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谍战上海滩-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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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台看着女人的背影和衣着,突然喊了一句:“南云造子。”女人惊悚地一回眸,把一颗头颅送到明台枪口,明台冷面无情地扣动板机,一枪击中头部,一片血光,女人满脸血污,扑倒在地。

大功告成。

于曼丽又补了几枪。

郭骑云坐上福特汽车,叫二人上车。

枪火声惊动临街巡警,笛声四起。

明台、于曼丽上车,汽车冲过火药味漫天的梧桐路,奔向车水马龙的闹市长街。

一个小时前,明楼、南云造子、汪曼春等人参加了汪伪金融政策高层会议。

汪曼春因为两日前偶感风寒,所以咳得厉害。阿诚特意给她熬了点新鲜梨子汁。汪曼春喝了后,咳嗽略有控制。

会议结束后,汪曼春的心脏突然感觉不舒服,明楼很是着急,叫阿诚去请周佛海的家庭医生来。

南云造子的司机过来汇报,说南云小姐的专车出现了极大的故障,需要检修。南云造子急着要赶到日本军部开下一个有关二战区的会议。

明楼提出叫自己的司机阿诚开自己的专车送南云造子去。偏偏阿诚去请医生了,南云自己又着急,她说:“叫我的司机开就行,不麻烦明楼的人了。”

二人说话间,汪曼春难受得厉害,明楼又分心,就匆匆跟南云分手,一心一意照顾汪曼春去了。

南云随即带着自己的手下,开了明楼的车出去。她前脚刚走,阿诚就把医生给请来了。真的是天衣无缝,宛如顺水行舟。一场刺杀大戏圆满收场。

汪曼春的心脏稳定后,从沉睡中醒来。她发现自己睡在周佛海家的客房里,而明楼守在她身边,他紧紧握着汪曼春的手,似乎刚刚睡去。

汪曼春心生感动,她多么想让时光静止,让自己和明楼就这样定格成一幅永恒的画面。

忽然,她看到明楼眼角滚出泪花,大为惊异,她伸手去触摸他长长的带着露水般的睫毛。

明楼醒了。他睁开眼后,第一句话就是:“谢谢你,曼春,你救了我的命。”

汪曼春惊愕不已。

明楼轻轻搂住她的肩膀,慢慢地将汪曼春抱入怀里。汪曼春的嘴唇张开,颤抖着,嚅动着,激动得说不出话。

她不知道一夜之间发生了什么事,她只知道,她这一生里最幸福的时刻即将到来。

一天后,她知道了真相:明楼的座驾在梧桐路遭遇刺客袭击,南云造子做了明楼的替死鬼。真的是鬼使神差啊。汪曼春的心徘徊在幸福和痛苦的分界线上。世上竟有这么巧的事情?

巧合,致命的巧合。

姻缘,救命的姻缘。

不管怎样,汪曼春认为,明楼在自己心里是无可替代的,爱情也需要励志,只要明楼是同路人,她就跟他走到底,哪怕前途茫茫,一片黑暗。

啪!

明镜的房间里,一个玻璃杯子被砸得粉碎。两个保姆和一个丫鬟都伸着脖子,垫着脚尖朝明镜房间里看。

一个老妈子说:“大小姐才从苏州回来,就把小少爷叫到房间里去,骂了很久。”丫鬟问:“小少爷怎么了?”老妈子说:“听说是被大学开除了。”

阿诚走过来,说:“大家都别看了,去准备晚餐吧,大小姐奔波了几天,连一顿安稳饭都还没吃上呢。”

老妈子和丫鬟赶紧散了。

阿诚走上楼梯,侍立在明镜房间的门外。

明镜看了那张明楼伪造的报纸和港大开除通知单,气得手足冰凉,质问明台:“是不是真的?”

明台的眼眶里蓄了泪,他倒不是全都是“伪装”,他第一次看到明镜被一张报纸和一纸通知气得浑身发颤,他是真的心虚了。

“你自己看!你太让我失望了!”明镜气得手足冰凉,“国家有难,我也不要你去保家卫国,我只求你读书上进,将来为国所用。你居然在学校里惹是生非,跟人打架,被开除学籍。你知不知道,你大哥花了多少心思才让你进的港大啊!小小年纪,花天酒地,纸醉金迷。被这些桃色小报印到上面,明家有多光彩照人!亏得你大哥替你抄了这家报馆,截了这些脏东西下来!不然,我还有脸去人前站吗?”

