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旁的陌生人-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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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她并不是政府事务部门的核心人员。真正的权力中心是战略决策组。那个组负责制定战略计划，圈定需要接触的政府官员，安排实质性的会谈。相比之下，她的工作只是边缘性的，是打杂性质的。
战略决策组是胡飞扬的大脑，而胡飞扬是总经理的绝对心腹。胡飞扬在公司的地位就好比九千岁魏忠贤。决定个把高层的生杀予夺，对他不是问题。胡飞扬不是个善茬，他平时虽然总是平易近人的样子，但是很多传言和她观察的细节说明，此人绝对是老奸巨猾。他平时也眼高于顶，并不大理会一般的工作人员。
因此，部门大BOSS亲自要召见她，让她心里充满疑问。她倒不担心是工作有疏忽——大BOSS不会搭理这类小事。她仔细分析了一圈，仍然想不通原因。
邱琳一口气灌下咖啡，顾不得回味齿颊间的醇香，匆匆赶到了胡飞扬的办公室。
她并不是唯一被召见的。办公室内还有另外一个人——陈启山。陈启山就是战略决策组的组长，是胡飞扬的亲信。
陈启山三十多岁，据说是国际关系学院的本科，北大的硕士，先后在外交部和商务部工作过。无愧于他傲人的学历和资历，陈启山相貌英俊，走得是儒雅才子的路线，名牌眼镜衬托下的眼睛，总显得睿智灵秀。邱琳知道他被公司的未婚女士们评选为本公司“四大钻石单身汉”之首。
邱琳与他虽然同在一个部门，但蛇有蛇道，鼠有鼠踪，她主要跟陈启山的手下打交道，跟他倒不大来往。
邱琳心中更是惊讶，她迅速回顾了一下近期的工作，非常确信她没有任何事情值得一号和二号人物同时出马。
胡飞扬绽开一个典型的过于热情的笑容，说：“Linda，我不浪费你的时间。让我开门见山。苏珊离职了。玛丽将工作到本月底。”他停止，狐狸般的小细眼睛细心观察邱琳的反应。
邱琳知道胡飞扬的风格，他一向自诩聪明，不喜欢别人，尤其是女人比他聪明。她表现出适当的惊讶，说：“玛丽也要离开吗？发生了什么事情？”她也适当的看了看陈启山。苏珊和玛丽都是战略决策组的人。
胡飞扬往椅子背上一靠，很外国人的耸耸肩，可惜他脖子太短，耸肩的视觉效果不太好。赵本山说：“脑袋大，脖子粗，不是老板就是伙夫。”正是他的写照。他说：“人各有志嘛。我祝福她们一路走好。那不重要。Linda，我很欣赏你的能力。我一直希望能给你创造更好的职业路径。活动组的工作很重要，但是我不知道你是否希望有机会向更战略一点的方向靠近？”此人说话一向滴水不漏，客气却暗藏机锋。
邱琳隐隐猜到他的用意。她迅速盘算了一下：很明显，大概是因为两名得力干将先后离开，陈启山的人手不够用了，想调她去帮忙。无论做什么工作，能够做核心的和决策性的那一部分，总是更有意思些。她可以肯定这是个好机会——能够真正接触政府关系的核心，这将是她职业经历中的财富，会为她的简历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邱琳没有表露过多的情绪，她只是莞尔一笑，优雅而淡定，说：“Philip，谢谢您。我感谢您一直以来给我很多机会。每个人都希望有一条向上的职业路径，我也不例外。当然，无论公司需要我做什么，我都很乐意，毕竟公司为此付了费。”最后，她有意开了个小玩笑。
胡飞扬和陈启山心领神会的笑起来。
三人相视而笑，显得一派和谐。
邱琳这番话没有透露个人的真实情绪，但是恰到好处的做了正面表态，喜怒不过分，显得很职业，也很有涵养。很多公司和行业都有所谓的“企业文化”，那其实是公认的行为模式。比如做政府关系的人就不可以太张扬跳脱，成熟、稳重、大方，还要考虑问题比较全面，说话小心等素质。
