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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天下之囚宫-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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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好,好一个霸妹屠兄,弑君鸩母。朕要亲眼看着他到底怎样肃清朕这个妖孽!”杨广勃然大怒。
遂紫毫泼墨,黄帛承载,三道圣旨在战乱时一并发出。
第一道:废萧氏于永安寺幽闭,立镇国公主为后,即日入主昭阳宫。
第二道:悬被斩李氏使节头颅于大兴殿门口,昭示李氏贼心,等尔入瓮。
第三道:追封太原守卫为忠义侯,战死将士加爵三等,厚赐亲属重金,凡烈士家属免终生徭役,今边疆守卫参比荣得。
征平叛将领,不拘门阀,敢为人先者,重赏,敢为重任者,巨励。
一时间朝中群情激奋,无不摩拳擦掌,以待捷报传来。
  
时值冬月雪映寒光,升平一袭烈烈红裳被迫移宫。
发髻上的凤冠是杨广强加给升平的荣耀,在萤白雪地里反出一道模糊的金光刺入她略显无奈的眼底。
礼官宣读圣旨霎那,升平几乎以为自己听错,曾经在他们兄妹面前那般难得的昭阳宫竟被一个李氏反贼轻易推到自己面前,想拒绝也竟不能够。
“本宫要见皇上。”升平对即使修正杨广的错误还抱有一线希望,却被礼官仓皇下跪惊住所有动作。
礼官颤巍巍的乌色帽檐上翅翎频繁摇摆,脸色更是急得惨白,不用他开口升平已经知道此次杨杨广究竟下了怎样的决心。若她抗旨,眼前的礼官性命恐怕难保。
如今的杨杨广再不屑听从他人劝阻,他决定的事便是君言无悔,包括升平也不能动摇。
“皇后娘娘,皇上说,若娘娘不移宫昭阳,所有栖凤宫的宫人全部缢杀。”冬日严寒下礼官嘴唇不住颤抖,说出的话也不见袅袅哈气,可见他也笃信当今皇帝说到便能做到,全身冰冷不见丝毫温度。
升平唏嘘眺望远方,那座独孤皇后曾在内指点江山的昭阳宫,那座曾囚禁过萧氏孕育皇嗣的内苑中宫,如今风水轮流,她竟以公主之躯坐入其中,不可谓不是杨广授予天下百姓最大的笑柄。
两疆协议被杨广在大殿上公然撕毁,只不过为了赌一口气证明给天下人看,原来公主也能坐稳昭阳宫罢了。
隋朝如今已经到了混乱不堪地步,又加这些可笑行径,可想而知,随之而来的必然是铺天盖地的反叛逆贼。
杨广负一时之气或许可以表达他的桀骜张狂,但不驯的代价却是加剧大隋江山的迸裂。他未尝不知其中厉害,只是他不容许自己表现出对叛贼的重视和惧怕。
礼官还匍匐跪在脚底,升平只能听从圣旨继续移动脚步,眼角余光瞥见昭阳宫外长廊栏杆处另一身红衣正随风起伏缓缓而行。
升平于台阶下停滞脚步,不知该怎样面对接下来的尴尬局面。
废后萧氏此时正双手扶住腆出隆起的肚子一步步往冷宫走去。素日里,萧氏行动间总是透着飒爽利落,如今她如此小心翼翼的护住肚子,连脚步都变得轻微,像变了一个人。
一脸母性从容,即便移宫也不曾粉碎她嘴边的微笑。
萧氏的脸上没有悲戚伤感,带着终于摆脱噩梦般的坦然,无意中抬眼望见升平,人也怔怔听住脚步。
“你来了?”萧氏一声微弱的招呼如同宫中内眷之间的悉心问候,仿佛她和升平不是在这样尴尬的时后相见,而是自家姐妹在闺房内热切说着家常。
“嗯,皇上……”升平怔怔,说出半句言语,又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解释什么。
