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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园侍女-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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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欢把宫灯提到另一处,给我让了个地方。
头一回席地而坐,我往周围一看,问他:“那伶俐的姑娘呢?”
谢欢道:“绿衣没来过宫里,我让她玩去了。”
我看了看他,敢让丫鬟在皇宫里玩,也真是找不到第二个人了。
扭过头,我看着旁边的坛子,笑咯咯道:“公子哪里找的好酒,香味真醇烈。”
“是带来的半坛女儿红。”谢欢抚着酒坛的泥封,目光看着。
我歪头:“怎么还不喝?难道,找不到酒伴?”
谢欢的眉眼淡淡垂了下去,含着笑:“确实……是想找个酒伴。”
“那好说了。”我一伸手,把酒坛子搬过来,扯掉了封盖。
再次看了一眼他,他没问我会不会喝酒,我笑了笑,主动凑上去,抱着坛子喝了几口。
我眯眼看向他:“谢公子,我问你个问题,你一定要老实回答我。”
他微微一笑:“你说。”
这一瞬我有点错觉,觉得这把清润的嗓子和舟郎的有些像,一样那么百转千回,如闻清音。
我抱着酒坛,有点怔:“为什么,当初你要向我提亲?”
他顿了顿,清隽的目光朝我脸上望过来,我定定和他相视,他忽而轻笑,没喝酒,声音却如酒意一样微醺:“可能、有缘吧。”
我笑了,片刻低头,盯着酒坛发怔。手指从泛着凉意的坛身上划过,我抬头冲他笑:“到底有缘无分,君王陛下赐婚旨,我得和陈家联姻。”
谢欢的眼睑垂了垂,只是这么微微一垂,我便看不清了他的神情。只是片刻听他道:“探花郎,年轻英才,也是好儿郎。”
我又喝了几口坛中酒,兴许酒意上头,我醉意醺醺,眼内朦胧笑道:“是吗,我倒觉得谢公子极好。”
谢欢在乍然中抬头,与我对视:“小姐真的觉得我好?”
我真是胆子肥了,居然道:“你,自然好。”
“那,百花盛开时候,我再登门,向小姐提亲如何?”他语调轻轻,语意深深。
我眨着眼,好半晌,恍惚才反应过来。看着对面的男子,偏偏他不像是个开玩笑的公子哥。我缓缓地动了一下嘴角,道:“谢公子说笑,……众所周知我与陈探花,圣旨已昭告天下,岂能再被提亲。”
谢欢指骨轻缓叩在坛上,目光望远处,脸上仿佛郑重:“只要你愿意,待,来年冰雪消融之际,谢家,必迎娶小姐过门。”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都粉热情~收到好多个新年祝福~在这里集中向大家说一声啦,筒子们新的一年要快乐快乐再快乐!()/~哈哈
第四十八章 子夜画屏
今夜的星光好像也特别亮,我有些微微地惊怔,愣了好久好久。直至,他眼里的光,让我终于确信他是当真的。
我挤出了一抹笑,低头半晌,攥住衣角轻轻地说道:“以谢公子这般的品貌,还怕娶不到贤淑良媛?”
他没有回我,错开我伸手握住酒坛另一边,轻轻一拿:“酒,小姐还是少喝点好。”
我精神不佳,酒坛自然从我手里滑了下去。
怔怔看着他,他的目光和我对上,那般清隽,就像一缕水流过我的心田。他淡雅的嗓音说道:“我这样的身体,是不会有姑娘家肯主动嫁的,也耽误不起人家。”
我看他在光亮下微微发白的面色,咬紧了唇,心底一黯。
这般的男子,却偏生让他体弱,是天妒英才,还是说,若果让这样的男子太过光芒刺目,会让所有人都失色?
