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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朝乡下人的进城生活-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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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早怕秀娘一人在屋里闷,想叫她出来一道也好解闷,那秀娘却是摇头不肯,说是在家便是如此关在绣楼里,早已习惯了,又怕出去被人瞧见让胡氏抓了回去裹脚。顾早无奈,拿了个三姐做了一半的绣花绷子,让她自己一人在屋里打发时辰。
那胡氏丢了女儿,急得嘴上冒泡,找了一大圈没见,只道是被拐子拐走了,又被顾大埋怨着大闹了一通,竟是没有想到去染院桥找下,只急急忙忙地报了官,坐在家中鼻涕一把,眼泪一把的一夜没睡。
晚间四个挤在一起睡不下,顾早便去了外间与那方氏同睡。方氏这才想起了太尉府做菜的事,絮絮叨叨问个不停,顾早只作没听见,更是丝毫不提要给太后做菜的事。那方氏见她成了个闷嘴葫芦,骂了几句,也就消停了下去,不一会便是响起了鼾声。
顾早朦朦胧胧睡到不过五更就起了身,收拾了下便出了门,叫了辆车朝着郑门去了。这时辰虽是还早,天也有些黑,只是街道上诸寺院的行者或打铁牌,或敲木鱼已经开始循门报晓了。街面上的酒店饭铺也已是点了烛火开始沽卖粥饭点心了,一路行过来,身边赶着去那朱雀门和州桥早市的卖货人更是络绎不绝。
到了那太尉府,见大门也已是大开,门口两个红灯笼高高挂着,隐约瞧见里面各色人等来往不绝,脚步匆匆,顾早自是从那走惯的耳门进去了,一直到了老夫人北屋的小厨间。
寿诞之日
顾早方才一路进来,见府里到处都是张灯结彩了,就连这小厨间的门上也是贴了个红底金粉的寿字。 里面的那几个媳妇婆子早早便已是到了,见顾早来了,也不用吩咐便按了前次的活计各自忙碌了起来。
顾早心知前次不过是演练,今日才是正式开锣,自是不敢怠慢,将那杂七杂八的心思都收了起来,一心一意地备起了筵席。待那素佛跳墙上了炉子待蒸,便又做起了别的菜。莲子缠是煮熟的莲子肉去了皮和那绿芯,拌了薄薄的薄荷霜、糖霜,缠满了身,焙下再等着入素油炸了;素水鸡是取那上好的嫩白藕节,切成直丝状,滚了细面,再沾一层胡桃仁、桔饼丁,盐椒,放在一边,也是待时辰到了下油略略炸了便起,外面咬去酥松喷香,里面却是甜丝丝的湿藕;霜柿是那切成各色花式的柿条入了甘草膏,抹一层桔梗、薄荷、干葛、片脑、白榄末并少许糖霜,上锅蒸了;素烧鹅却是取煮熟的山药,切寸为丁,用腐皮包了加酱、老酒、糖和自己腌的菜瓜、南姜入素油煎至色红。原来顾早想着太后和老夫人都是年高之人,所以做这几道干果碟时,都不是那大甜大腻之物,且所取食材与那配料,如甘草膏、干葛、片脑,对年高之人都是有好处的。虽是小碟,却也是颇用了些心思的。
顾早正在忙着,忽的却是听见后面一个婆子的声音响了起来:“小公爷,这里恁腌臜的,您怎的到了此处?”
