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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藏秘密(出版书)-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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旺秋把袖子里的信拿出来,回话:“他们说今天中午放人。”
“中午?这不眼瞅着就中午了吗?”
“是啊,这事儿,不敢让雍丹少奶奶知道,她要知道了,雍丹二少爷就知道了,警察又去了,那可就麻烦了。”
德吉嘟囔着:“这个卓嘎,真耽误事儿。你赶紧去备骡子,我们马上出发。”
德吉和旺秋带着五名家丁,牵着骡子,慌慌张张地出了德勒府。在德勒府院门不远处,有两个摆地摊的小贩,他们一边做着买卖,一边回头朝这边张望。两个小贩见德吉他们走远了,收了地摊,跟了上去。胖小贩对瘦小贩说:“你赶紧去报信,我盯着他们。”
瘦小贩点了点头,转身跑了。他一溜烟地跑到了警察兵营,径直冲进了格勒的办公室。
德吉、旺秋等人进了东山后的一片林子,德吉警觉地左右环顾,问道:“他们不会不来吧?”
旺秋坚定地说:“不会,他们要的是钱,大老远就闻到银子的味道,他们肯定等得不耐烦了。”
德吉等人停下脚步,紧张地四下张望,希望能看到绑匪的影子。忽然,一块大石头的后面金光一闪。旺秋警觉地皱了皱眉头,自己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土登格勒和他的警察就在附近。如果土日头人他们被抓住,一切都将真相大白。他迅速地思索着对策,一不做,二不休,不出狠招儿,自己将无法脱身。于是说:“少奶奶,您在这儿等着,不要动,我一个人过去拿钱接小姐。”
德吉担心地说:“你一个人去,太危险了。”
“人多了,怕把他们给惊了。”
“旺秋,你把这个带上。”德吉从怀里掏出手枪递给旺秋说。
“少奶奶您放心,只要我活着,一定把小姐接回来。”
“我们娘俩就全指望你了。”
旺秋郑重地点了点头,把枪揣在怀里,牵着骡子走进了林子。他再次回头看石头后面,脸上露出狡诈的神情。
半炷香的工夫过去了,德吉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她见旺秋还不回来,急得团团转。这时,土登格勒和帕甲穿着便装,悄悄摸过来。德吉听到身后有动静,回头张望,一见格勒,她吃惊地问:“格勒,你怎么来啦?”
“阿佳啦,你别着急。”
德吉脸色涨红,埋怨道:“就怕你们来,他们会发现的。快走,格勒,你快离开这儿。”
“我已经做了周密布置,防止绑匪耍花招,这次只要他们一露面,一定把兰泽救回来……”
这时,那匹骡子从林子里跑了回来,它背上驮的银圆不见了,也没有旺秋的踪影。德吉大惊,说道:“这是怎么回事儿?旺秋呢?”
格勒警觉,大叫:“不好,要出事儿。”他一挥手,帕甲一声哨子,警察们冲进了林子里。
土日头人和一个绑匪用羊毛袋子罩在旺秋的头上,用刀子逼着他朝山洞跑去。他们突然听见背后的哨声,停住脚步,探听。土日头人骂道:“警察,肯定是警察,你怎么把他们带来啦?”
“我也才发现,他们一定是盯上我了。”旺秋说。
“那怎么办?”
“抓紧时间,把这出戏唱完,你们就远走高飞。”
土日头人回头看着追来的警察,他们中有穿警服的,有穿便衣的,人影绰绰。他和绑匪架着旺秋跑得更快了。他们一路跑到山洞里,土日头人将旺秋推倒在兰泽边上。兰泽惊恐地望着他。旺秋把脑袋上的羊毛袋子拽了下来,他看到了兰泽,假惺惺地问:“小姐,你没事儿吧?”
兰泽一见旺秋,哭了起来:“管家……”
旺秋把兰泽抱在怀里,说道:“小姐,我的心肝宝贝,你没事儿吧?”
土日头人拿着钱刚准备跑,就听身后的旺秋大叫:“我们家仆人呢?”
“仆人死了。”
“你们怎么能撕票呢?我把钱送来了,你怎么把人给我弄死了,还劫了我?”
“不就一个奴仆吗,死了喂狼了!”
旺秋放下兰泽,扑过去,大骂:“你们太不讲规矩了。”
土日头人火了,质问:“管家,你怎么回事儿?”
