俯首的青梅-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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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贝第一次碰见曹敏是在C城的新华书店，经典爱情上演的十大场所之一。偶然的邂逅并没有造就金庸笔下的一见钟情，从一而终，白头偕老。事实上，初次相遇，只有沈贝遇见了曹敏，而曹敏并没有看到她。
沈贝记得，那时的曹敏靠在一排书架上，手里拿着一本书聚精会神地看着，周围的一切已经被他全然抛在脑后。清秀的容颜，温柔的眉眼，如晨曦般给人干净清新而又温暖的感觉。沈贝并不像花痴的女生一样哈帅哥，她更实际，重内远甚于外。但她对曹敏的印象极好，尽管此时的她对这个男生还一无所知。
那整整一个下午，沈贝在书店里没有看进去一个字，脑子里被曹敏的身影挤得满满的。总是想抬头去寻找，却又觉得不够矜持，毕竟自己是个女孩子。似乎曹敏从小就是招女孩子偷窥的料，柯微如此，沈贝也不例外。
书店里人很多，但大多是来挑书的，挑完结账就走，鲜少有逗留很久的。书店的老板确实动了心思，整个书店里除了数不清的书架，没有一个可供坐下歇息的地方，这正是提防那些个白看书的人。可曹敏站在那里一站就是一下午，直到暮色四合，手里的书翻阅完毕放回原处，两手空空的走出书店。沈贝很肯定，这个男孩子跟别人不一样。
沈贝猜测曹敏应该会经常来书店看书，一个不买书的人，光顾书店的概率要比买书回家看的人大很多。没有别的途径，沈贝只好守株待兔。那段时间她没事儿就往新华书店跑，老板和服务员几乎都认得她了，来书店不买书也不看书，不知道要干嘛，可疑至极。
功夫不负有心人，沈贝这样的执着终于让她堵截到曹敏几次，并渐渐从中总结出了规律。每逢周一、三、五这三天，曹敏出现的几率很高，而周末就得碰运气了。
该出手时就出手，目的明确行动迅速的沈贝抛却了娇羞，终于在某一个下午昂首阔步斗志昂扬地向曹敏走过去。
新华书店里书本的摆放十分人性化，小说类别靠下，而犹以言情小说最下，几乎所有的小女生都是蹲在地上津津有味地看。齐目位置一般陈列各类参考书和畅销书籍，普遍满足男女老少各种要求，这既是方便读者，又能间接提高书店的盈利。至于书架的顶层通常是些大辞典、新华字典、牛津高阶词典等需求量与翻阅量都很小的书。
沈贝鼓起勇气走到曹敏身边，小小地调整了一下呼吸，假装平静地对曹敏说：“同学，麻烦你帮我拿一下最上排的词典行吗？”
沈贝想了很多种搭讪的借口，一一筛选之后留下了这一个。书店里的词典摆放位置高，对于女生来说确实够不着，只要男生伸出援助之手，沈贝就有信心继续。
女生心里的小九九何其多，所以说，单纯的女人真的不多了。沈贝自己也承认不是个单纯的女生，她一向不撒空网，一旦出手，箭无虚发。
可惜曹敏不上道，或者说，不解温柔。他埋头书本里淡淡地吐出一句：“叫服务员吧！”
沈贝直接僵死在当场。
出师不利的沈贝在寝室养精蓄锐了几天，总结教训，吸取经验，打算再接再厉。女生一旦开始行动了，便如那开了闸的洪水，一发不可收拾。更何况像沈贝这样的个性，只会越挫越勇。
据沈贝自己说，倒追曹敏的时候，什么没脸没皮的事儿都干了，也不觉得丢脸，当时一颗红心向着他，别的就没时间想了，先占领了这个山头再说。当时也是年纪小，若是换到如今，肯定是不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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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敏是被沈贝倒追的啊……柯微听到这里，心里稍稍舒坦了点儿。她就是小心眼，当年虽然是曹敏先向她表白的，可柯微的心里一直清楚，如果不是自己主动引诱，曹敏才不会搭理自己呢。她一直猜测沈贝和曹敏是怎么开始的，究竟是谁主动。生怕她的曹敏对别的女生动了心。
