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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徒:最后一位潜伏在大陆的国民党将军-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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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大足亲自任命的东、西山独立游击纵队司令王金鹏和姜生元。
李涵章趁着他们还没走近,扭身就往人堆里缩,同时侧过脸,再也不敢正视那些人!刚往后挤了几步,就听见张振中小声说:“刘连长,这一路从广东来,又是铁路,又是轮船的,部队上的同志们很辛苦,我们在这里上岸,休息一天。明天顺江而上,到重庆。等我们从重庆转陆路到了成都,你的任务就算完成了。这些人都是重犯,上了岸,人多眼杂,我们要多加小心!”
李涵章用余光一瞥,他看到那个刘连长正对张振中说:“张副局长,我们是一家人嘛,不要客气。这些匪特,别看以前很凶,一落网,就熊了。对付他们,我和我的战友们很有经验。再说了,王金鹏和姜生元这两个家伙,拼凑起一帮乌合之众,从大足、永川,一路流窜到彭县、灌县,烧杀抢掠。捞足了、抢够了、又杀了那么多人,还妄想逃往香港!我老家就在彭县,他祸害的可是我的乡亲父老啊。你放心,我绝不会对他们掉以轻心!”
“好!那我们就上岸吧。同志们,提高警惕,注意一切异常情况!”张振中又朝穿米黄色警服的几名警察挥了一下手,说完,便走在队伍的前面,朝李涵章他们这堆人群走来!
“散开,散开!请乡亲们赶快散开,不要围观!”几名解放军士兵跑到前边开路,围观的人们很快就裂开了一条很宽的通道,在岸边分成了两堆,仍挤在一起,对那些被押着的人指指点点。
李涵章借着人流分离的机会,赶紧往人群外面挤,但看热闹的人顶着他,根本走不脱,只好尽可能地哈着腰,侧过脸,装作找人的样子,不把正脸给张振中他们。然而,在张振中走过他们这堆人面前的时候,他还是觉得脸上被一道刺过来的目光,划了一下!
从张振中和刘连长的对话里,李涵章觉得,王金鹏和姜生元他们很有可能是因为从广东企图出境到香港而被抓,然后从广州一路被押解过来的。再联想起几天前在丰都听到曹麻子摆的龙门阵,还有那张旧报纸上的消息,李涵章随即得出结论:广东那边风声太紧,绝不能去!
随着“咣啷——哗啦”的声音远去,码头上很快又变得乱哄哄一片。李涵章赶紧从逐渐散去的人群里挤出来,直接就往客栈赶。
路上,几个散兵横着从李涵章身边经过,把李涵章逼到街边,差点撞倒了一个卖踏豆饼的小摊儿。摊主是位老大爷,看到散兵们走远,朝着他们后背吐了一口唾沫,骂道:“拿着遣散费不回家,在外面吃喝嫖赌,把钱用完了就去偷去抢,真是狗改不了吃屎!可惜了那些遣散费,不如全把他们关起来劳动改造。”
李涵章想不明白一个摆小摊儿的老大爷怎么能说出这番话,直盯着老大爷。老大爷脾气暴躁,看到李涵章的样子好像不相信自己刚才说的话,撇着嘴说:“你是外乡人吧?离那些烂皮远些。我有个远房侄儿就是这个样子。抓壮丁之前是个说话发抖脸红的人,当了两年国民党的兵,啥没学会,学会了抽大烟。说是起义,呸!是被逼得没法子了,才投降的。从解放军那里领了钱,哄人家说要回乡下去和父母一起种地,结果在我这里住了两天,把我的本钱偷走,又去跟那些人鬼混了。”
李涵章说:“难怪他们会打败仗?这样的队伍哪有不打败仗的嘛。”
老人还在那里抱怨,李涵章扶正摊子,继续往前走。他低着头,走在那几个散兵走过的路上,心里一阵一阵地发紧。他和父亲一样,都是学法律的,但最后,父亲在认识到他的知识对国家毫无用处的时候,辞职去了香港;而他想坚持走自己选择的路,最终却依然发现,自己的一生所学对国家毫无用处。到底要怎么做才能成为一个祖父说的“对国家民族有用”的人呢?李涵章拍打着胸口,似乎想把那里的“忠”字拍下来,捧在手里,放在眼前,仔细看清楚……
广东是去不了了,下一步去哪里呢?回到客栈,李涵章一夜翻来覆去睡不着。眼前的凄惶日子,让他刻骨地思念妻子和儿子。然后又想起来田永清、张小凤夫妻俩,他们现在终于可以回家过安稳日子了。从涪陵顺江而下的这一路,自己不知道何去何从,他们却是满怀希望……
李涵章的耳朵边像又有人在喊“舅舅”,又像有人在说:“周哥,你是懂家子(内行),这样跑来跑去总归不是办法,要找个地方落脚才是长久之计。”
这句话是那个神秘莫测的吴哥在泸县给他说的!
