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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棺-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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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益衡穿的是益算星君的装束,青绦羽衣,仙风道骨,清洌洌的姿容仪表,历景岸忍不住拦腰亲了亲,道了句:“今日好看。”
  益衡回了句“人靠衣装马靠鞍”便捋了袖子拿起碗筷,委实饿了。
  若论相貌,益衡不及历景岸十之一二。历景岸一副地府殿下的装扮,衮金的墨色衣袍,成色上佳的玉璜组配饰,浑然相称的黑发,一张脸,能令暗夜生辉,能令明月暗淡。益衡打一开始可不就是被这张脸牵着鼻子走么?
  平日里,益衡吃饭猪八戒吞人参果猪拱白菜也似,这顿饭,却细嚼慢咽吃的斯斯文文,一粒米都要嚼三嚼。
  历景岸笑他:“吃吧,噎不死你。”
  益衡抬头,眼里却模模糊糊的雾气,咽了口饭:“过了今日,就再不能……”
  历景岸伸手抹了抹他的嘴角,笑了笑,起身出门。益衡有一瞬间觉得就这么混沌沌的跟着他过,不好么?
  他突然不想知道他欠了谁,欠了便欠了,这么久以来,他死过一次又一次,历景岸守了一世又一世,不论欠了什么,也该还得清了。
  益衡放下碗筷,跟出门去,历景岸站在门外,负手背向他,他低声道:“我不想去见你说的那个人,我们不去了好不好。”
  历景岸并未回头,却道:“要去的。这也是我欠你的。”
  益衡着急了:“我怕我真的会恨你,你知道的,我不聪明,一根筋的很,我……我真的会恨死你……”
  历景岸仍未转身,语气却颤了:“知道,你若容得下,千年前就不会跳了诛仙台,此前都是我,皆因我起,如今,却不能再瞒你骗你,你若恨,我受着。”
  益衡低头,有想落泪的委屈。历景岸这才转过身来,将人搂入怀中,只叹气,欲言又止。许久,方道:“走吧。”
  益衡抓起历景岸的袖子抹了把脸,不知是抹了眼泪,还是刚刚吃了饭抹嘴。
  历景岸抓住他的手腕,捏了指诀便踏云而去。益衡没有灵力,肉体凡胎,惊得一身冷汗。紧闭着眼哆嗦。
  历景岸带他落地后,见他这模样,忍不住凑近了按着脑袋亲了一盏茶功夫,益衡这才睁眼。
  睁眼却吓得连身往历景岸身上蹭,这地方阴冷且隐隐到处的鬼哭狼嚎,因木能所见不过一丈远,犹显得阴森发怵。
  “地府,十八层地狱。”历景岸伸手拉紧他。
作者有话要说:  再不更我真可以去shi了~~
  容我这两章攥着劲儿憋出点虐来!【顺手炖出点儿肉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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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五章

  “地府,十八层地狱。”历景岸伸手拉紧他。
  益衡顾盼左右,虽气氛诡异,远远地鬼叫声怵,身旁却不见上头那些模样惊悚的鬼怪,登时对着历景岸咧嘴一笑,“这十八层倒比上头好些。”
  历景岸手中捏着他腕上命门,源源不断送着灵力,他却浑然不觉。他肉体凡胎,单有人魂,鬼魄也是将将度了三次,并不全乎,能入地府十八层,委实不易。
  历景岸也并不轻松,之前在幽冥之潭受那重创,此时灵力一分为二,更是捉襟见肘,只沉心聚力一步步深深浅浅的往前去。
  浅草,深水,泥沼……益衡简直想杀了历景岸。
  益衡一步一跌,委实履步维艰,历景岸背起他,长叹一声。
  这一路换做历景岸话痨。
  “等会儿你要见一个人。”
  “嗯,他长得很好看。”
  “你或许还会想起些什么。”
  说罢这几句,脚下停了停,侧头看了眼趴在他肩头的益衡,又道:“你或许会恨我,我自知活该,不怨你,既是带你来这里,我已想过许久,这次,无论生死,绝不会让你一人受着,你若还要灰飞烟灭去赎罪,我定陪你。”
  益衡听不大懂,含糊的嗯了一声。历景岸一笑,复又提步。
  益衡看见一方结界的时候,心里莫名的一阵抽痛,无意识略弯了腰,拿手捂了捂胸口,微微针扎也似的知觉。
  历景岸用左手运灵力开启混沌的结界时,却是用右手握着益衡,目不转睛的看着他。
  结界并未开启,只是由混沌的墨色化作了青透的水纹模样,也显现出里面的人来。
  那人果真如历景岸所说,是个美人,肤如雪,发如黛,眸如玉……只是,人躺在一副棺里。适时,那人随结界褪色而起。
  益衡看清那人五官后,只觉眼前晕眩,脑中金光乍现,一阵哆嗦,人便半跪下去……
  零碎的记忆闪电也似的劈着益衡的脑袋。面前这极熟悉又极陌生的人……益衡抱着脑袋想了许久,记起这人名姓——禺疆。
  禺疆,廿八星宿的四大神君之玄武执明神君。玄武性煞,禺疆亦非良善。
  禺疆挑唇一笑,望定益衡,只问一句:“他待你好不好?”