顾早不待回头,便已是知道是哪位了,又听他故意咳嗽了下,也不理睬,只是低了头只顾自己手上的事情。
那杨焕前几日都在外面厮混,只是今日他祖母寿诞到了,方在早间从那桃花洞一个相好的女道人那里回了家。却又听下人提起那个顾二姐早几日便来了府中在做菜,不禁大骂那小厮没去通报自己。骂完了便揣着自己买来本要哄那屋里通房的金花胭脂,兴冲冲地一路朝着北屋小厨间来了。待进去了,瞧见顾二姐正背对着自己在灶台前忙活。本以为她听见那婆子的叫唤和自己的故意咳声,总是要过来见个礼的,谁知站了半日,却见她连个眼风也没扫过来。忍不住绕过了地上的那些菜筐篓子,凑了过去,掏出了怀里的那一盒胭脂,打开了盖子,送到了顾早面前笑嘻嘻道:“二姐,这是我特意到朱雀门街西的梁家铺子买的上好胭脂,说是重绛和石榴的脂膏,我瞧了下,果然稠密润滑的,闻着也香馥馥的,你看下。 ”
顾早将手中锅铲一放,抬起眼皮淡淡道:“杨小公爷,我这是在为今日太后和老夫人的筵席整治席面,你这胭脂好是好,只是味道浓重了些,若是不小心抹了点到菜里冲了味,让太后尝到了,那可就大不妙,小公爷自是无碍,我却是没你那样的脸面。”
杨焕一呆,缩回了手。若依他平日脾气,屡次被这样冷眼相待,只怕早就爆炭了起来。此刻有心放下脸摆出个架子唬下她,却又有些舍不得,正犹豫着,顾早又已是笑眯眯开腔说道:“小公爷,蕙心今日已是传了老夫人的话下去,说这厨间是给太后做吃的,除了几个帮的,府里其他人都是不能进来,免得带进了尘土气。小公爷若是无事,还是快些请出吧。”
这话其实是顾早让蕙心代为上告老夫人的,防的就是那小霸王过来寻事,此刻果然是派上了用场。杨焕讨了个没趣,有心想发下脾气挽回点面子,见顾早已是面上带笑,实是找不出半分刺,那些个媳妇婆子也都拿眼瞧着他,面带惊异之色,心知再待下去也是没甚好处,只得怏怏地去了。刚到了自己住的那屋子前,迎面就见他娘扑了过来骂道:“你个不知好歹的,平日里厮混也就算了,今日竟也不知道收敛些,还不快去换了衣服到正堂迎客,想让你爹回头扒了你的皮不成?”
杨焕一缩,也顾不得那许多,到了屋子里将那盒胭脂随手丢给那名为香杏的新好上的丫头,换上了洒金礼袍便匆匆朝着正堂跑去了。
顾早见那小霸王终是走了,这才微微出了口气,只是见身边那几个媳妇婆子却是对了几下眼色,有些暧昧的意思,也不理睬,重又把心思放回了菜上,这一忙时间也过的快,等她雕好了手上最后一朵饰盘的果花,卢管事也是已经带了人匆匆过来,说是老夫人那边的寿堂已经热闹开来,可以上菜了。
顾早前日让老夫人姜氏试吃的盘里并未饰以花朵,此时将手上刻成天荷样子的花轻轻巧巧地放在了那盘佛家锦囊,其实也就是酥炸芋蓉卷的边上,再看一眼一溜都盛放在了带金银棱的下面填装有热水的暖盆里的热菜,都觉妥当了,这才点头示意可以送过去了。
那卢管事见了这等装饰了各种精美花形雕刻的菜,早是看直了眼,怕弄坏了,吩咐了身后跟来的人送菜时务必小心。 顾早见他是个谨慎的,微笑着点了下头。
那菜既是送了出去,顾早却是还不能走,这也是个惯例,她自是明白的。这太尉府其他地方顾早也是不愿去,干脆便只待在了厨间里。见那几个媳妇婆子也跟着自己忙了一天都没好好吃过一口饭,现在又还在收拾,瞧见还有些剩下的食材,便叫个婆子到大厨间去拿些肉蛋过来,说是炒几个菜几个人吃下。那婆子自是欢喜去了,不一会儿便提了一大串的东西过来,面上带了得色。
原来今日太尉府里大办筵席,大厨房早去外面叫了另外好几个大厨过来置办,那六嫂也混在了里面忙活,早没了平日的独大。这婆子过去拿菜,也没人过问,倒是另几个平日里相识的说她那边的烧了是给当今太后用的,过后的赏钱自也是要丰厚些,围了过来都问东问西,艳羡不已。那婆子自觉有些扬眉吐气,回来瞧着顾早,那面上自也是堆了笑。