显然，老大和老二对她的表现深表满意。二人对视一眼。
陈启山上场了：“Linda，我不知道是否有幸邀请你加入战略决策组？”他一身笔挺西装，微微侧头询问的样子，简直可媲美舞会上邀请舞伴的王子。他就有这种让人难以拒绝的个人魅力。
不过邱琳并没有立刻答应，她依然保持了冷静而优雅的微笑，说：“那是我的荣幸。不过我很好奇，需要我做什么呢？”她必须得先问清楚职责范围才能做决定。不能因为是顶头上司开口，她就盲目答应。这样也显出一点矜持。她没有问为什么选择她：外面现招来的人肯定不如内部人员上手就能干活，而纵观整个部门，能力有她这么强的还没有别人，这点自信她有。
陈启山说：“我想你知道公司目前有两件大事：正在跟中国铜业谈收购的事，另外就是即将进行明年的铜价谈判。这是非常重要的事情，我们需要做大量的政府方面的工作。我希望你能接替苏珊的工作。”
邱琳点点头：“好的，我明白。什么时候报道？”
胡飞扬说：“马上。你的工作先慢慢做交接。启山这边的项目已经启动，需要你立即参与。”
邱琳不相信短时间内会找到合适人选接替她现在的职位，这就意味着她得做两份工作。不过这样的机会不可多得，她干脆利落的答应了。
邱琳走出办公室，脚步轻快，心情愉悦。她为自己的能力和表现得到认可而自豪。
她加入公司不到三年，从活动专员升职到经理，现在又将接近公司的真正决策核心层——这样的职业成绩，无论是谁，都不能否认。
她自嘲的想：婚姻幸福的女人一下班就急着回家见老公孩子，谁跟她似的，回家也是空巢，宁可加班。套句现在流行的话——姐加的不是班，是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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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他他？　。。。
邱琳从胡飞扬的办公室刚出来，回到座位上十分钟，她就收到了一封邮件。陈启山转发给她的。内容是关于今天下午的一个活动。青海一个大型国有铜矿的驻京办事处搬了新家，搞了个小规模的剪彩仪式。他们受到邀请前去捧场。
活动本身是她联系安排的，她很清楚。行程单上写明是陈启山和丽莎去。现在陈启山要她参加。邱琳想，真够急的，这么快就上岗了。
政府事务中这种看起来没什么意思的人情往来和吃吃喝喝的活动非常多。并不是说在中国才会这样，全球范围内，搞政府事务都需要大量的招待。
别的部门的同事常常有意无意的丢过来一句：“你们搞政府工作的，不就是吃吃喝喝嘛，真爽。”常常无言以对。
邱琳赶紧找出行程安排和其他相关资料，恶补功课。起码得知道驻京办事处的负责人是谁吧？还有驻京办事处里有哪些重要人物，大概背景简历是什么。
政府事务部的一个组是专门收集整理情报和资料的。资料显示，这次该铜矿的驻京办事处搬迁也涉及一些内部比较大的人事动荡。最主要的一个变化就是，原来我们已经建立了关系的驻京办事处的主任被调回青海，职位高升了，据说行政级别高了一级。而新的驻京办主任叫单则成。
邱琳快速扫过他的简历，尽量多背下一些关键信息。这些准备工作将有助于她跟人家套近乎。
邱琳看得正入神，陈启山给她发了个邮件：“五分钟后，请在楼前等我。”
邱琳马上跳起来，套上外衣，拿起手袋，冲了出去——办公室在28层，等电梯就得二分钟。以她的好强，绝对不愿意迟到。
五分钟后，邱琳将将走出旋转门。一辆红色的沃尔沃S40冲了过来，停在她面前。邱琳心中暗赞一声：果然不愧是钻石王老五，人也拉风，车也拉风，车技更是炫。
邱琳坐上副驾驶座，问道：“就我们两人？”　丽莎呢？