刚舒坦一小会儿，柯微的矛盾劲儿又上来了。虽然说不是曹敏先追的沈贝，可他终究没有坚持立场，被人家给拿下了。这一点让柯微很不爽，在心里骂了曹敏九九八十一遍：真没出息，一点儿定力都没有，耳根子怎么这么软咯？
沈贝还在絮絮叨叨的时候，柯微已经走神很久了。两个算得上是情敌的人依靠在一起，都在盼着那个心上的人早点回来，带自己离开。柯微的眼皮越来越沉，沈贝的话已经听不太清，柯微的记忆只模模糊糊停留在沈贝的“后来……”
15
遗失的温柔　。。。
醒来的时候，柯微是在医院里。她讨厌白色，但眼前的医院病房里几乎入目皆白。空气里满是那股让人窒息的味道，令她的胃隐隐抽搐。
回想那晚曹敏找人来援救的时候，沈贝熟睡在柯微的怀里，而柯微由于胃痛发作，疼晕了。好好的十一长假，无端就白白浪费在了医院，着实不划算。
“叩叩——”敲门声响起，不用回头看柯微也知道是曹敏。举目无亲的柯微在本市就只有曹敏这么一个“亲人”，除了同学，连私交甚好的朋友都没有一个。这下进了医院，柯微连个送饭的人都找不到，真凄凉。
曹敏走到柯微床前，柯微转过头，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嘴唇上少了红润的色泽，整个人看上去特别的憔悴。
“柯微，吃饭吧！”曹敏拿了两个饭盒，其中一个是给柯微的，而另一个是给沈贝的。沈贝的脚崴了，住在医院五楼，柯微住三楼。曹敏每天负责给两人送饭，先到柯微这里，再上楼去沈贝那里。
柯微撑起身子坐起来，曹敏体贴地将枕头垫在她身后，为她调整好舒服的姿势。两人有一瞬间靠得很近，柯微甚至能看清曹敏短短的胡茬，估计是早上没来得及刮。没有接过曹敏手上的饭盒，柯微坐在床上莫名其妙的生气。
“怎么又是骨头汤？我不要喝。”柯微这纯属找茬。病了就是娇气，必须撒一撒。
“你的胃不好，医生建议多吃流食，硬的东西会伤胃。沈贝的脚伤了，医生建议骨头汤有利于伤口愈合，我就给你们俩都熬了些。”曹敏好脾气地解释。
哪知道这一解释只会火上浇油，柯微心里斤斤计较得很。沈贝伤了脚才需要喝骨头汤，自己伤的胃凑什么热闹。柯微感觉自己就像是搭着伙在人家家里蹭上一口饭，跟叫花子一样。她才不稀罕呢，廉者不受嗟来之食，大不了饿死！死脑筋的柯微又开始胡思乱想了，揣着自己的凄凉在那儿装悲伤，望着窗外不搭理曹敏。
“柯微，先将就吃点吧，晚上我再给你弄点别的行吗？”好歹是三年同窗啊，曹敏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柯微转过头盯着眼前的曹敏看。人还是那个人，只是心已经不在自己身上了。他在乎的那个女子如今正在另一间病房里等着他，而他，怕也是想匆匆打发了自己好去看他的宝贝吧。不知道是不是生病了变得脆弱，柯微的嗓子里跟灌了铅一样堵，难受得想哭。
“我要你喂我……”稍稍带了点鼻音，声音低低的，但足够曹敏听清楚。
“啊？”曹敏被吓着了。
“不然我就不吃了。”倔脾气一上来，谁也拗不过她。柯微不敢看曹敏的表情，他一定会认为自己很轻浮吧？他已经是有未婚妻的人了……
曹敏皱着眉打量柯微，此刻的她面容苍白，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平时讨喜的娃娃脸上只有萧索。可能是亲人没在身边吧。曹敏如是猜测着，眉头舒展，曹敏端碗盛了一碗汤，也没多想，真的拿起汤勺喂柯微喝汤。
柯微张嘴喝着，眼泪却扑簌簌地落进汤里，曹敏没问她哭什么，只是拿了纸为她擦，轻轻的，柔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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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敏，来，张嘴。”女孩儿娇娇柔柔的嗓音叫着男孩儿，一手拿着双皮奶，一手拿着塑料小勺，表情上没有一丝戏谑。