顾早见那婆子拎来了一块猪肉,一片羊腿并几个鸡子,便将猪肉切成了薄片,用蛋清裹了,配了这边剩下的笋片、木耳,香菇丝爆火炒了上盘,又将羊腿肉削下,与去了皮的荸荠圆同烧了,再炝了个边笋,煮了口蘑煨豆腐,便叫了那几个媳妇婆子一道过来吃,几个人笑嘻嘻围了过来,也不知从哪里掏出了瓶黄精酒,你一杯我一盏的吃个好不痛快,顾早却是滴酒未沾,不过稍稍动了几筷子便放下了。
那几个婆子听见前面隐隐约约传来的鼓乐喧嚣声,其中一人便说太尉府为了庆贺老夫人的寿辰,特意在府第边上的一片空地里搭了抬子请了表演百戏的艺人,供那城里的人观赏同乐,想来上竿、跳索、倒立、折腰、弄碗注、跟斗等等都有,说得几个人都眼巴巴的想去瞧热闹。顾早见厨间也是并无大事了,便都放了出去,那些个人似是脚底抹了油,飞快地便溜了,顾早一笑,正要起身收拾了这几个残杯剩盏,却是瞧见珍心气喘吁吁地冲了进来,笑道:“顾家姐姐,你的菜做得连太后吃了都说好,叫你过去领赏呢。”
顾早点了下头,净了手,这才和珍心一道朝那正堂方向走去,却见整个太尉府里竟是灯火齐明,照得半个天都亮了起来,越靠近前面,便越是听到那喧天的乐声。
那寿堂设在了正堂,众多男宾也都是在那里吃寿酒,太后、老夫人并一干女宾却是单独在那二堂设宴找乐子。顾早过去的时候,见二堂正厅墙壁的中间挂了个磨盘大小的金粉寿字,其上的点画俱是由无数个小的寿字组成,数百个小寿字的字形竟无一同者,这便应是百寿图了。边上又挂了副瑶池王母的绣像,人物也是栩栩如生,似是要飞了出来,下面设了个札桌、摆了香案、点了寿烛、又有寿桃、寿糕、寿面、香花、水果,看着富丽堂皇一片。
二堂里外摆了约莫十来桌的酒席,座上的女宾无不是金钗玉坠,绫罗绸缎。顾早到了二堂门外,就被等着的蕙心笑着引了进去,绕过了个紫檀大屏风,原来太后、老夫人并几个陪坐的德高望重的诰命老夫人都在了此处。
顾早跟了蕙心进去,只略微一眼,隐约瞧见主位之上并排坐了两个老妪,一个是穿了黑底金福字寿袍的太尉府老夫人,另一个想来便是当今的太后了,也不好细看,朝着那主位方向便磕了个头。耳朵里便听见了一个有些苍老却是中气十足的声音响了起来:“好个俊秀的孩子,把头抬起来让老身瞧瞧。”
顾早依言抬起头,望向了座上的太后。
太后看起来和老夫人年岁相仿,头发亦是有些花白了,并无过多装饰,只在发正中插了个金色梳蓖,目光流转间却是炯炯一片,似是直透人心。
顾早只看了一眼,便又微微低下了头。
太后已是对身边的老夫人笑道:“恁好的一个人,怪不得这手也如此巧。菜做得好也就罢了,桌上如此多的盘碟,她竟是每个碟子里都刻了一朵各异的花,瞧着便是舒心。”说着便指了其中一个盘子里问道:“这却是什么花?瞧着虽简单,却是自有番清雅。”
顾早顺着望了下,原来指的正是那盘佛家锦囊,洁白的盘子里,炸得微黄的芋蓉卷边上的绿色莴苣叶上放了一朵白色的状如马蹄的天荷,白绿黄相映,看着素雅喜人。
顾早暗暗吸了口气,稳住了心神,这才微笑着道:“回太后的话,这花名为天荷,又叫观音莲,蜀地有生,花语便是洁净宏伟之美,最适合供在佛前得妙好容颜了。”
太后与老夫人对望一眼,笑道:“这花还有所指之语?这倒是第一次听见,有些奇了。”
顾早想了下,不慌不忙道:“太后,老夫人,除了这观音莲,还有许多花草,也是有它自己的意思,比如,这盘子的牡丹是圆满富贵,这白桑花是聪慧,这梅花却是坚贞和慈爱,这桂花束是吉祥,这菊花却是高洁长寿。我想着今日是老夫人的寿辰之庆,太后也是个福星,故而自作主张在每个盘子了刻了些代表吉祥如意的花朵,既是看着舒心,也是求个吉祥之意。”
顾早说完,坐上的那太后和老夫人已是面上现出了笑意,站在一边伺立的姜氏也是暗中点了下头,心道这顾家的二姐倒是个有心计的人。
太后呵呵笑道:“果然是个乖巧的孩子,快些起来回话吧。今日老身倒是借了这寿诞的光,吃了这样一顿新奇的饭,若是不赏些,倒是显得老身是个小气的。你倒是说说想要个什么赏赐?”
