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卑鄙的圣人:曹操-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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性诹烁誓啊
这会儿西岸吴兵所剩不足四千,又已撤退不及,吕蒙忙率本部人马将孙权护在核心。甘宁所部遭瘟疫最重,如今只剩一千兵可战,这帮人早恨疯了曹军,真有些哀兵必胜的气势,竟是迎着曹兵而上。
张辽遇甘宁,都是一千人,还都是打仗不要命的狠角色,颇有些一较高下的意味,凌统也偏要争功,因而两军撞在一处,刚一接仗就杀得难解难分。孙权心中记恨张辽,连声叫嚷给甘宁助威;哪知吕蒙突然大呼:“不好!看那边!”
原来曹军欲切吴兵之尾,李典又耍个小伎俩,张辽先亲率千余兵在前,他率三千人马相隔甚远。吴兵若知曹军尽来必调回列阵,严加防备;现今只见张辽千人,自以为能敌,哪知已接上仗,李典才绕出丘陵前来厮杀。吕蒙预感不妙,此处又处河滩极难抵御,忙呼喊二将后撤;可两军斗得正酣,战场厮杀一片根本听不见。眼见曹军大军呈包围之势,吕蒙只得保孙权先退,一面招呼河边撤退之兵相助。
说是保护主公,此处地形不利,能保住自己就不错了,吴兵大多打寒了心,纷纷东逃,尤其中军宋谦与徐盛部,两位将军已经过河,只剩下未撤完的几百人,见此情形仓皇奔走,拥拥簇簇都上了桥,多有不慎落水者;其他的兵看见他们逃也跟着逃,自相践踏乱作一团。武猛校尉潘璋正在桥东,闻听变故忙提兵来相救,无奈桥太窄,败兵一拥而来反把他的兵冲乱了。情急之下潘璋连砍两名逃兵,放声大喊:“主公尚在彼岸,临阵脱逃者斩!”这才稍止溃败之势。
但转瞬间又听呐喊更剧,曹军大队兵马滚滚而来——今天是痛打落水狗,乐进怎耐得住寂寞?只甩给薛悌五百兵,他也追来了!马上步下蜂拥而至。凌统、甘宁勇则勇矣,无奈兵少,本想徐徐而退,可地形又不利,没撤几步就被曹兵冲个七零八落;二将见势不好,忙与吕蒙一起保护孙权策马遁逃。这次主帅都跑了,士兵更不客气,丢盔弃甲涌上桥头,水性好的直接扔兵刃下河逃生。孙权驰马奔至河边,见桥上拥堵一片,回头再望,张辽已奄奄杀至!
吕蒙、甘宁再顾不了许多,各舞兵刃赶杀自己兵,余者见将军红了眼,成群跳入水中,这才勉强让出条路。孙权伏于马上,低着脑袋死命奔逃;突然胯下马猛地刹住,前蹄纵起险些将他掀到河里。幸亏身后有一贴身小校名唤谷利,手疾眼快抢过缰绳,帮他勒住;甘宁、吕蒙左右搀扶,这才没落马。
孙权抬眼观瞧,原来逃跑之人太多太急,慌乱间竟将桥板踩塌,出现了一丈许的一个大洞;回头再看,张辽威风凛凛如催命恶鬼般已追到近前!
“你们撤,老子跟他拼了!”凌统怒吼一声掉转马头,带着亲兵不要命地向曹军扑入,想拖延一阵。无奈他兵太少,连同兀自抵御的吴兵加起来不过三百,尽被李典困于阵中,张辽、乐进所部还是似洪水般涌来。吕蒙见势不好率领麾下退至桥头,任凭曹兵弓箭枪戟齐来,死死守住不放。孙权已惊得不知所措了,谷利一把攥住他缰绳:“主公,把马后捎,放松缰绳,抱紧马鞍,一股气纵过去!”
“啊?!”孙权甚是为难,一丈有余能越过去吗?可后面吕蒙已渐渐抵御不住。没办法,豁出去试试!
孙权抖擞精神放松缰绳、肚带,把马后捎;后面箭支“嗖嗖”射来,他连铠甲都没穿,甘宁等忠心护住,挥舞兵刃拨打雕翎,众人身上却皆中箭。孙权深吸口气,挥舞马鞭急催前进,一旁谷利也往他马屁股上抽打,疼得这马一声长啸直奔窟窿而去;孙权连鞭子都抛了,手脚并用死死抱在马身之上——白衣白马,霎时似白虹般一闪,竟成功跃了过去!
