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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徒:最后一位潜伏在大陆的国民党将军-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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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涵章一面也站起来,拱手应付着,一面迅速想着自己最担心的事儿:这女人曾是苟培德的小老婆,会不会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那晚在内江城外,苟培德和春爷抓自己时,已经在那么多袍哥兄弟面前暴露了自己的身份,怎么看起来这两个活宝好像不知道这档子事儿?
李涵章正捉摸着,张司令又开口了:“兄弟,老张我有钱有人有枪,就是缺个好把式调教这帮龟儿子。从我表妹和表妹夫说的情况看,兄弟也是赶路吃饭的。要是看得起哥子我,留在我这山头上,做个二把头要得不?”
表妹?表妹夫?这个当初把那女人骂得一文不值的家伙,如今竟和那女人搅到一块儿了?李涵章太意外了。他看看李转运,那家伙居然还满脸的得意。
“这个……容兄弟再掂量掂量。”李涵章没有马上给张司令明确的答复,只是把眼睛往李转运和胡凤的身上瞟,故意打趣道,“兄弟,不够意思,娶了张司令的表妹,这么漂亮的老板娘,连个口信都没给哥子捎,连口喜酒都没让哥子喝,哥子我算是白交你这个朋友了。”
“哎呀,周老板不要这么说嘛,羞死人哦。你是不晓得啊,春爷被你干掉后,我没了依靠,又怕他手下那帮龟儿子打歪主意,就和他投奔表哥来了……”胡凤发着嗲帮情郎开脱,听得李涵章身上直起鸡皮疙瘩。
“有福不在忙,没福跑断肠。他两个是卷了那老龟儿子的金银财宝,还一路买着大烟到我这里来的。哥子,这年头,谁手里有枪,有人,谁就是大爷。兄弟生财有道,手里有钱,招兵买马不在话下。”
张司令这番话,总算让李涵章听出子丑寅卯来了:这两个活宝,卷了春爷的金银细软潜逃,自然走得仓促,而且不敢再和春爷那帮手下来往,所以,他们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也就不足为怪了。不过,这两个人既然能背叛春爷,还有什么事儿做不出来?说不定还会把自己送给苟培德呢,因此,自己必须得尽快离开这里,以免夜长梦多。于是,他冲张司令拱了拱手说:“承蒙张大哥看得起小弟,兄弟很珍惜大哥的知遇之恩。但是,兄弟还有要事回泸县办。等跑完这趟差,再来和张司令您一起共举大事,您看咋样?”
其实,李涵章早就从张司令的眼神儿里看出来了,他也就是客气客气,并非真的要留自己在山上。他清清楚楚地看到了自己的拳脚功夫,自己真的留下来,哪还有他的威风可耍?
果然,李涵章这话刚一出口,张司令就站起来,拉着李涵章的手说:“哥子啊,兄弟我可真是舍不得放你下山啊。从毛栗坪到泸县城,这一路你尽管放心走。各地都在打岔口(指共产党),路上要是遇到反共游击队,就说是我张司令的本家兄弟,包你通行无事。”
李涵章知道他是在冲壳子吹牛,更是在下逐客令,但还是装出一副感激不尽的样子,抱拳施礼说:“山不转路转,河水相连,我们后会有期。有张大哥这张通天牌,兄弟我一路就好摇‘线子’(走路方便)。”
张司令此时已经有些不耐烦了,他顺手从李转运那里拿过黑斗篷,往身上一披,又拎过文明棍,挥了一下胖乎乎的手说:“打开山门,送贵客!”
