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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舷-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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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驻足,看见一前一后两只大船进港。一条是福船,旗帆不举;另一条佛朗机船,形制十分俊美。两船桨孔都伸出了长橹,于号子声中齐齐划开,速度不慢。两船似是往四号码头去,推浪拍岸,自她面前经过。
岳和平先生站在福船楼上,千里镜框住了岸上女孩:“几年不见,双屿竟养出了这等人才?”
而那艘三桅横帆船之上,奥古斯丁船长也用千里镜框住了岸上女孩,他中国话并不流利,用拉丁话对身后大副说道:“你看见了没有?”
大副仔细看看,微笑叹道:“这就是东方……”
此时张乐淑正在大把花钱。黄昏时分,双屿互市拉开,占了六里的街面。近日远洋大船不断到港,市集物品极丰。自从王直派人教她们琴棋书画,她们就有了大把的零花钱。日子过得比男孩子强得多。不过现在男的出了海,以后这点儿零花钱怕不入他们的眼。
她看见一只短铳,十分精致,买下来才发现这东西挺占地方,又去买了个绸袋装它。然后看到一只玉石小猪,很罕见,立刻买下;这时候她有点儿兴奋了,再买下一只千里镜和半只烤鸭。她就站在烤鸭摊子上,一边吃,一边用千里镜四处看。
一个年轻的日本浪人向她走来,满脸笑容,说了许多听不懂的话。她问他在说什么,头发为何梳成这样。对方还是说日本话。这时候左近来了两个汉子把他轰走,他们是长住镇子催讨帐款的人,在街市上希望碰到那赖帐的船主。此时并无他意,只觉得张乐淑逛街是道风景,讨厌有人打搅。
然后又有个痞子想靠拢她,叽叽歪歪,给一个摊主干涉。接着有个中年人不声不响一个劲儿的跟着,只要她驻足观赏货物,那个家伙就越蹭越近,有时就热烘烘站在她背后。几个摊主都看出来他想揩油,张乐淑躲了他一次又一次,总拉不开距离,不由烦了。这时候一个大胡子水手走来,又是肩撞又是踩脚,一声不吭地把那中年人好一顿骚扰。他看看光天化日之下确难得逞,怏怏走掉。
她发觉自己一个人逛街是个错误,打算回去。这时两个佛朗机人走来,其中一个高大魁梧,满脸黄胡子,头上黄头发,眼睛也是黄的,十分奇特——送给她一枚金币。她以为这是想卖给她,就接过去,低头看上面皇帝头像和草叶的图案。对方这时候用很糟的中国话开了口。
“好不好,向导,一次?好不好。”
她摇头,微笑。不行,我得回家去了,你找别人吧,不好。
那人盯着她的表情,意识到她拒绝了,不过也不算很坚决。于是又拿出一个银币。
“我们,丢失了路。去王直大人府。”
她想这两人也许有正经事,那就该帮忙了。不过他们看着也太好欺负,要是不欺负,就有点儿对不起自己。她拿出本来就沉甸甸的钱袋,伸手去接佛朗机的钱。对方立刻展颜微笑,这时她看到那蓝色皮装下系着的一支剑。此前还没见过西洋剑。于是从袋子里取出刚买的短铳,要跟他交换。
对方还以为小姑娘好奇,解了剑给她看。她拔出来瞎舞了几下,就大大方方佩在自己身上了。
那人立刻就反应过来,不同意。张乐淑一下子说了一大串话,意思是火铳总是比刀剑值钱,我们这个交换,你吃不了亏的。佛朗机人好容易弄懂以后,露出一种怪怪的笑。哪怕他是个欧洲人,这种笑容还是让张乐淑懂了——你太没见识了。于是又是更多的交谈,她发觉对方有点儿焦躁,赶忙解下剑来还给他,抱歉地作个手势:走吧,我带路。
那把手铳佛朗机人根本看不上眼。那么他们有更好的铳?
进了府她径直带两个外国人奔向内堂。管家说王直大人正在接待贵客,她就安排两人在厅上坐定。然后在他们诧异的目光下,稀哩哗啦打开了王直的橱柜,拿出七八种茶叶,再奔入隔壁把一蓝子水果提了出来。接着很自然地掏出一只蜂刺,开始给两个大个子削水晶梨。
你们,喝茶?她问。
两人看了看桌子,再看看她。哪里有茶?
