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漂泊的人生-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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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
  我进史岱文森高中之后,就很少看见肯尼了。但是每次碰到,都发现他又长高、长宽。远远看他走过来,也不像“瘦竹竿”时代,那样一抖一抖地带着邪气,而渐渐有了他老爸的气势。
  我搬家的前一天,肯尼来道别,人晒得像黑炭,头几乎顶到我家的门框。他说现在到高尔夫球场打工,正申请附近的大学,就近读书,好多陪陪他的老婆婆。
  “你搬走,真是太可惜了!”他捶我一拳:“附近才搬来一窝正点的妞儿!?
  “没想到,以前的小鬼头,一下子窜这么高。”老爸看着肯尼的背景说:“爸爸那么有钱,自己还出去打工,又知道陪伴老人家。”
  老爸转身看着我:“多跟肯尼学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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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次他要赌,出了题目之后,会先盯着我的脸。
  看我不会的样子,可能叫价五斗;看我面有喜色,则……
  好惨的中文课
  每一次看见老爸拉着四岁的妹妹跳舞,我都会想:“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情调了?”
  记忆中,他从来没跟我跳过舞,甚至没怎么玩过,如果说玩,那就是比赛、上课。
  我到现在都记得,三、四岁的时候,卧室门上,贴了一张大大的纸,我常在前面罚站。
  纸上的画面记不清了,据老妈回忆,那是注音符号,每个符号,都画成一个人、一棵树、一张椅子或一朵花的样子,使我比较容易记。
  老妈说,老爸年轻的时候,最没人情了。他出国采访将近一个月,迸家门,不把我抱起来亲亲,却喊:“儿子!过来!考考你老子交代的字,背熟了没有?”
  大概就在这种所谓的强势教育下,我很小就会背几十首唐诗,会认好几百字,报纸上还登过我的新闻呢!不过,老爸一点也不得意,他说:“小时候背的不算数,小时了了,大未必佳!”
  果然,老爸出国没多久,我的唐诗全还他了。倒是认的国字,到现在都管用。
  从象形文字开始
  老爸教国字,有他一套。
  大概因为他学画,所以总用图画的方式教。譬如:画一棵大树,除了中间的主干,上面左右伸出两根枝子,下面长出两条根,是“木”字。
  画一条横线,上面加一小竖、一小横,是“上”。下面加一小竖、一小点,是“下”。上下和在一起是“卡”。
  又画一横线,上面加个太阳,是“旦”。
  太阳上、下加草,太阳落在草里,是“莫”。
  “莫”就是“暮”,后来的人糊涂,草下面又加一个日,成了现在的“暮”字。
  同样的方法——他画一只手,伸在“木”上,是“采”。
  文字应该愈来愈简化,除非为了精确,何必愈变愈麻烦?
  或许正因此,在台湾早期,充满文化禁忌的时候,他已经开始教我认简字。
  才出国,他就教我读中国大陆的“拼音系统”。
  奶奶为了这个跟他吵,说他不爱国。
  他坚持说:十亿人用的工具,你不能不会用。
  老爸对了!
  我们哈佛的图书馆,全用拼音系统。上中文课,作用拼音辅助。写历史论文,中国的人名、地名,全根据拼音系统翻译。读的大陆书籍,全用简体字写成。
  中文科主任说:“繁体、简体都得会,否则中文再好,也只是半懂!”
  中文是奶奶的
  虽然,我现在对自己读写中文的能力,十分自豪,但是,提到学中文的往事,真是噩梦一场。
  我恨死中文!恨死老爸和老妈。
  刚到美国的时候,英文都忙不完,老爸却每隔天要我缴一篇中文作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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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得默写《桃花源记》和《岳阳楼记》,这些老爸摇头摆脑、爱得要死的古文。
  我得每个星期六,去法拉盛区的“至善中文学校”,上中文。
  当窗了外面,邻居小孩跑来跑去的时候,我居然得一笔一画地写这种麻烦透顶的东西。
  很多从中国移民来的同学,都说中国字最笨,从右写到左,一边写,手一边会碰到刚写完的字,弄得脏兮兮!而且你不能边写边看前面的东西,因为手正好遮在中间。
  “最先发明从右向左写的人,一定是左撇于!”我想。
  古人悬腕,没这顾忌!“老爸说。
  不管怎么样,我那些老中同学,多半都不再写中文。英文多方便!?一个角度,一条线连下去,不知比中文字省多少力气!