顾早谢过了,这才站了起来,想着方才瞧见的太后桌底下露出的那一双大脚,犹豫了下,终是咬牙说道:“太后仁慈,如此我便当真要求个恩典下来,若是不对,还请太后莫怪。”
见太后点头微笑,顾早心一横,这才说道:“我这恩典,却是代我的堂妹所求。我伯娘为了讨那进士女婿的欢喜,这几日竟是要将我堂妹的一双天足给生生扭了裹小脚,我那堂妹吓得魂不附体,一直嚷着寻死觅活,瞧着怪可怜的……”
顾早话未说完,太后已是横眉倒竖,轻轻拍了下桌子,怒道:“老身生平最恨的便是将那女子的脚无端端给裹成三寸丁了,不过都是些下作男人图个取乐所致。你那堂妹的进士夫婿却是叫什么名,既是得了朝廷天恩,不去一心想着忠君报国,反倒是沉溺在这旁门左道之中,显见的就是个心思不正的,我回去了便叫人好生敲打下。”
顾早心中暗喜,曾听说过这座上的太后是孤儿寡母的一路把持着朝政过来的,如今虽是还政给皇帝,说出的话应还是掷地有声的。当下急忙将那胡清的籍贯姓名报了上去,想着就算改不了那人的风流下作性子,只是叫他被如此敲打下,多少也应能收敛,自己也算是对秀娘尽了点心。当下又郑重谢过了,这才退了出去。
太后这一番话,不只顾早欢喜,便是那站在一边的姜氏也是自觉出了口闷气。想着家中那个罗三娘的一双小脚,行路不稳,丈夫却偏偏喜她,说是如风吹摆柳,风情横生,只恨不得立刻也揪了杨太尉过来同听。见顾早出去了,想了下,便朝蕙心招了下手,低声说了几句。蕙心含笑应了自下去了。
秀娘回家
顾早方才随蕙心穿过宴桌之时,也并未引起众人注意,此时那些夫人命妇们见她是从太后和太尉老夫人那主桌的紫檀屏风后绕出来的,又隐隐约约听见了方才太后的那一番赞,一个个都停了手上的杯箸,扭头看向顾早。
顾早只微微低下了头,疾步匆匆而出,出了二堂没走几步,就听见身后有脚步声,扭头一看,是蕙心赶了上来。
蕙心上来低声笑道:“顾家二姐,夫人喜你今日办的席得了体面,特意命我多给些工钱。”
顾早笑着谢过,便跟了蕙心到那账房去支工钱。那账房是在外院,出了那道垂花门,没走几步,迎面却是撞上了穿着一身暗红绣缎礼服的杨昊。蕙心急忙过去见了礼,顾早跟在身后,让到了一侧,也是跟着微微福了下,只是垂了头,面无表情。见蕙心又朝前走了,便也跟了过去。
杨昊是代兄长刚送了个贵客返回的,这样冷不丁碰到了顾早,心中一阵欢喜,却见她只是低眉敛目,连个眼角也没睃向自己,那欢喜还没来得及升到脸上,便已是成了怅惘,只怔怔望着她那背影,直到拐了个弯消失在□中,这才回过了神来,心中又起了深深的悔意。本以为自己平日里也不过是个冷的,怎的那夜多喝了两杯酒竟会如此一时克制不住地孟浪起来。那夜之前,本是和她还可以搭上几句话的,如今却是只留了个冷冰冰的背影了。
蕙心到了账房,拿了姜氏的印鉴支领了五锭雪花小元宝,包了起来递过来,笑道:“夫人说是五十两雪花银,这五锭,每锭都是十两的,你拿妥了。”
此时这东京城里,那一般富裕的殷实人家一月的生活开支也不过三万钱以上,这一下子给了五十两银子,出手也算是大方了,顾早谢过了,这才收了银子,告辞了出去,经过那大门的时候,瞧见门口那一溜通红灯笼下还是人来人往地络绎不绝,热闹非凡。
拐过了个街角,却是瞧见了方才那几个媳妇婆子说到过的百戏场面,此时虽已是戌时末了,围过来看的却挤得人山人海,个个脖子都伸得似是被拉长了一寸,不时发出阵阵喝彩声。
顾早也不去凑这个热闹,只是想着此时正是州桥夜市最热闹的时候,郑门离那也不远,便朝着州桥去了,到了自家摊子,果然见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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