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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画江山-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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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喔?将军此语,老夫却不能苟同。襄城守了二十余年,哪一次不是血肉横飞,守的惊险之极,可是那蒙兀人拼尽全力,又有哪一次成功过?嘿嘿,兀那蛮子,根本不懂战法,只有一股子蛮力罢了。哪象我大楚将军,一个个精通韬略,只要全军同心,举国北伐,大事可成!”
张守仁微微苦笑。适才自己的话,显然已经让石嘉不悦。此时话题又扯回自己身上,若是再提起那蒙兀四王子精通汉学,幼读兵书,心计谋略非寻常蒙人可比,只怕眼前这个大赞自己智略的老人,会跳脚大骂吧。
他暗中长叹口气,向石嘉正容道:“枢相掌管天下兵马,身负国家安危重责。但有所命,末将岂敢推脱不从?况且我北方汉人受敌荼毒已久,末将愧为军人,亦是恨不得立刻收复旧土,重光我大楚江山,救我北方大楚百姓与水火之中。”
石嘉闻言大喜,大步行到张守仁身前,在他肩头用力一拍,赞道:“老夫果然没有看走眼,将军年少热血,虽然老成持重,仍然是我大楚的好男儿,汉家好汉子!”
着实夸奖他一番后,石嘉终于露出倦容。坐定之后,又与张守仁细说几句军中之事,终于端起茶碗,轻啜一口后,向张守仁笑道:“守仁,老夫年纪大了,精神倦怠,难以多谈。今日就说到这,总之上下同心,其利断金,这个道理,你需得想明白了。”
张守仁知道这是临别吩咐,石嘉位高权重,哪有空经常接见自己这个全无背景的小军官,当即连忙起身,在石嘉身前侍立,垂首答道:“是,枢相吩咐的是,末将明白。”
“嗯,很好,你这便去吧。老夫已经正式表奏你为禁军兵马使,过两天便有旨意下来,你这几日,好生学习朝仪典范,不要到时候出了漏子。咱们的大英雄威震天下,可是天子面前,却也是不能出半点岔子的。”
“是。”
“好,你去吧。”
张守仁转身欲行,石嘉眉头一皱,好象突然想起一般,叫住张守仁,向他笑道:“守仁将军,你过几天,到第三军赴任后,和转运使韩文通多亲近些。老夫有事,是从不避讳他的,将军可明白了?”
“是,末将晓得,一定与韩将军多加亲近。”
张守仁当时懊恼之极,只觉得自己原本以为可以与石嘉若即若离,不入其党,现下看来,对方却不管不顾,硬是将自己纳入党人阵中。
在坚守军中不结党,不参与政治原则的张守仁心中,这实在是一件难以接受的事。是以他含糊其辞,始终不肯明言向对方效忠,就算是不能得到重用,大不子回襄城便是。谁料对方手眼通天,自己尚未上任,就已经在自己营中安插了他的亲信心腹,用来左右自己。
一晃多日过去,张守仁眯眼看着紧跟在自己身旁的转运使韩文通,心中当真是腻味之极。只是来回打量,却见那些禁军将领们个个气饰华美,趾高气扬,一个个肥头大耳,油光满面,看起来哪里象个将军。况且,非但是这韩文通,只怕这些将军们,多半都是石嘉或是别的朝中大佬的心腹,若是不然,也很难在京师立足。
想到这里,他重重的叹一口气,心道:“前路艰险若此,不知道现下的这个决定,是对是错。”
他身处的驿馆距离大内和御马营甚远,一行百余人自外城绕行,自大瓦子穿行转左,在西湖边上打马而行。
此时正是深秋,满地的落叶被马蹄踏起,漫天飘扬。待清冷的西湖水面消失不见,青灰色的城门高耸入云,紧随在张守仁身边的吴百慎咧嘴笑道:“将军,过了城门,再走三五里路,绕过凤凰山,便是咱们的驻地所在了。”
一行人鱼贯入城,此地却与外城的纷乱繁乱不同,既是皇城所在,又等若是皇帝的御苑,由大内出来,往东不远,过御马营登凤凰山,远眺西湖景色,每年上元佳节时,皇帝带着后妃和皇子公主,一起登山赏灯,与民同乐,更是京城中极盛之事。
因为此故,这诺大的一片地方,除了连绵十余里的凤凰山外,便是以围幛围起的御马营,除此之外,任何民居与衙署均未设立。一则是保有这一片山光水景,二来,亦是为了方便禁军保护大内的安全,禁绝闲杂。
“此处风景绝佳,真人间胜景!”
