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狙击南宋-第30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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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今日,便来做个了断吧。”
郭药师声音陡然转厉,对前方十余步距离的月洞门处喝道:“既然来了,何必藏头露尾,出来吧!”
月洞门处人影一闪,出现三人,当先一人,正是甄黑子,后面两人,也是孔武有力的粗壮汉子,却不见廖七。
甄黑子右腿似有伤,一步一拐,双目喷火,死死盯住郭药师,身后两名汉子,亦步亦趋,紧随其后。
“只剩下你们三个了?可惜啊!”郭药师伤感叹息,“常胜军,终究还是要了结在我郭药师手里。”
“不错,只有常胜军都管押死了,常胜军才算是真正终结。”甄黑子与两名壮汉同时从怀中掏出短刃,慢慢围上来,三人六道凶光,恶狠狠盯住座椅上,神色淡定的死对头,牙齿磨得咯咯响,“苍天有眼,让俺们从死人堆里爬出来,拚死一搏,潜入你这狗贼的留守府。天幸守卫不密,竟让俺们得以混进来……”
“你们真以为凭这点微末道行,就想潜入我的留守府?”郭药师怜悯地看着三人,摇摇头,“便是尔等策划的献城之策,亦被老夫识破,何况区区行踪?守卫是老夫故意撤掉的,为的就是引尔辈出来。”
甄黑子三人大吃一惊,立即收住脚步,三人背着背,目光警惕,四下逡巡扫视。
郭药师呵呵一笑,意态从容再呷一口茶,悠然道:“放心,没有伏兵。尔等都是百战老卒,老夫若设埋伏,绝难逃尔等炬眼侦知。既要引尔等出来,老夫岂会用此等下策。”
甄黑子惊疑不定,脱口而出:“不设伏兵,为何引俺们来?”
“为了一劳永逸,解决尔等祸害!”郭药师持杯的手定住,目光冷冽,“向来只有千日做贼,岂有千日防贼之理?老夫可不想整日被几个杀胚掂记着,安知哪一日又会来个滦水刺杀?最重要的是,尔等献城与天诛军,所求一定是索要郭某人的项上人头。既然如此,老夫便只有先除掉尔辈。再献燕京,方能既保人头,又保富贵。”
“什么?你、你也要献城?”甄黑子吃惊得说不出话来。
郭药师似乎比他更惊讶:“甄黑子,你也是常胜军老人了,这燕京城某家也不是第一次献与他人。何须惊讶。”
甄黑子想起来了——没错,这燕京城已被郭药师献过两回了,第一次献宋,第二次献金,再献一次给天枢,又何足为奇?
没有埋伏。三打一,短刃对空手……甄黑子三人胆气顿壮,再次散开,步步逼近,兵刃未至,眼神却几乎能杀人:“郭老贼。八千弟兄在地下等着你,纳命来吧!”
郭药师一言不发,放下茶杯、站起、解衣——内里竟披挂着一身乌光油亮的皮甲,两肋有护腰,胸前后背各嵌一块海碗大的护心镜,纵是在傍晚时分,依然明亮耀眼。
郭药师显然是做好了充分准备。若非这等近身格斗不宜着重甲,以免影响灵活,只怕他非穿上一套锁子甲或明光铠不可。这还不算,但见他双手往案几底下一抄,手中便多了一根光滑坚实的三尺乌梢棒,及一柄手刀。郭药师将刀棒两下一对接,顿时变成一柄六尺长的朴刀。
甄黑子三人脸色顿变,他们三人是来搞刺杀的,只能怀短刃而进,每把短刃不过两尺长。对上六尺朴刀……这劣势着实够呛。
郭药师杀意一起,再不废话,魁梧的身躯一躬、一挺、一跃,如同大虫扑食,扑向当先的甄黑子。
劲风扑面。杀气砭肤,甄黑子顿生一股难撄其锋的感觉,慌忙向则方一跃——他这一避,正中郭药师下怀,郭药师的目标,本就不是他,而是左侧军汉。
铮!