萧氏嘴角微微上扬,回头张望阳光照拂下的昭阳深宫,“本宫曾想过,这样富丽堂皇的地方还不如停放灵柩的永安寺,每天日里惶惶,夜里忐忑,睡也睡不好。既然你来了,不妨也尝尝坐在这里的滋味,本宫想,你一定会恨皇上带你来此处。”
升平侧脸慢慢步上台阶靠近萧皇后,光线照在萧氏的眼角,入宫不过短短九个月而已,她的眼角已出现细细纹路,仿佛三十几岁的中年女子。
这个身处中宫荣耀万分的女子究竟遭受了怎样的折磨,无人能知。日日提放父亲下毒,夜夜期盼皇上幸临,她用九个月时光换来后半生回味的荣耀,不免让人为她一生叹息
升平永远不想预料自己会不会也沦落得和萧氏一般,短短几个月时间便从天阙云端跌落凡间尘土,她只想眼前。
升平解下自己身上的白狐出锋的长尾披麾为萧氏围好,萧氏没有挣脱,低首看着升平在自己胸前忙碌的手指淡淡微笑。
“升平,其实,本宫只输给你一点。”升平闻言抬头与萧氏对视,两人距离咫尺,僵在台阶上。
“本宫输在,升平你从来不知道昭阳宫宝座的可贵。你从出生开始就离那个位置太近,所以你对世间女子仰望的荣耀不屑一顾,可你要知道,这世间除了你没有不喜欢这个位置的女人,所谓关心则乱,所以,我们先输你一盘。”
升平凝视萧氏嘴角的微笑,心中冰冷如水。
“不知道,来日你会不会也在意皇后宝位,升平,你要记住,得到了才会担心失去,你没贪恋过,永远不会懂得它的珍贵。它是你我一生荣耀安稳的保护,永远。”
萧皇后没有一个字提及杨广,也许在她的心中皇帝杨广永远不是最重要的那个决断理由。萧皇后计较的是升平夺走了她的皇后位置,却不计较升平夺走了杨广的宠爱,这样的结果……也恰恰证明,萧氏从未深爱那个目光不肯停留在自己身上的男子。
萧氏昂起头,望着远处的莹白清雪浮起一抹坦然的笑容:“小时候,养父便对我说,做女子,当如独孤皇后。她有幸能与先皇并驾齐驱共当江山,我无德做不到也属正常。我在当今皇上和养父中间游走,两边讨好,两边碰壁,实在太累了。我学不来独孤皇后的强势,也得不到皇上的关注,离开昭阳宫未尝不是一件幸事。”
升平此时什么话都说不出口,只能默默的伫立,看着萧氏一脸遗憾感慨。
“我只有一件不放心的事。”萧氏状似无意的叹息,清冷的白雾从她话语间涌出,冰冷人心。
升平眼底不由蕴起泪意。
究竟是谁害了萧氏?是舅舅?是杨广,还是她?或者说,是整个独孤氏头衔害了这个无辜的女子?
升平拉住萧氏冰冷的指尖:“你说吧,我会尽力办到。”
萧氏望着升平笑容有点恍惚:“升平,你我都知,大厦将倾,非人力能所挽回……”
升平闻听萧氏所言不由倒吸口凉气,虽然眼前北疆李氏叛乱,南疆三十余国起兵造反,但毕竟胜败难分,萧氏如此快口断言几近是大不韪的忤逆之罪。
升平刚想警示,不料萧氏低下头从怀中掏出一方丝帕,上面点点墨迹洇透展给她看。
升平接过丝帕仔细辨认不觉惊讶万分。上面居然是现时边疆战报,战报内容是李世民在大兴城驻留几日绘得北疆至京城的边塞要图,再孤身一人返回李国,联通隋朝内臣一同反叛,因内外勾结此次李氏大军势如破竹,不日即攻陷京城。
这样的战报,和升平所知完全不同,她从杨广那里知道的是大隋朝兵将正在前方奋勇杀敌,拒李氏兵马千里之外,京都大兴城安全无虞。
到底该信谁?
谁才是事实真相?
萧氏笑了,“升平,缺了独孤家,如今朝野内外真心为皇上效力的人又有几个?你们兄妹为了一己私利自断双臂剜去双眼,怪得了谁?”
升平猝然抬头,心中预感不妙:“难道是独孤家故意隐瞒前方战事?”
萧氏只是笑,“自然还有他人。”
升平不解,拧紧眉头:“谁?”
萧氏如炬目光扫过,露出艳美笑容,意味深长的说:“自然是心有旁骛的人。”她冷笑反问:“知道本宫为什么不告诉皇上吗?”
