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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情爱-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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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完,张维就走了。吴亚子头抬了半天,等张维走了,才回过神来。她一把将手里的饮料朝张维砸过去,趴在桌上哭了起来。她的心里充满了愤怒。
  他们就这样分手了。
  张维仍然没来上课,但也不去图书馆了。他躺在床上看着卢梭的小说,心里一直想着吴亚子。现在他再也不想去找她了。他觉得他们天生是两种人,可为什么老天非要把这两种人放在一起呢?是要惩罚他?还是要考验他?
  三天,仅仅过了三天,张维瘦了一圈,眼睛也深陷下去了,更加忧郁了。
  一天,他又收到了一封信。是一个高中时的同学写的,在南方某所大学里读哲学。信的内容竟然是他当时改编后发出去的那封神秘的信,但在信的最后,那位同学写了两句话:尔生之前尔是谁?尔死之后尔是谁?
  张维对这两句话并不陌生,他看过一个有关达摩故事的录像,当时达摩是印度某国的王子,在一天突然接到一位和尚写给他的一封神秘的信,信的内容似乎就是上面这两句话。达摩在看过这封信后,便离开了王宫,从此悟道去了。
  张维真的想不到,这封从他这儿发出的信,最后竟然这样又轮回到自己这儿。张乐大概已经意识到张维的变化了,很长一段时间没来信了。现在他有些伤心。现在他觉得张乐比吴亚子要好得多。张乐最喜欢他的诗了,但他已经伤了张乐的心。
  张维一直也没有等到处分下来,心想,可能是李宽做了什么工作。这一天,同宿舍的同学叫他去上课,说是老师要给他们划考试的重点,便跟着去了。那几天,除了一位老教师外,其他的教师无一例外地给学生划了考试的范围,然后还给学生许愿,说是只要把笔记都看一遍,只要能自圆其说,就不会不及格的。
  张维没有笔记,便借别人的看。张维的记忆力特别好,只要看两遍,基本上就能背下来。所以大家在背笔记的时候,张维却在看小说,或者写诗。有人就悄悄地说:“你看,张维,可能离疯差不多了。”
  过了几天,开始考试了。考试题的确大部分都是笔记上的,非常好答。到了文学理论课考试时,是授课老师方教授和另一位教师监考。张维一看,答案全部都在笔记上。他写着写着,突然觉得毫无意义,心想,这样的考试有什么意义吗?这样想的时候,那两句使达摩出走的话又一次在他耳边响了起来。他的眼前出现了达摩出走的情景:他脱下了王冠,扔下了美若天仙的王妃们,抛弃了一切荣华富贵,毅然出走了。他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开始参悟人生与世界的至理,然后拯救世人。
  于是,张维在那份卷面上顺手写下如下言语:
  退 学 书
  公元一九八八年一月六日,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时刻。这一天,我的大学结束了,而我探寻生命真理的时刻开始了。
  半年前,我来到了这所被誉为中国最好的大学。可是,也仅仅半年,我对她已经彻底失望了。我由此常常怀疑我的父亲。这所学校完全不是他所说的那样,到处都是无学之辈充当着权威,到处都能碰到平庸之士在指手画脚,到处都是保守的言论和蹩脚的管理,而这些并非我所轻视她的主要原因。我轻视的是她胸襟的狭窄和对自由的禁绝,我轻视的是她崇尚知识和技术而漠视真理与良知的内心,而这两点,恰恰是北方大学在我心中的最高精神。在这半年多来,我四处寻找着它们。我的眼睛里充满了焦躁的血丝。我失望了,彻底地失望了。
  人们常说,大学者,非有大楼,而是藏有大师也。何谓大师?是那些技术上的精英?还是那些知识的仓库?非也,大师者,乃大精神的持有者,乃人类之大良心也。技术因欲望而容易得之,良心与精神却会因欲望而易失之。我碰到过很多夸夸其谈者,那些人被誉为大师,但我未尝见过其大良心。昔日,孔子可以冒天下之大不韪,知其不可为而为之,然而今人是顺流而行,我没有见过逆流而上者。
  当今天下,思想纷争,人心动乱,正是需要大教化与大改革的时候,正是英雄辈出、圣人施教的时候。然英雄与圣人何在?