那军汉不愧为百战悍卒,竟生生以两尺短刃,架住六尺朴刀。另一名军汉从后方扑上,挥刃刺向郭药师后颈。
郭药师左手一拧,刀棒分离,乌梢棒回击,格住那军汉的短刃,右手手刀回拖反劈,将那军汉脖颈劈开半边,鲜血喷出老高。
身后一声暴喝,是甄黑子的声音,人随声至,劲风袭背。郭药师躲闪不及,身屈如虾,以背迎撞。
铮!火星四溅,短刃刺在护心镜上,光滑的镜面,将刀势卸向一侧。蓬!郭药师扎扎实实一记背撞,更将甄黑子震得吐血跌出寻丈。
郭药师看都不看一眼,双手一对,刀棒再接上,又变成六尺朴刀。铮铮数刀,将那军汉杀得汗如雨下,左支右拙,眼见就要伤在刀下。
甄黑子跌到那案几边,抹去嘴角血沫,眼珠赤红,发了性子。张嘴咬住短刃,抓起铁梨木所制、重达三十余斤的案几,疯狂扑上,劈头盖脸砸向郭药师。
郭药师刚刚将另一名军汉手中短刃震飞,正要痛下杀手,倏觉身后一股重风袭来,急忙返身一劈,刀刃深深嵌入案几,一时竟拔之不出。郭药师猝然放手,一脚踢在案几上,将甄黑子连人带刀带案几一齐踢飞,振声大吼:“动手!”
那名被打掉短刃的军汉,刚刚从被杀掉的同伴手中捡过短刃,高高举起——噗!一矢穿喉。
军汉短刃脱手,身躯打着旋子,血随旋洒,翻扑倒地。
甄黑子刚从地上爬起,骇然回首,但见那样貌平平,似是无害的仆役,手中正端着一把擎张弩,此刻正迅速上弦放矢,对准自个。
甄黑子万念俱灰,仰天长叹,悲愤道:“五臣叔、廖七郎、各位兄弟姐妹,黑子无能,没法替你们报仇!俺死不瞑目哇!”
郭药师一脚踏住案几,手握乌梢棒,用力抽出朴刀。信步走到甄黑子跟前,蓦地身形一挫,刀光一闪。甄黑子惨叫一声,双腿俱断,倒在血泊中,面孔扭曲不成样子。
“杀了俺!带把的……你就……快动手!”甄黑子脸如死灰,汗如雨下,痛得几乎说不出话。
郭药师淡笑收刀,好整以暇掸去身上沾着的血珠子:“老夫还得再去弄一壶新茶才成……郭信!你可以把弩放下了。”
那仆役手中擎张弩一垂,倏地再度举起,扣动悬刀。
目标,郭药师!
强劲的弩矢,一闪而至,擦过护心镜上方,破开皮甲,深深透入左胸。
郭药师瞪着难以置信的眼睛,一张口,鲜血狂喷而出:“为……什……么?”
郭信一言不发,迅速再上弦装矢,然后一手伸入怀,掏出一封染血的信件——正是郭药师手书,向狄烈输诚的信件。
“好……好……原来如此……”郭药师以刀拄地,撑住不倒,惨笑道,“我早知金人不会放心,必在身边安插耳目,却不想……却不想竟是你……你跟了我快二十年了……呵呵,竟抵不过金人所许富贵……”
郭药师猛地举起手中朴刀,飞掷而出——几乎同时,郭信也扣动了弩弓悬刀。
噗!弩矢后发先至,从郭药师面门射入,自后脑穿出。
蓬!朴刀正中郭信腹部,强劲的力道,更将其向后撞飞。
两败俱伤,同归于尽。
“哈哈哈……”甄黑子脸白如纸,却笑得那么欢畅,血泪滚滚而出,“郭老贼!俺终于看到你死在俺的眼前了。苍天有眼,八千兄弟显灵啊!哈哈哈……”
笑声渐弱、渐绝……
郭药师之死,再次证明,凡是无耻者总是为比他更无耻者所扼杀。走狗的下场,其实与狡兔没有区别。
第四百二十二章 燕京最后一回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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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药师死了,燕京乱了。
郭药师所募之燕地汉儿军,本就只有他才能镇御,但金人却偏偏不给他统御权,而是全交给李成指挥。而李成却是南人,手下还率领着一支叛附的南军。结果南人与北人自然难免产生利益纠葛,南人少而北人众,但身为客军的南人,地位却高于主军的北人。如此,燕人与南人永远不可能一条心,则燕京无大乱。
金人入主中原没几年,却把南人那套分而治之、互相牵制的手段学得差不多了。在燕京这种复杂多变、人心诡谲的地区,不这样干,的确不行。唯有如此,方能在金国兵力不足,难以女真兵监督的情况下,保障燕京基本稳定。但是,这样做的后果,就是平时被掩盖的矛盾,在大难临头时,就会凸显出来,而且越来越尖锐。