破庙内外原本横七竖八地坐着躺着的一帮小喽啰,还等着张司令赶紧把这事儿了了,好分大锅里煮着的狗肉吃呢,因此,一听张司令喊“送贵客”,马上一个个翻身爬起,歪歪斜斜地各自背上五花八门的长短枪,呼啦啦跑到庙门外分两列站好,等着李涵章和张司令从庙门里出来。
李涵章走到供桌前,背上背篼,走出山门。经过李转运身边时,李涵章看到他死盯着自己背上的背篼,那张鲶鱼嘴里正往外淌哈喇子……
第十六章 相逢
1
乌蒙山的腹地,山高路险,沟深林密,野兽很多。从土匪窝出来后,李涵章不时听到远处传来狼嚎豹啸。像是真有野兽在后面追着,李涵章一口气跑出了二三十里地,终于下山,出了密林。稍微安全了一些,他才发觉自己前心贴后背,已经饿得头昏眼花。正是天寒地冻的时候,周围也没有人家,到哪里去找吃的?今晚又该住在哪里?眼看着天色越来越黑,李涵章只能摸索着继续往前走。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终于模模糊糊看到远处有灯光,李涵章心想,这下好了,有灯光就有人。忙鼓起劲儿,往那亮光处走去。
好不容易到了一处山坡,下面就是那户人家了,李涵章探出身子去看路,结果眼前黑,栽下去,滚落到了一片竹林里。就在他打算爬起来的时候,一条土狗从旁边屋檐下窜了出来,却并不叫,只是用前爪不停地刨着竹林里的笋壳。
“大黄,莫要刨,只有一个人,怕不是棒老二。”一个老汉走过来,手里举着火把,向下照着问,“是哪个?”
李涵章听到老人这样说,哭笑不得:棒老二也是人嘛,这条狗居然怕人!李涵章看到狗摇着尾巴在老人身边转圈,估计没有危险,便站起来说:“老大爷,我是过路人,走夜路不小心,从上面摔下来,背篼也不见了。”
“哦,我儿子被棒老二打惨了,胳臂断掉了,差点儿丢了命。我急着救人,回来再帮你找。”老汉叹息一声,举着火把就要走。
李涵章听了这话,想起他背篼里的那个急救包,忙说:“老大爷,我背篼里有止血接骨的药,你帮我找到。我去救你儿子。”
“你是郎中?你那药比这个还管用?”老大爷一只手举着火把,一只举了举抓着的一捆柏树枝。李涵章小时候跟家里医馆的先生学过医道,“侧柏叶,散血敷疮,同片糖捶敷,治跌打。”知道柏叶可止外伤出血,于是确信老大爷的话是真的,赶紧说,“我虽不是郎中,但我那包里有白药,治外伤,止血,肯定比你手里的柏叶效果好。”
老大爷一听说李涵章的背篼里有白药,赶紧走下斜坡,和李涵章一起在竹林里寻找背篼。还好,背篼就滚在离李涵章四五米远的地方,被两根粗大的竹子挡住了。李涵章把背篼拎起来,凑着老大爷手里的火把看了看。好在他背的是小篾丝夹背儿,里面的东西又捆得牢实,所以,背篼完好,也没有什么东西落出来。
两人出了竹林,没走多远,就到了老大爷家。火光中,李涵章看到房子是用原木搭成的,屋门也是用藤条捆着一根一根木头,再扎上草帘子做成的。
“先进屋暖和暖和吧。”老大爷说着,很费劲地推开了屋门。
屋中间生了一堆火,李涵章进了屋,立即觉得有一股暖意把自己围了起来。他跺了跺被冻得麻木的脚,想活跃一下僵硬的身体,忽然听到一个他再熟悉不过的声音:“主……哦,周老板?周老板——你咋也来这儿了?”
李涵章大吃一惊:这说话的人竟是周云刚!
周云刚扑到李涵章面前时,右手下意识地抬了一下,随即又放下了,忙不迭地帮李涵章把背篼放到地上。
“你们认识啊?我家咋个这么好的造化啊,净遇到好人了。”老大爷一看两人如此亲热,赶忙地拉过一个木墩子,让李涵章坐在了火堆旁。
“先看看你儿子吧。”李涵章从老大爷刚才说的话里,知道他儿子伤得不轻。救人要紧,他这时顾不得饿也顾不得冷。
微弱的光线下,周云刚往这座简陋的木楞房的一角指了一下。李涵章这时已经适应了屋子里微弱的光线,借着火光一看,这才发现那边有一张床,床上铺着干草,草堆上躺着一个小伙子,旁边坐着一个正在抹眼泪的老太太。
李涵章走过去,借着火光一看,床上铺的草,被血染红了一大片,小伙子右胳膊小臂被两片竹片夹紧用破布条捆扎着,左大腿根被一根草绳捆得勒进了肉里,李涵章知道这是为了止血,因为在靠近他膝盖的大腿外侧有一个伤口,像是贯通伤。因为失血过多,小伙子紧闭双眼,气若游丝。
很显然,小伙子的右胳膊小臂骨折了,左大腿是被枪刺穿的。目前这种施救方式,是战地常规急救方法,只不过所使用的抢救用品太简陋了。李涵章想也不想就敢肯定,这是周云刚干的。
李涵章指着小伙子左大腿上的伤口问:“为啥没有包扎?”