  最重要的,是我们平常听的、想的、看的,全是英文。即使在中文学校,下课之后,也用英语交谈。
  英语,是我们的话,中文,是老爸、老妈和奶奶的!
  谢老师出招老爸很毒,他看清了这一点,说“一人教之,十人咻之”。效果太差。
  他居然不再让我上中文学校,把我送到了谢老师家。跟我一起倒媚的,还有老爸的国画学生郭育蕾和黄嘉宁。
  谢济群老师,是老妈在中山女高的同事,当年在台湾就是名牌的国文老师。她人不高,戴着眼镜,说话总是慢慢的,好象从来不会生气的样子。
  但是,她的课并不好混。她自己很努力,拼命为学生收集资料,使我们不用功都不成。
  好老师就是这样,使你觉得念不好,是对不起她。
  谢老师教得很广,从五四运动到老子、庄子。
  从苏东坡的《定风坡》,到郑愁予的《七月》。
  从世界日报的中文剪报,到纽约时报的专题。
  甚至蔡志忠的漫画书,也成了教材。
  她会要我们先把英文报上的文章翻成中文,再看中文报上的转载。比比看,谁翻得好。
  她也跟我们谈历史、谈中国、谈中国人。
  她跟我老爸、老妈很像。骂中国,又至死自认是中国人。在美国十几年,他们从来没有被西方淹没,甚至还有点中国文化的自大。
  “韩国华侨子弟,都会中文;东南亚的华侨,虽然受到当地政府的压制,还是有不错的侨教,至于日本华侨的下一代就很难说。美国更甭提了!”老爸常说:“父母一心想变成蓝眼睛、金头发,就算嘴巴不崇洋;小孩也能感觉到。这种家庭,中文怎么可能保存得好?所以中文教育的成败,跟民族自尊心有很大的关系。”
  学中文可以赢钱
  感谢上帝!自从谢老师接手,老爸就很少再管我中文。
  只是,在跑步到树林和湖边的时候,他常要我用中文形容风景。
  什么“粼粼”、“涟漪”、“激滟”……,都是这么学的。
  有一次坐在车上,他大发高论,提到一群人“瞎扯淡”,突然灵机一动,说:“ㄔㄜㄉㄢ‘,赌你一定不会写,写出来输你一百块!”
  他输了!
  从此,每次他要赌,出了题目之后,会先盯着我的脸。看我不会的样子,可能叫价五十;看我面有喜色,就只出五块。
  我更诈,愈有把握,愈抓耳挠腮,装作不知道,等着他叫高价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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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终于开始尝到学中文的好处——赢钱!
  班上有一位同学想加入魔鬼教,入教前必须偷教堂里的圣杯……
  上帝也疯狂
  我是小小推销员
  记得小时候,学校每年都会给我们糖。一长条、一长条的巧克力,要多少有多少。
  我最爱吃巧克力了。手上拿着好几盒,口水直流,自己却不能享用。别人想吃可以,一条一块钱!
  老师告诉我们,最好的方法是去敲人家大门,然后把盒子举导高高地说:“对不起,先生!我从附近的天主教小学来。您想要吃一起糖吗?请支持我们的学校!”