郭药师,本是金人用来平衡这个局面,缓解这个矛盾的工具。却不曾想,这个工具反欲伤主人,在此情形下,金人不得已,忍痛抛弃了这个工具。平衡一旦被打破,局面顿时大乱。
李成在极为排外的燕人中,本就不得人心,加上南北矛盾积蓄已久,随着郭药师之死,一下爆发出来。军中械斗攻杀,士卒缒城而逃。整个燕京城内外,人心惶惶。
急怒攻心的李成,当然不会扮演什么春风化雨的指导员,唯有以残酷的杀戮来镇压。一日之内,血洗三处军营。辕门之上,悬挂了密密麻麻的人头。血腥屠杀,果然压制了军营异动,军队暂时稳定了——但纵然是李成自个也是知道,这种手段,无异于饮鸠止渴。得逞一时,终难持久。火山终有爆发的一日,端看来早或来迟……
六月初三,李成将有限的兵力撤回内城固守。旋即,燕京外城余下三门,尽数被天诛军占领。近万金军。已全陷入天诛军铁桶合围。
嗯,到了这个时候,狄烈也不玩什么围城阙一了,一句话,包饺子!
狄烈从城中出逃前来投附的金兵口中,得知了燕京目下混乱的情形。当即传令按兵不动,围而不攻。以强大的军事压力,一点点压迫燕京之敌,力求令敌不战自溃。夫战,攻城为下,攻心为上,在目前掌握了绝对优势的情形下,尽可能以最小的伤亡代价,换取最大的收益。
狄烈的军事威压,成效显著,三日之内。金兵带械归附者,竟达三百余人。照这样的速度,最多一个月,燕京便无可战之兵了。
正当李成考虑要不要再来一次血洗镇慑之时,天诛军。祭出了最后一记杀招。
六月初七,燕京内城东北门前,出现四名左衽胡服、或髡头、或金环的胡人,分别被天诛军士押着,出现在城下。随后,一个个扯着嗓子对城头守军高喊:
“我乃宗州城守萧达鲁!宗州已为天诛大军所破,燕京退路已断,弟兄们,投降吧!”
“某家锦州马步军副指挥使郑雄,锦州已为天诛神军所夺,燕京无路可退,不降则死!燕京的兄弟们,咱们都是汉人,早该认祖归宗啦!投降吧!”
“本州乃知利州高术,利州军民,已弃暗投明,归附天朝。华王殿下宅心仁厚,视降如归,此时不附,更待何时?”
最后一人,是女真人,被绑缚着杵在城下,一言不发,偏偏燕京城头的军兵就认得他,纷纷惊呼:“是大定府的转运使兀良惹大人!完了,大定府完了!燕京完了!”
脑补的后果是极其可怕的,尽管此时大定府其实仍在金国手里,但锦、利、宗三州失陷,却是铁一般的事实。如此真真假假,憾敌军心,燕京城未破,人心已散。
六月初九,燕京实际最高统帅李成率军入营巡逻之时,突遭近百签军围杀。
当李成手持大斧,浑身浴血杀出重围时,身旁五十人护兵,已不足二十。李成迅速调兵前来扑杀反叛,虽然最终杀尽造反的百余签军,但整个燕京叛乱之火,已被点燃,迅速蔓延,不可遏制。守军开城门,蜂拥而出投降,城内到处是一片混乱,叛军乱民冲入民宅商铺,奸淫掳掠,纵火焚屋,大乱不可收拾。
燕京,城破。
李成本不是那种坚贞不屈、宁死不降之人,否则他也不会弃宋投金,跟异族人混了。天枢势力此时已代表了中原正统,李成若是归附,正是弃暗投明之举。
只是,天诛军始终未派人前来谈条件劝降,而李成也是有苦难言,无法举白旗。
李成与天诛军往日虽有所纠葛,倒不算什么大问题,真正的死结,却是在前几日与天诛军对阵时,大量青州子弟伤亡,尤其是死掉的两个拜弟:马进与商元。
李成的军队核心,是他的青州军,而青州军的前身,就是李成在相州隆虑山为匪时,所纠结的子弟匪军。相互之间多为亲戚,其中不泛父子、兄弟、叔侄,更多的是结义兄弟,彼此关系错综复杂,死一人而全军为之仇。
这样的子弟军,在战时人同一心,力战不退,战斗力固不待言,的确强悍。但也有一桩不好之处——一旦伤亡太过惨重,或死伤重要人物,便绝难妥协。
马进与商元非但是李成的拜弟,更是青州子弟军的副统领,人望地位仅次于李成。此二人相继战亡,加上燕京之战,青州军死伤过半,已使青州军与天诛军结下解不开的死扣,两军只有一个结局。不死不休。
不管李成多么想投降,也只能咬牙顶下去,除非他撇下军队,只身投降——但一个光杆将军归降,又有何用?除了保住一命。其余权力地位,统统尽化烟云,谁能忍受?