周云刚说:“格老子的,有一根动脉被刺断了,虽然实施了捆扎止血术,但还是不能完全止住血。再说了,这条腿,捆得时间久了,怕是要坏死。”
老大爷和老太太一听周云刚的话,立即拽着李涵章和周云刚哭起来:“我们俩是老来得子,就这么一个儿子呀,喝口水指望他去挑。两位恩人,听你们的话,好像懂得治病治伤的,救救我儿子吧!”
“别着急,我先看看。”李涵章坐下来,拉过小伙子的手,闭着眼睛把了一会儿脉,见寸关尺已呈浮大而软,弦急如按鼓皮的芤脉,这是典型的暴然失血过多的脉象,说明周云刚判断的“动脉被刺断”的判断是没错的。松开年轻人的手,李涵章吩咐老大爷说:“大爷,家里有盐巴吗?快烧些热水来,加进去盐巴,给这兄弟灌下去再说。”
随后,他立即打开了背篼,拿出了那个绿色的急救包,先在床的一侧扒拉出来一块地方,把里边的医用小剪刀、镊子、医用卫生棉、两卷绷带、四个装云南白药的小瓷葫芦、橡胶医用酒精壶子、对付大出血的压脉带和止血带等迅速摆开。
老大爷和老太太一看这阵势,“扑通”一声齐齐地给李涵章跪下了:“你真是郎中啊!我儿命好,一天遇到两个救命菩萨啊!”
2
李涵章顾不得和他们答话,先用一节绷带,用酒精浸了浸,搓成捻子,一边对周云刚说:“按着他!”一边小心地用镊子夹着,穿进了小伙子那个伤口里。剧烈的疼痛顿时让小伙子从昏迷中醒了过来,“啊”地惨叫了一声,就要坐起来。周云刚见状,赶紧死死地把他按住。
“对不住了兄弟,没有麻药,你忍着点儿!”李涵章说着,一咬牙,把夹着纱布的镊子捅进了伤口,从另一端扯出绷带后,来回抽拉了几下,这才把被血液染成红色的绷带捻子轻轻扯出来,扔掉,立即又用浸了酒精的药棉,在大腿两侧的伤口周围擦洗清创,之后,连着打开两个白药瓷葫芦,把药粉全撒在了两边的伤口上,然后打开另一卷绷带,把伤口包扎起来。
处理完贯通伤后,小伙子已经又晕过去了。李涵章指着那条缠在大腿根部的破布条问周云刚:“扎住多久了?”
“有一个多小时了。”
“快解开,停一支烟的工夫,再扎上;以后每过个把钟头,就要解开放放血,不然,小伙子这条腿,就会缺血坏死!”李涵章说完这话,转过头问,“大爷,盐水准备好了没有?”
