俯首的青梅-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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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微以前为了减肥把慢跑当消遣，所以轻轻松松一圈一圈再一圈。可那毛头小子不行啊，主要是心里挂念着什么时候能走呢。男孩儿觉得这老师的脑子肯定不灵光，硬碰硬准没戏，于是调整战术，采取迂回策略。
首先，男孩儿慢慢减速，落在柯微的后面。后来见柯微没察觉，干脆装累不跑了，坐在草地上等老师过来找他谈话。柯微只顾自己跑，并没有留意周围的事物，她跑圈的时候都是相当专注的，更确切地说，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干啥，跟个只会跑的机器人似的。最终是男孩儿等不下去了，跑到柯微身边一把拽住了她。
想想，男学生拽女老师，这可是相当不合规矩的。柯微也不太习惯和异性拉拉扯扯，除了曹敏，她有过亲密举动的男性就只有她爸爸了。
柯微不悦地摆脱男生的手，不解地问：“干嘛？”
男孩儿被她问愣了，这老师果然脑子有毛病啊，这“干嘛”不应该是他问么？
相对无言了几分钟，柯微算是彻底缓过神来了。
“你叫什么名字？”柯微开口。
男生不屑地撇撇嘴：“苏杭。”
柯微双眉一挑，好诗意的名字呵，难怪语文功底不错，能说出“能耐我何”这等文绉绉的字眼。
“昨天是你带头不打扫卫生的吧？”
苏杭心头一颤，心虚非常。昨天谋划这事儿的时候老师明明不在，怎么会知道的？难道有内奸？
柯微哪里来的群众基础哦，更不可能神通广大到掐指会算，她就只是遵循四个字——兵不厌诈。
柯微考虑过，她抛出这个问题的结果无非两种：一种是这孩子就是那害群之马，于是便不会作声，相当于默认；另一种是他并非头头，这种年纪的孩子最是遭不得冤枉，肯定会立马为自己申冤，然后把头目给供出来。
不得不说，柯微的头脑构造确实不复杂，但偏偏苏杭这孩子也是跑晕乎了，聪明一世糊涂一时，被这年纪轻轻的老师给诈出了水。苏杭没有作声，算是默认了。
“说吧，打算怎么受罚？”柯微正暗喜自己的猜测精准，所以决定对这孩子宽大处理，只让他自己说个罚法，小惩大诫，这事儿就算了。
苏杭一下子没转过弯，还开始崇拜起面前的老师，觉得柯微特有范儿。小孩子么，碰到自己摆平不了的角色都会涌起敬佩，继而鞍前马后唯首是瞻。苏杭认为柯微够聪明，心甘情愿受她管教，决定以后不再跟她唱反调了。
“老师，您随便罚吧。”苏杭心里想，我既然被你收服了，便什么都愿意听你的。
可柯微不了解苏杭的想法啊，在她听来，这孩子甩出的这句话翻译过来就是：反正我死猪不怕开水烫，你爱怎么着怎么着。
柯微脑子短路得严重，嘴里却吐出一句让苏杭想死的话：“那咱们再接着跑跑？”
虽然男子汉大丈夫说话不算话会招人唾弃，但苏杭还是没有遵守自己刚刚才下定的决心。不能再跑了，再跑怕是腿都要废咯。苏杭心里发颤，这老师太能跑了，识时务者为俊杰，我不跟她在这耗着。柯微也有点饿了，想着回家还得做饭，也没心情跑了。
最终，柯微决定上任就只放一把火，以苏杭打扫清洁区一周作为惩戒，警告班里那帮猴崽子。俗话说，擒贼先擒王，打蛇打七寸，柯微的力道刚刚好。
10
冤家进医院　。。。
一个人的生活，柯微不得不说，真的很难。
解决了苏杭的问题，柯微顿时轻松了不少。坐公交车回到家已经是晚上八点了，柯微中午吃的东西本就不多，下午再这么一番折腾，肚子里的东西早就消化光了。一向娇贵的胃开始闹腾，柯微倒了杯热水，坐在沙发上慢慢地喝下去，希望能暂时缓解胃部的痛楚。可惜，她的胃从来不听她的话，只听医生的。不敢耽搁，才进屋不久的柯微又拿着包包下楼，打车去医院。