眼见孙权过桥已被潘璋、徐盛护住,甘宁心下轻松大半,忙招呼吕蒙、谷利快撤。这会儿西面吴兵差不多折尽,凌统生死不明,三人被曹兵赶了个马头衔马尾,狼狼狈狈也越过桥洞,相随者多有坠落。吴兵过去了,可曹兵骑士也追过来了,一场仗从西边打到东边。
徐盛也豁出去了,让过三将,自己奋力挡住,一不留神却被曹兵长枪刺中手腕,又一枪正中马颈,生生被掀下马来。眼看曹兵枪矛齐举就要废他性命,忽然一阵箭雨从后袭来,将曹兵纷纷射死——原来贺齐已督率战船沿淝水赶到。曹军没有船出动,孙权仓皇跳马,逃上贺齐座船,这才算脱险;众士兵一拥而上,将徐盛也救出来。张辽等眼见江东军势大,这才停止追击,回头聚歼西岸残兵;贺齐这会儿想救他们都救不了,只得催促水陆兵将沿河而退……
孙权逃至船上惊魂未定,又惦念众将生死,坐立难安;撤了半日临水而驻,谨防曹兵再袭。到日落时分才见稀稀拉拉的散兵游勇聚来,凌统身被数创一瘸一拐,自西涉水而回,一见孙权大放悲声:“我的兵都死光了!”
孙权软语安慰,归纳残兵又撤数里,命庖人在舟中摆酒置菜,为众将压惊。大家哪里吃得下?贺齐举酒,语带哽咽:“至尊人主理当持重。今日之不慎几至祸败,我等犹有余悸,愿此役可为主公终身之戒……自此权衡持重,才对得起死难将士的英魂……”话未说完众将已唏嘘一片。
“惭愧惭愧。”孙权甚为动容,“我欲将此败书于衣衬之内,永生不敢忘怀。亡者已矣,所幸我等君臣俱在,何患不能图报?”众将大哭大醉一场,来日班师而去。
合肥之战孙权损兵折将,丧失许多辎重之物,瘟疫又伤兵甚重,军势受损非一日可复,这对原本蒸蒸日上的江东是个巨大打击。孙权也清醒地认识到,曹操亲临淮南固然难斗,不在淮南也未可小觑,江东方兴未艾,拓境固国还是要向荆州下手,目前尚不足以与曹操争锋,当以防御为上。
不过孙权没有气馁,坚信终有一日能战胜曹操,因为他有个优势曹操已没有;不具备这个优势,便有纵横四海、拔山举鼎之能也无济于事——那便是青春!
第十三章 无心恋战,曹操错失灭蜀良机
天师降曹
逍遥津一战张辽声威大震,败军士卒回去后争相诉说,自此扬名江东无人不知。据说就连江东孩童夜半啼哭,只要父母叫一声:“张辽来了!”孩童立时吓得浑身颤抖不敢哭闹,比“大老妖”管用多啦!
捷报传至汉中,曹操自然欣喜。但好事远不止这些,时至九月,董昭携天子诏书来到汉中,宣布从即日起任命地方官、加封侯爵等事曹操可自行决定,无需事先向朝廷请奏。这份诏书大赞曹操之功德,极尽夸耀之能事:夫军之大事,在兹赏罚,劝善惩恶,宜不旋时,故司马法曰“赏不逾日”者,欲民速鷪为善之利也……君秉任二伯,师尹九有,实征夷夏,军行藩甸之外,失得在于斯须之间,停赏俟诏以滞世务,固非朕之所图也。自今已后,临事所甄,当加宠号者,其便刻印章假授,咸使忠义得相奖励,勿有疑焉。
毫无疑问这是曹操心中所欲,也是董昭等人所策划,更是天子出于自保作出的妥协。身为天子兼女婿的刘协为了活命不得不谄媚自己的臣子兼丈人,竟然把封官封爵的权力都让渡出来,所有人都清楚地意识到,汉室天下实际已灭亡了!
