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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春秋-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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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恒大奇,道:“先前我们一路过来,怎未见到?这是临淄城外的交通要道,怎会挖断了作沟渠?本相怎不知道此事?”
伍封笑道:“相国日理万机,处的是军国大事,这种小事自然是不知道了。”
田恒摇头道:“挖沟渠本是小事,但在临淄城外不远,动用人力士卒,便算不小的事了,公子高身为临淄的都大夫,理应向我说一声才对。”
伍封笑道:“相国事无巨细,都……”,才说了一半,忽然脸色一变,惊道:“这道沟渠,恐怕是为我们而挖的吧!”
田恒也心中懔然,问那人道:“那沟渠挖在什么地方?”
乌荼道:“就在牛山坪的驿亭之旁。”
伍封与田恒对视了一眼,刚刚他们送赵氏父子,到过的第二座驿亭,便是牛山坪。该处是一条大道,南北两边都是半人高的麦田,那儿有一个小小的拐弯处,驿亭便建在拐弯处的路边。
田恒懔然道:“若是有人伏于麦田之中,弓箭齐发,那就十分凶险了。”他有二十四乘轻车随行,再加上伍封的八乘轻车,连他二人自坐之车,共三十四乘兵车,九十六个从人。再加上他、伍封、楚月儿和乌荼,总共才一百人。
伍封皱眉道:“那麦田并不甚高,似乎不是最好的埋伏之地。我们只要仔细向麦田中看去,应可见到。”
田恒道:“若非府中刚好出事,这家伙跑来报讯,误打误撞看见人挖渠,我们怎知道会有人埋伏,自然不会去东张西望,看两边的麦田吧?届时见道路不通,车马停下来,让人查看之时,对方乱箭齐发,后果堪虞。”
伍封本想转到那麦田之后,进攻麦田中埋伏的人,又想,牛山坪地势平坦,自己一众车马过去,人家远远便能见到,多半不能成功,便叹了口气。
田恒招手从后面叫上一人,伍封看时,竟是田力,奇道:“咦,原来田兄也在,在下可没见着。”
田力笑着点了点头。
伍封寻思:“田力是相府门客,不同一般私卒,居然置身于从人车上一言不发,让我同行这么久,竟丝毫没有注意到他,可见他是个谨慎重礼之人。”由此也见田恒府上的规矩甚严。
田恒问道:“田力,若不走大道,可从哪里转到临淄城中去?”
田力道:“如不走大道,便得后退半里到先前经过的十字路口,走南边的那条道路,七里左右又有一个路口,再转而向东十七里便是临淄的辅城画城。由画城到临淄,行程不到五十里。
不过,也可以北行,那便得转到安平城后往西南大道而下,如此而行,路径约一百八十或一百九十里。”
田恒道:“即是如此,我们还是饶道画城吧。”吩咐乌荼道:“你驭车回临淄,在离牛山坪约三里处弃车步行,往临淄城中去。对方定当你是一般途人,不会阻拦。入城后,叫大小姐谨守相府,让少夫人持我的兵符找闾邱明,命他整治五十革车,由少夫人亲自领着,到画城来接应我们。对方不知有多少人马,不得不小心从事。”军中轻车并配步卒,步卒人数依情形而定。革车是重车,每乘甲士三人,步卒七十二人,五十乘革车,即有三千七百多人。
乌荼答应后,驾车飞奔而去。
伍封心道:“这少夫人自然是田盘的妻子、子剑之女了。田恒对她器重得很,多半是个厉害的人。我打了她的兄弟,又大大折辱了她的父亲,不知她是否会记恨我?”
一众退回了半里,在十字路口饶道而行,此时天已过午,众人又饥又渴,田恒大声道:“此处离画城不远,到了画城,略作休息,用过饭后再回临淄城!”
伍封与他并车而行,见他汗流满面,笑嘻嘻从马车中拿出一个小的青铜缶来,探身递了过去,道:“相国,请饮些酒浆,正好解渴。”
田恒正值口渴,惊喜接过,一口气饮了一半,用衣袖擦了擦唇边的酒渍,好奇地问道:“封大夫的马车中,怎会有酒?”