升平摇头,不敢去猜。
“本宫希望有朝一日宫倾之时,本宫能送孩子出去。”萧氏的声音突然温柔:“本宫的一生葬送于大兴宫,由不得重来。如今隋朝气数已尽,本宫肚子里的孩子若得了天下也一定会死于非命。倒不如来日宫倾时刻,孩子能活一命被辗转送出宫去,哪怕此生做一介纳粮草民,也再别跟大兴宫有丝毫联系。”
升平体味萧氏话中意思,犹如重锤击打心头。升平又何尝不想出宫,从此再不与皇宫有半点瓜葛。只是这般置死地而后生该是怎样的艰难生计才被迫使出的杀手锏。
萧氏望着升平忽然戏谑一笑:“毕竟,你们这般对待本宫,本宫也要报复你们兄妹二人才能互不相欠,只不过咱们有明有暗有来有往,也不算吃亏。”
萧氏的眼底没有笑意,冰冷如潭,一股深不见底的凄凉。
升平再不想与她说下去,避开萧氏的脚步,慢慢俯身施礼:“恭送皇后娘娘。”
这是升平第一次如此心甘情愿的拜在女人裙下,除了独孤皇后,昔日的太子妃高氏今日的废后萧氏都不曾得到升平的礼遇。
萧氏说的没错,从出生就是最尊贵女子的升平从来不觉得自己需要低头臣服于任何人,即便是那个坐在凤位上的女人,她也只是真心折服过独孤皇后一人。
萧氏慢慢躬下身,蜷住肚子将升平拉起:“其实皇上什么都知道,他要死在这大兴宫,同时,也把你囚死在这里。”
升平木然站起,不明白萧氏的意思。
萧氏低笑,一声复一声,在雪地里传出很远,“他不怕江山拱手让人,却怕将你送给北蛮,你和他注定要在大兴宫同归于尽。”
萧氏说罢昂首翩然离去,笑声依然徘徊于升平耳畔。
升平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出神。
红色的皇后朝服拖在雪地,雪白与鲜红,刺目的对比,她的步履蹒跚动作丑钝,却是个倾尽所有保护肚子孩子的母亲。
萧氏藏起的那份通知必然是舅父送进宫来的,舅父想由萧氏来和皇上杨广邀功,借此为独孤家重新踏回朝堂奠定基础,萧氏却想隐瞒,借此送孩子出城。
他们都没错,错的是杨广。
一个如果不做皇帝会是个好丈夫的男子。
升平心中酸楚:若是真面临要宫倾,自己该何去何从?
没有人告诉她该怎么办。
升平第一次知道母后坐在昭阳宫孤立无助时的凄凉心境
独孤皇后每每可以绝地反击,升平可以么?
  
①《讨昏君杨广檄文》改自骆宾王为徐敬业讨伐武则天时所撰写的《讨武氏檄文》。武则天因此文,感叹骆宾王才能俱佳少见。
原文如下:
伪临朝武氏者,性非和顺,地实寒微。昔充太宗下陈,曾以更衣入侍。洎乎晚节,秽乱春宫。潜隐先帝之私,阴图后房之嬖。入门见嫉,蛾眉不肯让人;掩袖工谗,狐媚偏能惑主。践元后于翬翟,陷吾君于聚麀。加以虺蜴为心,豺狼成性。近狎邪僻,残害忠良。杀姊屠兄,弑君鸩母。神人之所共嫉,天地之所不容。犹复包藏祸心,窥窃神器。君之爱子,幽之于别宫;贼之宗盟,委之以重任。鸣呼!霍子孟之不作,朱虚侯之已亡。燕啄皇孙,知汉祚之将尽。龙漦帝后,识夏庭之遽衰。 
敬业皇唐旧臣,公侯冢子。奉先帝之成业,荷本朝之厚恩。宋微子之兴悲,良有以也;袁君山之流涕,岂徒然哉!是用气愤风云,志安社稷。因天下之失望,顺宇内之推心。爰举义旗,以清妖孽。 
南连百越,北尽三河;铁骑成群,玉轴相接。海陵红粟,仓储之积靡穷;江浦黄旗,匡复之功何远!班声动而北风起,剑气冲而南斗平。喑呜则山岳崩颓,叱吒则风云变色。以此制敌,何敌不摧?以此图功,何功不克? 
公等或居汉地,或协周亲;或膺重寄于话言,或受顾命于宣室。言犹在耳,忠岂忘心。一抔之土未干,六尺之孤何托?倘能转祸为福,送往事居,共立勤王之勋,无废大君之命,凡诸爵赏,同指山河。若其眷恋穷城,徘徊歧路,坐昧先几之兆,必贻后至之诛。请看今日之域中,竟是谁家之天下?