  仅此一句,益衡霎时将零碎的记忆拼起……
  两只小人儿在丛林里一深一浅的走着,前面那只穿着麻布衣衫,吹着口哨蹦跶着,甚是欢快,后面那只虽是锦衣华服,却泥巴里滚过几遭也似,一张珠玉般的小脸儿也污迹和着泪珠儿,一步一磕绊的跟着。
  前面那小人略年长些,似比后面那只爱哭鬼大了两岁。
  后面那人儿渐渐落下些,显是没受过什么苦,从没这么跟在人屁股后头哭着跑着,前面的小人扭头瞧不见人,索性回去。
  两人站定。
  “以后跟着我就没人伺候你了。懂么?我叫禺疆。你叫什么?”
  锦衣小人抹了抹眼泪:“我要回家。”顿了顿又道:“我叫益衡。”
  小禺疆皱眉,“你家被强盗烧光了,你回去会被他们杀了的。”
  小益衡哭的更凶了:“我要找我爹娘。”
  小禺疆觉得这件事情颇是难办,半是骗半是哄:“不能回去了,你爹娘都死了。你跟我上山去,我师父是神仙,只有他能带你去见你爹娘。”
  小益衡哇哇大哭:“你骗人,我爹娘没死……”
  小禺疆甚是头疼,心里暗骂师兄,帝君师父是让他们俩下山来带这个孩子回去,结果他倒好,自个儿跑去茶庄讨明前茶,还说师父喜欢喝,明明是他自己要喝!
  小益衡只管站在原地涕泪横流,小禺疆心烦意乱,这个娃娃虽比他小不了多少,但到底是凡间的娃娃,不能打不能骂,小禺疆索性也站在原地,就看着他哭。
  小益衡哭了半晌,许是又累又饿,终是止住了。
  小禺疆捏着袖子给他擦了脸,皱眉道:“师父还说你是有钱人家的小少爷,娇生惯养,让我好好照顾,你看你,脏的跟猪一样。”
  小益衡抽了抽鼻子,包了包眼泪,怯怯道:“你师父很厉害么?有我家的教书先生厉害么?能让我见我爹娘么?”
  小禺疆见他不闹腾,自是高兴,忙点头道:“那是自然,帝君师父什么都懂。可厉害了。”
  小益衡垂了头,不说话,他想跟着禺疆去找那个什么帝君师父,却又不好开口。小禺疆也知道他那点心思,倒不为难他,看他跑了这好几里地,小小的人儿,可怜见儿的,转过身半蹲下,“呐,我背你吧。”
  小益衡垂着头看了看对着他的背,咬了咬嘴唇,吭哧吭哧的爬上去了。禺疆虽也是个半大的孩子,背着小益衡却也能步履健稳。
  小益衡被背着走了许久,看禺疆额上冒汗,低声道:“你累不累?”