明台觉得自己对不起大姐。她这样要自己读书,要自己避祸,自己真的伤了她的心。

明镜看到他自责的泪,知道这些都是实情,依着明台的性子,如不是实情,他早就嚷嚷开了,轮不到他在自己面前流眼泪。明镜虽然心痛,却也痛恨他不争气。

明镜把那张报纸撕了个粉碎,照着明台砸过去。

明台不敢避。

“你好大的胆子!”明镜气得直拍案,直踩脚,眼泪都气得流下来了,“孽障!早知你如此自甘堕落,何必我费尽心思育你成才。”这话里藏着明镜的委屈。

聪颖的明台听懂了姐姐话里的深意,心里越发难安,自愧自责,且一句不敢辩解。

阿诚觉得自己现在可以插话了,于是,他站在门口恭敬地说:“大小姐,先生让小少爷去一趟书房,说有话问小少爷。”

明镜黑着脸,说:“带他走。我现在不想看到他。”

明台咬着嘴唇,低着头。阿诚在门口,喊了声“小少爷”,这是在催明台,明台知道,明楼在等他。

风暴过后,还有雷霆。

明台被阿诚带到明楼的书房。明楼正在不停地打电话,“对,军票暂行停用,香烟和糖必须由政府专卖。我跟你说,梁处,你别死脑筋,分行和支行可运作的,钱庄也可运作。动动脑子。”他把电话给挂了。

明台偷眼看了一眼明楼。

明楼连愠怒的神态都没有,平和如故。越是如此,越是暗示要“大难临头”了。明楼当真要发脾气,天大的事情也就两句话骂过,顶多也不会超过五句话,他黑了脸吼两下,自己就顺利过关了。

可是,这一次明台是真的很畏惧了。他蛰蛰蝎蝎地低头叫了声:“大哥。”

果然,明楼连抬眼看他的工夫都省了,直接说了一句话,简洁而有力,也只一个字:

“打!”

可怜的明台连“装可怜”的机会都没有,他只感觉被阿诚瞬间放倒在一条冰凉的长凳上,随后,一根藤杖如雨点落下,只打得他天旋地转,委屈难当。

明台知道明楼为什么恨自己,他恨自己前日行刺前还对他微笑,他恨自己到这种时候,居然还笑得出来。他恨自己大义灭亲,他恨自己全没有骨肉亲情。

“大义灭亲”也只有他明楼自己灭得,别人统统灭不得。

自己明明就是不肯顺他的心,入他的局,所以激怒了他。明台转而恨自己耍小聪明,搬起砖头砸了自己的脚。

还有明镜,她嫌恶自己甘心堕落,她嫌恶自己流连风月,不肯读书上进,她连看都不想看自己了。

明台越想越委屈,越思越难过,身上的疼远不及心上的疼,家人的憎恶让明台感到畏惧,原来自己是这样在乎家人,唯恐失去家人的信任和关爱。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明台的汗浸透了衣领,他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吭一声,他不想连阿诚都看不起自己了。当明台修长的手指缓缓展开时,他似乎昏厥过去,额上一层层细汗落到书房的地板上。

“家法”终于停止了。

明台恍惚中听到明楼合起书卷的声音。明楼大约要上楼去跟明镜说话,他吩咐阿诚送明台回房间,要关他几日,不让他出门;又说要饿他一日,让他记住是吃谁家饭长大的。

他听见明楼从自己身边走过,冷冷地说了一句:“没有心肝的东西”,而后甩手走了。

他虽然看不见明楼的表情,他也能想象出兄长的不屑一顾与寒心。

这才是明楼鞭笞明台的真相。

明台被阿诚送回房间后,孤灯冷茶地躺了一夜。明台想着明镜对自己不管不问的态度,难过得要命。他想了一夜如何挽回明镜的信任和疼爱,他气明楼,分明就是公报私仇,他也恨自己,破了局也不该在他面前太过嚣张得意。

