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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书三国-第5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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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拖回家中不再下水,也有农民忙着修理堤坝,开沟挖渠;就连屯田地也看得出防洪准备工作,只可惜我们到了,淮南的屯田官员就全部退回城中,只留一片又一片的刚刚进入成熟期的水稻。安丰郡东头,到庐江、淮南两郡都是种稻为主;如今离收成还差就一个月,但离洪峰却只有十天。世间倒霉事莫过于此啊!

我们立马开始调动芍湖一带的屯田户,安排他们接着修堤挖渠,尽量保住田里的刀子。一开始周围的农户只是迫不得已听从我们的命令,根本无心认真干活;后来见我们确实秋毫无犯,筑堤挖渠也是为了保护他们的房子田地,这才渐渐有了干劲。很快我们便和周围的屯田户混熟了;大家齐心协力,治水之事也进展得颇为顺利。

这才干了不过八天,感觉很多准备工作都没完工,洪峰便到了;好在今年的大水不算太严重,于是虽然有好些田地被泡在了水中,但却没有大损失,更没有淹到几座城和城外的民居。可是七月的最后一天,驻扎在寿春附近的田若派人回来报告道:淮河洪峰已经到了淮南郡;肥水在淮河口和黎浆水中间那一段的泛滥成灾,河堤几处决口;寿春城周围已是一片汪洋大海,水都演到城墙的一半。听了这报告,诸葛亮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没有说话,一脸难以琢磨的神情。

我看着他,莫名其妙地问道,“为什么寿春还被淹了?军师你不是让田若带了两千人去寿春那边么?这十天加固堤坝,挖渠导水,还能让寿春被淹?就看如今沘水,芍湖的水势,应该不算特别严重的洪涝,但凡有点准备都不会啊!”

诸葛亮看了我一眼,低声道,“田若前去并非为了治水,而是为了围城,不叫寿春城中之人出城治水;如今寿春被大水围困,这本就是亮欲得的结果。”

我傻愣愣地看了他片刻,一时间根本没反应过来,最后只是忍不住问道,“究竟为什么?”

“书凤可知如今谁坐镇寿春城中?”他反问我道。

“坐镇寿春?!”我终于反应过来了,却被吓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好半天开口声音却也在发抖。“OhmyGod;你是说令君…是不是他?军师,军师是说,荀令君还在寿春城中?”

诸葛亮默然地点了点头。

我的天,果然这半年打仗都打疯了;在此之前,我居然从未想到过荀彧。“他还活着?!”我几乎是脱口而出地问道。

一向不显山露水的诸葛亮这次终于惊了,皱眉道,“书凤说什么?”

“他…他还坐镇寿春?”

荀彧他还活着?曹操一心杀之的人,为什么到现在还活着?曹操三月底便回邺城了,如今已是七月底;整整四个月,还不够曹操把那个空饭盒送到寿春?难道曹操他改主意了?也不会啊,他要是无心处理荀彧,怎么会把堂堂尚书令带到寿春来犒军?难道是因为他前腿刚走,孙刘两家联军就跟着挥兵北上,以至于他不敢再对自己的栋梁下手?无论如何,荀令君他还没死!曹操到现在为止还没下手,而我们已经围住了寿春;曹操再也没有下手的机会了。

“他还活着!”我忍不住又说了一句,突然就觉得满心欢喜。

荀彧他还活着,活着!不管怎样,活着就是希望。

诸葛亮默然,面无表情;他甚至都没有心情问我那句“他还活着”究竟什么意思。我不懂他为什么如此,只是满心的振奋;如今连老天爷都帮我们围寿春,这岂非天意?

14。 王佐的书童

收到田若从寿春传来的消息后,诸葛亮亲自去了寿春一趟。我本满心以为他是要借水势攻城,没想到他只带了我和几名书吏仆从随行,他这哪里是去打仗的?倒更像是去出使甚至是去会友。到了寿春,诸葛亮只是和田若聊了几句,却根本未提起有什么攻城计划。

第二天诸葛亮带上我和田若,率百数水手,驾两艘船沿肥水直开到寿春城下。泛滥的肥水已经不像一条河了,整个一片汪洋大海,寿春城就仿佛汪洋中的一座小岛。从水面到城头只剩不足四米的距离。城墙上并没有太多的守军;我们绕城转了两圈,就数到百余士兵。转了两圈后,我们在西门外停了下来。我们站在甲板上观望,边上几个兵士正在调整弩车,准备把书信射上城头。突然,诸葛亮低声喝道,“且慢。”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城门上方,半晌又轻声说道,“将船靠近些。”

“军师,如今已是太近了!”边上的船长急道,“再近些,若是城上放箭,我们来不及躲啊!”