伍封笑道:“在下是个酒鬼,是以在马车之中总要放点酒,以备急用。”其实,他本是想与赵无恤告别时,痛饮一番,是以一早在软榻底下放了两缶酒。却因田恒在一旁,不好与赵氏父子显得过于亲热,免得被人说他“结交外臣、另有所图”,便未曾拿出来,此刻正好用上。
田恒笑道:“好主意。本相日后在马车之中,也须放些酒,最好还放点美食。”将剩下的酒递过来,道:“惭愧得紧,被本相饮掉了大半。”
伍封摇手道:“不妨,在下马车之中,还有一缶。”将酒从榻下拿出来,递给楚月儿。楚月儿并不好饮酒,喝了几口,脸色渐红,将铜缶还给伍封。
伍封笑着接过铜缶,一饮而尽,将铜缶扔开,登时精神大振。
田恒也喝完了酒,笑道:“回城之后,本相暇时定设酒宴,以谢封大夫今日赠酒之德。”
伍封笑道:“这算得了什么?”
两人说话中,又过了一个十字路口,车马折而向东。
伍封与楚月儿小声说笑之中,车马又行了七八里地,道路渐窄,再不好与田恒并车而行,便移车到田恒的车前,随在田力的车后,为田恒开道。
伍封见路径蜿蜒,南面是光秃秃的小石山,北面是却是林木茂密的小丘,奇怪道:“这地方倒是有趣,只是一径之隔,为何一边林木茂密,一边却寸草不生呢?”
田力在前面听见,说道:“此处名叫雪壤,据说是某年天降大雪,但雪只往南飘落,乃有半边雪境。时人都啧啧称怪,遂以雪为界,穿凿此径。其后雪境之地的山上,从此寸草不生。也正因如此,地无所产,土民尽数迁走了,是以有人说是因此路径断了地底脉气。”
楚月儿听说,也大是好奇,看那石山,道:“公子,你看这山虽然低矮,却也很猛恶!”
田力笑道:“小夫人说得是。不过,若到了前面‘鱼口’,山势更猛。”他是相府门客,不知楚月儿是谁,见他二人神态亲呢,寻思伍封的夫人将是妙公主,遂称楚月儿为小夫人。
楚月儿大羞,伍封哈哈笑道:“这种说法倒也有趣。”他所指的是田力称楚月儿为“小夫人”,田力却以为伍封说的是“鱼口”,便道:“不仅名字有趣,地形也有趣,除路径两边与雪壤相似,而且一里地之内,两端径窄,腹中却大,形状就象鱼一样,尤其是那口上,既叫‘鱼口’,便可知其地……”
田力话未说完,伍封忽地脸色大变,道:“快停车!”鲍宁鲍兴立时勒马停车。他这马车一停,后面田恒等人不得不停下了车来。田力吓了一跳,也停下了车。
田恒问道:“封大夫,为何停车?”
伍封面色凝重,缓缓道:“此处地势凶险,听田力所说,前面鱼口,两端小而中间腹大,最宜埋伏,若有人伏于两侧山上,恐怕大是不妙。”他自幼便熟读《孙子兵法》,是以有此疑虑。
田恒道:“以地势而论,确是易于埋伏。不过,对方既然设伏于牛山坪,就算知道我们改道,急切间也赶不过来。”
伍封道:“在下就怕对方在牛山坪只有少数人马,故意虚张声势挖断道路,迫我们从这鱼口经过!”
田恒精于用兵,闻言悚然,道:“不错,封大夫所言不无道理。”叫田力步行到林中,潜往鱼口探查,道:“你定要细声蹑步,小心而行,若是微有尘飞,或是飞鸟盘旋而不敢落下,定是有人埋伏。速去速来,不要暴露了行止。”
田力飞快没入左侧林中。
伍封令众人休息,假作疲累之状,道:“若是对方有埋伏,这附近定有探子了望,我们假作疲惫,探子便以为我们只是略作休息,并未视破其计谋。”不过,众人也确实有些疲累,无须如何假装。
伍封又道:“相国请到在下马车中来。在下这马车是精铜特制,较能避箭矢。在下与月儿下车看看。”
田恒见伍封设想周到,对他又甚为重视,心中大慰,心道:“无论如何,此子对我还是不错的。”依言上了伍封的马车。
伍封带着楚月儿下车,二人假装闲步,暗中却四下察看。
过了近半个时辰,田力满脸惊慌地从林中钻了出来,道:“果然不出封大夫所料,前面鱼口的两旁山上,均有不少人埋伏。”
田恒沉声问道:“有多少人?”