这时候,李涵章的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看样子,田老板一家离开古城青龙镇,再也不会回去了,我何不假装到那里去找他们投亲,然后就在那里落脚呢?这个想法让李涵章非常兴奋,他决定折回涪陵找李主任帮忙,另外再开张去古城的证明。
打定主意,李涵章连夜收拾了一下,天不亮就乘坐从宜昌到重庆的民康轮,买好了从宜昌到涪陵的船票,找个僻静的地方,躲了起来:他总觉得张振中走过人群时的那道刀子一样的目光,在自己的脸上划,在自己的心里戳!
到了涪陵,李涵章回到原来住过的客栈安顿下来,然后去城区政府找到李大勇主任,对他说:“我到了宜昌,没有找到师傅和师娘,只好返回来。现在我无路可走了,只能去古城投靠姐姐。”
李大勇扶了扶眼镜,问他:“户口都落下了,你为啥不回榨菜厂上班?”
回榨菜厂去,那不是等于把自己放进了苟培德的手心吗?李涵章找借口说:“我也三十多了,总得找个最后落脚的地方吧?姐姐那边儿也来信了,可以给我分田落户。”
李大勇听了,看了他一眼,然后,又冲他笑了笑,说:“哎呀,你好福气,有这么热心的亲戚。”然后,就给他换了去古城投亲的证明,并又很热心地带着他到公安分局签字盖章,办理了户口迁出手续。
李涵章很顺利地办好了迁移手续,但他并没有马上离开涪陵。
张振中他们押解着王金鹏和姜生元那帮倒霉家伙,要从宜昌到重庆上岸,再去成都,这和李涵章从宜昌回来的水路是一样的。他们是什么时候回到重庆的?会在重庆逗留吗?想到这些,“小贩张子强”躲到涪陵乡下的一个小镇子上待些日子,干起了老本行,天天担着担子到处赶场,买卖一些针头线脑的小杂货。过了些日子,才小心地经重庆去了古城。
第二十四章 青龙镇
1
雄赳赳,气昂昂,跨过鸭绿江!
保和平,为祖国,就是保家乡。
中国好儿女,齐心团结紧,
抗美援朝,打败美帝野心狼!
……
李涵章走进古城青龙镇时,一队中学生正打着红旗,排着整齐的队列,唱着歌迎面走来。他背着背篼站在街边,看着队伍从面前走过。这些十多岁的孩子,脚步铿锵,声音洪亮,果真是一副“雄赳赳气昂昂”的样子。这样的情景,让李涵章想起了他在上海求学的那些日子,特别是东北“九一八事变”爆发后,他和他的同学也曾经像这些学生一样,满腔激情,上街游行,恨不得立刻就上前线去保家卫国。恍惚间,李涵章觉得自己似乎回到了那个让他激情燃烧的岁月。
“抗美援朝,保家卫国!”
“打倒美帝,保卫和平!”
队伍走过之后,李涵章注意到青龙镇的大街小巷里,密密麻麻贴满了花花绿绿的标语。旧的墨迹未干,新的就又盖了上去。有几个年轻人还忙碌着往贴好的纸上写标语:
“全国和全世界的人民团结起来,进行充分的准备,打败美帝国主义的任何挑衅!”
“全世界一切爱好和平正义和自由的人类,尤其是东方各被压迫民族和人民,一致奋起,制止美国帝国主义在东方的新侵略。”
李涵章假装不认得字,问写好了标语的年轻人:“这些纸上写的是啥呀?”