陈启山没等她扣好安全带，已经让车滑行起来。他淡淡回答：“兵在精不在多。以后跟单则成的关系就由你负责吧。本来应该是丽莎跟的。”他没有解释这么安排的原因。
邱琳道：“好。你见过单则成？”她这么说，第一是显示她是有备而来，做足了功课。第二是看看陈启山有没有更多信息可分享。
陈启山说：“没。你看过他的资料了？很好。”
陈启山开车很猛，超车并线不在话下，简直就像是看不得有车在他前边一样。如果交通灯是黄灯，一般的司机都会谨慎的停下，但是他却肯定一踩油门，冲过去。
邱琳被吓得不轻。有人说开车能看出一个人的性格。如果这是真的，那么陈启山的内心一定是个胆大的冒险家，绝对不是表面上塑造的北大才子那么儒雅斯文的形象。
驻京办事处的新址在望京的一座新大楼中。近来许多大型企业都将办公室迁出CBD，转战望京。想不到国企也跟风。
新楼新装修，甲醛的味道还十分浓重呛鼻。从电梯开始，各个单位赠送的祝贺花篮沿着楼道一直摆放到前台。那个驻京办事处已经占有了整整一层，前台十分豪华。从前台开始，已经有众多贺客谈笑风生。
门口一位四十多岁的女人，相貌打扮都是典型的机关单位里的那种。她显然担当了迎宾的任务，正跟客人们一一握手。她一转头，看见了陈启山。女人露出惊喜的表情，快走几步迎了上来，老远就伸出手。
陈启山也没辜负她的热情，立刻加快脚步，抢先一步握住了她的手，叫道：“王姐！我没迟到了吧？可别罚我呀！”
王姐笑得如同一朵老牡丹花，眼尾纹跳跃着，她很娇媚的推搡了陈启山一把，娇嗔道：“小陈，我哪里舍得罚你呀。欢迎还来不及呢。”
二人显然非常熟。但是暗地里，邱琳的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陈启山将邱琳介绍给王立红，她是驻京办事处的老资格了，一直担任驻京办行政副主任的职务，实际上的大管家。
王立红显然是官场上的老油条，立刻同样热情的握住邱琳的手，摇晃着说：“哎呀，小陈，你手下真是美女如云啊。你可要把持住呀。”她大概觉得自己这话非常幽默，爽朗地大笑起来。陈启山也恰到好处的大笑，同样显得爽朗。
邱琳干笑几声，心想这话说得好像陈启山是妈妈桑似的，带了一大堆小姐到处挣皮肉钱。
王立红拉着陈启山的手不放，说：“小陈，你可是贵宾，我马上给你介绍单主任。”
三人从人群中向办公室深处走去。
一过前台就是一间很大的会议室，里面从酒店叫的鸡尾酒会的供应，很多客人站着聊天。以邱琳的职业常识，她认出了一些政府官员。
王立红带着他们挤入一团簇拥的人群，大声说：“单主任，给你介绍一位贵客。”
正背对着他们跟客人聊天的一个人闻声回头。
邱琳目瞪口呆：这位单主任，分明就是——
苏！啸！宇！
作者有话要说：下午三点还有更新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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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喝酒闹事　。。。
虽然他戴着一副眼镜，虽然乍一看他显得岁数也大了些，虽然整体感觉就是个国企的员工。但是单主任的脸清清楚楚就是苏啸宇！邱琳心中惊讶至极，不过她还有足够的理智保持镇静和沉默。
单主任回头先看向王立红，待他随着介绍将目光转到邱琳身上时，他的目光略过一丝奇异的光——邱琳不太肯定自己看到了任何惊讶或熟悉的目光。他的眼睛遮掩了很多东西，让她看不清楚。
单主任热情地伸手跟邱琳握手，说：“幸会！幸会！有幸认识邱小姐这样的美女，我可真荣幸。”他的声音似乎是苏啸宇的，但是由于他的口音带了明显的西部味道，更由于她其实不曾留意和特意记忆过苏啸宇的声音，她也不能确定。他的话说得粗犷，略带粗野，让邱琳也有点尴尬。而他握手的时间也略微长了一些。
她心里一动，故意说道：“单主任，您长得很像我一个朋友。”她有意试探。