第三卷 帝都风云(八)
张守仁贫家子弟,在襄城闹市长大,何尝见过如此的美景。连绵十数里的道路两旁,青山含翠,绿林荫蔽,珍禽异兽时现形踪,种种奇花异草,竹舍怪石,零星排列于途,论起风景之美,当真是世间少有。
主官大赞,其余诸将自然随之附合。只是各人对他并不信服,张守仁此时亦是绝无权威。是以奉迎和赞同的力度,很是低弱。再者,众将中有不少都是自幼就可以来此处游玩,风景再好,也是见的腻味了,倒是见了这个少年将军满脸的兴奋惊奇,很是好笑。
各人均是心中暗道:“当真是乡下的泥腿子!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坐上这个位置。可怜京中无数背景雄厚,资格极老的将军不能接任,却教这个小子捡了便宜。”
张守仁却是没有注意到众将的脸色,他初时被这壮美瑰丽的景色震惊,待后来看到人工雕凿的痕迹越发浓重,眼中浮现的,竟不在是如画美景,而是数以万计的民工挥汗如雨,大兴土木的场景。再想到前朝北宋灭国一因的花石纲,原本脸上的喜色不但尽数敛却,反而阴云密布,难以遏制。
自凤凰山一侧迤逦而行,沿途的军士及内侍模样的人越发多将起来,待众人骑马小跑了一刻时辰,不远方已经绝少树木,放眼看去,全是平坦齐整的草地。此时天气已经是深秋时节,草地却是修理的齐整青绿,越往内里,草场便越发宽广,隐约间又可听到势若奔雷的骑兵奔腾声,蹄声得得,又有杀伐金鼓之声夹杂其中,张守仁侧耳而听,竟如同回到当日纵横中原,陷身敌阵时的情形,一时间精神大振,向旁边的吴百慎问道:“吴将军,这是禁军在操练么?”
吴百慎咧嘴笑道:“真是怪了,禁军若不是皇帝校阅,一年也难得操练几回。张将军的面子当真是大,诸位将军以操练来欢迎呢。”
张守仁瞄向诸人,见众将均是面露得色,心中立刻明白,这些人哪里是有心来欢迎自己,纯粹是借着操练来给自己一个下马威罢了。
心中明白,却也知道这时候断然不能与这些将军反脸。自己威信不立,刑罚生杀的大权并不在手,这禁军兵马使处处受到掣肘,论起实际权力,只怕还不如地方上的厢指挥使。
当下干笑两声,也不回吴百慎的话,双腿狠夹马腹,纵骑狂奔向前,直入演练中的禁军大阵。
他身后的众将军都是养尊处优惯了,平时均是乘轿或是坐车,哪里肯认真骑马。所乘坐骑又多半是精挑细选的温驯良马,在城中悠然小跑到也罢了,在这尘飞土扬,轰然若雷鸣的战阵之中,这些马儿战战兢兢,哪里敢快跑起来。各将眼巴巴看着张守仁如同一支离弦之箭一般,直插入禁军阵中,身后披着皇帝御赐的绣衣,顺着风势鼓荡起来,虽然单人独骑,竟仿然也有常人难及的威势。
各将不敢怠慢,连忙拼命催逼着身下马儿追赶,只是一时半会,又哪里能追赶的上。待堪堪追到禁军大阵外围,却不知道位于大阵中心的张守仁说了什么,禁军将士高声呐喊,声lang一波大过一波,万岁之声不绝于耳。众将听的大惊,这张守仁只不过是个小小的禁军将领,不知道说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言语,竟使得禁军将士高呼万岁。论说起来,这样的事情可大可小,若是被有心人抓住不放,只怕连项上的脑袋也保不住会丢了。
各人气急败坏,倒不是害怕张守仁会被如何,只是出了这么大的乱子,各人身上的干系都是不小,张守仁再怎么说也是刚刚上任,就是皇帝猜疑,也疑不到他的身上。
那吴百慎也是从地方调入京师,不明不白的做了禁军兵马副使,原本这样的好事,也是轮不着他。上任之后,诸多将军对他都很不服气,明争暗斗,未尝中止,连带底下的中下级军官,甚至是寻常小兵,都不怎么将他这个兵马副使放在眼中。此时张守仁不知道使了什么邪法,竟使得这些官兵纵声大叫,满脸兴奋崇敬之色,却教他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究竟是为何。
只是此时看到众将大惊发急,他却是心中大笑,反正自己调入不过月余,纵有处分亦不会重,倒是这些一直任职的军官们,弄个不好,会被上面重处。
人生乐事,无非是看着别人坐腊倒霉,吴百慎心中充满恶意的想着。他不紧不慢的跟着诸将之后,眼看着周围的禁军官兵“张将军,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这是要谋反么!”