“柯微，我不吃这些东西的，你自己吃吧。”曹敏将伸到嘴边的勺子推了回去，无奈地摸了摸柯微的头发。
“吃一口么，很好吃呢。”柯微喜欢和曹敏分享东西，无论是什么。
“好好好，我自己来。”曹敏没有哪一次拗得过她，只好顺着。
“不要，我来喂你！”柯微不依不饶又把勺子伸了过去，一截小拇指大小的双皮奶白皙润滑，在勺子上轻轻晃动。
“有人看着呢，我自己来就好……”比起柯微，曹敏反倒羞涩许多。
“没事没事，我喂了你，再让你喂我，丢脸咱俩也一起。”柯微一副没关系的样子，好说话得很。
曹敏就是傻啊，跟柯微在一起这么久了还会上当。这丫头满肚子的坏水儿深不见底，怎么能不留个心眼呢？哎，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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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饭，曹敏收拾好碗筷，嘱咐了柯微几句就走了。柯微一个人躺在病床上，空空荡荡的房间里，又只有她一个人了。鼻头不禁发酸，眼里的泪集聚得很快，顺着眼角滴落在枕头上，浸湿出小小的水渍。
曹敏，要怎么样我才能忘了你？真的，真的好难……
由于在柯微那里耽误了一段时间，曹敏到沈贝的病房时已经比平时晚了半个钟头。如常地冲床上的人笑了笑，曹敏直接走到床头柜旁边摆放饭盒。
沈贝喝着碗里的汤，看了看曹敏：“汤有点凉了，是路上耽搁了？”
曹敏嗯了一声就没再开口，手里翻着一本杂志。说谎不是他所擅长的事，他也找不到什么理由来自圆其说。
曹敏的脑子里还在想喂柯微喝汤的事。虽然他认为自己的心是坦荡荡的，并没有对不起沈贝。而且当时就那么自然而然地做了，似乎已经练习了千百回，得心应手。直到从柯微的病房出来之后他才后知后觉地想到这动作过分亲密了，就连沈贝，曹敏都没有喂过。
“宝贝，要不，我喂你吧！”放下手中的杂志，曹敏忽然冲动地开口。
沈贝愣了一下，随后俏脸通红，娇嗔地瞪着曹敏：“吃饭的时候不要说冷笑话，这汤已经够凉了。”
沈贝一向不习惯撒娇，知道情侣间会偶尔亲昵增加情调是一回事，可是和曹敏在一起，真的，真的不习惯那样。沈贝一直都是独立坚强的形象，从不装小女儿娇态，也确实矫情不起来。
曹敏只是那么一说，说出口之后也觉得别扭。哎，真不知道柯微的性格怎么如此奇怪，自己似乎也被她传染了。
16
传说中的男二号　。。。
柯微一刻也不想在医院多待，得到医生的许可后，柯微立马换衣穿鞋，生龙活虎地从病床上蹦下来，以此证明自己已经好全了。曹敏倒没说什么，沈贝的伤比柯微严重，但也是同一天出院，回家修养。
假期结束，柯微精神抖擞神采奕奕，把行动略微不便的沈贝给比了下去。伤筋动骨一百天，沈贝的脚没那么快好。柯微以为曹敏一定会让沈贝在家休息的，没想到沈贝和她一样，按时回校，按时工作。哼，逞什么能啊！
柯微心里叨叨是叨叨，但她就是见不得弱势群体，在她的概念里，公交车的喇叭里每天嚷嚷的“老弱病残孕”都属于弱势的一群。沈贝伤了脚，柯微自然是要把她加入该群的。
中午吃饭时间，柯微看了眼在办公桌前备课的沈贝，啥也没说就去食堂了。尽管学校食堂有开放专门的员工窗口，不需要跟学生去们去挤，可这员工的数量也是不容小窥的。柯微排了20多分钟，大约只挪动了1米的距离。
瞅着窗口里越来越少的菜，柯微的心里那个急啊。终于轮到她的时候，柯微却犹豫了。咬着唇自我斗争了一分钟，后头排着的人有些小声在埋怨，柯微终于决定做一回善事，就当是行善积德好了。