这才意识到对方是很笨的,那些放在陶罐里的茶等于不存在。于是又张罗着泡茶。佛朗机人多年来一直在进口中国茶,此时品到了上等货,喜笑颜开。那个黄眼睛的发觉她不是一般人物,便要通姓名。
“撒鲁号船长奥古斯丁。小姐与此地主人,如何称呼?”
“许栋麾下孩儿营,张乐淑。您好呀奥大人。吃梨。”
“好的,好梨!”
“呵呵,那我再削一个。”
“能看看小姐的水果刀吗?”
张乐淑递给他,“刀薄,务必小心。”奥古斯丁接过,用指甲在铜弹里探到刀片,轻轻一勾便知道确实锋利。他一点儿一点儿使劲,将一片刀刃竖起。勾出一片环槽就松了,于是片片皆起,拿在手上一朵花一般。“倒是好看。”他说,眯起眼睛,想看清楚环绕槽壁的六个铰链的形制。这时王直进来,身边带着一个穿朝服的人。宾主寒暄坐定,佛朗机人递还蜂刺。王直介绍说这是岳和平,中土来的大买办,两位上次运到马六甲的火油,就是他派人在西域置办的。船长当即行礼致谢,并说这次是来清偿货款的。佛朗机人一向付款痛快,王直和岳和平两张脸都笑得稀烂。然后奥古斯丁严肃起来,问起六个月前委托分销的一千匹呢绒和二百箱玻璃制品,何以现今仍不清帐?
他提的时机太好了,王直根本厚不起脸皮赖帐。他苦着脸,叫过帐房与之对帐,两下冲抵,王直还欠他们两万多两白银,当即开库清盘。两个老外跟着帐房笑眯眯地出去了。因为是老相识,王直告个罪就任其自去。
张乐淑又开始给岳和平削梨,看着岳和平,也不说话。岳和平见这小姑娘对他微笑,一副想开口搭讪的样子,又大模大样赖在厅堂不回避,问王直这是何人。王直照实说了。
“那么也是海上余孤。呵呵。我曾抚养过两个小子……”
“滨田雄和孙平北,岳叔叔,我知道的。您不曾晓得我,我可是几年前就知道你了。”
岳和平大感兴趣,仔细问起二人近况,张乐淑几句话就交代了滨田雄的去向,对孙平北则絮絮叨叨说了好大一堆,说到后来悚然自惊,又默默无语。
岳和平何等老奸巨滑,全看在了眼里。他不想让这私谊耽误正事,抓住了时机岔开话题,问起王直近年的帐目情况。
王直正为此事烦恼不堪,当着乐淑的面就倒了几盆苦水。中土豪强个个道统持正,喜欢君子一言,等到巨利当前,尽皆食言自肥。这群忘八谅我们不敢催讨货款,拿了我们多少船东西,就不清帐。说急了,还要告官说抓得了走私贩子。这一向外运的多,库中银子尚丰,倘若番货内运多了起来,弟兄们喝西北风去呀?苦力搬货还能得几个力钱,我们费尽了辛苦把货运入江南,却只免费管了几顿饭而已……
岳和平这几年只管办货外运,家产已经富比公侯,却不知道老巢于内运有如此厚的一本苦经,大为诧异。
张乐淑只鄙夷中土的无赖风俗,听王直说海上兄弟干内运的大多低人一等,帐面上早已发财,实际上穷得买不起胭脂送与相好,当即咬紧了牙唇。问道何以佛朗机人却不欠中土银帐?