“许小姐，您有轻微的胃溃疡，已经拖沓得太久，根治已经不太可能。”一位五十几岁的医生语重心长地向柯微做着解释。
“医生，我知道我有这个病，您直接开药吧。我今天没按时吃晚饭才会这么疼的，平时都没事。”柯微一手按着腹部，身子微微前倾。
“胡闹！既然知道还这么饮食不规律，这么年轻就不注意身体的保健，老了别指望能生活自理。”作为一名专业的医生，说这种话实在不该。这个人跟柯微的父亲一般年纪，柯微也只当是被父亲教训了一顿，生生忍下了。
医院的一般程序，挂号，看病，交钱，领药。医生还要求柯微输液，这两瓶水一吊，肯定得晚上十点。柯微还真是倒霉，她平时对自己的胃那岂止是小心翼翼啊，用“谄媚”二字来形容都不为过，辣椒碰得少，冷东西和热东西也不敢交替吃，火锅麻辣烫之类的更是敬而远之。今天要不是跟苏杭那小子倔着，也不至于耽误了吃饭痛得要到医院来买药吃。
出了医院大楼，柯微抬头瞅了一眼天上的月亮，明明晃晃的样子，不带一点人间的愁苦。折腾了几个小时，柯微站着几乎都能睡着，萎靡不振地朝外走，心情也有些低落。
“柯微，你也来医院啊？”曹敏在医院门口开自行车的锁，看见了柯微就跟她打个招呼。柯微恨死他了，才不搭理他。谁没事爱往医院跑啊？肯定是生病了没办法才来的撒，怎么听着曹敏的语气像是来医院吃饭一样。
左手腕上挂着的袋子里装了医生开的药，手指捏着棉签按在右手拔针头的地方，柯微绕过曹敏就想离开。忽然脑子里一闪，柯微扔掉手上的药和棉签，跑到曹敏面前，上下其手地摸着他，嘴里念念有词：“你怎么了？怎么了？是不是哪儿受伤了？”
曹敏疑惑地看了一眼柯微，脚步后移避开她的触碰，不带一点温度地说：“我没事。”
柯微也意识到了自己的鲁莽，她以为曹敏来医院是哪儿受伤了，一时情急没顾得上彼此的关系。他们早就不是那种可以动手动脚完全无所顾忌的关系了。柯微咬了咬唇，低着头没说话，彼此的静默延长了尴尬的时间，柯微转身捡起地上的塑料袋，一句话没说就走了。
曹敏被柯微的态度弄得莫名其妙。这个高中同学现在的性子还真是让人琢磨不透啊，自己以前怎么没觉得她这么奇怪呢？曹敏并不排斥柯微的触碰，只是刚刚……哎，他也说不清楚。看着柯微转身离去的背影，曹敏想叫住她说声对不起，但又觉得多余了。
柯微从医院出来之前是计划打的回家的，这么晚公交车肯定老早就收班了。可是被曹敏这么一闹，柯微的脑袋又迷糊了，她就直直地朝家的方向走，一点儿拦车的意思都没有。如果不是曹敏骑着自行车赶上来，恐怕她走到天亮都还没到家呢。
“柯微，我送你回去吧。”曹敏下车，推着自行车走在柯微的身边。
“……”不理他，不理他。
“柯微？”曹敏试探地再叫了她一下，以为她生气了。
柯微忽然停下脚步，怔怔地站在那里，眼睛瞅着曹敏，一副委委屈屈的样子。曹敏怕她一个女孩子家这么晚了还在路上晃荡不安全，就想着送送她，不愿意就说不愿意呗，干嘛摆出这种遭了欺负的表情啊？
没骨气的柯微还是上车了，尽管她曾在学校里看见曹敏载着沈贝离开时狠狠鄙视了一下曹敏的自行车。鄙视的啥？无非就是：曹敏，你太没出息了！这都几年过去了，还骑自行车呢？也亏得沈贝看上你，要是别人，早跟开名车的帅哥跑了。
就说柯微是个极其矛盾的人吧。一边乐呵呵地坐着人家的车，一边还要把人家贬得一文不值。您大小姐有本事就别坐啊，您找您的名车去啊！不知道是谁天天瞅着人家车接车送眼红来着。
坐在后座的柯微不敢去搂曹敏的腰，不要认为是她害羞，这丫头高中那会儿就不知羞了，现在年纪越大，脸皮只会越厚，当然，只限在曹敏面前。柯微没忘曹敏在医院门口对自己的触碰表现出来的反应，很嫌恶不是吗？为了保持平衡，柯微轻轻地拽着曹敏衬衫的一角，等到下车的时候，柯微发现衬衫都被她拽皱巴了，稍稍扬起嘴角，柯微有小小报复后的快感。
柯微所住公寓的楼下，曹敏扶着自行车，柯微站在他对面。
“要不要……上去坐坐。”柯微不知道这样妥不妥，但还是出于礼貌问了。她知道曹敏是不会去的，时间不对，现在这种情况好像也不太对。