田力道:“南面石山上,约有三百多人,堆了不少垒石,大概是预备我们入了鱼口,将石推落。北面是茂林中隐隐约约有不少人影,因不敢走近,是以无法看得真切,不过,大致看来,比石山上的人只多不少。”
1岂曰无衣?与子同袍:出自《诗经·国风·秦风·无衣》。
3裈:缝裆的裤。春秋时,中原华夏族列国外穿服装为上“衣”、下“裳”(裙),还有一种衣裳相连的“深衣”,衣裳中有丝带相束。士人卿大夫一般是上身穿“衣”、下身穿“裳”、束“带”
佩剑,此为常服。春秋人内穿的短衣叫“襦”;下体穿“袴”,又称“褰”,这是套裤,或者穿“裈”,这是有裆的裤;足穿“屦”,夏天葛屦,冬天皮屦;裹足用“袜”,一般是布帛或熟皮制成。外穿的长衣称”衫“,冬天穿”衫“。平民所穿的粗毛或粗麻制的衣叫“褐”。冬天穿的皮衣,叫“裘”,用狐、羊、鹿、熊等皮制成,以狐裘为珍贵。齐人好穿黑衣,齐灵公时,女子好穿男装,贵族衣饰奢侈。
2刑天:据《山海经·海外西经》:“形天与帝争神,帝断其首,葬之常羊之山。乃以乳为目,以脐为口,操干戚以舞。”刑天成为勇猛将士的象征,各朝各代之中,与蚩尤一起,更是被比喻作战斗之神。
3精卫衔微木,将以填沧海。刑天舞干戚,猛志固常在:见于晋朝诗人陶渊明《读山海经》诗:“精卫衔微木,将以填沧海。刑天舞干戚,猛志固常在。同物既无类,化去不复悔。徒设在昔心,良辰讵可待!”诗中的“干”就是盾,“戚”就是斧的意思。春秋时人,自是不可能会读后世晋朝的诗,此处借用。
7。1 鱼口之伏

第七章、君子所履,小人所视1

7。1鱼口之伏
伍封与田恒相顾骇然,田恒沉吟道:“若是本相设伏,定将大部人马藏身林中,待我们车马入了鱼腹,派出两支人马,用滚木擂石将两端堵上。先用箭矢齐发,再将大石重木滚落,甚至还可扔下火把点燃滚木,以用火攻,我们区区百人不到,必会全军覆没。对方两侧山上,田力能大致见到的便有近千人,林中见不到处,还不知有多少人马!”
伍封见他所述,极合兵法,佩服道:“相国所料极是,对方多半也是如此图谋。”他虽然熟读兵法,却无用兵经验。田恒这番言语,正是经验之谈,令他大受启发。
伍封苦笑道:“在下近日,得罪了不少人。这些人设伏于此,弄不好是冲着在下而来,岂知因此而连累了相国。”
田恒摇头道:“这些人定是冲着本相而来。要对付封大夫,不必如此。对方行踪诡诈,深合兵法,若非军中宿将,难以主持此中大局。依本相所料,这些人的首领说不定的它国的将领。
封大夫为官未久,未涉军政要事。它国之人,暂不会对封大夫下手。何况对方必是知道本相今日要送赵老将军,才会预先设伏。岂知封大夫颇重情义,送了柳下惠后,偏又与本相来送赵老将军回国,才被卷入此局。是以对方所谋,必是本相而无疑。”
这人骤到大险,却思虑不乱,也无怪乎他能独秉齐国之政,稳如泰山。
伍封道:“这事有些奇怪,对方若是敌国之人,千余人马深入齐境,为何我们未有一点消息知道?这些人马,总不会是齐国的士卒吧?”
田恒沉吟道:“这些人马必是早在齐地,若说是从它国潜来,不大可能。如今齐国几大家中,国氏、高氏以灭,有此实力者,唯有我田氏和你们鲍氏,但你我两家之人怎会来对付我们?”