王直说,他们的教堂在岛上,若耍无赖,与自己的上帝交代不过去。这帮西洋鬼也有一点不好,他们卖光了货物要回国的时候,总要带些中土特产,一旦价格太高,厮们仗着武力要强抢的。
至于中土,那是人人心怀机巧之地,历史又长,便是在茶楼听说书的,也能知道一个农腿子遇到机会可当皇帝;赖双屿的帐并无风险,认真一付却是多少万两,你说他们心不心痛。
张乐淑听了这些话,怎么都不舒服。王直对她早有栽培之心,而岳和平觉得她多半会成为他的儿媳妇,乐得看她把光洁的额头蹙得皱巴巴的,只待发问。
张乐淑便想,我自己便是中国后裔,他们俩这样说,是不是期望我彻底忘却中土?一时逆反,当即问道:中国自古以来讲究仁义礼智信,这个信字,便是重言守诺,你们说中土赖帐成风,只怕是少数吧?大部分陆上座商应该还是很好的。
王直看看岳和平,呵呵一笑,那是那是。比如我们岳大人,便是给钱最痛快的,在江南收购丝绸,银子布下去一放一两个月。不过能与岳大人相比的货商只有那么几个。再说了岳大人是双屿的出身,先下了海,再回去硬取仕途。算不算中土商人,还得另说。
岳和平毫不理睬他的恭维,看丫头问得认真,便也诚恳以对。他说中土的俗谚本身便无信可言,它怎么说,你只听听便是,若是信了只有大吃其亏。我国皇帝自称天子,民称万岁,其实凡十八岁的学子都知道皇帝还没有过百岁的,整整一百倍的夸大其辞,习以为常,中土语言有多大水分?说皇家万世不移,可等史书一厚,十世不移的都算不错的了。这事尽人皆知,但历朝历代照样大言炎炎,毫无愧色。番人每论及此事,都是要忍不住笑的!丫头你想一想,西洋人修建教堂相信上帝,那是有真心的;南洋岛民大都有一个神圣家族作名义统领,并不管俗务,臣民隔远了自然拜得真诚。便只中土,人皆知其撒谎而其谎不破,这个“信”字,还能有吗?
张乐淑年纪还小,跟不上他,把那“人皆知其撒谎而其谎不破”在心中念了两遍。顿时面红耳赤,又不敢对两位长辈造次,一急之下眼框红了:“照你这样说,我中华岂非全是贱种?”
岳和平、王直两人互相看看,都楞住了。“你这丫头!何以想得如此偏颇?若说我中华全是贱种,那我们三人也都在之列了。我们只是告诉你,中土自古不厌撒谎而已。”
“那还不够贱?人无信不立!”
“这又是一句可有可无的俗谚了。”岳和平大笑,“无信之人,不仅可立,有的还能立上朝堂呢。中华自也多的是诚信义士,最多的时候,就是诸子争雄的春秋战国。这里还有另一层,我国民智开得早,便是贩夫走卒,也能聪明得吓死人。这可是海外不能比的。我跟你说,一个小黑蛮学打算盘,要两三年才能熟练,而随便找个中土学徒问他,一般不超过三个月。嘿嘿,这是天生的差别,你说中华是贱种,我倒觉得贵重得很呢。只是有时太过聪明了。”
王直也笑道:“有个真事说给两位听听。有个倭人贩货中土,收不上帐不得返回,就把一个大户人家的孩子抢了,打算勒索赎金。三天后人家把银子送到,可这孩子太过机灵可爱,那倭人舍不得了。大户人家把赎金加到几千两,家伙竟然不要!拼着空手而回也要把这孩子带走。”
岳和平点点头:“在南洋人市上,有时候美貌女子的银价,也比不过一个中土孩童。”
张乐淑反正是没听到她想听到的话,心头郁闷自也消除不得。她坐在哪里琢磨,想到自己阅历见识远不是这两个成精老鬼的对手,只能顺着他们的话问。
“照你们看,中华只要是聪明才智足够,便不能叫贱?”