张维再次退学(5)
  综观古今圣者英豪,多在我辈这样的年华建功立业。然而,我辈之士在做些什么呢?在背诵过时而无用的陈词滥调,在因循守旧中倾听父辈们的怨怒之言,在花前月下消磨着我们最美好的青春年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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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为我这半年来的行为而常常感到羞愧,但是,今天我战胜了自己。我再也不想坐在这里受人摆布,任人欺凌了;再也不想被知识的魔爪困住,再也不想被那些自私的情欲扼住神圣的追求。当年释迦和达摩为了拯救世人,探寻生命与世界的至理,可以离开王宫,我也可以离开我的亲人,离开我的爱,离开我的大学。
  再见了!一切为恶者,我将为你们去承领惩罚;一切为善者,我将为你们而送去赞颂。
一个自命不凡者张维(1)
  张维又仔细地看了一遍,觉得写得并不是太好,总觉得还缺乏一些才情,不过,大意也就如此,再不想浪费笔墨。看看方教授,那个一直在念教案的教师,正在前面看着吴亚子答题呢。老色鬼!张维在心里骂道。然后他也仔细地看了一会吴亚子的背影,一股泪水从心里流了出来。永别了,爱人!
  他站起来,收拾东西。方教授走了过来,惊愕地问:“你已经答完了吗?”张维愣了一下,说:“答完了。”然后他就走了。在经过吴亚子身边时,他觉得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在挡着他,便努力往前冲。他走了出来,看见外面还在下雪,纷纷扬扬,白了整个世界。他突然想起贾宝玉最后的情景也是在雪天里。
  他来到了宿舍,收拾着东西,想尽快地逃离这儿,但是他又有些不忍心。他还是有些舍不得吴亚子。他走了出来,看见很多人正从教学区往学生区走,远远地看见同班同学也在里面,便躲在一个楼道里。他终于看见吴亚子和柳春泥说说笑笑地走过来。她们说着怎么回家的事。他看见她那双迷人的大眼睛在笑着的时候,总是会射出一道强烈的光芒。他一直相信人的目光也是有形的,有质量的。他这样看的时候,他的目光就似乎撞到了吴亚子的哪里,她下意识地朝张维这面看了看,又转过头去了。就在这一瞥间,张维的心几乎要跳了出来。他多想过去狠狠地久久地吻她一次,否则他无法离开这里。
  正在他看吴亚子的时候,就听见有两个同学正在骂他。一个说:
  “他妈的,我看他就是个神经病,答题就答题嘛,非要写什么退学书,我就不相信他是要真的退学,可能是他不会答那些题,又故技重演吧!”
  另一个也说:“谁知道呢?现在还不知道他在不在宿舍,如果不在,又到哪里去找呢?李主任说了,不要告诉其他同学,我们知道就行了。唉,我们班怎么也出现神经病呢?”
  张维愤怒极了。他怎么也想不到别人在私底下这样议论他,骂他。他决定要走了。但是,他不想见到这些人。他还要最后一次再看看北方大学。
  他顺着一条小路慢慢地走着,想到多少了不起的人都曾被误解过,心中便没有恨,只有悲壮了。他深信自己与那些人天生是不同的,他们是庸人,而他不是。他相信上天早已把他从人群中择了出来,现在只不过是他从人群中走出去的时候而已。大约一个小时后,他最后来到了和吴亚子拥抱过的那个教室。就是在这里,在这个不起眼的地方,他经历了一次生命的洗礼。直到现在,他还一直后悔,后悔在两个夜晚居然还没有尝到禁果,而这一点,也可能是吴亚子常常说他是道德主义者的原因之一。他后来一直在责骂自己,他觉得吴亚子因此可能会小看他,但是他常常又对自己的贞洁感到自豪,他觉得只有像他这样的人才能克制欲望的诱惑。他在矛盾中一直过到了今天,今天他仍然在矛盾中。
  就在他痴迷地站在那儿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喊他。是吴亚子。莫非是在做梦。并非梦,是真的。吴亚子一双美眉又弯曲了,她看上去无限地伤感。一看到这情景,他就想到电影《魂断蓝桥》中女演员费雯丽那绝望而又忧伤的神情。她似乎非常地伤心,又很是气愤:
  “他们在到处找你,找不到才让我来找你。你为什么要这样?”