“咱们该当即刻将他擒拿,奏明枢使治罪。”
“如此僭越,只怕要下诏狱了!”
诸将赶上前去,均是两眼喷火,怒视着张守仁大声指责。
原本大楚的规矩,将领之间纵有争执,也绝不可以当着下级军官或是士兵的面争吵起来,违者重职削职查办,轻责也要被斥责禁闭。他们情急之间,却忘了这条军纪,一时间吵吵嚷嚷,言语不忌,却将围绕在旁的诸多禁军将士吓的目瞪口呆,原本高亢入云的欢呼声立时沉寂下来,整个草场鸦雀无声,只有几个高级军官仍在喋喋不休,指责着张守仁犯上不法,大逆不道。
张守仁却不似这些急脚猫那般沉不住气,任他们百般攻击,甚至开始污言秽语,他却仍是淡然而笑,并不显出恼怒的神情。
吴百慎早就偷偷站在张守仁身侧,拿眼去看他的神情。因见他并不恼怒,神色如常,只是嘴角轻斜,显着对那些将军们的藐视,这样不怒自威的神情,自己还只是在积年的大官身上见过,眼前的这个青年,下巴的胡须还只是浅浅淡淡,若有若无,养气的功夫却已经炉火纯青,当真教人佩服。
张守仁好不容易抓到一个话缝,笑吟吟向诸将劝道:““诸位将军,我们在此说话不便,不如到营内去说,如何?”
“这就在处说,又有何妨?”
“嘿嘿,想进大营掌令,摆将军威风么?只怕你这兵马使的位子,还没有坐稳,就得被剥职治罪了。”
第三卷 帝都风云(九)
眼见各人还是七嘴八舌,说个不休,吴百慎知道这时候若是出头,必收奇效。他暗中思量,这张守仁必定是疯子,适才的做为必然有他的道理。
他心中一动,忍不住站将出来,大声喀道:“都闭嘴!张将军是全军之首,就是做错什么,也自然会和上头交待。你们这些人当面顶撞辱骂上官,不知道已经触犯军纪了么?”
吴百慎到底早已接任,此时大声斥责,各官竟然不敢顶撞。再想想自己适才的表现,确实是触犯军纪,若是张守仁一意治罪,现在就可将他们全数拿下。各人心中凛然生惧,当下不敢再吵,只一个个退下几步,垂手而立。
唯有第一厢的指挥使仗着自己是帝室宗亲,仍然冷笑一声,说道:“咱们犯了军纪不假,不过张将军还是得大伙儿一个交待才成。”
张守仁终于忍耐不住,上前一步,向他斥道:“我给你留了脸面,吴将军又斥责过你们,现下还敢如此,大楚的军人,什么时候开始视军纪为无物了?”
他目视吴百慎,向他道:“召军法官前来!”