他又想起锦云娇美温柔的笑容来,还有于曼丽的泪水。于是他心事重重,昏昏睡去,半夜里忽然发了烧,烧得他头昏脑涨,不知所以。

也不知睡了多久,他腹中饥饿难耐,又想喝水,自己跌跌撞撞地爬起来,才发现房间的门反锁着。好在他套房里有洗手间,他去接了半壶冷水,喝下去,胃里难受,喝了三口,反吐出去五口,实在没办法,只当是在坐牢吧。明台想。

窗外阳光温煦,紫燕呢喃,阳光映照在明台的床头,十分悠然宁静。他就这样睁开一双倦目,他感觉自己从来没有如此眷念自己柔软的床被和枕头。

忽然,他听见钥匙的响声,有人打开了他的门锁,他仔细辨听,是明楼和阿诚的脚步声。

明台身体温热,实在没有力气应酬他们。

“阿诚,把这小东西给拎起来。”明楼扯把椅子来,坐下。

明台听了明楼的话,一骨碌就掀了被子站起来。他站在明楼跟前,眼圈还是红的,一夜之间憔悴了不少。

“我只问你一句话。”明楼说,“还想读书吗?”

明台低着头,没吱声。

“我不打你,你老老实实地说实话。”明楼说。

明台摇头。

“那就是不读了。”明楼微微叹口气。这让明台心里很诧异,他心想,明楼原本就是明知故问,他就是整个刺杀事件的始作俑者,他早知道自己是谁,却偏偏不肯点破,还要在自己面前装装样子。读书?明台想着他找借口“修理”自己,心底就藏着气。

“你不读书了,想做什么呢?”明楼继续问。

“我要学做生意。”明台说。

“做生意,固然好。可是,你会做生意吗?”

“不会就学啊。”

“做生意需要本钱,你有本钱吗?”

明台抬起头,平视着明楼,说:“我没本钱,所以,打算找大哥要。”他不是“借”,他直接提出“要”,明楼不觉莞尔一笑。

“要多少?”

“大哥肯给多少?”明台的稚气和勇气混淆着,一副小开模样。

“你要真心肯做生意,大哥就把名下的一家面粉厂送给你,怎么样?不用你整天上下跑银行、找融资伙伴。自己开工厂,做老板,有钱赚,有一定的流动资金。最重要的是,有买家。我可以为你提供很多供货单,你足不出户,就可以稳赚不赔。”

“买家都是什么人?”明台问。

“大哥肯送你一家工厂,你不关心工厂面积、机器、员工,你关心买家做什么?”

明台低着头,说:“我不跟日本人做生意。”

明楼冷笑。

明台在心里冷笑。

阿诚看准时机,进言道:“小少爷,先生凡事都为您着想,您好好做,凭小少爷的聪明才智,将来一定大有前途。”

“听见没?你别不知好歹。你好好做,自有你的好处,我还会害你不成?”明楼说。

明台想,明楼话里有话,买家里肯定有日本人,到时候签约送货,少不了跟日本人打交道,这原本就是一条了解日本军方粮食需求的非官方途径,这的确是自己需要的情报来源,但是,自己偏就不想答应这般顺畅,称了他的心,如了他的愿。

“我们学校里的学生都痛恨日本人。”明台没头没尾地甩了一句话出来。

“你还有脸提‘学校’两个字?我问你,你在港大上了几回课?”明楼的脸阴沉下来,截住明台的话,不准他得志招摇。

“我给你铺路你不走,还要我劝着你、哄着你、背着你走?你别做梦了。”

明台被大哥呵斥了一句,知道明楼不好惹,他好意来“招安”的,自己要只顾使性子,他要翻了脸,自己就下不了台了。

明台忽然做出一副头晕状,仿佛站不稳。

明楼心里清楚,明台要找台阶下。他偏不给这个狂妄的、目中无人的孩子下台阶。他冷冷地说:“你站好了!我不是大姐,由着你糊弄。我跟你的账,还没好好算呢。你不就是仗着大姐疼你吗?你自己好好想想,你做的哪一件事不伤她的心?”