  “我实在上不下去了。再这样下去,我非疯了不可。”
  她半天没有说话。张维轻声地叫了一声“亚亚”,她还是没有说话。他便说:“我知道没有人相信我,也没有人理解我,谁都以为我疯了,我听到了同学们在骂我。”她的身子动了一下,但还是没有抬头。他又说:“我在这里惟一留恋的就是你,是你给了我快乐,我以后可能不会再结婚了,也不会再爱了,这也可能是我最后一次见你了。”
  吴亚子终于抬起了头,一双大眼睛里滚出一串晶莹的泪珠儿。她说:
  “再吻我一次吧!”
  他流着泪疯狂地吻了她。泪水流进了他们的嘴里,流到了心里。有好多人在不远处看着他们,他们也不在乎。后来,她问他:“你真的要走吗?”他点点头。她问他:“你要到哪里去?”他说:“我也不知道。”
  吴亚子原也惊讶张维为什么那么快就能交卷,后来才知道了事情的原委。她知道张维一定会来这儿,便直接到这儿来了。她把张维硬是拉到了李宽那里。张维极不情愿地跟着进去了。
  李宽第三次接待了张维。他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他看了张维的那份退学书。老实说,写得非常好。他也知道了张维的狂想。那份试卷张维只答了一半。方教授认为,张维肯定是不会答卷才这样做的。他以前也见过这样的学生。李宽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他在见到张维时说:
  “你如果不适应大学,或者说如果跟不上,你就先休学一年,等明年你还可以继续上。”
  张维觉得侮辱了他,他不是说过那些内容他以前都学过了吗?怎么还会这样说他呢?他冷冷地说:
  “我不想再多说了,我在卷子上已经写得很清楚了。我知道没有人理解我。无所谓!我也不需要你们理解。”
  张维转过身走了。走了几步,他又转过身来说:
  “谢谢你以前对我的关照!”
一个自命不凡者张维(2)
  张维走了。李宽却跌坐在椅子上。他觉得这个学生太狂妄了,但他同时也觉得事情可能并不是他所想像的那样简单。
  张维回到宿舍,就发现吴亚子还在等他。他开始收拾东西的时候,她的泪水就出来了。她知道自己无力改变眼前这个倔强的爱人。一时间,她突然有些恨他了。她很想上去掴他一个嘴巴,但她努力克制着自己。张维看见吴亚子这样,知道自己对不起她,就说:
  “其实我们不合适,我们不是已经分手了吗?”
  她不说话。泪水静静地滑下来。张维过去抓住了她的双手,也哭了起来。他说:


  “我以后会来看你的。不过,那时候我希望你能找到一个比我好十倍的男朋友。我不适合你,我谁都不适合。我大概天生就是一个浪迹江湖的人。”
  吴亚子终于忍不住了。她一把将他的脖子搂住,大声地哭了起来。
  张维要走了,吴亚子坚持要把张维送到火车上。一路上,他们的手握得很紧,一句话也没有。到了火车站附近,他们下了车还是手拉手往前走。
  路旁有许多算命的人在那里喊着要给他们算命,他们置之不理。一个五十多岁的男子一直跟在他们的后面说:
  “小伙子,算算你们的姻缘吧!”