“不必了，沈贝还在家等着我呢，回去晚了她会担心的。”
柯微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转身上楼了。曹敏一直等到五楼某个窗户的灯光亮了才骑车离开。其实柯微住在二楼，早就进屋的她没有开灯，偷偷跑到窗户那儿看着曹敏，痴痴的，贪婪的。黑暗中模糊的人影看不太清，但柯微就是知道他还在那里，即使看不清也想看。
这一晚，柯微不出意外地又失眠了。沈贝和曹敏，他们同居？柯微不停地给自己做心理辅导：柯微啊柯微，别那么封建行么？人家是未婚夫妻，婚前同居现在很流行，那叫“试婚”。
碰到曹敏的问题就犯迷糊的柯微傻傻地想：如果“试婚”效果不好，他们会不会就不结婚了？
11
岁月不饶人　。。。
按说，照柯微的年纪，大学毕业也就22岁而已，离国家晚婚晚育所要求的25岁都还差好几年呢，真没必要这么早就操心找男人的事儿。她是不急，可家里有人急啊，这个人从小到大没有哪一天不为柯微操心的，真真为了她，一颗心都揉碎了哟。
柯微的妈妈顾茗，毋庸置疑的家庭主妇，没出嫁之前在柯微的外公家养着，结婚后被柯微她爸许文肃养着，是个没吃过啥苦的人。许文肃就是个普通的小学老师，干了一辈子教育工作，不可能赚什么大钱，倒也是端了个铁饭碗，吃穿不愁，养的起老婆孩子。顾茗对自己这大半生的日子很满足，自己亲身实践效果不错，也就希望女儿能跟她一样走一条康庄大道：在家靠父母，出嫁靠老公。
哪晓得柯微不争气，这都开始工作了，男朋友却没见领一个回来。顾茗虽然不是好事的三姑六婆，可这女人的青春就这么几年，再耗下去只会越来越贬值，顾茗哪有不着急的？
柯微读大学的四年很少回家，顾茗和许文肃尊重她要求培养自我独立的习惯没强迫她常常回家。现在大学毕业了，柯微却变得害怕回家，一回家就被念叨，听不完的碎碎念跟庙里的和尚念经一样，嗡嗡嗡嗡，吵死人了！
顾茗的朋友建议顾茗叫柯微去相亲，头几年顾茗还不想，她一直认为，论相貌，柯微算是她和老公的成功之作，集所有的优点于一身。即使没有闭月羞花，却也生得惹人怜爱吧，怎么可能没有异性缘呢？论才智，柯微那是出了名的成绩好，读书之类的事从来没让父母费过心。这内外兼修的女孩子，上哪儿不是抢手货啊？
柯微怕了自家老妈，可总也有躲不过的日子，逢年过节、二老的生日最让柯微头疼。时至中秋，柯微一大早就坐车回了老家。顾茗喜欢张罗一大堆的东西，说是过节就要有过节的样子。柯微劝不住，老一辈儿喜欢图喜庆呗，小辈儿只好早点回家帮忙。
“许妈妈，你家柯微这一大早就到家了呀，真是孝顺啊！”街上卖早餐的阿姨，柯微小时候经常来给爸妈买早点，孝顺是街闻巷知的。
“是啊是啊，我家柯微舍不得我们这两个老的忙里忙外。”顾茗在外头从不吝啬夸自己的女儿，自己的女儿都不夸，那还夸谁？
“柯微今年也毕业了吧？有男朋友了没？结婚的时候一定要叫上大家去喝喜酒啊！”小地方的传统观念里，女孩子读完书就该想着成家了，这里的女孩子很少有拖拖拉拉谈恋爱的。
顾茗浅笑，脸上的落寞隐藏得很好，“一定一定！”
柯微从头到尾没说一句话，脸上一直维持着温柔的笑容。虽然这么多年柯微没有带过男孩子回家，可街坊邻居绝对不会相信她没有男朋友。顾茗也从不在街坊邻居面前说长道短，她一张老脸拉不下来，也怕柯微嗔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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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茗和柯微在厨房里择菜，君子远庖厨，许文肃在他的书房里看书。柯微不是没有感受到顾茗时不时飘过来的目光，只是低头假装没看到而已。
