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军-第8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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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月5日，郜云官献来谭绍洸的首级，请郑国魁核验。程学启入城安抚视察。投降的太平军将领，列名的共有八位，手下的精壮战士，仍然有十多万人。
八位将领歃血盟誓，请程学启禀告李鸿章，他们要求担任总兵和副将官职，将部队分为二十营，仍然驻扎在阊门、胥门、盘门和齐门，而郜云官还没有剃发。
程学启悄悄对李鸿章说：“郜云官恐怕难以制服，只有将他杀掉，才能稳定他的部众。”
李鸿章犹豫不决，不忍心下手。但程学启一再要求，李鸿章无法劝阻。
12月6日，天国纳王郜云官、比王伍贵文、康王汪安均和宁王周文佳，以及天将范起发、张大洲、汪環武和汪有为，出城参见李鸿章。李鸿章已经备好二品官员的冠服等待。参见完毕，李鸿章突然反身入帐。程学启早已在帐后埋伏人手，现在一拥而出，将八位太平军将领全部斩杀。
随后，程学启进入城内，向投降的太平军部众发布告示，斩杀抗命者两千多人，其余部众全部听命。湘淮军这才算进占了苏州。
此战以后，黄翼升获赏云骑尉世职。江福山升为副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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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鸿章在12月7日整肃部队开入苏州城，副将郑国魁却不见人影。派人询问，才知道郑国魁在与郜云官商议投降事宜时，曾发誓不杀郜云官，而程学启也曾对郜云官发誓。郑国魁对程学启违背誓约大为不满，整天哭泣，不肯进食，卧床三天不起。
李鸿章本人对程学启杀降也有不满。他对程学启说：“你也是投降过来的人啊，为什么做得这么过分！”
程学启听了，大为羞愤，返回军营，扬言要率部离去。营中的军官跑来报告李大帅。李鸿章连忙赶到程学启的军营，不提正事，只是天南海北地乱扯，笑语甚欢，这件事才算过去了。
郑国魁却仍然放不下这件事，对程学启骗杀郜云官怨恨不已。
还有一个放不下这件事的人，就是洋人将领戈登。他素来与程学启交往甚密，自从程学启杀降之后，他就天天责骂，扬言要带领常胜军投靠太平军。
戈登找到郜云官的首级，捧在手里哭泣。他又派人找到了郜云官的养子，将他送到昆山。
李鸿章为了调和矛盾，令郑国魁为郜云官办了七天佛事，亲自到灵堂祭吊。郑国魁在棺材上叩头大哭，喊道：“杀你的不是我，我没有欺骗你！”
李鸿章也流了几行眼泪，众人方才心服。
再说李秀成从苏州逃出后，向西北方而去。他乘坐小轮船，毁掉无锡的西门桥，出了无锡城，绕到万寿桥，令太平军趁大雾迷蒙时包围湘淮军的军营，轮船上发炮轰击高桥水师。
刘铭传率领一百名军士埋伏在河埂上，发射洋枪，击毙外国舵师。太平军藏匿起来，驾驶轮船逃走。包围军营的太平军也跟随撤走。
刘铭传部乘胜进逼无锡南门，周盛波部进逼北门，张树声部进逼东门。无锡守将黄子漋听说湘淮军在苏州杀降，断绝了投降的念头，率领七万人死守。
湘淮军对无锡的攻坚战打响以后，攻守双方僵持不下。12月11日，郭松林率领轻骑，从小路突袭，攻破惠山亭子桥的石卡，为围攻部队杀开一条通道。
12月12日，张树声、郭松林和周盛波各部分别攻破东门、南门和北门的所有壁垒，看见城内的太平军正在逐步后撤，便迅速过河搭梯，登上城墙。黄中元部将周寿昌捕获天国潮王黄子漋，郭松林捕获潮王之子黄德懋，并抓获几百名天国官员，全部斩首。湘淮军进占无锡。
