的驾车人，完全驾驭不了他自己的魂灵，灵与肉反目成仇，分道扬镳，各寻出路。他蜷缩在倾覆的车厢顶部，“幸福”车好像一只鸟笼子，而他活像一只染上禽流感的小鸟，浑身绵软无力，他误以为折断了翅膀，他忘记自己从未有过翅膀。生死关头，他听见“怦怦”的心跳声，思如潮涌，激情荡漾，他是越来越难以分辨，梦与现实之间那一道本该分明的界线。
他只觉得被冰雪掩埋的身子骨儿，阵阵灼热的疼痛向他发动袭击，那些紧紧包裹身心仿佛熊熊燃烧的，究竟是火焰，还是冰雪？他竟然迷惑不解，仿佛迷失在路上，不知所措，束手就擒，他傻乎乎向车窗外探头探脑张望。他看见，汽车挡风玻璃的外面，金城秀黑亮的大眼睛，十分专注地望着他。他那暖暖的目光，一如寒夜路上远方的灯火，暖意融融。
见他终于醒来，窗外的金城秀长长地舒了口气，缓缓展开崭新的光明翅膀，轻盈地颤动舞蹈，抒发内心难抑的喜悦之情。蜻蜓振翅的“沙沙”声，轻柔而又细碎，此起彼伏在他耳畔缭绕回荡，轻轻拨动他的心弦。心之湖，荡漾翠绿碧蓝的涟漪，层层叠叠连绵不绝。
“金城秀啊？”驾车人惊喜地呼喊：“嗨，原来你是蜻蜓！一羽橙色的蜻蜓。我在梦中，曾经见过你，就在心之湖畔，你是否还记得？”金城秀闻言微笑不语，他殷勤地伸出双手，轻轻抚摸那块完好无损的挡风玻璃，在他光华流动的手掌下，玻璃忽然变得丝绸一般绵软，层层叠叠荡漾金色涟漪。囡囡下意识地伸出双手，他仿佛重新变成孩童，心驰神往扑向他梦中的金色蜻蜓。蜻蜓勇士的双手，径直穿越柔软如绸的晶莹，搭车人探身进入车厢，他一把紧紧握住驾车人的手。
双手紧握，心手相连，心心相印，情谊深长，大男人囡囡心潮起伏，他紧紧握住好兄弟温暖有力的手，努力从冰雪中翻身而起，他放心在他手上。这个来自蜻蜓冥界的金城秀，原来是神仙一样的能耐呢。他和他风雪之夜相伴而行，多少次出生入死，他们形影相随，自始至终彼此不离不弃。一路上，他都不曾抛下他独自飞翔。一路上，分明是他拖累他不能够展翅。一路上，他和他情同手足，彼此心照，彼此牵挂，彼此仰慕对方纯洁美好的品格，他们俩亲如兄弟，双双热泪盈眶。
怦然心动，两个人相望，一言不发，从此后友谊地久天长。心有灵犀，金城秀稍稍使劲儿，他便把他穿过玻璃拉出来。经历极其短暂的穿越瞬间，让他激情澎湃，心潮起伏，他仿佛从此岸匆忙启程，顷刻之间抵达彼岸，感觉像是在一刹那，轻易飞跃整个美妙人生。时空的飞转，直叫人措手不及，他甚至都来不及向一路上形影不离的蜻蜓致敬。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扑面而来的还有那一双双暖暖的目光，恍惚间他已然重返此岸。
诗人说：“友谊，永远是一个甜柔的责任。”
雪停。风住。天色渐明。海涛此起彼伏，声声激荡，沉甸甸撞击在人心上，涛声仿佛也在催促光明蜻蜓快些启程出发。金城秀轻轻颤动翅膀，默默注视一路上结伴同行的好兄弟，露出胜利者甜美的微笑。在驾车人囡囡看来，生出一对光明翅膀的金城秀，他很有几分骄傲呢。此时此刻，他是被团团包围在勇士们中间。他们热泪盈眶，亲切友好地簇拥他，起伏摆动晶莹剔透的美丽翅膀。他们乌衣的戎装，星星点点闪烁翠绿碧蓝的光芒，他们看上去英姿焕发。
囡囡依偎在金师傅的怀抱，他抬头仰望古镇金城的勇士，真心实意，他为他们的最终胜利由衷高兴。他的目光，穿过勇士们纷纷扬扬起伏的光明翅膀，看见一辆辆大型货车，周身披挂晶莹洁白的冰雪，傲然屹立在拂晓前的海滩上。
眼见得“虫子头儿”终于醒来，货车司机们乐呵呵围拢，还有那些振动着美丽翅膀的金城人。激动人心的时刻，大家反倒默默无语，一任“哗啦啦”的涛声如歌荡漾。一双双暖暖的目光，饱含深情与祝福，关切地望着“幸福”车的主人。囡囡握紧金师傅的手，良久，他才吞吞吐吐问道：“对不住啊，我让大家伙儿吃苦啦。弟兄们都好吗？”