  
  
  力怠人伤城将破
“边疆来奏战报,李世民已经携兵闯过咸阳①,咸阳守将王庚当场战死,副将林旭恒连夜开城门投降,李市民将王庚家眷二十余口屠戮殆尽,城中百姓弃械投靠李家数以万计,并将劝阻保长砍下头颅悬挂在城墙上,叛贼曰……”
“李世民说什么?”杨广头也不抬,俯身专心绘制出宫水路图,淡淡问道。
“曰占领咸阳从此号令天下,此时天下大乱乃民心所向,大隋此次必亡。”说罢杨素丞相匍匐在地:“皇上,如今我大隋仍有干将二十余人,兵马过百万,李逆贼胆敢来贸然西渡黄河,于霍邑①决战未必没有胜算。”
杨广怔了一下,搁了画笔,望着水道图轻笑:“既然你说有胜算,就打吧。”
“可是,眼下内城的异动该如此处置……”杨素捋了捋下颌花白胡须说道。
杨广抬起头,原本温暖的神色骤然阴狠:“杀!”
丞相杨素浑身一僵,颇有些为难:“可,那毕竟是先皇后的亲眷,也是皇上的亲舅父……”
忽然殿门外内侍跪倒奏禀:“皇上,镇国公主求见!”
陡然,内里一只羊脂玉镇纸飞出正砸在内侍眼睛上,内侍疼痛难忍,捂住眼睛不住嘴里哎呦哎呦叫个不停,其余众人皆纷纷下跪求饶。
“是皇后娘娘,从今以后不要让朕再听见镇国公主四个字。”杨广沉声,殿门外立即有聪慧内侍已经开口宣召:“皇上召皇后娘娘入见!”
杨素知趣,随即告退起身:“臣告退。”
不等杨广允诺,眼前华衣拂动升平已经奉旨入殿,杨素与升平打个照面,不知该如何称呼,面色尴尬只能躬身施礼:“皇,皇后娘娘……”
升平对杨素微微施礼,“左丞相好。”
杨广不理会杨素表现,坦然从皇位上含笑走下:“阿鸾,对新宫还适应吗?”
“臣妹来大兴殿正是为此事,臣妹觉得册封臣妹为皇后一事大为不妥,也不宜移宫。”升平赶来的路上一刻不曾停歇,焦灼难安的她顾不得仪态,此刻近乎是质问的语气。
杨素见状低头退下,临到殿门时,深深叹息摇头。
不过杨广对升平严词不为所动,只是静静端着手中的图,面含得意笑容:“那事不急,来,阿鸾先过来看看朕新修的水道图。”
杨广朝升平伸出手,她即便是有再大的忐忑也必须强忍下来。
升平无奈的缓缓走在杨广的身边,他笑笑,指着手中画卷给她看:“阿鸾你看,最后一条通往皇宫的水道已经修好。”
图画中,连绵不绝的山川中偌大皇宫只是天地间的零星一隅,狭长的水道迢迢千里仿佛能通往天际,升平一时说不出话来,满腹的疑问都憋在胸口无法就此提出。
杨广欣然环住升平的腰间,在她耳边低低道:“还有十日,十日后,阿鸾就可以离开这座囚宫了。
升平惊讶抬起头,目光与杨广对视,他嘴边的笑意加深几分:“没关系,只不过十天而已,不长的。”
水意渐渐氤氲了双眼,升平狠狠咬紧嘴唇:“可是天下……”
大隋天下即将亡了,他却想将她送出宫。
杨广低头,紧紧抱住升平。左右内侍见状识相的低头退去,只剩下他们在寂静无声的大殿里伫立不动。
“天下是大隋的,你是我的。”杨广说:“大隋管得了天下,你管得了我。”
升平眼中的泪水悄然涌起,杨广抬手为她悄然擦拭,那张给予升平希望的画卷就这样翩然落在锦色长毯上,无声无息的扣了过来。
他明知四面楚歌却仍要给她个未来可以期待。也正是因为如此,升平才察觉此时大隋已经陷入怎样的囹圄境地。
灯影拖长两人身影,在空旷的地面上越发显得落寞和苍凉。
杨广拉起升平的手似若无意的感叹:“只可惜,朕只让阿鸾做了十天的皇后。若是还有来生,朕许你百年如何?”
升平人有些哽咽,喉咙里艰涩干哑难以言语。她虽眼中含泪却不想给他看见半分,只能强忍着不肯表露。
杨广知道升平会来,所以才会在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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