所以,李成只能逃,往金国腹地逃,他半生富贵。只能拴在金国身上了。
李成只率自己亲卫青州军百余人,加上大名军三百人,从西北门杀出,冲出燕京内城,直奔外城北门。李成当然不是要冲破北门,他还没那么作死。以数百卒攻城门。早在郭药师还没上任前,李成乃燕京实际统帅,彼时李成便命青州军兵在北门左近城墙下,预先挖了个密道,连通城外,以备不时之需。
这个密道的存在,只有李成与手下心腹子弟知晓。连郭药师都不知,眼下,便是到了启用的时候。
六月初十,凌晨,燕京西北玉泉山脚下,一支惶惶如丧家之犬的军队,一路丢盔卸甲,抛弃旌鼓,仓皇奔逃。在溃逃的过程中,不断有军兵掉队、走散、逃逸……数百人的队伍。越走越少,一条山路还没走完,整支军队便“瘦”了一圈,余下不足二百人马……
当这支举着飘摇无力的“李”字将旗的溃军,行至玉泉山脚尽头时。东方渐亮,远天一线,似有耀目精光。
在队伍前头开路的仅有的八名哨骑,胯下战马突然踌躇不前,烦躁不安,任骑手一再鞭策,只是灰聿聿嘶鸣着在原地打转。
哨骑正惊疑不定间,倏地目光一直,眼望前方,再挪不开眼睛——远天那一线耀眼光芒,越来越盛,也越来越近,地面也传来一阵阵无声震动……
老天!竟是一支披坚执锐的步军甲士!军队自北而来,东方阳光斜照,映得军兵皮盔透亮,铠甲铁叶如鳞,泛出层层亮光,令人不能逼视。
伏兵!天诛军伏兵!
哨骑惊惶地发出尖啸警示——只是,后无退路,左右山谷,前有伏兵,面临如此绝境,纵发警示,又有何用?
那支溃军本已是惊弓之鸟,未曾遭受攻击即掉队逃兵,士气全无,此刻当真遭遇伏兵,如何经得起这般惊吓?眼见前方兵强马壮,气势如虹,这支逃兵队伍先是一阵乱哄哄的嘈杂惊呼,随后炸锅般哄然四散,逃窜进两侧深山里。尽管这兵荒马乱的,在深山里未必好过,但总胜于被刀枪屠戮,野狗般被宰杀。
一番树倒猢狲散的惨淡局面消停之后,所余军兵,已不足百人,而正前方围杀上来的伏兵,却不下千军……这哪里是作战,整个是屠杀啊!
包围溃军的,是一支打着“关”字大旗的军队,在这支大旗两侧,各竖一杆红蓝旆旗,红色的是天诛军旗,蓝色的则是绣着“渤海”二字的师旗。旆旗之下,一将横刀立马,渊亭岳峙。
马是高大神骏的枣红河曲马,将是头顶鎏金八角券盔、身披涂金脊铁甲、颌下一把美髯的大刀将。
渤海师。
大刀关胜。
作为辅攻师,渤海师的作战任务中,就有一项是围堵逃敌。燕京四周,能够逃跑的线路着实不多。东边不能走,南边不敢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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