旺秋冲土日头人使了个眼色,说道:“你们太不仗义了。”他伸手给了绑匪一个大嘴巴。
绑匪们急了,推搡他,土日头人带着三个绑匪朝山洞外跑去。旺秋掏出手枪,指着他们说:“你们走不了了。”他挡住兰泽的眼睛,冲着绑匪开了枪。
格勒、帕甲带着警察四处寻找,不见旺秋和绑匪的影子。正在着急的时候,突然听到了枪声,警察们循声而去。
山洞口,四个绑匪的尸体躺在那里,旺秋抱着兰泽从里面走了出来。德吉、格勒等人也赶到了。德吉一见兰泽扑了过去,她抱过孩子,哭了起来:“兰泽,我的女儿,你受苦了。”
兰泽一见妈妈,也哭了起来。
德吉抚摸着兰泽的身体,问道:“兰泽,他们没打你吧?让阿妈啦看看……”由于紧张、激动,德吉站立不稳,差点儿晕倒在地。
格勒一见赶紧接住了兰泽。旺秋冲上去,抱住了她,叫着:“少奶奶,少奶奶……”
德吉醒了过来,看见旺秋抱着自己,百感交集,趴在他的肩膀上哭了起来。旺秋安慰她说:“少奶奶,您看小姐好好的,就是小脸脏了点儿,您别担心。有我在,您和兰泽再不会担惊受怕了。”
扎西穿着警察制服,混在警察中间,他观察着旺秋的反应。帕甲跑到格勒面前,大声地说:“代本大人,四个绑匪都死了。”
格勒过去察看,他骂道:“这下好了,死无对证。”
回到德勒府,德吉噙着泪,寸步不离地守着女儿。兰泽已经梳洗干净,躺在床上睡着。卓嘎看着憔悴的德吉轻声地说:“阿佳啦,兰泽睡了,你也去休息一会儿吧。”
德吉不走,依然坐在那儿,望着女儿。
卓嘎又劝道:“别眼巴巴地望着了,有的是时间让你疼让你爱。”
德吉定了定神,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站起身来。突然,兰泽大叫:“强巴,强巴。”
德吉赶紧坐下,拉着兰泽的手,轻声地唤着:“兰泽,兰泽。”
兰泽惊恐地睁开眼睛,她看到了德吉,放松了许多,问道:“阿妈啦,强巴回来了吗?”
“还没呢。”
“我要去找他。”
“兰泽,你放心吧,姨父派人去找了,一定会把他找回来。”
兰泽紧紧地拉着德吉的手,目光迷离。“乖女儿,回家了,不怕了,好好睡一觉吧。”德吉安慰她。
兰泽抓着德吉的手不放,可怜巴巴地说:“阿妈啦,您别走。”
“阿妈啦不走,阿妈啦陪着你。”德吉说完,轻轻地拍着兰泽,兰泽渐渐地睡去了。她见兰泽睡沉了,轻轻起身,把床上的幔帘放下来,走出了兰泽的房间。土登格勒等人站在门外,格勒见德吉和卓嘎从里面出来,上前问道:“兰泽睡啦?”
“睡了。”德吉刚走了两步,突然感觉不对,她回头望去。只见扎西身穿警察制服站在那里。德吉愣住了,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卓嘎也认出了扎西,不解地问:“姐夫,你怎么穿成这样?唱戏啊?”
扎西笑呵呵地说:“没错,好戏在后头呢。”
“我让占堆沿官道追你了,你回来了,他怎么没回来?”
“大哥还在路上,一会儿你就见到他了。”
德吉还是蒙着,追问:“这是怎么回事儿?”
“德吉,我没走远,惊了一身冷汗,又回来了。”扎西说。
“阿佳啦,我和姐夫没别的意思,怕你沉不住气,没敢告诉你。如果走漏一点儿风声,兰泽就危险了。”格勒说。
德吉盯着扎西,又看了看格勒,生气地说:“敢情,你们合起伙来了,就多我一个?”