李鸿章上奏说，李秀成从咸丰十年春天攻破围攻金陵的清军以后，接连攻占苏州、常州、杭州、嘉兴和湖州，西进江西与湖北，收集溃兵游勇，数以百万计，占尽了东南富庶的地区，采取精华，供给庞大的队伍，日益强大。
1863年，同治二年（27）
但是，从去年以来，李秀成屡战屡败，占据的城市接连投降，精锐散失，不下二十万人。今年春夏之间，李秀成率部奔赴安徽北部，遭到长江上游湘军的截杀解散，兵力又折损十几万。从九洑洲渡到江南以后，兵力只剩四五万人。当时洪秀全惊惶失措，仍然依赖他回金陵主持防守。而李秀成认为苏州是他自己的地盘，见苏州告急，必须回援。他的部众布满苏州一带和浙江，其中最精悍的主力，是据守苏州的谭绍洸部和郜云官部，据守杭州的陈炳文部和邓光明部，以及据守无锡的黄子漋部。
现在，李秀成已丢失了根据地，部属孤单，踉跄西奔，随行的部众只有两万多人，将去金陵解围。曾国荃和鲍超的兵势正盛，在加紧攻击，是李秀成无法解救的。估计他会带领洪秀全及其母妻眷属，从浙江与安徽交界处西奔江西，再到福建，寻找返回广西的道路。
李鸿章说，他现在驻扎在苏州，四处观察太平军城防的格局，发现他们的规划部署，极有条理，他对未能擒杀李秀成这个太平军首领深感遗憾。现在曾国藩派兵回江西布防，左宗棠派兵到安徽南部分头拦截，预先有所戒备。只要不让李秀成所部再占据城池，使之成为流寇，消灭他就比较容易。
李鸿章说，他现在打算派程学启、李朝斌、刘秉璋和潘鼎新的部队从平望和乍浦兜底攻击浙江西部的太平军，希望与左宗棠和蒋益澧的部队前后夹击。又打算派李鹤章与刘铭传的部队进击常州和宜兴，兜底攻击江苏境内的太平军，希望与曾国荃和鲍超的部队形成前后夹击。这样可以牵制各路太平军的兵力，借以巩固苏州和上海的藩篱。不过，他的部队从春天战到冬天，将士们积劳成疾，必须略加休息，才能攻占进取。
清廷览奏，赞同李鸿章的见解和办法。
从苏州攻击战到无锡攻击战，郭松林战功卓著，先后获赏提督官衔和头品顶戴。从现在起，他开始统领松字二营，后来增加到八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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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京城下，曾国荃于11月25日派部队驻扎孝陵卫以后，命令部队挖掘地道。12月中旬，地道挖成，曾国荃于12月15日下令引爆炸药，炸塌神策门，湘军肉搏登城，被月城的横洞挡住，无法攻克，伤亡三百多人。
李秀成果然如李鸿章所料，率领从苏州带出的几万兵力，北上增援，分布在丹阳和句容之间，自己率领几百名骑兵杀入天京太平门。
天京被围一年半余，面临粮荒，形势岌岌可危。李秀成痛哭流涕，力劝洪秀全放弃天京，随他同去江西。
他说：“京城是守不住了，曾妖的部队围困十分严密，濠深垒固，内无粮草，外无救兵赶来，还是弃城别走吧。”
洪秀全大怒，严责李秀成。李秀成再次跪奏：“如果不按我说的去做，合城性命定不能保了。九帅的部队攻占了雨花台，断绝了南门外的通道，门口无法通行。他们又占了江东桥，杜绝西门，我军无法出入。他们还占了七瓮桥，如今在东门外扎营，深挖长濠。他们还在下关屯驻了重兵，我们粮道断绝了。京中人心不稳，老幼很多，战兵缺乏，都是一些朝官，文人多，老人多，儿童多，妇女多，吃饭的人多，费粮费饷的人多，若不依臣所奏，必定是死路一条。”
李秀成一番苦心，换来洪秀全一通怒斥：“朕奉上帝圣旨和天兄耶稣圣旨下凡，作天下万国独一真主，何惧之有！不用你来说什么，政事不用你来管，你想出去还是留在京城，可以自便。朕的铁桶江山，你不来扶持，自有人扶持。你说没有兵，朕的天兵比水还多，怎么会害怕曾妖呢？你怕死，便是会死。政事与你没有关系，有我二哥勇王执掌，由幼西王发布命令。有不遵幼西王令者，合朝诛之！”
洪秀全决定硬撑，湘军不得不打一场过硬的攻坚仗。