  禺疆扭头看了看他,“不累,前面不远有个茶棚,到那儿再休息吧。”
  小益衡又道:“不远了,我自己走。”
  禺疆放他下来,两人一前一后走着,禺疆甚是关照他,走得慢了许多。
  禺疆见他仍垂着脑袋低落的很,抓住他的手,牵着走,“你不要难过了,帝君师父说,三界内皆有定数,生老病死乃第一寻常事。”
  益衡虽不若之前那般哭闹,却还不能听懂这些,只是碍着禺疆待他好,出于打小教得好,礼貌倒是有的。对禺疆的话也象征性的点头,或是抬头拿黑漆漆的眼望望他。禺疆看他听话,就顺手在他头顶摸摸,牵起来,继续走。
  如此,见了茶亭子酒棚子,就坐坐,晚上就找个客栈歇脚,过得三日,到了禺疆嘴里说的青庐山脚下,禺疆扯着益衡到泉眼处,湿了帕子给他擦了擦脸,整了整益衡的衣衫领巾,蹲下去拍打了一下他灰扑扑的衣摆,笑道:“这样就好看多了。”
  一路上走来,益衡倒也不生怯,冲禺疆一笑。禺疆牵起他的手一步一阶往山上去。
  禺疆一直将益衡牵到他师父的屋门前,“到了。你自己进去吧。”
  益衡望了望紧闭的屋门,低下头,攥了攥禺疆的手,不说话。
  禺疆道:“好吧,我跟你一起去。”
  益衡这才抬头笑了笑。禺疆又牵着他进屋里去。
  益衡进门,只见一个发须皆白的老者,穿道服芒鞋,执麈尾拂尘。倒还懂得礼节,恭恭敬敬的鞠了一躬,低声道:“老先生,禺疆哥哥说,我来这儿你能让我见我爹娘。”
  这老者不是别人,正是青庐山之主,星宿帝座,星宿帝颔首微笑,又见堂内屏风后转出二人,正是益衡凡界那对爹娘。
  益衡登时哭成泪人,那对夫妇瞧见自己养了七八年的儿子,亦是老泪纵横。
  星宿帝叹道:“只见得一面也就罢了。”
  那对夫妇这才对益衡说道:“衡儿,爹娘此生命数已尽,多亏了老先生才见得你,你往后,就留在山上吧。”
  益衡却只管死死地抓着爹娘的手哭,他本聪明,在凡界亲眼见爹娘死在山贼强盗刀下,如今一见,自然也知道,是回不去的。只怕眼前这父母,不是鬼也是魂。
  星宿帝这才开口,“你身上有南斗星的元神。”
  益衡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只知道他以后都不能再见爹娘。星宿帝倒也不难为他,只等他哭的睡着了,才送了那两个凡人魂魄离去。
  第二日,益衡一睁眼,满山的跑着去找人,自然是找不着的。星宿帝却也不着急,只让禺疆跟着,其余都随他去。
  益衡不是个活脱的孩子,只是在山口一坐一整天,不说话,禺疆拿了吃的来喂他他也吃,只是看着禺疆,还是不说话。
  如此足足两个月有余,山里秋深露重,禺疆早早的给他换了厚衣裳,禺疆这么衣食无漏的伺候着,益衡竟是越发粉琢琢的讨人喜欢。整个青庐山,他也只跟禺疆说话。虽然一日不过三句,已是不易。
  入冬前,禺疆奉命要下山采购。
  夜里,东山璞舍,廊西第二间……
  临睡前,禺疆照往常一样封好炉子,自己先钻进益衡的被窝暖床,暖好了又左左右右的将他裹好,这才钻进自己的被窝,禺疆趴起来,侧头笑道:“明日我下山去,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带。”
  因着换了环境,又加心里积郁,益衡这几日略有些着凉,说话声儿囔囔的带着鼻音,“能带我去吗?”
  禺疆有些为难,按理说,没有师尊的允许,是不能随便下山去的。禺疆看着益衡眨巴着眼,甚是期待,咬咬牙道:“兴许能。”
  益衡皱皱眉毛:“师尊知道了会罚我们跪么?”
  禺疆深沉的点头:“不仅罚跪,还会罚抄易经。”
  益衡嘀咕道:“山下又没老虎,为何不让下山?”
  禺疆枕着胳膊,趴在他身边,“师父说山下凡俗,有损清静,我们修道,需六根无念才好。”
  益衡兴致恙恙随口道:“哦。”
  禺疆伸出手探进他的杯子里,拉拉他的手,“怎么又凉了,来我被窝里,我给你暖暖。”
  益衡倒也听话,掀了被子,钻到禺疆那边去了,想来平日里多半也是如此。
  禺疆趴在他耳边,低声道:“我们偷偷下山去,不让师尊知道。你放心,就算师尊知道了,也不会罚你。”
  益衡侧头:“为何不罚我?”