蓦地。谢欢神情一动,清冽目光扫向我脸:“有人来了,你躲一躲。”
未反应过来,他已扣住我腕间,伸手将我一拽。这谢家大公子用的都是巧劲,我不及防栽倒,正被他双手绕住。
我心跳有点快,他已将我向旁边草坪,轻柔一推:“别发出声音,等我走了再出来。”
瞬间宫廷生长的茂盛的草把我掩住,他将宫灯提到了另一处,顿时,我这里周围便一片漆黑。
我已听到前面有人踩在草上的窸窣声,那时我在想,谢欢不会武功,但这耳目不是一般的灵敏。
我卧在草里看的分明,那逐渐接近的身影颀长,身法奇快,没多久落在谢欢的身边。
谢欢抬起头看了一眼,低声道:“留欢。”
我盯着那个身影,心中一震,接着便连大气也不敢出。
谢留欢朗朗的声音道:“大哥,你一个人在这冷冰冰的地方坐着,也不怕着凉。”
谢欢笑了一笑:“不妨事。”
“君王陛下正在前头,大哥你一直没吃东西,跟我去吧。”谢留欢殷切说。
谢欢低头沉吟了一下,“……也好。”
谢留欢一笑,将他扶起,挥了挥衣襟:“就在前面不远处,我带你过去。”说着伸手要去提灯,谢欢阻止:“诶,灯别带了,就放这里吧。”
谢留欢看了看他,收回手:“那走吧。”
二人身影渐远时,似乎万千情念绮思都带走了。我从草丛里坐了起来。掸了掸身上的草屑,看了眼地上那灯。在这个地方,什么也不说,他是不想坏我名节。轻轻咬唇看着谢欢的身影,我心道明帝葫芦里卖什么药,举办这个四不像的花宴,究竟还请了哪些人?
站在原地脑子转了半晌,我抬头看了看,终于决定跟去看看。以前只听说宫廷守卫森严,但其实只是大门等要道。想想这么大的宫廷,若真的站满了守卫,那得多少人。所以一般的深宫内院,是没有几个人把守的。加上明帝今晚的赐宴都在后宫举行,守卫便更少。
看到前面灯火通明,我踮着脚,有些冒险地躲在树后。明帝的脸跟之前一样,还是远远的模糊一团光。刚才听他说将女眷隔开,现在看去席间也并非没有女子,看着那些穿着紫袍的官员身边,也都坐了各自家属,看来,就算是女眷,也有区别对待。
其中穿着红色官袍的右相,格外扎我眼。
谢欢一入席,右相就拈着胡须,眯眼开始打量。那眼神里的考究我都能清晰明辨出来,心里不禁打鼓,谢留欢那么爱护他大哥的人,怎么忍心让他大哥搅进这滩泥水之中?
我的目光在席间的人身上逡巡,不留意瞥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细腰窄肩,兰花指端着酒杯,眉梢很有那么一股子文士的弱气。贾玉亭,贾状元公,这么久来那一身的文雅做派还是没改。
我看的正认真,冷不丁肩头被人拍了一下。
我吓得三魂少了七魄,身体僵立,耳边一声笑:“你这样,是看不见的。”
闻言,我猛地回身,竟然不知何时,一个人似笑非笑站在我身后,手里拿着一个酒坛,正喝的惬意。
那人站在阴影处,喝的有些晃悠,我壮着胆子问了句:“你是谁?”
他转脸看了我一眼,具体看不清他什么模样,那人打了个酒嗝,低笑着说:“你可以站的近一点看,不打紧,他们,看不见你的。”
浓烈的酒气喷在我面前,我抬手捂住鼻子,他晃着酒壶,指着我,笑:“我偷酒喝的时候,在这里一次也没被发现。”
我眼睛溜在那人身上,又不敢说话,却见片刻后,那人转了身,脚步带着醉意地向前走了。
我看着那人背影,莫名感觉眼熟。那是种很陌生的熟悉感,不像是真正的熟人,反而好像,哪一个被我只见了一面的人,偶然间印在了脑海的感觉。
能在禁宫中自由出入的人不多,看这人肆无忌惮的喝酒,想来位分一定不低。听刚才的声音,也不像上了年纪的人,年纪轻,又位分高的人,我疑惑地想……莫非是哪个皇室子弟?
我没有吱声,再次小心地躲回到树后,瞅着四周无人的时刻,我悄悄又往前挪了几步。明帝好像根本没什么兴趣,斜靠在椅子上,意兴阑珊。
一段插曲没有打断我的观察,右相提议:“不如让臣子们说些段子,给陛下解闷儿吧?”