年轻人看看脸色黑里透红,穿一身补丁衣裳,背着背篓的李涵章,耐心地把两个标语给李涵章读了一遍,又解释说:“大叔,这一句话是毛主席说的,那一句话是周总理说的。你不晓得吗?哦,你不识字,不看报纸。我告诉你啊,美帝国主义拼凑的所谓‘联合国军’已经在朝鲜的仁川登陆,现在,战火烧到了我们东北的鸭绿江边,烧到我们的家门口了。毛主席号召全国人民抗美援朝,向朝鲜派出了中国人民志愿军……大叔,你老人家不认字,那就多去开会嘛,全国人民现在都要行动起来,做好志愿军的大后方,为抗美援朝贡献力量。”
李涵章“嗯嗯”地答应着,又装作很认真的样子,看了一会儿,等学生们拎起糨糊桶到别处去贴标语了才走开。
其实,在涪陵没动身前,李涵章就通过街上搞宣传的大喇叭和报纸上等很多渠道知道了,美国“挟天子以令诸侯”,在苏联缺席的情况下,迫使联合国作出“联合国第84号决议”,随后即出兵朝鲜半岛。也许是为了防止共军一鼓作气把台湾吃掉,美国第七舰队还选择共军刚刚控制中国大陆的时候,开进台湾海峡,登陆了韩国。
这个刚刚建立的政权,居然敢面对15个国家派出的“联合国军”,拒敌于国门之外!
想想当年日本关东军盘踞东北,进而发动“九一八事变”,全面开始侵华时……李涵章被眼前的气氛感染着,冷了很久的血无法遏制地沸腾起来!然而,他十分清楚自己现在的处境:他没有条件为党国做任何事情,更没有机会为共党做任何事情,他唯一能做的有意义的事情,依然和前几个月一样,就是为了父母妻子活下去,为了实现周云刚向往的那种日子活下去。想明白这些之后,他带上李大勇给他开的相关证明,来古城青龙镇投亲,想办法在青龙镇安顿下来。
李涵章背着背篓,沿街往里走了一会儿,看到街边有一群人在摆龙门阵,正要过去打听“姐姐”在哪儿,好去“投亲”,有个女人恰好这时端着一木盆衣裳从江边上来,走过那群摆龙门阵的人堆时,低着头微微欠了一下身,对人堆里一位胖老头说:“李大爷,早点儿回家吃饭哦。”
胖老头抬头笑眯眯地答应:“好的,么妹,你给你大妈说,我一会儿就回家。”
这女人“嗯”了一声,从李涵章身边走了过去。
看上去年龄不小了,怎么还梳着大辫子?李涵章忍不住多看了女人几眼,等她走远了,也走过去对那位胖老头说:“李大爷,我想跟您打听个人。我姐姐叫张小凤,在这里开铺子卖醋卖蒸馍,你老人家给指个路,我要找他们。”
李大爷想了想,对那帮人说:“不摆了,不摆了,我陪这位老弟去找个人。”转头又问李涵章,“兄弟贵姓?”