“靠近些,”诸葛亮又道,“现时城上绝不会放箭。”

船长无奈,只得吩咐桨手把船只再往前靠了些,直到离城门不过十来米。诸葛从方才开始便一直盯着城门上看;我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就看见城门上站着一人,和周围的军士显得格格不入。那人身材修长,一身玄色朝服,头上戴的好像是进贤冠,没穿戴任何铠甲,甚至连佩剑都没挂。我还在猜测那人的身份,就听见诸葛亮朗声道,“汉左将军帐下军师诸葛亮,拜见尚书令大人。”

我被诸葛亮吓了一大跳——那是尚书令,荀彧?!话说诸葛亮怎么看出来的?汉朝的官服明明看不出品级的啊。难不成诸葛亮在瞎蒙?

只听城门上那人应道,“久仰诸葛军师之名,今日得见,在下甚幸。听闻诸葛军师率大军入淮南,在下备战已经,如今却见军师亲至寿春却未携刀兵,自是并无敌意。在下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愧矣。惜天公不作美,以至在下不得一尽地主之谊。”荀彧这番话说得不卑不亢,不偏不斜,既不冷漠,也不亲近,简直就是中庸的典范。他这样说话不累啊!真是,他不累我听着都累!

诸葛亮静了片刻,说,“淮南大水,亮不敢不以百姓为重。亮初至淮南便全力修护堤坝,但时日尚短,虽护得阳泉,安城几处,却未及赶到寿春,以至令君有今日之困。亮但想,年初曹公大兵攻濡须,又有合肥被围数月;这两站寿春皆为后方,城内粮草定然消耗殆尽。所幸亮军中粮草甚丰,寿春城中若是缺粮,还望令君告之,亮定助寿春百姓渡过此难。”

我惊讶地看着诸葛亮;厉害,他这话够狠!无论他的推测是否正确,荀彧都不好回答。荀彧若是认了,那是自爆其短;但他若是否认,待真到粮草短缺的那一天,民心估计得崩溃!这就是必须在两个烂苹果中间选一个然后吞下去的倒霉处境。

荀彧却是没有丝毫犹豫地答道,“寿春兵多粮足,可御强敌,不敢劳诸葛军师费心。”

诸葛亮对这个答案也没有任何吃惊,合手一礼,说,“既是如此,还望令君恕亮鲁莽。城头风大,令君还请回;亮这便告辞。”

“诸葛军师请…”

荀彧最后几个字我没听见,因为诸葛亮突然一手按在我的肩膀上,低声喝道,“坐下!”

我一愣,又感到他重重地推了我一把,这才反应过来,忙蹲了下来,抱着脑袋,尽量靠紧船边的女墙。我才刚刚缩下,一支长箭便从我身边飞过,猛地扎在甲板上,箭杆上的尾羽还在抖动。

诸葛亮也是靠紧女墙避箭,喝道,“弩车!”

周围乱飞的箭矢越来越多,甲板上的几名水手却顾不上躲避,只是拼命地准备弩车。紧接着只听机械转动的声音,然后几个酒罐子猛地飞了出去。我看不见墙头上什么状况,但确实听见砰砰两声,显然酒精弹撞上城墙的声音。紧接着几声巨响,就看见一块大石从城门那边飞来,将将错过桅杆,却落在甲板上,顿时叫甲板上的木头开裂。我心惊胆战,脑子里却一片空白,只能尽量往女墙边靠,整个人缩成一团。甲板上的几名军士一边用弩车还击,一边大声吆喝着;三排船桨皆开始转动,船便飞一般地窜了出去。周围的箭矢很快便都消失了,但我仍是在那里傻坐着,直到看见诸葛亮站直了,向我点了点头,这才颤抖着爬了起来。

原来翻脸不认人这一招谁都会玩啊,所谓的谦谦君子俱不能免俗!好在诸葛亮还留了一手,可以一砖头砸回去。“好险!军师你看错荀令了;他不照对我们下手?”话刚出口我就觉不对劲,忙问,“不对,军师你早有准备,不是么?你知道荀令他会先礼后兵?为什么?”