古来奸臣有个共通点,就是会讨君上欢心,并且永远不会拍到马腿上。
明帝很快点头应允,招了招手,宫女们抬出来一扇屏风。那屏风极之漂亮,我站在这里,也能看到上面仿佛撒了荧光粉般栩栩如生的图案。上面绣了一个捧了宫扇的仕女,娥眉云鬓,皓腕雪肤,更重要的是好像真要从上面跃下来一样鲜活。
屏风被放在一群臣子和明帝的中间,右相体察圣意,已是笑道:“今日众位的段子,可都要和这画上的美人有关。”
明帝道:“贾卿先说吧。”
席间,贾玉亭站了起来,冲明帝欠了欠身,他不远处,坐着陈又茗。状元在此,陈又茗的风头就有些敛起。
贾玉亭道:“臣以前,听外祖母说过一个故事,说以前有个书生,进京赶考,路上因为找不到投宿的地方,就睡在了荒郊野外。可是半夜一醒来,看见一个绝色美人躺在身边,美人冲他笑,这个书生就痴迷了。从此后夜夜都要和这个美人在一起,连上京的时间越来越近,也顾不得。直到有一天,他醒过来发现美人不见了,于是到处去找,结果却在一个隐蔽的角落里,发现美人正和一面貌丑陋的妖婆在一起,商量着把他抓走。书生吓得连夜跑出树林,从此发愤图强,考取了功名,并且终身不再接近稍有姿色的女人。”
段子讲完,席间静默了片刻。忽地爆发出一阵笑,明帝笑着指贾玉亭:“贾卿,你这心肠狠,那书生以后娶老婆,得娶个什么样的女人?”
赵夫人擦眼睛,十分捧场地笑道:“状元这是在表示,效忠朝廷,不近女色的决心呢!”
四周人均忍俊不禁,道:“可不是嘛。”明帝再度大笑。
右相目光移过去,微带示意:“又茗,你也说一个。”
陈又茗笑:“臣的外祖母没给臣讲过故事,那臣下就说一个书里看到的。”
明帝点头微笑。
陈又茗轻轻出声:“还是一个书生,他一贫如洗,但祖上却给他留了万卷藏书,他每日就在书房里,看祖上留下的书卷。有一日,他正在看书,一抬头,看到面前徐徐走来一位佳人。这佳人一交谈,才发现竟通晓四书五经,十分博学。书生很欣喜,日日与佳人共同温习功课,学识竟得到了一日千里的增长。后来佳人还资助他去赶考,最终书生金榜题名,和佳人生活在家中一辈子无忧。”
这个段子讲完,席间的人也面面相觑,面带笑意。贾玉亭一笑:“探花郎到底是要娶得美娇娘的人了,言语间,就是对美人颇多赞誉。”
陈又茗淡淡地笑:“只是一个故事,状元郎想多了。”
席间有人悠悠开口说道:“陛下的三千后宫,也是美人。各位朝臣良相,家中的夫人也多是美人。正所谓红袖添香,美人没什么不好。倒是状元您的故事,有些不合今晚朗月风清的景致啊。”
灯光一照,谢留欢悠然地趴在桌子上,握着酒盏笑得醉意熏熏。
贾玉亭转过了身,眸光落在他的脸上,目光微动:“当初谢二公子化名顾玉遥,和在下一起入住易园,种种作为,可是让在下大开了眼界啊。”
谢留欢捧盏,继续笑:“过奖,过奖。”
我手指抱着树干,越看越觉得不对劲。怎么贾玉亭,不和右相一道?
贾玉亭又转向陈又茗,问:“不知那相府小姐何时过门,怎么连个日子,也不定下来?”
陈又茗哂笑,正要开口,屏风后,明帝道:“谢家大公子,怎么一直不听你开口,不如你也说一段听听?”
这些人都忙着你争我争,明争暗争,谁都没注意到多来了一个人,或者即使注意到了,也没有仔细去看。
这时明帝突兀的一句话,每个人都是一怔。抬起头看去,才发现那个隐在阴影中的男人。
待那男人转头,将脸露出来,席间个个心底都捏了一把。谢欢明貌粲然,举止有度,淡淡朝明帝行礼:“见过陛下。”
明帝也怔了怔,反应起来便笑出声音:“众位爱卿,你们瞧瞧谢公子的容貌,若是穿了白衣,可不正是那文采风流的书生嘛?”