李秀成遭到天王拒绝。李秀成便向溧阳送信，约李世贤一起到江西开辟天地。
曾国荃又增募新军，使兵力增加到五万人。增援的太平军部队，进入天京之后，都不敢出城作战。
左宗棠提议曾国荃分兵南下，攻打广德，曾国藩坚决不同意左宗棠的意见。他说，天京的太平军仍然拥有强大的兵力，而江忠义刚刚去世，太平军从天京逃出以后，会大举进攻江西。
曾国藩坚持不许曾国荃分兵，命令安徽湘军的各路将领坚守泾县、旌德、太平、石埭、青阳和池州六城，咨会左宗棠严守浙江，又要沈葆桢预先堵住江西的入口，严阵以待。
三十一岁的湘乡人易德麟奉刘松山之命，统带五支旗队，在广德至宁国一线击退赖文鸿的太平军。
李鸿章手下的部队，休整几天之后，按照他的计划投入战斗。湘淮军在浙江东北部沿海取得一系列胜利。
12月18日，刘秉璋和潘鼎新率部从嘉善南下，攻击平湖，太平军守将陈殿选投降，湘淮军进占平湖。
陈殿选的投降带来了连锁反应。12月20日，平湖以南海滨城镇乍浦的太平军投降。12月22日，湘淮军攻克乍浦西南邻城海盐，海盐以南澉浦的太平军投降。
12月24日，刘铭传率部进攻常州。罗荣光已经向戈登学会了炮术，统带开花炮营，协助步兵作战。在强大的炮火支援下，刘明传所部迅速攻破常州东北面的几十座太平军壁垒，接收一万六千名投降的太平军。
12月25日，张树声和周盛波的部队攻破常州东门的两座石垒，与刘铭传部相呼应，联合攻打小北门。
鏖战之间，刘铭传额头中枪负伤。周盛波率部追赶太平军，越过西门，攻破南门的石垒。
12月26日，张树声率部沿着常州城东北面城墙修筑四座壁垒，逼迫太平军。
12月27日，张树声率部攻克小北门土城。
李秀成挟带妻子儿女，乘轮船到达溧阳，又从溧阳进入奔牛运河，日夜开炮，轰击湘淮军的军营。
湘淮军如何应对，请看1864年的战事记载。
李鸿章的各路部队迅速推进，步步深入。左宗棠又向清廷上奏道：“嘉兴和常州可以缓攻。”清廷将他们的提议都批复下来，三位大帅便各自坚持自己的主张，按照自己的方便行事。
湘军三位大帅此后各自形成格局，但仍然尽可能地彼此声援，从这里已经可以看出端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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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64年，同治三年（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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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64年，太平天国运动进入尾声。因对抗这次声势浩大的武装起义运动而兴起的湘军，也进入了强盛的顶峰。
将要接替湘军在清末叱咤风云的淮军，现在还跟着他们的大帅偏居松沪一隅，在江苏的东南部与太平军搏杀。对于正在力攻浙江省会杭州和太平军天国国都天京的湘军来说，李鸿章手下的淮军只是一支辅助部队。其实，湘淮代兴的格局，从这一年起就具有了雏形。李鸿章运用西洋的方法训练部队，注重使用西洋兵器，采用西洋战法，淮军有了后来居上的潜力。
淮军的创建，本来是湘军的仿制品。但是，在不到一年的时间里，曾国藩的高足李鸿章就仿效西洋军队，把湘军的旧营制全部做了改革。他的这种改革是成功的，以至于后来的湘军部队，都纷纷仿效淮军修改自己的营制。
太平天国在东南的全线溃败，是从丢失杭州开始的。
左宗棠的部队从1月3日起开始攻打余杭镇西北。蒋益澧、杨昌濬和黄少春的三支部队，总兵力为一万三千人，在城下与太平军厮杀一天，双方死伤大致相等。当天夜晚，太平军挖掘长壕，增加壁垒，依靠城墙，抗击湘军。杨昌濬率部驻扎余杭以西的青山，蒋益澧率部东返留下。