诸葛亮沉默了片刻,微微一笑,笑得却有点苦涩。“令君的心性亮自然清楚,”诸葛亮道,“他能亲往城头与亮对话,自是不会只有一番说词。更何况吾等只有两艘船,离城墙不过十数米;书凤但想,寿春何时能再有如此良机?即要战,自是得抓住所有的机遇。当初见田太守,亮不也是如此?”

我点了点头,却又忍不住追问道,“军师从未见过令君,就靠传闻来判断他会怎么做?”

诸葛亮撇了我一眼,说,“那当初赤壁之时,书凤又是靠何事估算江东诸人?”我又是语塞;靠,诸葛亮怎么随时随地都要清算我啊?!我还没未及反驳,诸葛亮又是微微叹了一声,道,“此事书凤不说也罢,只是亮也非独靠传闻猜其用意;荀令行事一向如此。”

“一向如此?此话怎讲?”

诸葛亮沉默了许久,最后缓缓道,“此时寿春,可否状似兴平元年之鄄城?想当初令君被困鄄城,不得已独身出城,会郭贡于万千敌军之中;诚然郭贡计未定而可说之,但令君肩负兖州腹地,若身陷敌营又不能一举退敌以至鄄城有失,曹相何来今日大业?他即能出,便是已有后着;只是令君终究说退了郭贡,以至今日无人知其计。”

“后着?”我又是被吓了一跳,奇道,“那种情况下他能有什么后着?”

“令君将城中所有牲畜置于城门后,统共三百余耕牛驴骡,皆背负火料。夏侯元让领八百本部精兵藏于牲畜之后;但若有变,伏兵便可用火驱赶牲口,再跟着这火牛阵冲杀郭贡大营。又有部将另携千人连夜逼近郭贡囤粮所在。令君在袖中揣了一筒袖箭,又让一书童手持信灯留于中军帐外,随时可传信于城头守军出兵。若不能全身而退,他会立时发难。”

我的下巴直接掉地下,好半天才反应过来,结结巴巴地说道,“我的天!这也太,太…他这真够狠的!”

我实在太惊讶了;真想不到号称管后勤的荀彧还会这样玩!为求稳妥备个后着也就罢了,可是荀彧居然能布出如此诡异搏命的一着棋,实在让人大跌眼睛,简直就是辜负我从史书中读来的谦谦君子形象!好吧,其实驱虎吞狼这条计策也能说明荀彧足够腹黑,可是初听到这么恐怖的拼死一搏,我还是觉得够震撼。惊讶完了我才觉得有点不对,忙问,“等等,军师你为什么对当年鄄城的事情知道得那么清楚?我从未听别人说起过这事。”

诸葛亮又是轻叹一声,低声道,“那掌灯守在郭贡中军帐外的书童,正是区区在下。”

我又是一口气卡在喉咙里,猛地咳了起来,咳得停不下来。上帝啊,你开什么玩笑?!

15。 从天而降的谁?

“令君于亮可谓如师如父,虽相处不足一岁,然亮所学甚多,”诸葛亮缓缓叙述着,声音低沉而平静,“十八年已往,但亮仍知令君,一如令君知亮。欲取寿春,用巧怕是难以有成;亮的计谋荀令自能看破,也能应付。如今只有缓缓图之。但望凭淮河之势,可拦下曹军援兵,困死寿春。”说这话的时候,他只是低着头把玩着手中的羽扇,什么表情也看不出来。

我傻瞪了他半天,最后还是忍不住又问道,“军师,兴平元年你为什么会在鄄城?”