单则成爽朗的笑了：“这话难道不是男的最爱对美女说的吗？你们北京人怎么说来着？”
陈启山含笑跟上：“套磁儿。”
单则成哈哈笑着：“陈总，我以后得多跟你接近接近，学学北京话。王主任，你好好招待他们。”他抽身离开，向另一批客人走去。
宾客中不乏陈启山的旧识——不是行业内的人就是相关政府部门的官员。陈启山带她转了一圈。二人取了饮料，走到一角略作休息。
陈启山说：“他好像对你挺有好感，抓住机会。盯紧单主任。”
邱琳只能点头——好感？好色吧！
她的视线一直在追随着单则成的身影，企图找出他就是苏啸宇的证据。这是个荒谬的世界！遇到一模一样的人的事居然让她遇到！邱琳不相信真会有港台狗血电视剧里那种双胞胎兄弟重逢的情节，但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一时之间，她疑虑重重。她只能紧紧盯住单主任，不放过一丝证据。
总体来说，虽然相貌和身材相同，但是单则成给她的印象和苏啸宇完全不同。单则成就是典型的国企的作风和打扮，整个人都脱不了小城市里带来的一丝土气。
他的发型精心修饰过，吹过风打过蜡，修饰过度，已经过时。他穿一身西服，明显是国产的所谓名牌，细节的裁剪并不合体，款式保守，料子在这个季节也偏厚。他领带是暗红色的，像银行职员戴的那种，大概是年节或参加某大会时的福利。
身材大概也是一样，毕竟像苏啸宇那么高大的男人也并不多见。问题在于，她从没见过苏啸宇穿齐整衣服的样子——他始终是半裸状态！
她想起一个老笑话：游泳教练路遇学员，惊道：“穿上衣服都认不出你了。”想不到生活中的情节比笑话更可笑。
单则成和各位宾客周旋的样子分明就是个有些俗气却自有一套圆滑手腕的家伙，这种人，在国企和政府都不少见。虽然与苏啸宇接触不多，但是她还是觉得他很有男人魅力，气质冷峻优雅，与庸俗绝不沾边。她渐渐的有些疑惑，相貌一样容易，可是一个人能够把自己的气质都彻底改变吗？
邱琳设法追随单则成长袖善舞如交际花的身影，尽量靠近他，和他搭讪。单则成表现得恰到好处，对待她就如同对待其他客人，多一份殷勤——他的眼神和略带粗俗的话语暗示着对美女的天然兴趣。
邱琳想，莫非他真得只是极度相似的另一个人？
就在这时，单则成忽然走到她身边，笑嘻嘻的说：“邱小姐，你说长得像一个朋友？是男朋友吧？”就是他这一句调笑，露出一丝戏谑的神情，像极了苏啸宇。邱琳再次疑惑了。
招待持续了两个多小时，宾客陆续走了。
邱琳问陈启山是否该告辞了。
陈启山胸有成竹：“我们留下。今晚我们招待单主任。他刚来北京，趁别人还没动作，我们要先下手为强，抢先建立关系。”
他们一直等到客人散得差不多了。单则成果然带了人马，说说笑笑，吵吵嚷嚷的去了饭馆。邱琳估计整个驻京办事处除了扫地阿姨以外的人都被单则成招呼上了，大概得有近三十人。
陈启山带他们去了附近的南新仓的大董烤鸭店，占了三张大桌。
单则成一坐下就开始招呼要酒，而且是白酒。他也不客气，就照着好酒点。他们同事中大部分都是青海人。西部人本就爱喝酒，能喝酒。单则成这种慷他人之慨的豪迈作风很明显得收买了人心。
他看了看服务员斟满酒的小酒杯，一挥手，说：“拿茶杯来！全都上茶杯，女的也上！”
单则成作风爽朗豪迈，张罗着又是举杯，又是挨桌敬酒，灌酒。他擅长各种劝酒的顺口溜和小黄段子，劝起酒来一套一套，一个人就挑起了全场气氛。挨桌敬酒时，他更是起手直接干掉一杯——茶杯——白酒，引起通屋叫好声。
他那种风格和外企中的习惯截然不同。外企众人如胡飞扬和陈启山，他们对下属礼貌、客气，却保持不可接近的距离，将私人的自我和职业的形象隔离得密不透风。而单则成则是国企里的那种大家革命兄弟是一家的感觉，非得让每个下属都从私人角度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