李鸿章的湘淮军仍然按照上一年的部署，派兵向南作战，支援左宗棠。1月6日，湘淮军攻克浙江的嘉善。
蒋益澧的部队在1月9日对杭州发起攻击。他派高连升和德克碑所部攻击凤山门，自己指挥骑兵和步兵排列在钱塘门外的秦亭山和栖霞岭，阻击增援的太平军。高连升等人的部队分几路并进，攻破十座太平军壁垒，将撤退的太平军追赶到城隍山。杨政谟率领水师攻破了江边的石垒。
第二天，蒋益澧命令部队逼近杭州城的西北面，分别驻守钱塘门、涌金门、凤山门和清波门，占据馒头山、雷锋塔和秦亭山扎营，把太平军团团围住。
1月11日，蒋益澧的部队发起了第一轮总攻。
杨昌濬等部进攻北门，太平军出城迎战。黄少春、魏喻义和刘明灯的三路人马，乘机向太平军攻杀，太平军抵挡不住，撤回城内。
刘璈等部攻打杭州城的西北角，太平军出城包抄，被朱明亮部打败。
湘军的这一轮攻击，使太平军困在城内，无法动弹。这时天降雨雪，持续不断，太平军隐伏在城内，不再出击。
李鸿章的部队在1月11日向常州西北侧发起了攻击。刘铭传抽调两千兵力增援奔牛，遭到太平军阻击，无法到达。他与郭松林约定，两部交替拔营前进。李鹤章令董凤高等部随后推进。
李秀成在上一年从苏州脱身之后，一直在为太平天国谋划后路。他到达溧阳之后，发现从溧阳到江西的饶州和景德镇之间几百里的地带上，都很难弄到粮食，于是留在江苏南部防守。他在暗地里劝说李世贤派兵进军江西，让军士们带上够吃二十天的粮食，取道长兴、广德和宁国，到江西去占据粮食丰足的地区，等待他率部过去会合。
李秀成、李世贤和陈坤书从金坛、溧阳、丹阳和常州召集几万兵力，在奔牛集结。李鹤章见太平军增兵，也增调三千兵力与刘铭传会师。
1月23日，曹仁美率部向运河上发射火蛋，焚烧李秀成的轮船。刘铭传和郭松林的部队趁势发起猛攻，大败太平军。各路太平军撤向西北方，进入丹阳。
湘淮军大将程学启的部队，正在加紧对浙江嘉兴的攻击。嘉兴指挥防守的天国荣王廖发受向程学启请降。程学启登高观察城内的部署，认为太平军固守是真，投降有诈，便不予理睬，还加大了攻击的力度。他手下的勇将何安泰在攻击中阵亡。程学启等人率部猛烈攻城，屡次攻破城墙，但太平军屡次修复，湘淮军伤亡惨重。
夹在嘉兴与杭州之间的海宁，处在两个战场之间，这里的太平军守将蔡元隆，变成了热锅上的蚂蚁，害怕湘军从嘉兴和杭州两头杀来，又担心杭州的太平军将他的部队调去。思来想去，他决定向湘军投降。蒋益澧接到请降书以后，上奏清廷，请派廖安之任海宁知府，前往安抚。
2月1日，廖安之一行到达海宁。
三十五岁的湖南巴陵人蔡元隆以前是太仓守将，玩过一次诈降的计谋，将四百名湘淮军诱入陷阱。廖安之对这次受降，早就存了一个心眼。来到海宁城下，见蔡元隆迟疑不出，廖安之及随从们怀疑他又在耍什么计谋。其实蔡元隆是担心湘军跟他算老账，所以迟疑未决。
1864年，同治三年（2）
廖安之派人进城，对蔡元隆说：“廖大人有令，集合所有头领，一起出城去见廖大人。”
过了一会，蔡元隆率领头领们出了城。廖安之说：“你等都是朝廷的赤子，现在身处大军包围之中，若不投降，死在旦夕。我知道你们不是假投降，才敢来此受降。如果你还想将太仓的故伎重演，就把我的脑袋拿去吧。”
蔡元隆立刻叩头说道：“在下刚才确因太仓那件事而犹豫不决，现在见大人一片至诚，在下誓死跟随大人！”
廖安之跟随他进城，进了州衙。蔡元隆撤消防卫，准备迎接湘军。
杭州的雨雪下了二十天，在2月2日停了下来。湘军早已等得不耐烦。蒋益澧知道，李鸿章的部队正在分四路攻打嘉兴，担心太平军避开湘淮军，全部向西南突围，增援杭州。雨雪刚停，他就下令发起攻击。杨昌濬等部攻破余杭的五座关卡。
第二天，湘军攻击余杭以北十里处的林清堰，这里是汪海洋的根据地。余佩玉等人率部深入，后面的部队急速跟进，无法停止。杨昌濬发现太平军的壁垒是背水修筑，担心天黑后被太平军包抄后路，无处可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