  卖得好的同学,受老师的赞赏。卖到十五盒以上,校长会亲自颁奖小奖品。
  老爸老妈不准我出去卖,说外面太危险。他们总是给我十五块钱,买一盒意思意思。老爸说,这叫“肥水不流外人田”。于是,我从来没拿过奖品,也没受到老师的赞赏。唯一的好处是——糖进了我肚子。
  教堂赌场
  奶奶说,上天主教学校真好,天天穿同样的,不用总是出去买衣服、赶时髦、伤脑筋。
  但是你知道我们穿什么制服吗?绿裤子,黄衬衫。男生的领带和女生的裙子,则是黄绿格子的,走在街上想躲都躲不掉。
  我现在回想,这么做是为了显眼呢?还是为了让大家知道我们不同,我们是环境好,上得起私立学校的优生儿?
  有些日子,校长会大发慈悲,宣布一个Dress…Down…Day。那天我们可以穿T恤和牛仔裤,而且不用带饭,因为学校有披萨卖。
  但我总觉得奇怪,爸妈缴那么多学费,学校却老是在募捐。卖巧克力糖,为的是使我们能从附近公立小学租校车。公立小学大大给免费营养午餐,我们的披萨却要两块五毛钱一片。有一次学校拿所有“披萨日(Pizza…Day)赚的钱搞来一架天文机器,大家兴奋了好几天,后来我才发现,它是从公立小学租来的。
  一年也有一次,学校派专人设起扑克牌桌、轮盘、吃角子老虎,把教堂地下室布置成拉斯维加斯(Las…Vegas)赌场一样。晚上,家长纷纷穿着西服涌到,由神父们发牌,大家痛快玩,还可以支持教会。我想这也应该算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吧!
  一年也有一次,专为学生办募款园游会。其中最受欢迎的,是一架机器,上面有个椅子,下面有一池冷水。老师们轮流坐在椅子上,再由同学们花钱买球,对准椅子下面的一个目标扔。命中时,椅子会掉下来,使老师成为落汤鸡。最受欢迎的的是修女校长,当她坐上去,学生的队伍可以一直排到教堂外面。
  神父香
  神父们来班上拜访,常常人还在门外,我们已经闻到了他擦的古龙水。
  我非常佩服神父。不但圣经那么厚一本,能背得滚爪烂熟,而且他们口齿伶俐,每句话讲出来都充满信心。我甚至觉得他们的一身黑衣服很“酷”。
  修女则完全不同。从头到脚,一身的严肃。她们穿着布鞋,走路没有声音。我们闯祸时抬头一看,常发现她们已经站在身边,眼睛里闪着上帝的愤怒。她们一句话都不必说,就可以把一整班的吵闹小孩化为一片死寂。我们尿急时必须举手说:“对不起,Sister,我能不能用厕所?”他们点头,我们才敢动。妈妈说,那是我在美国学会的第一句英语。
  有一次,我帮修女搬东西到她们的宿舍,发现里面惊人地朴素,一人住一个小小的房间,墙上空空的,梳装台上没有化装品,只有一小张教皇举手祝福的照片。提到他的名字,众修女都会做出祈祷状,眼睛朝着天上喃喃地说:“啊,我们圣洁的父亲!”
  亚当夏娃进化论
  修女和神父,最擅长英文与数学。在他们监督下,我们的算数题都写得漂漂亮亮;我们的英文则像美国人常说的:“每个‘i’都打个点,每个‘t’都加一横。”
  但是这么多年来,有一堂课我从来没见过修女或神父教过,那就是科学。其实这也可以了解。上一堂课刚讲到亚当夏娃,下一堂怎么谈进化论?
  当然,天主教学校一定有宗教课。我不是天主教徒,却也得跟着上。有一天我们讲到,小孩生下来不久,就必须接受洗礼。有同学问:“如果小孩还没洗礼之前就死了,会不会下地狱?”
  修女便解说,如果大人发现小孩快死了,可以赶快找个水龙头,把孩子放在下面,自行洗礼,这时我问:“修女,我还未接受洗礼。如果今天我死去,会不会下地狱?”
  她说:“大概不会,因为你认识耶稣。”
  ‘但是,“我说:”像那些住在中国深山里的民族,他们信佛,但从没听过那稣。他们虽然一生行善,死后也会下地狱吗?“
  修女结巴了很久。班上很尴尬,同学都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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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性,很美!