曹操早已跃跃欲试,接到诏书后立即宣布设立五大夫、关外侯、关中侯、名号侯四等爵以赏军功,这样再加上原有的列侯、关内侯就有了六等军功爵,意味着在新朝廷享受封爵的机会将大大提高,人人皆有汤喝。曹操又把南郑府库得来的财货尽数散发,犒劳出散关以来将士们所受的辛苦。大家既有爵封又有财发,无不欢呼雀跃,高呼魏公万岁。
没过多久又有喜事,在天师道众祭酒斡旋下,张鲁终于带领兄弟子侄走出大山,心甘情愿臣服在曹操脚下。而与他同来的不仅有教中元老,还有七姓夷王朴胡、賨邑侯杜濩。国之强盛莫过于外藩归顺,张鲁投降还带来两个蛮夷首领,这实在是份厚礼,给足了曹操面子。于是曹操正式将汉宁郡改回汉中郡,分锡、上庸二县为上庸郡,安阳、西城二县为西城郡;任命申耽为上庸都尉、申仪为西城太守;巴郡之地崇山峻岭地广人稀,又居住了不少土著,曹操干脆将其一劈为二,任命朴胡为巴东太守,杜濩为巴西太守。当然这些任命很大程度上只是名义,并没有多少实权,曹操需要借助这些地方土豪、部落首领来笼络蜀地人心。因为刘备尚在成都,如果曹操轻慢他们,就会促使他们转而支持刘备。这些地方小头目虽不足以成事,但要坏谁的事却绰绰有余。
最令人意想不到的是曹操对张鲁一族的恩封,莫说是前所未有,简直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张鲁由镇民中郎将晋升为镇南将军,加封阆中侯,食邑一万户;张鲁七个儿子中五个成年的,即张富、张广、张盛、张溢、张巨皆封列侯,其中长子张富还被辟为掾属;又封张鲁的二弟张卫为昭仪将军,三弟张愧为南郡太守,皆享俸二千石。这还不够,曹操又与之结为儿女亲家,预定都乡侯曹宇娶张鲁之女为妻;既而又封其心腹阎圃为平乐亭侯,辟从事李休为掾属……天师道祭酒中征入魏廷、辟入相府者数不胜数。
张鲁食邑万户,七子五侯,兄弟、女儿、心腹都跟着沾光,非但先前归降的势力首脑没这待遇,连朝廷元老、曹营功臣都无人可及。纵观曹营众将享爵最高者乃夏侯惇,食邑二千五百户;而曾经的敌人竟是他的四倍,名副其实的万户侯,若加上五个儿子,恐怕也仅次于曹氏家族了。众将私下议论,看来魏公憋急了,好不容易拿到封侯的权力,可算过了把瘾!
曹军春天起兵,夏秋之际进入汉中,转眼又到了冬季。好在蜀中气候不冷,曹军北方士卒反更觉畅快,众将得了赏赐又想再接再厉,整天叫嚣着兵发成都灭了刘备;辛毗、刘晔等也忙着收集战报、派出细作,为接下来的战斗作准备。但曹操却不着急,一连数日与新朋友张鲁盘桓论道,大谈蜀中风土民情。
这一日阳光晴和不寒不燥,曹操颇有兴致,邀上张鲁出外同游,两人只带了许褚等几十亲卫卒乘马而出,来至汉山观览景致。
登上山顶极目远眺,但见群山叠嶂无边无际,峭壁悬崖直刺苍穹,林深茂密似幔似帐,峡谷幽深薄雾笼罩,山泉瀑布倾泻如帘,羊肠蜀道曲折蜿蜒,奇石古木千奇百怪,野猿猛兽时时嘶啼,飞鸟凄鸣掠过云天——好一派奇险壮丽景色!
曹操虽攀山攀得呼呼带喘,也不禁赞叹:“天之造化鬼斧神工,既有那滔滔大江一泻千里、泱泱塞北飞雪茫茫,想不到还能有这蜀道沧桑险峻所在。一夫当关万夫莫摧,埋伏奇袭有虚有实,非真英雄不能驾驭此地矣!”
张鲁虽自谓“天师”,必要之时也涉尘俗,恭维道:“魏公不愧注过兵法,所到山川皆言兵要,您便是当今第一英雄也。”
“过誉了。”阵阵山风甚是清爽,曹操松松衣襟,“张公居此间三十载,不但遍览峻山美景,还得百姓拥戴,福分大得很!”