明台被明楼的话刺到要害,心里难过起来。

“没有良心的东西。你读了几本政治经济著作?你懂什么是济世救国?你读了几本侠客演义,就想学人做报国的侠士?古人也曾说,父子之亲,兄弟手足,天性也。虽有祸患,也当亲亲相隐。你要做大义灭亲的勇士,用兄长的血迹去换一个青史留名,你就是存了这个心思,我也决计不会让你得逞!”

明台知道,明楼依然在怪他的无情,不管破局还是入局,自己都不该做得如此“逍遥”,这件事几乎是挑明了。

但是,两个人都不会展露身份,因为他们的身份,在此时此刻就是兄弟,别的什么都显得微不足道了。

“我只要你牢牢记着,你大哥大姐都是有骨气的中国人!到了哪一天,到了哪一处都不会变质忘本!你只要顾好你自己不要出什么差错,其它的,不用你来操心!”

明楼这几句话,掷地有声,烙到明台心坎底。

“家就是家,不是战场。”明楼停顿了一下,说,“我要真想收拾你,不用费劲去造什么小报,我只要几句话,就能让大姐对你彻底寒心。别说厌弃你,就是看都懒得看你!”

打蛇打到七寸上。明台终于哭了,像个小孩子。

他是不畏死的。但是,如果明镜像这次一样,以后不疼自己了,真的看都懒得看自己一眼,他就觉得自己被家庭抛弃了。两岁多的时候,他被抛弃了一次,是因为母亲的死。

二十年后再度被抛弃,是因为自己“不争气”。

明台太在乎这个温暖的家了。

明楼见他真的落泪,不再是虚情假意了,心里反而好受些,到底不是养了一个白眼狼。

阿诚不失时机地说:“先生,小少爷也知道错了,以后一定不会再犯了。”他在提示明台给明楼表个态。

明台很聪颖,低着头,做出一副学生仔的乖乖样,说:“大哥,我错了。我以后好好地跟着大姐和大哥学做生意。”

“好。”明楼说,“记住你今天说的话,以后好好做,别再自以为是,胡作非为。”明楼看明台身体发虚,确有不妥,问他,“昨日打得厉害吗?”

明台点头。

“我看看。”

明台穿着睡衣睡裤,所以裤脚很宽大,他轻轻卷起左边裤脚到膝盖上。明楼看看,似乎打得狠了点。

“阿诚,你给苏医生打个电话,叫他过来看看。”明楼说。

“是,先生。”阿诚应着。

“对了,家里好像还有两支阿司匹林,给小少爷打一针,消炎退烧。”

“大哥,我饿。”

明台是真的很饿,他一整天没吃东西了。

明楼这才想起来,昨天自己盛怒之下,说了不准给他吃东西的话。不过,他没想到小厨房的佣人贯彻得这样好,真的饿了明台两顿。

“阿诚,叫小厨房给小少爷做几样可口的、清淡点的菜,熬点粥,给他端到房里来,还有,别让他吃辛辣的。”

“好的,先生。”

“等他吃好了,再打针,那针不能空腹打。”

“放心吧,先生。”阿诚说。

“我想吃炖乳鸽。”明台说。

明楼听了笑起来,说:“好吧,叫厨房单独给你做。不过今天不行,要退了烧才能吃。”

晚上,明镜回来,明楼反替明台说了几句好话,明镜忍着性子到明台房里来看他。明台又哭了,跟明镜认了错,说将来一定跟着大姐好好学做生意,再也不做荒唐事了。明镜见不得他低三下四的样子,反又心疼得要死。她叫佣人把明台的被褥都拿去重新洗过,在大的格子间里隔了一个屏风,把明台的床搬过去,自己也搬去,夜里方便照顾他。一家子又风风火火地动起来。苏医生来替明台看病,对明镜说,还须静养几日,饮食清淡,注意保暖,不要冷了胃。明镜都一一记下。

明镜恐明台夜里睡得不稳,衣不解带地陪着他。明台一会要热汤,一会要点心,一会要喝粥,弄得小厨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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