一言似乎提醒了我,心弦浮动,舟郎就爱穿白衣,白衣翩翩,只是他的面孔,变来变去总是那么貌不惊人。我试着将谢欢的脸,和舟郎那身亦真亦幻的白衣组合起来……心间狂跳,我想象了一下那样子,便甩头抛诸脑后。
明帝眯眼轻道:“谢公子,你也讲一个吧。讲的好,朕便将这屏风赐予你。”
谢欢淡淡垂眸:“谢陛下。”
听明帝言辞间,似乎对谢家也相当熟稔,我想不通。
就在此时,偏偏生变,一个太监慌里慌张地奔跑向前,嘴里还狂呼“陛下”。我一开始还以为他发现了我,正要脚底抹油,却听那太监奔到御座前,扑通跪下道:“陛下,回禀陛下,前面闹鬼啊!”
一言既出,满座哗然。众人马上都交头接耳,小声议论起来。刚才讲的两个段子还深入人心,这边就开始闹鬼。
太监细长的嗓子尖起来叫:“陛下,刚才南书房那边的小顺子跑来说,那边闹鬼啊!”
明帝一拍椅子,“怎么回事?说清楚!”
太监抬头直喘气:“回陛下,您快找人去看看吧,小顺子他们,就快被闹的顶不住啦!”
第四十九章 意料之外
我悄悄离开树后,跟在赶去的太监后,一路上晃悠悠到了宫里的南书房。
一到那里,就见空中一个绿影翻飞,处处人仰马翻,太监侍卫举着火把,到处喊:“抓住,快抓住!”
穿着绿裙的人影,轻功了得,就在南书房周围上窜下跳的,把一干人累的满头大汗。书一本本被扔下来,扔一本,就砸中一个人。
少女一回头,露出面上一只惨白白的鬼脸面具。
“你们抓不到我!”绿色的衣裙一跃,从众侍卫头顶跃过,便跌落在草丛里。看这架势,也真能闹。
从地上爬起来,我听到她捂着头“哎呦”叫了一声。她一抬头看到我,立马愣住。我把她的面具扯落,露出绿衣那张愣了的脸。
“你怎么来了?”
我拖住了她的身子,道:“绿衣姑娘,你惊扰了圣驾,君上要派锦衣卫来捉你了。我看你还是快离开这吧!”
绿衣脸色就是一变,左右看了看,道:“公子爷呢,我家公子在哪?”
这时候才想起来找公子爷,谢欢也赶不过来了。我握着她的手臂,摇了摇头,转脸只见搜查的人越来越近,情急之下也想不出法子,开口道:“你还是跟我走吧。”
绿衣慌忙点着头,把那张面具拿在手里。我拉过她的手腕就走,人高草低,我们弯着身子小心前行,尽量往人少的地方躲。
其实宫里我也不熟,两个人胡乱摸,绿衣跟着我狂奔,一边忙回头张望,不无委屈:“可是,大公子让我随便玩儿的……”
我晕。深信溺爱这东西真是要不得的。我回头看她,露出苦笑:“但你玩的太过了。”
宫里什么不多,就是人多和房子多。没人的地方,还是房子最多。我拽着绿衣,趁追兵们不备,推开一间房门然后躲了进去。
两眼一抹黑,绿衣和我互相瞪眼,半晌,她小声开口:“相国家小姐,我们怎么逃出去?”
我望着她,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她又沉默了。
我侧耳倾听了一会儿,外面很安静,没有任何的声音。我眼珠转了几转,看看绿衣:“你的功夫,都是你家大公子教的?”
绿衣亮莹莹的眼睛盯着我,片刻说:“我只是看书,大公子指点路数。”
我想起上次绿衣和易园几个侍女斗的时候,正是谢欢在旁边提点招式。遂点了点头。
又静了有一会儿,绿衣说道:“干脆我再扮鬼,把他们都吓跑。”
我摇头:“不行。很容易闹大的。”
“闹大就闹大。”绿衣道,“反正我又不怕。”
我心里暗道这丫头被谢欢宠坏了,不知外面险恶,心思委实够单纯。她不知道这得罪的是皇帝,随时能要我们俩脑袋。
我道:“不行,他们人多,包围起来,我们绝对做无用功。”
她沉吟半刻,说:“你来时,看到我家两位公子没?”
我顿了顿:“看到了。你家大公子和二公子在一起,都在前头喝酒呢。”
她立刻又瞪眼,黑暗中眼睛的光芒尤其亮:“大公子不能喝酒的,他的身体又顶不住。”
我暗自思忖,谢欢该没那么脆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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