拿着个一次性饭盒，柯微忏悔了下。她这是特殊情况，下次再不用这不环保的东西了。想到办公室里没吃饭的沈贝，柯微最终还是心软了，举手之劳而已，柯微从食堂带了一份儿给她。这丫头也不是什么活菩萨，她硬是慢慢悠悠在食堂吃完自己那份儿，再以散步的速度朝办公室走，成心的，绝对是成心的。
刚走到办公室门边，柯微就听见里头传来一男一女的对话声，显然，人家沈贝没等着她手里这碗半凉的大锅饭。柯微也是傻，沈贝不是还有曹敏吗？人家天天车接车送，这再加上送个中午饭，有什么好稀奇的？
推开门，柯微不动声色地走进去，办公室里的两人都把目光投向了她。
“咦，柯微啊，今天怎么打回来吃啊？”沈贝笑盈盈地问。
“食堂人多。”随便掰了个借口，柯微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拿着筷子假模假样地吃着。好心没好报了吧，这自己种的因，还得自己尝苦果。柯微的肚子已经撑到不行，面儿上还得一派悠闲，将食堂里的大锅饭幻想成五星级的水准往嘴里送。
“柯微，给你盛碗汤吧，光吃干饭不好。”沈贝就是会做人，难怪跟同事之间的关系没几天就打得火热了。柯微却不吃这一套，爱搭不理的。
“不用了，我习惯吃干饭。”
“……”
且不说柯微这句话里的语病，就这态度也让场面顿时尴尬到无以复加。曹敏陪着沈贝一起吃饭，端着碗的手明显有些僵。沈贝的笑容冻结在脸上，不知道该收回来还是继续保持的好。柯微手上的筷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戳在饭上，心里也别扭起来。
“我伤胃那阵子天天吃流食，太腻味了，所以现在比较想吃干的。”软性子的柯微还是做不出太决绝的事，找了个台阶顺着下，也缓和了办公室里的僵持气氛。
“呵呵，我看到骨头汤也是一个头两个大。”沈贝的笑容不变，手里吃饭的动作继续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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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给苏杭补完课，柯微和苏杭一边聊天一边朝校门口走去。秋更深了，银杏树的叶子铺了厚厚一层在地上，金黄的一片煞是好看。富有创造力的孩子用这树叶摆出各种各样的图案，有字母，有心形，有名字……
“小叔叔！”苏杭兴奋地大叫一声，柯微抬头，看见校门口停了一辆银灰色的轿车，穿着一身休闲服的男子背倚着车身，手里摆弄着手机。
苏杭的小叔叔叫苏远，是他爸爸苏莫荀的弟弟。苏远生的晚，跟苏莫荀的年纪相差许多，倒是跟苏杭比较亲近。这不，刚从外地出差回来的苏远听说苏杭这小子最近发奋了，特地跑来学校带他去吃好吃的，犒劳犒劳这个小皇帝。
“小叔叔，这是许老师，我的班主任。许老师，这是我小叔叔。”苏杭做着介绍。
柯微礼貌地点点头：“你好，我叫许柯微。”
苏远觉得苏杭突然用功学习一定藏着什么猫腻，以为他偷偷在学校谈恋爱了，想着来笑话笑话他。刚刚远远地看见这两人，苏远还把柯微当作苏杭的小女朋友呢，没想到是个年轻的小老师。苏远在心里偷乐：行啊苏杭，老师你都敢下手，有本事！
“你好，我是苏远。”就这么会儿功夫，苏远的心里已经百转千回老远了，面上却维持着一派自然，绝没有半点破绽。
苏远要带苏杭去吃火锅，相请不如偶遇，苏远也邀请柯微和他们一起去，柯微并不喜欢吃火锅，更不喜欢这种类似于应酬学生家长的饭局，一再拒绝。
“许老师，你就去吧，我小叔叔最爱面子了，你不去他会在心里记恨你的。”虽然是实话，苏杭你也不好这样当着你小叔叔的面说吧，他现在还有面子吗？柯微忍不住笑了出来，有点不好意思，勉为其难跟着这叔侄俩上了车。
随便挑了家川菜馆，柯微感觉胃又开始抽搐了。才刚出院，这火锅怕是扛不住啊。但是看见苏远和苏杭都兴致勃勃的，她便不好扫了他们的兴。
服务员过来问是要“红锅”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