扎西龇牙笑着说:“不止你一个,还有卓嘎和占堆。”
此时,占堆和刚珠等人骑着马带着商队直奔德勒府的院子而来。那两名刺客也在其中,被捆着,用绳子牵着。
德勒府的客厅里,旺秋正一个人撅着屁股,弓着腰练习向德吉表白心迹。旺秋清了清嗓子说道:“少奶奶,不对,德吉,你一个人很孤单,羊单没命,人单落病,现在有我了……这样不好,不好。”他直起腰来,看着其美杰布坐的椅子,他走过去,坐下。接着练习说:“德吉,我会把兰泽当自己的女儿一样对待,和你一辈子厮守……我顶了德勒府的名号,我会让这个家族更加繁旺发达,人丁兴盛……”这时,外面传来脚步声,他赶紧从椅子上跳下来,恢复了管家的奴才样。
德吉推门走了进来。旺秋上前几步,关心地问:“少奶奶,小姐那边没事儿吧?”
“没事儿,睡了。”
旺秋赶紧扶着德吉坐到卡垫上,然后站在边上侍候着。
德吉看了看他说:“旺秋,你也坐吧。”
“在少奶奶面前,奴才不敢。”
德吉指着自己边上的卡垫说:“你坐吧,坐这儿。”
旺秋受宠若惊,有些感动,坐到了德吉的身边。他觉得机会来了,马上起身,扑通跪在德吉的面前,发自肺腑地说:“这段日子,少奶奶一个人支撑家业,身心疲惫,奴才看在眼里,疼在心上。”
“你什么意思?”
“少奶奶,我敬畏您,连您的影子都不敢踩一脚。我爱戴您,恨不能变成一坨牛粪,烧成灰,为您熬茶,给您取暖。您要是一顶漂亮的帐篷,我就是那根撑起帐篷的结实木杆子……”
“你拐弯抹角,又是木杆子,又是帐篷的,到底想说什么?”
“少奶奶不嫌弃,奴才我愿意一辈子服侍在您身边,把您侍候得舒舒坦坦的。让天下所有的女人,老的,少的,都羡慕您,都嫉妒您。”
德吉听明白了,说道:“你的心思终于吐出来了。说吧,说清楚点儿。”她哭了起来。
旺秋以为感动了德吉,又往前凑了一步说:“少奶奶,您同意啦?我入赘以后,在您面前,我也永远是个奴才,您永远是我的主子。我们俩就像酥油和茶汁融在一起,浓香扑鼻。”
德吉抹了一把眼泪,盯着他说:“你再加点儿盐巴,把我喝了算了。”
“少奶奶,这是卡在我嗓子眼多少年的心里话,今天我终于敢跟您说了。”
“你是逼我下嫁给你?”
“管家入赘在拉萨早有先例。尼夏府的管家就跟夫人好了,还生了一个大胖儿子,很幸福。后藏大贵族赤钦家也是管家入赘……”
德吉忍无可忍,一个大嘴巴扇过去,怒斥道:“我早就看出你一肚子坏下水!”
旺秋被这突然的一幕惊呆了,发誓说:“少奶奶,我是真心对您,要有半句假话,天打雷劈,我绝无怨言!”
“那我倒要问问你,背着我,你干了多少丧尽天良的坏事?让人杀了那些商队的伙计,是你吧?背着我变卖家产,把印度的账户转到了你的名下,也是你吧?念你为德勒府费心卖力几十年,我没较真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容了你。可你竟然买通绑匪,绑架小姐,她可是我的命根子啊,你的良心叫狗吃啦?”
“冤枉啊,少奶奶,我冤枉……”
德吉冲着门外大叫一声:“来人哪,把这个畜生拖出去!”
旺秋声嘶力竭地叫道:“少奶奶,少奶奶,我冤枉啊……”
“你有多少冤枉去跟鞭子说吧!你们把他给我拖出去,照死里打!不许手软!”
刚珠带着几名家奴把旺秋拖到院子中央,扔在大家的面前。旺秋滚倒在一个人的脚下,他顺着衣袍往上看,吓傻了,此人竟然是扎西。他惊异地叫道:“你是人是鬼?怎么在这儿啊?”
扎西嘲讽地说:“当然是鬼,我来拖你下地狱。”
“少爷,你开玩笑,你逗我呢。”
“管家老爷,几天没见,忙够呛啊,两只手不够使,你四个爪子在地上忙乎?放着好好的人不当,怎么学畜生爬啊?”
格勒上前一步,喝斥:“你这个狗奴才,说吧,到底怎么回事儿?”