诸葛亮轻飘飘一句“此事说来话长”,便什么也不肯解释了。虽然我被这件事的匪夷所思折腾得够呛,却也不敢再追问。

虽说差点被荀彧摆了一道,但其实这几日我们真得很顺。闰七月的第一天,我们就收到张飞的消息,说江东水军已全灭曹操的淮河水军,占下了整个巢湖,又沿着肥水北上,几乎推到了成德;而张飞也带人一口吞下秦皋和合肥旧城,如今正围合肥新城,估计不需要多久就会将曹军彻底踢出芍湖以南地带。若不是洪水阻拦,江东估计能把水军一直推到淮河。对于那最后几座苦苦支持的淮南城郭来说,江东的水军好比蝗灾;而对我们这江东的盟友来说,目前为止这还是件好事。当我们将合肥的战况在芍湖一带传开之后,淮河南岸的阳泉随即献城投降,安城,附亭和黎浆这三个小得要命的屯田城更是不敢多磨蹭,紧跟其后投降。至此,肥水以西全属孙刘联军。

越是顺利,诸葛亮越是小心安排防务。他在淮河和肥水的汇口西十五公里的地方扎下水寨,沿江一排罗马式战船;水寨后的岸边是四千人的大寨。田若带两千五百人坐镇阳泉,并且备了十条船在淮河和沘水汇口。诸葛亮这是准备切断淮河两岸的来往,保证给我们的联军足够时间彻底摆平淮南。而我则是被诸葛亮踢到了安城;他让我看着周边治水的工作,统筹粮草,顺便把账本弄整齐了。

尽管诸葛亮机关算尽,但有些事当真防不甚防;从统计学角度来说,用有限的资源防范概率极小的事情显然是不明智的,可是有些时候你就偏偏撞上那万分之一的概率,又能怎么办?我发现我这个人的运气真是大起大落型——运气好的时候荀谌这般人物能从天上掉下来;运气不好的时候,掉下来的是一心与我为敌的陆逊。这次在淮南也是一样。除了勉力应付,我只能希望自己平日里多攒点人品分,保佑下次能运气好一点。

我是闰七月初二回到安城的。诸葛亮在安城放了三百人,纯粹是当劳工用的。我逼着自己到了之后马上找到这三百人的头儿混个面熟;那是一个叫王立的百夫长,看上去有些迟钝,但是还算敬业可靠。我看这个人足够靠谱,也就放手让他安排各项事务,自己则是专心盘账本。

我才在安城过了几天安稳日子?初六晚上,我忙完了一天的工作,正在屋子里描地图,却突然听见有人死命地敲门。“贺,贺小姐,”门外传来王立的声音;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城门外有曹军,正在攻城!”我眨了眨眼睛,根本没反应过来,就只听见只听王立又气急败坏地说道,“看架势有千五百余人,我们,我们怕守不住!”

我傻站了两分钟,终于有了反应,猛地拉开房门,疑惑地说道,“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王立吸了口气,说,“门外有曹军攻城,看样子足有千五百余人。”

“曹军?你开什么玩笑,这里怎么可能有曹军?难不成他们从石头里蹦出来的?”我看着面前这人,不免猜测究竟是我疯了还是他疯了。

“我也不知,但就是如此;这种事我怎能胡编乱造!”王立急道,“小姐不妨亲自到城门一观!”

这人显然急得神志不清了。若真有敌军在攻城,我去城门看啥?我又能管什么用?不过在这种情况下,保持清醒并不是件容易事。我也还没完全反应过来,只是傻愣愣地点头,然后跟着走了出去。这才刚到街上,又看见两三兵士朝我们这边奔来。看见王立,其中一人大声叫道,“长官,西门快要被他们撞开了,墙也快要塌了,我们怕是守不住!”

也是,安城本就是弹丸之地,所谓的“城墙”只不过是一圈两米半高,一米半厚的黄土堆。最近又是雨又是积水,这烂城墙早就不知泡成什么样了,撞不塌才奇怪!

事情如此迅速,如此匪夷所思,我居然丝毫没赶到害怕。我看着面前几人,眨了半天眼睛,居然还真反应出来办法。于是我吩咐他们道,“守不住就别守了。快让所有人撤离城门,赶去粮仓。”

我的语气竟然一点也不慌,叫周围的人也平静了几分。王立吐了一口气,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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