  吴亚子有些动心,张维不信,继续走。那个人又跟上前来说:
  “小姑娘,我看你长得不仅漂亮,而且命相极好,算算吧!”
  吴亚子对这句话倒不怎么感兴趣。他们继续走着,那个人又跟上前来说:
  “我给你们说,你们现在要暂时地分开一段时间,不过,以后你们还是有一段姻缘的。”
  他们站住了,吃惊地看着那个人。吴亚子掏出十块钱给了他。
  吴亚子始终没有再劝过张维,在火车就要启动之前,她一直抓着张维的手,眼睛里有泪水在闪动,她把嘴唇咬得紧紧地。张维说:“你以后不要那样专横了,换了别人,不一定会适应你。你要好好学习,不要再靠你父母了。你也要学会忍受,否则将来做不了人家的妻子。你以后对别人再不要强求了,他愿意干啥就让他干啥。”
  吴亚子终于听不下去了,她转过头去说:“你认为我还会爱上别人吗?”说完这话,一串泪珠砸在地上。实际上是砸在了张维的心上。他们又哭了起来。
  这时,火车铃声响了。有人喊着要他上车去。他深深地看了一眼吴亚子,悲壮地说:“我爱你!”然后他就转过身去。可是,吴亚子不松手,她突然哭出声来:
  “你一定要回来,我等着你。”
  张维刚上火车,火车就开了。他看见吴亚子满脸都是泪水,在站台上飞着,泪水在她身后飞着。等到他再也看不见她时,忽然间泪水滚滚,趴在桌上恸哭起来。
张维的两次自杀(1)
  在许多年之后,当张维或漫步在黄河岸边,或是在霞光下随想,或是与友人进行一次长时间的深入交谈后,他都会想起那个在他精神数次陷入苦难之中而伸出慈善之手的人,并深深地怀念他。他就是李宽。
  没有李宽,他就不会再次来到北方大学。
  李宽在他回家后的第三天,就给张维的父亲张继忠写了一封长长的信,在那封信中,李宽给张继忠讲了张维在学校的全部生活,包括张维的两次退学和逃学,包括张维的恋爱。李宽肯定了张维的正直、才华和执着追求真理的精神,但他对张维的武断和固执表示遗憾。他请张继忠好好地劝一劝张维,让张维再次回到学校中。最后,李宽说:“张维的认真使我进一步认清了北方大学存在的种种弊端,这也是中国所有大学的弊端,但要改变这种弊端,还需要像张维这样认真的人,追求像他这样对真理和正义坚持不懈的人。我希望他回到北方大学,并不是让他回到课堂上,而是希望他回到真理的殿堂上,继续追求,不断地锻造自己,并能影响他人。”
  在张继忠看来,这些冠冕堂皇的话也许是不重要的,他对这些词藻已经麻木了。当他知道张维退学的原因后,他给儿子讲了自己的故事。那天夜里,张维第一次知道自己的母亲还活着,第一次感到父亲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第一次觉得自己的这些行为可能深深地伤害了父亲。他有些后悔。但对张维真正产生作用的不是这些,恰恰是李宽的这些话。在张维看来,这些话是高尚的,应该是发自李宽肺腑的。
  张维重返校园。但重返校园的张维不想再找吴亚子了。父亲和他就这个问题也进行了长时间的交谈,他们一致认为,在这个时期谈恋爱简直是浪费大好青春。
  李宽在张维返校后的第三天接到了张继忠的信。信写得很长。在信的开头,张继忠写了他对北方大学的感激之情,然后又写了他的一些个人情况和工作现状。从那封信中,李宽知道了更多的情况。张维的老家在西北,父亲张继忠曾经也是北方大学的毕业生,比李宽还要高几级。先是在部队当记者,后来以文会友认识了一位陕西的姑娘,两人结了婚,可是不久,反“右”运动开始,他妻子竟然告发了他并和他离了婚,原来他写过几首“反动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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