  禺疆笑了笑,翻身躺平,“我说不罚你就不罚你。”没舍得说出“要罚也是罚我”的话来。
  第二日。
  早晨,益衡自然是跑下山去了。
  晚上,禺疆自然是被罚跪罚抄经书了。
  三更天,益衡跑去礼香堂,禺疆趴在蒲团上,就着长明灯抄书,听见脚步声,抬头便看见益衡。咧嘴一笑:“你来这儿做什么?”
  益衡坐在地上,从怀里掏出糕点递给他,自己拿起笔抄经书。
  禺疆夺过笔,把糕点包起来塞回去,“又不是罚你,你回去睡觉。”
  益衡坐着不动,却是哭了。
  禺疆忙拿袖子给他擦脸,急道:“你看你,自己要下山去玩,回来也没有罚你,你哭什么。你就是这一点不好,有话不说,就拿眼睛看人,要不就哭。你便是不喜欢跟别的师兄说,可以跟我说。”
  益衡不哭了,又拿出吃食,“你晚上没吃东西,我来给你送吃的,你吃完我就回去睡觉。”
  禺疆笑道:“好。”
  两人一人一口,有吃有笑。
  初冬的白霜,结满了礼香堂外的矮草,在月光下闪烁如泪。
作者有话要说:  青梅竹马体贴人儿,怎么忍心让你做了炮灰~~
  23333333333捂脸遁~~~

  ☆、第十六章

  两人一人一口,有吃有笑。
  初冬的白霜,结满了礼香堂外的矮草,在月光下闪烁如泪。
  自此,益衡活脱了许多,只是黏禺疆黏的厉害,禺疆也宠他宠的没边儿,早起衣服鞋子都手把手的穿戴好,吃饭就只差嘴对嘴的喂了。
  每日的功课益衡也是做的,只是,总要剩下一星半点,兴许因着天生的磨叽性子,就跟吃饭总是要留饭根儿一样,这收烂摊子的事,自然是禺疆。
  冬日里,山中积雪,别是一番风情,益衡不曾见过这般好看的雪月,时常夜里裹着裘皮在檐下坐,小小的堆个雪人在阶上,禺疆睡到半夜睁眼寻不见人,就出门,也不说话,就拉着他冻凉的手捂热,末了才说:“还玩么,玩够了就回去睡觉。赶明儿着凉了这十冬腊月的天哪里去山上采药?”
  益衡就乖乖地回屋里去,钻进禺疆的被窝,缩着腿放在禺疆的肚子上,脸上却无一丝愧疚,眯眼笑,禺疆拿手刮刮他的鼻子,抱起来暖热。
  就这么过得一整个寒冬。石阶两旁的小小雪人经久不化,一排排,也站了一整个寒冬。
  来年天暖,端阳节时候,禺疆跟师兄下山去做法事,益衡在山上巴巴的等了几日,却见禺疆两手空空的回来,就不高兴了。
  一整日都不跟禺疆说话,傍晚时候,禺疆替他写完了功课,拉住他去后厨,揉了揉他的脑袋:“真是惯坏了,不给你带粽子吃就不跟师兄说话了?来,师兄给你包粽子,想吃什么?”
  益衡这点心思被看穿,只低了头不说话,心里却高兴,禺疆一边洗了书快,一边问道,“吃腊肉好不好,你平日老吃芙蓉糕,再吃蜜枣,牙都要烂掉了。”
  益衡蹲在厨房门口逗一小白猫,头也不抬嗯了一声。
  禺疆下山去倒也不是什么都没干,这腊肉粽就是他死缠烂打跟着山下一个卖粽子的师傅学的,益衡自然不知。
  当晚,益衡吃了三个肉粽,待要吃第四个,禺疆拦住:“你还吃,书快难消食,吃多了你夜里就睡不着了,你睡不着,我就得给你揉一夜肚子。”
  益衡抬头皱眉:“再吃一个。”
  禺疆扶额,只得点头。
  益衡打着饱嗝连一口水都喝不下,禺疆一边拍了拍他身上的饭渣子一边叹道:“走,我带你去后山走走消消食,往后可别这么吃了,跟师尊养的鱼也似,不知饥饱。”
  益衡磨磨蹭蹭跟着禺疆,吃的撑,走不快,禺疆走走停停的等他,真是吃饱了困睡醒了饿,益衡没一会儿就哈欠连天,索性一手扯住禺疆,闭着眼跟着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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