“柯微啊，平时是自己做饭吃还是在外面吃啊？菜择得这么干净，已经很理手的样子呢。”不痛不痒的话题，慢慢撤下柯微的心防。
“自己做的比较多，外头的东西吃不惯。”柯微有问就答，不变的乖乖女。
“约会什么的还是会在外头吃的吧，外头的氛围比较好。”txt全本小说最全的网站。。　　。。　
“……”
顾茗见柯微既不抬头也不应声，只一门心思在手上的菜叶打转，心里有了计量。
“还没有男朋友吗？柯微啊，你不小了……”叹息声几年如一日。
这么多年，柯微习惯了顾茗的各种旁敲侧击。
叹老版：柯微，你也不小了……
参照版：柯微啊，你那个小学同学的孩子都能叫我奶奶了……
欣羡版：街口的李大婶两个女儿都找到了好人家……
……
柯微安静地听着，也不往心里去。父母年纪大了，巴望着儿女的幸福是情有可原的。柯微理解他们。有一次，她听见妈妈和爸爸在书房里谈起她的事。顾茗问许文肃，柯微这么大还不跟男孩子交往是不是有毛病啊？又或者是这方面的教育有所欠缺？许文肃作为教育工作者，很权威地告诉顾茗自己家的女儿很正常，叫她不要瞎操心，儿孙自有儿孙福。
“柯微啊，妈妈不是要和别人家比什么，也不是羡慕别人家有孙子孙女儿，可是爸爸妈妈老了，陪你也陪不了多久了，妈妈不想看着你一直一个人啊。爸爸妈妈从小把你当宝贝宠着，舍不得丁点儿委屈你。以后，妈妈也希望有个人把你当宝贝藏着宠着，不让你一个人孤孤单单的。”
不知道是哪句话触到了柯微的软肋，疼得她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泪珠子滴在手背上，晶莹剔透。顾茗一下子慌了神，自己念叨惯了，柯微从来没有哭过，今天这是怎么了？
“哎哟，这孩子，怎么哭了？好好好，妈妈不说了，不说了还不行吗？”顾茗像小时候一样将柯微搂进怀里，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嘴里不停地哄着。
当宝贝宠着……柯微自然而然想起了曹敏。伏在妈妈的肩头，柯微的眼泪涌得更凶。她多想告诉妈妈，也曾有人宝贝过她，说好宝贝她一辈子的。可是如今，那个人有了新的宝贝，不要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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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文肃从书房里出来，看到老婆和女儿搂在一起哭成两个大花脸，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立刻接收到顾茗气恼的目光。
“我说，你们娘儿俩能先把饭做好再伤春悲秋么？”许文肃想着饭菜应该差不多上桌了，哪晓得还没下锅。
“要吃自己做去！”柯微妈凶狠狠地说。这可难为许文肃了，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读书人跟厨房八字不合呐。
“我不是不会么，娶了媳妇儿都不给做饭的啊？”许文肃和顾茗有时候会像年轻人一样开玩笑，岁月摩挲过他们已经生了皱纹的脸，却没有让他们的爱情蒙上褶子，仍旧如丝般温润柔滑。涓涓细流，流长一生。
“看见没，柯微啊，以后一定得找个会做饭的男孩子，像你爸这样的缺了我怕是饭都吃不上。”嘴里假装告诫柯微，脸上却是爱恋的柔情，顾茗爱许文肃，有目共睹。
柯微被爸妈一逗，心情好了很多。端着碗给妈妈打下手，一家人其乐融融。这样的幸福，也是颇为令人欣羡的吧。
12
补习　。。。
风吹落一片叶，抬头仰望，树枝间已经秃了很多地方。原来，秋天到了。在学校里单纯的生活，远离了外面的纷纷扰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