“哦,好说好说,李大爷,我姓张,张子强。”一开口就遇到了这么热心的人,李涵章心里暖融融的。
其实李涵章心里明白得很,张小凤一家早就回宜昌去了,但还是做出一副心急火燎的样子,跟在李大爷身后一路边问边找。
找了两条街,遇到的人都说不认识张小凤。李大爷拍拍脑袋,问李涵章:“张兄弟,你姐夫叫啥名字?我们这里的人说起哪个女子,没有结婚的,就说谁家的女;结过婚的,就说谁家婆娘,对女人的姓名不多上心。”
“我姐夫是宜昌人,姓田,是日本人打到湖北的时候跑出来的。”李涵章也作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赶紧说,“他们有一个儿子,叫远娃,不过现在怕又生得有老二了。”
“哦,你说的是田老板。早说嘛,这个人我认得,就租的我家老屋子做生意。”两人来到一个三岔口,李大爷指着一间四壁挂满草鞋的小门面说,“就是那间。这半边街以前都是我祖上的,我们老李家,人丁兴旺,祖上的房子分不过来,到我这一辈儿,结婚的时候就只有这间小门面、外带上面的阁楼了。来玉来宝长大以后,我就把家搬到街口,修了新房子,这里闲置了,正好租给人家做生意。赶场天这里人山人海,生意好做得很。张兄弟,你姐夫是个会做生意的人,来来往往去古城进货,都要从我家门口过,没有哪次会空手来看我。你姐姐也贤惠,妇道人家,我见她的时候少,不过哪次看到,她不是在忙娃娃就是在忙生意。”
“李大爷,我晓得他们在卖醋和蒸馍,这里咋满屋挂的都是草鞋呢?”李涵章着急地问着,抬脚就往铺子那边走。
“张兄弟,你莫要着急,我话还没有说完。是这样子的,我们古城解放了以后,田老板就跟我说过,不打仗了,想回老家去看看父母。我一天到晚事情多,也没往心里去,只以为他顺便说说,未必真的要走。哪晓得上个月他真的走了,带起婆娘娃儿……哦,你说得对,他有个能到处跑的儿子,是叫远娃,哦,对头,就是远娃;还有个抱在手里的,叫啥名字,我记不得了。”
李涵章正走到街边,一听这话,故意装出一副泄气样子,一屁股在街沿上坐下来,抱着头不吭声。
李大爷走上来,安慰他说:“船到桥头自然直,张兄弟,你既然大老远来了,又是田老板的亲戚,我不会不管你的。你看这样子好不好?先去我家安顿下来,再慢慢想办法。”
李涵章抬起头,有气无力地说:“谢谢你哦,李大爷,我在这里举目无亲,遇到这种事情,还有啥主意?全凭您老人家做主。”
两人于是回到街头李大爷家里。
李大爷的家就在码头边上,一套才修建起来不过十来年的新房子。站在小木门外,李大爷说“这里就是我家,前面临街,左边是我二儿子来宝的茶馆,右边是我大儿子来玉的铁匠铺子。从这里进去,后面是我和你李大妈开的客栈。不过,来宝这小子在成都上学的时候就天天发传单、闹学潮,现在是政府的人,在镇上当耍笔杆子的秘书,天天忙得不可开交,连相亲的工夫都没有,哪里顾得上茶馆?茶馆平日里全靠老大媳妇帮忙经营。”
这一次,不要李大爷多说,李涵章跟着他就进了小门。
2
在青龙镇吃的这第一顿饭,让李涵章有了回家的感觉。
李大爷家的房子和四川沿江一带的房子结构差不多,前面临街是铺面,后面临江是客栈,背靠背从中间隔断,只有通过那个小门,穿过一条甬道能进到后面来。甬道狭长,只能容得两个人错身而过,当然是两个一般的人,要是有人在甬道那头看见李大爷过来,最好是等他先走;要是无意间在甬道中间相遇,那这人就只能贴墙站着,等李大爷挺着他的大肚子,先过去。
出了甬道,是一条木板搭的悬空通道,李大爷径直左拐,李涵章跟着他。走了两步,李大爷回头说:“左边是我和老婆子住的地方,右边是客栈。说是客栈,一般都空起的,来住的人少,三天两头有那么几个,去古城的、去重庆和广元的,有些去进货,有些去走亲戚,还有些去看病,住在这里等船最方便。”
李涵章答应着,也不敢东张西望,只是跟着李大爷往前走。过了两扇紧关着门的房间,到了一间大屋子,正中一张大圆桌,桌子上已经摆了几样凉菜和一壶酒。李大爷站在门口高喊一声:“老婆子。”
从最左边的房间里出来一个弯腰驼背的老太太,扶着门框问:“老头子,你回来了?”
“嗯啦,我回来了。这位是张兄弟,你认识一下嘛。”李大爷又转头对李涵章说,“张兄弟,这是我家老婆子。”
李涵章于是就弯腰拱手,喊了一声:“李大妈。”
“这是咋喊的?乱了辈分。”李大爷哈哈笑着。
“李大爷,我一个做小生意的,不敢和您老人家称兄道弟啊,您老人家还是直接叫我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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