  八年级有一天,学校慎重地发函给家长,然后告诉全班,我们将是校史上第一班上性教育的。
  大家纷纷站起来欢呼。
  可惜,这么好玩的课,竟交给了一位神父!每个礼拜,大家在课堂上打哈欠。
  我们的老师叫Brother…Bartholomew,哈佛神学院毕业,高高瘦瘦,一副很有学问的样子。只是他有点神经兮兮,翻书时小心得好象在拆炸弹。有一天他一翻——不妙!是一整页男女荫部的图片!
  “孩子们!”他把书“刷”一下举起来:“这些图片色不色?”
  没人答话。
  “当然色!”他砰一声把书摔下。“但是有主在我们心中,这些图片便不色!”他擦着汗说:“它们很美!”
  圣餐饿肚子每两个礼拜,大家排着队,修女带我们去教堂“告解”。
  据说,神父听别人忏悔,得绝对保密。即使有人自称杀了人,神父也不能去报警,只能劝那人自首。
  同学一一板着脸,单独走进黑黑的告解亭。随着年纪的增长,他们在里头逐渐待得久些。我和另一个非天主教徒的中国小孩坐着旁观,看比较坏的同学是否进去比较久。
  在七年级,已经有同学开始抽烟,有时也听说谁跟谁发生了性关系。我想,自认为被管制太严的孩子,常会反抗得更凶。班上还有一位同学想加入魔鬼教,入教前必须偷教堂里的圣杯。不晓得在神父的笑容背后,是否知道这些情节。
  后来,跟我一起旁观的同学,决定成为天主教徒。全班都参加了他的洗礼。之后,他也每次进小亭子。圣餐时变成只有我一个人饿肚子了。
  还好,虽然我不是信徒,而且是中国人,同学并没有歧视我。但是学校里没有黑人和犹大人,我们便常拿他们开玩笑。
  犹太人为什么鼻子那么大?
  “因为空气免费!哈哈……”
  五万个黑人跳伞叫什么?
  “深夜!哈哈……”
  后来我上了公立高中。一天到晚接触的,都是黑人和犹太人。
  愿上帝保佑每个人初中毕业那天,老师们好伤心。我们这届只有五十四人。他们一直看着我们成长、定型,每一个名字都可以让他们回忆好久,连我们爱吃什么东西他们都知道。
  全班只有我一个人上了曼哈顿的史岱文森。大家可以走路到附近高中,我则天天花三小时来回。
  记得有一次,我和老朋友们聚会,大家生龙活虎,讲他们在高中如何喝酒、搞帮派。后来我建议到城里去玩,他们竟然都安静了,说城里大远、大危险。爸妈不准他们去。
  我突然发现,他们的世界似乎比我小了很多。
  当我被哈佛录取,我特别回学校,把好消息告诉校长和老师。我们坐下来,聊了很久。
  听说,班上第一名毕业的苏珊,现在休学,在超级市场工作。看到她的人,说她头发染了五种颜色。
  听说,班上最漂亮的劳丽,最近生了孩子,不知道父亲是谁。也听说好多人的父母离婚了。
  可是,班上差点被开除,想加入魔鬼教的毕力,有一天良心发现,隔夜变成了模范生。
  “唉!人生就是这么妙。”校长微微一笑:“但无论一生的遭遇如何,愿上帝永远保佑他们!”
  如果你想弹得更好,恐怕你的心要多碎几次……
  如果弹琴像拔牙一样


  听说老爸小时候拔牙,如果不哭,奶奶就会给他买冰淇淋吃。
  我去“山叶音乐班”,只要上课不捣蛋,老妈都会带我吃担担面。
  当然,弹琴不等于拔牙。
  只是,有好长一段时间,我觉得弹琴跟拔牙一样痛苦!
  失落与虚荣YAMAHA音乐班的记忆是不错的。老师教,老妈也坐在旁边学。我后来想,老妈早早送我去学琴,是不是因为她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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