两人又给问住了。他们毕竟也是中华子孙,要他们自己承认自己下贱,自是不可能的。可是刚才说得太狠,一时竟然转不了口。王直是心硬之人,最易想得通泰,心道既然转不过来,也许便果真够贱?他看着岳和平没有接话。
岳和平文官出身,哪有无语的时候?“贱者低人一等也。人的高低贵贱,可是一个‘信’字就说得完的?蝼蚁之间必诚实不欺,狼群之间大有奸诈狡猾之辈。你说蝼蚁比狼群尊贵?更何况中华地域广大,强人众多,重然诺的豪杰比比皆是。便是一般奸狡小民,身边总有一两个他不敢骗、也不忍骗之人。我们只是泛泛而论罢了。”
张乐淑点点头。王直见这个话题说得颇不愉快,偏岔了开去说海上新闻。什么马六甲海盗猖獗,抢了徽商货物;君安队更换新式铁炮克日开拔;日本战乱连绵,失了主君的大批浪人纷纷下海;日前宁波海啸,淹死了上百的人等等。聊了半天,肚子便饿。王直便令传菜。岳和平如在自家,宽衣解带,脱鞋蹲上了椅座据案大嚼。如此放浪形骸,只因官服拘束久了。
张乐淑女孩儿家,只管在桌上倒茶添酒,伺候两个大爷吃了再说。王直说起近日孩儿营出师远洋,十分得意,当成自己的一大功绩。岳和平问起孩儿营众人的武功见识,王直十分了解,谈谈说说,如数家珍,尤其对身边这人十分赞赏,说她遇到自己手下最厉害的亲兵,甩手一颗铜球就把他的火铳打成吹火筒。
岳和平听说那一场抢劫火器是两兄弟领的头,十分高兴。两人喝着喝着便唱起歌来,比一群人还吵。
可惜她并非为奴,无法据为己有……王直酒后开始胡说八道。张乐淑给二人拿了一大盏醒酒茶,红了脸起身离去。
一
更新时间20051019 6:42:00 字数:459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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甲板全体水手应声矮身。那道闪电下面的细小闪光变成二十几颗黑色铁球,呼啸而来,与此同时马六甲海盗船高桅宽帆——在云下现身。
回孩儿营的路上,乐淑又碰到了奥古斯丁和他的大副,两人在一棵树下站着,正仰着脸看星辰定南北,原来又迷路了。
奥古斯丁他们出来取银子时,双屿夜市正在散去,等到银子装船再回镇子打算寻欢作乐,夜市成一大片空地。而一艘少见的苏门达剌黑船刚刚卸货,听说有夜市就带了大批货物在空地上驻扎,弄出一大片帐篷和堆栈。这帮人语言不通,神情警惕,荷枪实弹地守卫。
奥古斯丁并不知双屿街区一日三变,在这里转来转去,想不通王直搬家何以这般快法?没奈何,张乐淑只好再带一次路。
路上还碰到行径有点儿鬼祟的李先生。张乐淑并不知道她是去会岳和平,只行了个礼便不再多言。奥古斯丁对这成熟的东方女性大感兴趣,问东问西,说她打扮得十分美丽。
而此时的雁阵号,正兼程东去日本。
每天早上起来,滨田雄要洗第二根到第三根桅杆的这段甲板,给二副钱士昆明端去早饭,然后下去呆着。按船上条例,他的位置是照看右舷四具飞天火龙。但这东西早有操作手。如头天有雨雾,他得负责在天晴后晾晒,以免火yao受潮。就这么点事。他虽然身量不小,但一看就是个孩子,不会有什么要紧的活儿派给他。
他在全船找了半天,发现自己年龄最小,很是郁闷,不敢在水手们闲聊的时候上前搭腔。二副钱士昆本是带他的人,但他整天睡觉,难得开口。偶尔有人问到孩儿营,却对大棚子另一半的女孩子们的起居问得很细。
他希望看到铁炮的实际开火,但根本没有海盗敢惹这艘三层甲板的巨舰。只是在一天夜里有一条两丈长的枪鱼砰的一声把那条长剑插向船帮,撞得晕了翻翻滚滚的向深海沉了下去。
无法可想,他就满船乱窜,水手们在落帆、打绳结方面教了他一下,以图将来自己方便。他学得很积极,开口问人家能不能操回炮给他看。迎来的是诧异的目光——你以为炮弹是不要钱的呀?
这样极其不爽地僵了十几天,他的疯性开始积聚。
这天上午,烈日当头。船长想起双屿管库王直大人叫他带一带滨田雄,就把他叫来问话。滨田一叠连声说他想看看铁炮和火铳的用法。于是船长叫过钱士昆,命他带这小子上甲板练一练。钱士昆一出舱转过身吩咐滨田雄:“行。你上去练吧。”然后自己回去睡觉了。
滨田雄走上甲板,左看看,右看看,哦,我怎么练?
一伙水手聚在船头炮位上闲聊,说到好玩处,一阵哄笑。滨田雄傻站在甲板上,觉得他们一定是在笑他。
他走过去,清清嗓子。
“我要看你们如何用铁炮和火铳。”他说。
他们止了笑。哦?你说什么?他又说了一遍。
一个矮壮黝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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