忽然浑身一震,涩声道:“本相知道了。对方的人马岂止千人,恐怕至少有三千人吧!”
伍封吓了一跳,问道:“相国怎么知道?”
田恒苦笑道:“这必是阚止的那三千死士!”
伍封道:“既然阚止已死,这半年之中,这批死士是谁供养着?要供要这三千人,也不是件容易的事,何况还要为他们觅地匿身。齐国还有何人有如此实力?”
两人想了半天,也猜不出来。
田恒道:“对方人手,三十倍于我,此刻定已派出一军,断了我们的归路,若是回头,凶险更甚。为今之计,唯有设法闯过这鱼口。”
伍封忽地灵光一现,道:“对方既然埋伏已久,苦候我们入伏,若是我们按兵不动,他们又会如何呢?”
田恒沉吟道:“我们按兵不动,必会被他们的探子发觉回报。他们料不定我们是否有所警觉,无法作后续行动,多半会派出一小队人马来,探查虚实。”
伍封点头道:“这一小队人马,只能是从林中潜来。那我们便选一些精壮人手埋伏林中,待他们来时,一举格杀,再换上他们的衣服,大摇大摆找他们去。这地方的石山上无甚屏蔽,不宜藏太多人。他们的大部人马多半尽在林中,如今秋风正猎,在下便上去放上一把大火,将他们烧个魂飞魄散。石山上的人必会以为林中人马被人大举进攻,多半会到对面林中去救人,唯有取道鱼腹。他们既然埋伏山林,定是些步卒,相国见林中火起,便引兵车齐上,冲杀山上下来接应的人,以兵车对步卒,一可当十,便可一路冲过鱼口。”
田恒不住点头,赞道:“原来封大夫不仅剑术厉害,还精通兵法。这反客为主之策,甚合孙子遗书。此计大妙,不过,我们人数不足,入林埋伏者不能超出十人,否则定会被敌人探子发觉。”
伍封笑道:“就由在下和月儿带八个人去吧,虽然人手少些,也将就用得上了。”
田恒点头道:“若是十人入林不出,对方了望探子瞧见,必会知其中有异。这样吧,我们便假装入林便溺,每次十人入林,九人回来,如此十趟,便有十人留在林中,对方探子眼光再厉害,也看不出来。”
伍封暗暗叫绝,这么老辣的方法,唯有田恒这种智虑深远、惯于用兵的人才想得出来,忍不住赞道:“相国果然厉害,这种办法,在下是怎么也想不出来的。”
田恒微微一笑,从田氏从人中选了六人出来,田力也在其中,道:“这六人的剑术还过得去,任封大夫驱策。”
伍封叫上了鲍宁鲍兴,吩咐其它人道:“你们在此听候相国号令,不可违了相国军令。”
扭头对楚月儿道:“月儿,我们去吧!”
众人按田恒的计策,假意入林便溺,然后系衣而归,纷纷扰扰之下,伍封等十人已毕集林中。
伍封吩咐道:“如今是生死存亡之时,若有敌人前来,须得全力以赴,无所不用其极,总之是尽快解决,务求一击必中,我未出手时,你们千万不要出手,免得乱了自己阵脚。”又道:“幸好此处离鱼口还有段路,林中又传音不远,不虞厮杀声惊动了其大队人马。”
众人知道情势危急,不敢怠慢,小声答应,各自找好隐密之处藏身,每人相距不到三丈,使相互可以见到。
伍封搂着楚月儿藏在一颗三人合抱的老树之后,柔声问道:“月儿,你怕不怕?”
楚月儿摇头道:“在公子身边,怎么会怕呢?”
伍封道:“一阵交手,你要紧随在我背后,须臾不可离开。见了敌手后,手下不能留情。
这些人既是死士,每人定是凶残无比,比不得招来那家伙。”
楚月儿点了点头。
伍封还是不放心,又道:“你的轻身功夫了得,脚步比我快多了,但你千万不可跑过了头到我身前去,让我担心。”
楚月儿见他十分紧张,知道他并非怕了敌人,而是怕自己有所损伤,道:“公子,我身上穿着‘聘礼’呢!”
伍封点了点头,忽又担心,道:“这树林中叉叉丫丫地,地上残根不少,你奔走之时,小心别被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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