旺秋狡辩说:“绑架小姐,确实……不是我啊,我冤枉啊。”
“你还敢嘴硬。刚珠,鞭子侍候。”
刚珠从水桶里拎出湿漉漉的鞭子,开始痛打旺秋。旺秋被打得满地乱窜,最后爬到德吉的面前,痛哭流涕地说:“少奶奶,确实不是我干的,要不信,您把我宰了,看看我的心是黑的还是红的,我今生是德勒家的奴才,来世也托生到德勒家当牛做马。”
德吉一摆手,刚珠停了下来,她气愤地说:“今天让你死个明白!”
两个家奴把强巴扶了过来。强巴一见旺秋,拖着病体扑了上去,大骂:“你这个吃糌粑、拉狗屎的畜生,你把小姐害惨了。”
旺秋抵赖地说:“怎么是我啊?强巴,你血口喷人。”
“那群马匪在山洞里亲口说的,你还不认账!”
刚珠气不过,上前踹他,说道:“那四个死倒里就有土日头人,杀我和脚户的也是他,都是你指使他们干的。我不抽烂你的嘴,你不会说真话。”
“什么土日头人啊?刚珠,我对你不薄,你不能落井下石啊。”
“你看看那是谁?”
帕甲把两个刺客拉到旺秋面前,问道:“这两个人,你认识吗?”
旺秋不认账,耍赖:“这是谁啊,我不认识。”
刺客急了,磕着头说:“你怎么能说不认识我们呢?是你把我们找来的,你是德勒府的大管家,你让土日头人去绑的小姐,让我们俩去杀少爷,这全是你吩咐的啊。各位奶奶、爷爷、祖宗,我们也是混口饭吃,不得已才应了这伤天害理的事儿。”
德吉怒不可遏地说:“烂了心肝的东西,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旺秋沉默了片刻,突然从地上蹿了起来,直奔身边的帕甲,抽出了他的佩刀。众人一惊,占堆刚要冲上去,只见旺秋把刀横在自己的脖子上,厉声地喊道:“都别过来!”他逼视众人,最后把目光落在德吉身上,他声泪俱下地说:“少奶奶,事情到了这个份儿上,我承认!小姐是我打发人藏起来的,我造的孽,我担着。不用您动手,我自个把自个废了!……自从我阿爸把我领进德勒府,那年我才六岁,跟小姐一样大。小姐的命金贵,饭来张口,衣来伸手;奴才的命低贱,我从小到大,整天没白日没黑天地干活儿,比打鸣的公鸡起得早,比看门的母狗睡得晚,我指望什么呀?您给我个好脸,我美得哈喇子都流出来了,半夜都能笑醒喽。我们德勒家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两千多口子,论对少奶奶忠心,能有一个人比得上我旺秋吗?我怎么就不能有点儿想法,这过分吗?”
“给我闭嘴!再说下去,没边了!”德吉吼道。
“少奶奶,您别担心。奴才就是临了,也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这嘴上长着把门的呢。我是干了很多坏事儿,可我为了谁?他们不知道,您心里可明镜似的。”
“你绑架小姐,也是忠心?”
“他们是把小姐藏起来几天,可我打心眼里没想伤害过小姐一根汗毛,我让他们把强巴一块带走,就是为了照看小姐。”
卓嘎看着旺秋如此无耻,她忍无可忍地说:“放屁!有你这么照看的吗?阿佳啦,别听他满嘴喷粪……你要抹脖子,痛快点儿!”
“你冲我吆喝什么!我有话还没说完呢!”旺秋把目光又转向了扎西,他说道:“德勒少爷,死在你手里,我不觉得丢人。念在我们主仆一场,也是缘分,等我一腔子血喷出来,你也帮我念念经,超度超度,省得我在中阴的路上走岔了道儿。”他又转向众人,悲壮地说:“奴才的命,这一辈子都握在别人的手掌心里,先是老爷,后是少爷,现在是少奶奶,今个儿,我也给自己做回主啦。”说完,他用力抹脖子。
扎西见状,一个箭步冲上去,把他撞倒在地,刀飞到了一旁。旺秋趴在地上,哭喊着:“让我死,你让我死啊……”
扎西带人把旺秋扔进了德勒府的土牢里,他坐在地上后悔不已,扇自己的嘴巴,痛哭流涕地说:“你不让我死,你就把我的手剁了吧,把我的舌头割了吧,让我生不如死,成吗?”
扎西站在边上,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旺秋接着说道:“我知道我得下地狱,你别拦着,就让我去,我知道下地狱的道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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