张鲁推让:“其实魏公遍走天下,所见所得胜过在下何止百倍?我不过闭门造车井底之蛙耳,受封万户七子五侯实愧不敢当!”封侯之事他已反复辞谢多次。
“休要再提。”曹操依旧不准,“张公率民归顺乃天下表率,况乎修道多年,即便不能升仙还不该得些富贵?若连富贵都没有,只怕你那些教众该说修道无用了。”
“哦?哈哈哈……”两人抚掌而笑。
笑罢曹操又陷入木讷,其实有件事他早想向张鲁请教,却怕旁人笑话,一直没得机会开口,这会儿四下再无旁人,终于说出来:“老夫有一事不明,想向张公请教。”
“不敢,魏公但言。”
“自老子著说以来,常言大道如何如何,又莫可名状。大道究竟是何?还说世人修道可以成仙,长生不老无病无灾,可真有其事?”这话从曹操说出实在可笑,嚷了一辈子不信天命,如今也犹疑起来,难怪要避讳旁人。
张鲁早听说他读了自家的《老子想尔注》,心下不免自得,也乐于向他传道,便悉心解说:“大道变化无常,万里相望,上下无穷,周流六方。守之即吉,不守即伤。其付有道,使善人行之,其寿命与天地为期。夫德有优劣,事有本末,凡事悉道之也。将兴者得善,将衰者得恶,比若土地,得良土即善,得薄土为恶。”
“得良土即善,得薄土为恶?这比方倒也有趣。”曹操边思索边喃喃道,“岂不是说人之成败生来已注定?”
“非关功利成败,仅论修道。”
曹操不禁蹙眉:“那你所言‘其寿命与天地为期’,岂不是非天生异质不能及?”
“然也。”张鲁诡秘一笑,“仙自有骨,非行所臻。”
曹操窥破门径笑而不语——这玩意儿果真蒙人,其实用尽毕生精力也不能修仙;他却不承认修仙是假,反说一般人资质不足没有仙骨。那什么样的人有仙骨?真正修成神仙的谁又见过?左不过答案又是一句“道可道,非常道”,颠来倒去岂尽虚言!
张鲁似乎看出他轻视道学,紧接又说:“大道虽不能使人人至仙,但亦可治身治民。古者神人治身皆有本也,治民乃有大术也。”
“愿闻其术。”曹操对这些也很感兴趣,张鲁能将汉中之民治理得无欲无求安分守本,怎能不讨教?
“天道茫茫,天术亦然,未可尽言。”
又是大道无形这一套!曹操耐着性子追问:“其虽茫茫亦可窥之,张公既称天师,可试言一二。”
张鲁本不想深论这话题,但他反复追问,只好坦言:“治者贵在知,未知其本末,安能得治哉?而知者贵在得其大要。可使万物生各得其所,六极八方远近欢喜,万物不失其所,唯自然者。似世间凡人,岂能安八方四远,行恩不失牦毛?德、仁、义、礼、文、法、武各异治,俱善有不达,而各有可长,亦不可废,亦不可纯行。总而言之,以正治国,以奇用兵,以无事取天下!”
曹操听罢倒抽一口凉气——张鲁表面装神弄鬼,实际精明得很!凡事不能求全责备,均衡而务大体。张鲁不反对刑罚、武略的作用,权衡利弊,圆滑变通,也就无怪乎他传道治军两不相误了。以正治国,以奇用兵,以无事取天下,这道理若非遍观古今成败岂能得出?其实张鲁本质上是为政之才,而且是极其高明的为政之才,只是披了一件神明的外衣。
想至此,曹操已不仅仅是佩服,甚至有些畏惧了,不禁有感而叹:“你所言甚是有理。自先帝以来天下混乱,苍生多遭涂炭,纠其本末皆因孝安帝以来诸君王不知民生、不察得失所致。”
张鲁听他认同也甚欣喜,进而又言:“天下之本由先王治,后世效之而小小失其纲纪,灾害不绝,更相承负,稍积为多,因生大奸,为害甚深。动为变怪,前后相续,而生不祥,以害万国。君王不知,遂相承负,不能禁止,令人冤呼嗟天。使正道失其路,王治为其害,常少善应,人意不纯,转难教化,邪气为其动。帝王虽愁,心欲止之若渴,而不能如之何。君王纵有万人之仁德,亦不能止祸。”他所说虽以道发论,但皆治国之言,主张清静无为遵循古法,甚合老子之学,却又不离实际有所阐发。
曹操赞同他所言天下祸乱之因,却不甚赞成墨守古法一成不变,故时而点头时而摇头:“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天下已走到这一步又能如何?”此言出口又觉苦涩——这话倒像是说自己,我还不是茫茫然走到今天这步,回也回不去吗?
张鲁全未察觉曹操在遐想,他话匣子已开,索性把胸中所想都倒出来:“天下欲乱君王欲惑,反以为行善无益,天道无知。禁民为恶,愁其难化,酷其法令,急其诛伐。乃至一人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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