吴百慎身经百战,已经看出他眼中的浓烈杀气,吓了一跳,连忙劝道:“将军,这石将军也是一时情急,这才如此。不如将军好生解说一下,尽释误会,自然就无事了。”
说罢,向他使了一个眼色,暗示他绝对不可召军法官前来。
张守仁原本确实有杀人立威的打算,此时被这吴百慎一劝,又想到京师与地方不同,一厢的指挥使,确实不是自己可以擅杀的。他在心中叹一口气,脸上却微笑道:“我原也并不打算众将的罪。”
收起这个话头,他又转脸向众将笑道:“朝廷的法令规矩,我如何能不知道?适才不过是将皇帝陛下御赐的金银,转赐全军,命人去采买牛酒,大犒全军。将士们感激陛下,这才欢呼万岁,诸位将军不明就里,还以为守仁敢做什么大逆之事不成?”
他的面容上终于露出一丝狡猾的微笑,向诸将打了一个哈哈,大笑道:“就是守仁敢,禁军将士们都是忠于陛下的忠勇之士,难道还能从逆?”
各人这才恍然,他们一时着急,不曾细想。禁军将士长驻皇城,紧挨大内,如何不知避忌,怎么可能向一军主帅山呼万岁。适才的举动,不过是向皇帝表示感激。
吴百慎轻呼口气,心道:“虽然如此,这张守仁初来乍到,就如此的邀买人心,当真厉害。众军表面上感谢的是皇帝,其实心里敬的还不是是他!”
再看其余众将,一个个脸红过耳,难堪之极。禁军虽然军饷丰厚,到底士兵不能和将军相比,张守仁将得到的赏赐,一文不留,全数拿来犒劳全军,与众将平时的举措,高下立判。
况且,适才他们当着士兵的面与主将争吵,当真是丢脸的很。
“好了,诸位将军,这便随我入营,升帐!”
各将不敢再言其它,各自命亲兵传令,传召全军整队,就在主帅的大营之外,列成一个个方阵,等待张守仁正式掌印接令。
禁军第三军负责大内东面的安全,全军大半就驻守在这御马营内,少半驻守在凤凰山与西湖边上。这支军队战功赫赫,军号飞扬,是大楚军中少有的纯骑兵部队,还是太祖当年励志收复幽燕时所创。百余年来,第三军南征北讨,特别是在对南方土人的征讨战中,立下不世奇郧,武功之盛,京师十二军中,第三军当属第一。
也正因如此,守护皇帝大内的,除了御林军外,就属第三军挨的最近,驻地与大内宫墙紧紧相联,拱卫着帝室安危,这样的殊荣,也成为第三军全国上下津津乐道的骄傲。
第三军如此重要,历次主官接印的仪式也是极尽奢华,大事铺张。象张守仁这样,只是单人匹马,直趋入营,然后直接入节堂,由吴百慎代表第三军上下,奉上一个小小的黄樘木匣子,内里放着小小的一方铜印,就象征着张守仁正式成为第三军的第二十一任主将。
“众将免礼。”
眼看着大大小小过百名的将军在节堂内向自己躬身行礼,张守仁心中似悲似喜,却不知道是何滋味。
可惜,父母是没有机会,看到自己这么风光的一天了。
就是在一年前,带着百余人在襄城脚下巡逻时,自己的梦想也不过是能成为校尉,在城内得到街坊邻居的夸赞,那便足以光宗耀祖了。
他长嘘口气,沉声令道:“吴将军,请你到大营将台,开读诏命,全军上下,咸使知之。”
主将接印后,到大营正中的点将台上开读,这也是各军的传统。吴百慎应诺一声,立刻恭恭敬敬的接过诏书,双手捧高,以小跑的姿态,亲自到外面的将台上宣读。
顷刻之间,山崩海啸间的万岁声又立时响起。仿佛在向刚刚斥责张守仁的众将示威一般,这一次的万岁声比刚才更加响亮,良久方止。
见众将脸上阴晴不定,有脸色铁青者,有面红过耳者,张守仁潇洒一笑,向着匆忙赶回的吴百慎及众将道:“全军欢喜,今晚在帐外升起篝火,大犒全军,行摔角、比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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