“好着呢！”沈健高声应答，竭力安慰刚刚醒来还有些恍惚的家伙，他对他说：“放心吧，好兄弟。这趟车，人生奇遇哪，感觉蛮不错。过瘾！”
“是啊、是啊，大家都健在，你也活过来了。只有李哥倒霉，他被一只‘大蚊子’接连咬了好几口。血，那是哗啦啦、哗啦啦地流啊，满满当当装了两大杯。不过，他也健在！”阿毛的一番话，听得大家伙儿无不心惊肉跳。李哥忍不住轻推他一把，总算关上他这只骇人听闻的“废话大匣子”。
金色的光华，从大海上悄无声息蔓延，映照海滩上一张张幸福的面庞。“日出？”囡囡忽然想起启程以前，金城虹的嘱咐，他彻底惊醒了。他挣扎着站起来，踉踉跄跄紧走几步，环顾四周，他急切地高声询问：“嗨，天要亮啦。我们为什么还停泊在这儿？尚未抵达，怎能停靠？飞吧，飞吧，晨曦降临，我们起飞吧？”
众人微笑着沉默不语，人们只是望着他，然后自动自觉闪开一条走道。金城长老振动紫色晶莹的翅膀，他从夹道相迎的人群当中飘然而至，款款来到囡囡身旁。他静悄悄悬停在他面前，注视着他，细语柔声对他说：“你好，囡囡。我是古镇金城的长老，感谢众位好兄弟，为蜻蜓冥界所做的一切。囡囡啊，有缘人！百年一遇的有缘人，我们曾经，在茶人金城锦的回忆中，偶然遇见，你可曾记得？”
“哦？”囡囡闻言很有些吃惊呢。他一直都以为，漫游记忆世界的那一次奇特经历，不会再有第三个人知道。他甚至都没敢跟“老娘舅”提这事儿，生怕活活吓倒他，那毕竟是一次穿越几百年的时空之旅。
“请别介意。囡囡兄弟呀，那一天，点翠茶局的戏台子上，《牡丹亭》乐声悠扬，众位花神翩翩起舞，‘咿呀呀咿’的美极了。我独自一人坐在那儿听曲，你从我身旁匆忙走过，好像是在寻找什么人？我们就这样擦肩而过，彼此却都仿佛视而不见，你可曾记得？”金城长老不紧不慢地柔声问道，他的神情显得有些得意。
“点翠茶局，‘咿呀呀咿’的《牡丹亭》，花神翩翩起舞，我们擦肩而过？”囡囡低下头，认真回忆那一次不寻常的“遇见”，他不禁喃喃自语：“原来，那是点翠茶局？花神在歌唱，而我在寻人？寻人！哦，您是说寻人是吧？”
“嘿嘿，这还用问吗？囡囡你，不就是到处寻找‘花神妹妹’吗？‘阿拉’说的对不啦？”小伙子“姚姚”忍不住尖着嗓子深情叫唤，他急切地替“虫子头儿”做出回答，惹得众人一阵哄笑。面红耳赤的囡囡先生呀，也是忍俊不禁，他狠狠瞪了“搞怪”的好哥们一眼。“你是说《牡丹亭》么？是的、是的，我当然记得啦！”囡囡想了想，恍然大悟。眼前这位带翅膀的金城长老，真的就是“敲曲人”。那天，湖畔小木屋中的梦游奇遇，此刻一幕幕清晰浮现，依旧令他惊奇。花神们“咿呀”起伏的歌唱，恍若再度响起，俨如那些“淅淅沥沥”的雨声，断断续续，若隐若现，声色不动地悄然滋润心田，每每重温，温故而知新，他倍感亲切。
金城长老目光炯炯，他注视着他的眼睛，慢慢腾腾问道：“囡囡呀，那天，你喝茶喝醉了，一路上念叨着‘湖呀、湖呀、湖湖呀’的，你可曾记得？”囡囡的一张脸哟，在货车司机们的哄笑声中涨得通红，他无奈地耷拉脑袋，万分艰难地结结巴巴说道：“是的，我记得，是的！谢谢您，提醒得真好。”
“囡囡，驾车人，你命定中的‘花神’，一定是在水一方。记得珍惜，有缘人。”金城长老语重心长，深情地为他送上祝福。笑而不答，他的心中百感交集。长老面前，囡囡他只是乖乖地频频点头。古镇金城，蜻蜓点翠的故事，缠绵悱恻，意犹未尽，却已然临近尾声。此刻他心心念念，牵挂着心爱的“花神”，可也舍不得“蜻蜓”离去，他偷偷望一眼金城秀，他发现，人家正冲着他俏皮地眨巴亮眼睛呢。
记忆中的蜻蜓啊，总是翩翩而来，款款飞翔，轻轻点水，匆匆离去，回忆中留下温暖痕迹。美好的时光，每每无力挽留，最是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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