“准备好了!”老大爷说着,侧身让老太太把一个破粗瓷碗端了过来。
李涵章掐了一下小伙子的人中,把他从休克状态激醒后,端着碗,一口气给他灌下了三大碗盐开水。眼看着小伙子慢慢地有点儿精神了,呻吟着,直喊疼,满屋子的人都松了一口气。
这些急救措施做完后,李涵章指着年轻人对两位老人说:“血止住了,命估计能保住。我现在看看他的胳膊。”
李涵章小时候跟家里医馆的先生学医时,无意中从一部古籍中,看到了一种名为“骨诊”的古老疗法,据说杏林中能掌握这门功夫的人很少,便潜心钻研了“骨诊术”,后来一心想要从军,还在前线靠这一手给程将军治过病,在青帮靠着这一手结识了一些兄弟。现在,他轻轻在小伙子的肩膀上摸了摸,知道他的右臂不但骨折了,还脱臼了,心里不觉一沉。
尽管李涵章学过医,又专门研习过“骨诊术”,但要让脱臼复位,就必须使劲儿用复位手法拽拉他的右臂。可现在他的右臂已经骨折了,如果强行复位的话,断了的骨头就会被扯成“骨不连”,断骨的茬口再难长到一块儿;而且,这一拉一合,说不定小臂的断骨还会错位,那就更麻烦了;再说,要是脱白不能复位,等骨折疫愈,时间久了,想复位也没有办法,那这条胳膊,还是要残废掉。
怎么办呢?李涵章皱着眉头,围着那堆火,转起了圈儿。老先生、老太太和周云刚都看着他,不知道他为什么犯难,就连大黄也唧唧呜呜里在屋子里转来转去,好像在为主人着急,期待李涵章能早点儿想出办法来。
转了一阵子之后,李涵章决定把具体情况和自己的疑虑告诉两位老人:
“这位老弟不仅小胳膊断掉了,整支胳膊还脱臼了。现在,要治脱臼,就有可能骨头长不好;要不治脱臼,即使骨头长上,这条胳膊也会废掉。”
“老天爷啊,那咋办啊?”老太太一听这话,立即哭天抢地骂起来,“那些天杀的棒老二,下手这么狠哦,天打五雷劈啊!我儿胳膊废了,就干不成活儿了,还咋给我们养老哦。”
“两位老人家别着急啊,”周云刚一边劝着老太太,一边问李涵章,“周老板,你再想想,看看有没有别的办法?”
李涵章没有答话,仍在那里转圈儿。转了一会儿后,忽然转过头来对周云刚说:“你再去找四根和他手臂一样长的竹片来,要比你用的这两根稍微宽一些。”然后又扭头对两位老人说,“这个法子,我以前也没用过,不晓得能不能把兄弟的胳膊治好。要是出了差错,莫要怪我。”
“不怪,不怪。能把我儿命保住,就烧了高香了。哪里会怪你?周老板,你尽管试。治好了,是他的造化;治不好,也是他的命。”老大爷赶忙说。
很快,周云刚按照李涵章的要求,找来了四根竹片。李涵章先把周云刚此前固定的那两根很短的竹片解下来,接着让周云刚帮着,用那四根刚找来的竹片很小心地把小伙子的右臂包裹起来,接着就用绷带一圈一圈地缠,用了很大的力气,缠得很紧。小伙子疼得直流虚汗,但一直闭着眼,把下巴都咬出血了,硬是没再喊一声疼。
“是条汉子!”直到把小伙子的整条右臂缠成了一根直蹦蹦的硬棍子,李涵章揩了一下头上的汗,对小伙子说,“兄弟,挺住啊!”然后把自己的左胳膊放在小伙子的腋窝里,右手抓着小伙子的右胳膊部肘,往里侧猛地一扳,再猛地往下一拽,随手又攥着小伙子露在竹板外的手掌,猛地往上一推……只听“咔嘣”一声响,小伙子随之地惨叫了几声,又昏了过去。
李涵章没有理会小伙子是不是昏过去了,只管把自己的左臂从小伙子的腋窝下拿开,然后用手摸了摸小伙子的右肩头,这才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开始小心地解那些捆着四根竹片的绷带。绷带解完了,把四根竹片拿开,小伙子骨折的右小臂暴露出来。李涵章轻轻地摸了摸小伙子右小臂骨折的部位,然后,慢慢地捏、推、揉……
好一阵过后,李涵章站了起来对周云刚说:“按常规急救骨折包扎法,给他包扎好吧。断骨已经复位了。这兄弟年轻,身体棒,底子好,要不了两个月,胳膊就能提东西了。”
“周老板啊,你的意思是说,你治好了我儿子的胳膊,是不是?”老汉听李涵章这样说,眼睛一下子亮了。看到李涵章点了一下头,兴奋地对着屋子的另一角喊,“老婆子,老婆子,周老板说,他把我们儿子的胳膊保住了!”
大黄似乎也知道主人被救了,颠儿颠儿地跑到李涵章面前,摇着尾巴在他腿上蹭来蹭去。
李涵章看着周云刚把小伙子的右臂包扎好,心里一松劲儿,忽然腿一软,倒在了地上。周云刚一看李涵章瘫坐在地上,面如死灰,眼睛呆滞,连喘气的力气都没了,着急得大喊道:“大爷,快,快,快!有没有吃的,拿些来,周老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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